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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神传-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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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靠在最内的墙壁下,此时帐子高撩,床上半躺着一个少女。云鬟不整,面色苍白,正向窗外的花园注视。

不问可知这座小花园,乃是为了床上这个少女而设。这种布置在大户人家不算稀奇,但在这等荒僻穷困的小村落中,却就叫人讶异不置。

史思温目力迥异凡人,当然看得十分清楚。但他乃是拘谨守礼之人,正与他师父石轩中一样,故此连那少女面貌都没有看清楚,便移开目光。他搜索那村落好一会儿,并没有见到其他新奇的事物。心中微感不悦,想道:“这位义弟也恁般不知礼节,叵说此间有好奇之处,仅有那座花园。但窥人闺阁,成何体统。”

阮均用手肘轻轻推他,问道:“大哥可瞧见了没有?”

史思温摇摇头反问道:“均弟你常常到这里瞧看吗?”

阮均并不否认。还自惋惜地道:“是呀,但小弟我一点儿也没有下手的方法。大哥你可瞧清楚了那位姑娘,她整天都是这样子卧着不动,永不离开那房间。”

史思温甚感不悦,低哼一声,方自筹思较为婉转的话教诲义弟。阮均道:“大哥的眼力当然看得清楚,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史思温听他言中另有含意,但他始终不肯向那少女所卧之处细看,便问道:“你说什么东西?”

“在她床前的那盆花呀,大哥你瞧见么?”

史思温依言一瞥,忽然凝定在少女床前那盆花上。那是一盆兰花,如今只悬着几片碧绿明净的长叶,并没有花。那种脱俗出尘的姿态颜色,一望而知乃是兰中异品。

他瞠目瞧了良久,才吁一口气,道:“均弟,我不知说得对与不对,这盆兰可能便是咱们玄门中人认为的千载碧兰。寻常的兰花,绝没有这种碧绿得像透明的颜色。同时咱们远远望去,已仿佛能够嗅到那种清香。”

“大哥说得好。”阮均快活地道:“可见大哥眼力不凡。这盆兰花正是千载碧兰,玄门中人若然得到,供养在丹室之内,行那吐纳之术,可以省却摄心苦功。而这千载碧兰的果实百年一结,服者有起死回生之妙。如是玄门羽士得服,可抵一甲子苦修之功,大哥我可说得对么?”

“正是这样。”史思温现在也不忌讳窥人闺阁,一直凝望那盆千载碧兰:“我还在奇怪均弟你年纪轻轻,何以见识渊博至此?”

“不怪大哥奇怪,像这等玄门至宝,虽然出名,但我练武之不暇,何能与师公论及此?事实上那救我一命,携我来拜列师公门墙外的林老先生,平生杂学极精,于医道尤见高明。他第二次重来,留下一卷手录医学秘本,并且与师公谈论了七日七夜,由此师公尽传他的医道。林老先生之意,却是想请师公转将医道传授给我。其后师公因我不宜分心,除了练武之外,只能读点儿书。直到去年,师公才传我医学。故此我对于天下各种药物之性,以及各种奇花异果,都详熟于胸。”

史思温赞许地笑道:“想不到均弟依博学多才,为兄失敬了。”

阮均忸怩而笑,道:“但小弟却还不会医人呢!”

史思温忽地又注意那少女房中,原来此时有个中年女人入房,走到床沿边坐下,和那少女谈笑起来。虽因太远,听不到她们说什么话,但从她们的笑貌神情来看,显然是一对感情款洽无比的母女。但见那少女一面说话,一面伸手摩挲花盆,自然流露出对这千载碧兰的热爱。

史思温恍然大悟,轻轻道:“均弟你不忍夺人所好,无怪有下手不得之叹。”

阮均忽然道:“也许明日此时便会结实呢!”

史思温不是内行,看不出来。阮均解释道:“我闲日中不时来此看看那千载碧兰,但今日看来颜色倍艳于往日。据经上记载,凡是兰叶绿于往日,便是结实之兆。此花结实有一定时刻,必在每日晨间卯时。现在已过了卯时,仍未结实,那么一定是明日了。”

史思温道:“师公可知道此事么?”

阮均道:“我一发现,便曾禀告他老人家,但师公只微笑不语,歇了一会儿,才说出仙品神赐,自有前缘这八个字。我想不出他老人家有什么玄机,以后便没有再提过这桩事。”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见到那母女情深款款,那少女荏弱的手,不时摩挲在花盆上,任何侠义中人,虽明知那千载碧兰实有脱胎换骨之功,但这已是有主之物,况且那少女似抱病缠绵床第,谁也不忍心觊夺。

回程时,阮均告知史思温说,那位姑娘患了严重的房病,她之所以不死,全仗那千载碧兰的香气。他查明那位少女姓白,家中人口甚是简单,父母双全,还有一位兄长,父母和哥哥都对她极为爱护。为了她天性爱花,特地由对岸迁来此地,布置了这么一个小花园。花园中的花卉历时数年,才有今日光景。她的父兄俱是湖上渔民,生活清贫刻苦。

阮均最后又说,假如不是那千载碧兰明日会结实,而那姓白的少女服下之后能够立刻痊愈。他已立志学会医术之后,首先设法医好这位连弱可怜的少女,方肯罢休。史思温颇为赞许。回到小桃源,各自休息到午膳时,这才起来。下午练功之后,两人又聚在一起。纵谈一切。史思温发现这个年方十四的义弟,年纪虽轻,但胸中学问渊博,思想也甚成熟,全然不似同龄的小童。同时又得知他与武当后起之秀铁胆吴士陵已结拜兄弟。

石轩中也不辜负此行。原来他与天鹤真人盘桓了一昼夜之后,天鹤真人已深知这位一代大侠胸襟磊落,为人正直异常。遂将青城独步一时的气功,传授给石轩中。寻常人练这等道家罡气,最少也得练一甲子之久,才能有点儿成就。但石奸中一则本身所筑的根基功夫,乃是玄门正宗之学,比旁人占莫大便宜。二则他天资过人。加上曾经屡服灵药。有这两桩原故,是以进境之速,令人咋舌。

天鹤真人要他异日转授与阮均,以免青城派在他物化之后,失此绝艺,石轩中义不容辞,一口应允。

翌日清晨,史思温和阮均驾舟直赴那座村落,这两人俱是好奇心甚盛的少年人,都想着看那千载碧兰结实之时,是什么样子。到达之后,又藏身树上,远远观看。哪知过了卯时,看千载碧兰除了越见碧绿明艳之外,竟未结实。

他们怅怅踏上归途,阮均一面推舟落水,一面评论道:“我担保明日一定会结实了。”他跳上舟,又道:“但明早我却懒得再来看了。大哥试想,那种天地间之奇宝仙品,却让一个凡人眼下,我们在一旁垂涎目观,竟是何种滋味呢?”

史思温笑道:“仙品神物,自有前缘。均弟莫忘师公此言。”

阮均放声而笑,道:“好大哥你不说良心话,也罢,再不谈这件事,反正那位白姑娘荏荏弱弱,看来怪可怜的,给她服了也好。”

林中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冷笑。阮均话刚说完,自家听不见,但史思温却听得清楚。面色陡变,蓦地倒纵出去,在空中一个转身,面向树林,那树林中毫无可异之处,史思温不肯服气,直扑入林中,极快地搜索。阮均甚是机警,一看史思温的动作,便知有异。也未追问,迅速地跃上岸来,径向林外包抄围搜。可是他也一无所获。蓦然转身,远远只见房中卧在床上的少女,正支起半身,诧异地看着他。

阮均嘻开阔嘴,向她笑一下,便钻入林子。走到岸边,只见史思温一面狐疑之色,已屹立舟中,阮均问道:“大哥发现了什么?”

“我分明听到一声冷笑。”史思温凝重地说:“我相信绝不会听错。但如果真有个人发出冷笑,则此人身法之快,远在你我之上。”

“除非那厮熟悉此地形势……”阮均道:“否则一定会由右边钻入另一个林子中,多半会从左边出林。我立刻围抄时,却不见丝毫动静,反而……”他嘻开嘴笑了笑,史思温问道:“反而什么?”

“反而我傻头傻脑地东张西望,走得又快。那白姑娘奇怪地坐起来,双眼睁得大大瞧着我,真是多么不好意思。”

史思温大笑一声,看他挥桨驾舟出湖,片刻间,这一叶扁舟已隐入苍茫湖波中。

这时,林中一个人款步走出来。此人年纪仅在三十左右,一身华服,衬托起俊美的面容,直是浊世翩翩佳公子。他站在湖边,望着茫茫一片白水,唇边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然后向左边的芦苇中走去,眨眼间已拉出一条小船,跳落船中,飞驶而去。小舟去势神速无比,较之阮均的小舟尚有过之。顷刻间也隐人茫茫湖水之中。

中午时分,这个小村已热闹起来,渔民纷纷回来用中饭。白家父子两人,也回到家里。他们一入家门,便先到那少女房中。

少女一见他们回来,便喜孜孜地招呼过,然后秀眉一颦,诉苦道:“爹爹,这两天早晨,都有人在花园外出来,我着实怕得很哩!”

她的父亲用粗大有力的手掌,轻轻捏一下她的面颊,道:“这地方难得有生人经过,你不理会就是了。”少女道:“但我怕啊!”

她的哥哥睁大眼睛,道:“妹妹可曾看清,两日来都是同一个么?”

她点点头。她哥哥指着窗子,对父亲道:“这扇窗太大,又不能关起来。我想明天迟一点出湖,看看那家伙是什么人。”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好吧,娟娟不要害怕,明天让我们看看那人是谁。”

下午白家父子两人,复又出湖打鱼,村子一片宁谧。白娟娟的房中弥漫着特别的香气,她呼吸着这些香气,但觉身体和心头都舒适宁静无比。每日下午都侵袭她的潮热,今天竟然偃旗息鼓,没有来犯。

翌日早晨,她不时惊疑地向窗外张望,虽然想起父亲和哥哥都在隔壁,心中稍安,但直觉得这两天见的那人,有一种令人不安的神秘。她没有见过那人的面孔,只看了他的背影,这个背影出现和消失都十分迅速,她根本也看不清楚。正是这样才有一种神秘之感,使她怔仲不安。

已交卯时,她的父亲母亲和哥哥,都轮流来看她。这天她显得精神焕发,若然不知底蕴的人,一定看不出她有病在身。早餐已弄妥,她的双亲和哥哥都在外面进食。她倾听着进食时的声响和他们的谈话,心头洋溢着一股亲情,是那么温暖,她幸福地微笑起来。

在她床头那盆碧绿的兰草,忽然吐了同一股时谈时浓的香气。她深深吸了几下,但觉浑身骨髓都注满了力量,使她不由自主地坐起来。只见那盆数年来未开放过花朵的碧兰,此时在中心处不知何时已长出一支绿梗,长达一尺,粗如小指。在顶端处出现了一个花蕾,大如拇指。

她惊喜交集地瞧着这盆兰花,正在想怎的早先没有看见这支碧梗和花蕾?忽然心中一震,突然移目投向窗外。只见一个华服公子,站在花园之中。

她已看清楚他的面容,虽然是个少见的俊美男子,但她那洁白如一片冰雪的心灵上,却感到这个人有一种迫人的震慑人的派头。她感到十分惊骇和不祥,一种像噩梦的可怖阴影,笼罩住她。

那个俊美的华服公子微微一怔,有如电光般的眼光,毕直从她眸子里射入她的内心。似乎因她的惶乱惊慌的眼色而感到讶异,故此要看清楚她内心中的意念。白娟娟感到自己丝毫也不能隐瞒,她努力挣扎地移开眼光,尖叫一声。

外面的父母亲和哥哥,听到她的尖叫,一齐抛下碗筷,冲入她房间,他们都几乎一齐怔住。因窗外小花园中,那个华服公子屹立不动,他流露出一种险恶的表情,使得这一家人都为之窒息。

白娟娟又尖叫一声,闭目叫道:“就是他,就是他……”叫声发颤,显然惧怕之极。

她哥哥怒从心起,抢前两步,指着那华服公子道:“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华服公子不屑地看他一眼,道:“这块地你们可曾买下来?我为什么来不得?”语声冰冷无比。白家之人俱是良善渔民,她哥哥闻言一愕,答不上话。

白娟娟的母亲这时激发了母性护子的本能,抢上去怒道:“你就是没有道理,那是我们的花园,你瞧不见么?你敢把我女儿骇坏,这人命官司就要你打。”

华服公子冷哼一声,道:“你们这是找死,怨不得我心狠手辣。”言犹未毕,只见他一跨步,忽已从窗子走入室来。

白家两个老的和儿子一齐怒叫出声,上前拦阻,年轻儿子最快,冲到那华服公子面前,一拳捣去,拳头出处,忽然打个旋,然后全身瘫软地跌在地上,双目紧闭。

两个老的一看儿子倒在地上,真个儿心摧肠断不约而同地冲上来。白娟娟已睁开眼睛,尖叫一声“爹娘”。只见那华服公子面上浮起阴笑,双掌一分。两个老的一声也没叫出齐齐向左右飞开。砰訇连响,各自撞在墙壁上,然后跌在地下。

华服公子目中露出凶光,突然伸脚一踹,地上的年轻人滚开一旁,这次他才真正死掉。

白娟娟心中一片混饨,已不知是悲是惊。那华服公子并不瞧她,目光如电,落在那盆碧兰之上。但见拇指般大的花蕾,已变成碗口般大的紫色花朵,此时无风自颤,香气由谈而浓。

一瞬间那碗口般大的紫花突然收敛,华服公子不禁喜动颜色。

白娟娟蓦地惨叫一声。这时她已明白自己在这世上,已是孤零零的人。往日的温馨关怀,此生此世,再也不能复享,这个可怖的思想,像毒蛇般撕裂了她的心。是以她发出一声超乎人性所能忍受的惨叫,刺耳惊心。

华服公子为之微愣。他平生杀人,已不知多少,但这种惨厉惊人的叫声,却是第一次听到。就在他微愣之际,白娟娟双手握起那盆碧兰,咬牙突睛,要向华服公子砸去。华服公子脸色陡变,他已看见碧梗上结了一个紫色的果实,巍巍欲坠。

白娟娟举盆过顶,正要砸去。哪知她久病之躯,缠绵床上多年,手腕无力。那盆碧兰把持不住,忽然打背后滚坠。先撞在床上,然后由床头滚下地去。

华服公子闪目一觑,只见那盆碧兰已滚入床底。白娟娟则瘫倒在床,不曾动弹。他心中既急于要将那千载碧兰的果实取到手中,但却一时想不出方法。只因那盆碧兰已滚入床下,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其势不能从一个女子身下,钻入床底去拾取那盆碧兰。

这时在湖边一艘小舟刚好泊岸,史思温矍然道:“我听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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