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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争奇记-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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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婿的人不知多少。二人私愿也非一日,难得有此机缘。明知不是老怪物的对手,但是此人本领虽高,爱酒如命;更有怪脾气,饮时不喜正经筵宴,专爱半夜里跑到荒村野地或人家坟堆里,弄些酒来,呼号痛饮,哭笑无常,尤其一醉便和死人一样,往往经日不醒。今既相遇,大有可为。好在还有一夜工夫,为此暂时不去花家,意欲在此吃个酒足饭饱,俟夜将深,同往江边埋伏,等老怪物半夜里上岸,饮酒醉时一同下手。

后来那人听完,说:“邢飞鼠船上能手甚多。老怪物何等厉害!他那独饮荒郊,一醉如泥,人事不知,只恐传言,未必是真,否则他生平那多仇家,无一弱者,照此行径,焉有命在?”前二人力说无妨,那是他运气太好。邢飞鼠能手虽多,老怪物犯酒瘾时,照例不要人作陪,并且走时人也不知。今晚之事,十九可以成功。后来那人是个北方口音,便说:“洪二哥脾气特别,前在黄冈,如非莫老鬼假仁假义,想给子孙留点余路,买点好名声,差一点没死在老怪物手里。据说,当时受了老怪物不少恶气,虽听莫老鬼的话,没有伤他,依然被他追上,奚落了个够。洪二哥为了大仇未报,明知决非对手,不敢惹他,只好捏着鼻子忍受。事后一谈起便咬牙切齿,立誓要寻异人为师,到那一天,必把老怪物碎尸万段,才能解恨,直看得和杀父之仇一般重。可惜他以前不知老怪物酒后无德这件短处。否则,我想他也早用心机向老怪物下手了。昨日我二人本走一路,偏遇见一个姓马的。洪二哥说:以前曾累人家为他吃苦丢脸,须得和他聚谈些时,叫我先走。定在今日,花家见面。我看那厮鬼头鬼脑,就料他不是玩意。今早到了花家,和人一打听,才知是钱应泰的徒弟,果然是个鼠辈。洪二哥莫家行刺,便用他做的桥,简直不要脸到家了!要是我,决不会再理他了。”

一人答道:“你不知道我们洪二哥最讲究大丈夫恩怨分明么?他花家去了么?”北方口音的答道:“我不为他,还不出来呢!我在花家等了一天,他也没去。路上遇见张五,才知你们在此。明天就是正日子,他就有什么耽搁,也应把老头子信传到,办完正事再去,怎不见人影呢?那姓马的,和莫老鬼他们多少有点渊源,莫要中了他的道儿吧?”一人道:“这你又把洪二哥看扁了。他虽胆大,从来精细,毛头小子决吃他不了。那厮如在他身上想主意,分明自寻死路。我看他和这厮亲近,不光是欠了人家情想要补报,也许因这厮为他在莫家受辱,心中自然不免怀恨,打算由这厮身上找敌人一点便宜呢!你离花家是什么时候?就许你出来时他也赶到,途中相左,没有遇上。他又不是废物,这也值得担心?倒是今晚收拾老怪物,他不得在场解恨,是个缺点。否则他出了气,我们也壮点胆,省点事,多好!”

另一个道:“这倒实话。为防老怪物万一在被擒时警觉回醒,谁也制他不住,说不得,只好一上去先用迷药将他七窍闭住。虽然冤有头,债有主,为了报仇,是法子都可以使,到底我们三个人服侍一个醉泥鳅,还要用这下三滥的东西,就成了功也不大光鲜。如有洪二弟在,凭他那双手,上去先把对头上下四条软筋错开,成了残废,天大本事也使不开,那时再把人弄醒,和他明说,照样挖苦上一顿出气,未了再把人头切下,给老头子带回去,免得中途出事。这有多好!”北方口音的答道:“你真老实。咱们背人行事,由嘴说,不许不和人说用迷药么?倒是咱们自从跟了头子,照他规条,是只准他玩娘们娶小老婆,不许部下采花。早就无人带这玩意了,难为你们这多年来还能留着。别是平日没安什么好心吧?”前二人急道:“你莫瞎猜!传说出来让老头子知道,还当我们真犯他规条走私道呢!这还是昨日路上,听一朋友说起老怪物习性短处,想这主意。恰巧以前有一黑道老朋友配有这玩意,还是比谁都得用。他当初倒不为采花,专为偷盗人家,永不肯伤害事主,特意用秘方配制而成,因多少年从没犯案,老来置有不少田业,洗手已近十年了。今早寻去,费了不少唇舌,我两人还发下重誓,答应他决不采花,伤害事主,只用一次,才取了点来。你当是旧有的么?”

申林在侧闻言,心中一动,暗忖:江湖上用迷药,最有名的便是昔年杀兄仇人偷天燕王云虎。自己为报兄仇,才弃文习武。近年学成本领正要寻他,忽然匿迹销声,无人知他下落,听这口气,莫非便是此贼?正寻思间,堂倌已将菜饭送齐,便一面吃,一面仍作不解,用心静听。

果然北方口音的问道:“你们所说的,莫非是老偷天燕么?几时隐居在此的?”前二人闻言埋怨道:“人家不要人知他行藏,你怎随便乱喊?幸亏时候不早,只有一个不相干的饭座,要吃外人听去,传到他对头耳里,岂不是给好朋友找了麻烦?”北方口音的又问道:“凭他老先生也怕事?对头想必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了?何妨说出来我听一听,因亲及亲,因友及友,将来遇上也好打个主意。”那人答道:“他原不怕事,一则当年自己有点理亏,二则仇人的师父便是黄山隐居的异人萧隐君。此人不仅精通飞剑道法,近来并还有好些人传说,姓萧的竟似昔年在江湖上突然隐迹不见的乾坤八掌地行仙陶元曜!这怎能不加点小心呢?至于他那仇人,只知姓申,大约初出茅庐,还无人与他见过真章。王老英雄杀死的是他哥哥申天爵,这人生得又黑又丑,只是举动文雅,性情温和,又使得一双奇怪兵器六阳戟,故此有黑温侯的外号。他兄弟想必也漂亮不了。”说时,天已不早。酒楼准备打幌,不好催客,便各收掇桌凳,洗涤器具。

申林已得虚实,料定三贼要往上流头埋伏,暗算自己这面一位成名老辈。再听下去恐起疑心,恰好吃完,便唤堂憎打来面汤水,洗漱会钞,从容走出。那三人原没把他看在眼里,只顾谈得高兴,毫未觉察。申林走到街上,见沿街铺户已然关了大半,剩下不多几家也在纷纷打幌上板。本打算寻一僻处,伏伺到敌人走出,尾随下去。继一想,敌人口气,暗算那人本领甚是高强,竟敢在虎口附近合谋下手,想必也非弱者。敌人三名,自己孤身无助,彼众我寡,深浅难知。看三人饭刚盛上来,与其尾随犯险,还不如赶在前头去与大船诸老辈送信,将计就计一网打尽来得稳妥。念头一转,便往前赶去。走完镇街,回顾身后无人,脚步一紧,加速飞驰。又走出三四里,望见前面一河前横,有一小桥却在侧面,路径往右弯折,必须绕出两丈始能由桥上走过。赶路心急,那河是金华江的支流,河面宽只两丈,为图近便,打算飞渡过去。跑到河边,将身一纵,便自越过。对岸本是一片草地,过前业经看好,空无一物,等落地时,脚上忽吃东西绊了一下,因势太猛,几乎绊倒,仗着得有师传,身法灵巧,忙用“风贿残花”之势,直窜出两丈远近,才将身子站稳。以为绊脚的必是树根之类,方笑自己粗心,不曾看出。忽听身后有人骂道:“哪里来的懒骨头,放着现成桥不会走,要跳河!又没生着眼睛,差点没把我老人家踩死,也没个交代,就赶丧去吗?”

申林闻声回顾,月光之下,一个形容枯瘦的中年化子正由河边颤巍巍爬起,好似负痛神气。无故伤人,心颇不安,忙喊:“对不住!”一面回身,正待安慰几句给点钱了事,猛一转念:自己曾炼多年目力,黑夜之中尚能视物,何况这好月色,河边只是一些浅草,如说树根石块,也许一时粗心,没有看到。这大一个活人睡在那里,哪有不见之理?还有一节,纵时心急求快,势子极猛,适才绊这一脚,力量不小。休说是人,便是石和树根,也须踢飞断折,怎会一点没动,自己反被硬绊了一下,窜出老远,脚也撞得生疼?这人不论敌友,决不是个好说话的。暗中留神,走将过去一看,那化子生得瘦小枯干,好似揣着一个葫芦,看去一点也不起眼。如换旁人,早已忽略过去。申林一则性情谦和,心思谨细,又在高人门下多年,本领知识俱是高人一等。适才一绊,便有先人之见,知道对方如先开口,必无好话,不犯白受。见化子正斜着白眼相看,还没走到,相隔丈许远近,先自躬身施礼,口称:“老先生不要动气,在下身有急事,赶路心切,图着近便,见隔河无人,慌慌张张纵将过来。不料老先生正由旁边走过,以致冒犯尊颜。无心之过,还望宽恕。”

那化子本以盛气相向,就待发作,闻言白了两眼,笑问道:“你这小玩意倒挺有意思。我适才喝醉了酒,在右边河岸上正睡得香。梦见几个小贼要剥我的人皮,我又醉得和死人一样,正着急呢。多亏你这一脚将我踢醒,才没被人将皮剥去。本来我应当感激你,但你不该说鬼话,明明自己眼力不济踢了人,还说是我走过撞上的。如不罚你,以后你再撞了别人,人家没我好说话,又没有梦中解围的情分,必不甘休。要你赔钱,你这小气鬼必不舍得,打又打人家不过,不是我这一次宽容就害了你么?你如受罚,便好商量;要不听好话,我老人家一生气,你再想认罚就来不及了!”申林见他说话虽疯疯癫癫,二目睁合之间隐隐精芒四射,断定不是庸流,益发不敢怠慢,忙躬身答道:“在下情甘认罚,请老先生吩咐吧。”

化子又道:“我说出口,你却不许不算。不过我向例不强人所难,你办不到的事,我也不会出口。”申林初意对方形同乞丐,也许想要点钱,但真高人又决不会有此行径,心想:他既表明不强人所难,决无什么作不了的事。脱口应道:“哪有说了不算之理?”化子突把双目一翻,笑嘻嘻道:“我没别的,生平有个小脾气,爱喝点酒。我身上带了一葫芦高粱酒,刚喝了一半就睡着了,兴还没尽。如在往常,我一个人喝倒没什么,因为我穷,人世上的富贵功名永远没我这一号。我也想得开,拿它倒过来看,照倒拿梦当真事。适才那梦大怕人,准知道我一睡着,贼羔子准定还是把我人皮给剥下来。我喝醉酒,就为的是想睡熟了来做梦。这梦一定还连着来,并且来得还快。我想叫你在旁守着,等到梦里小贼羔子要害我时,再将我一脚踢醒,你再走你的。我知你花两钱打发我化子倒行,这样耽误你时候必不愿意。但你已然答应,如是反悔,我不等梦里小贼剥皮,我先醒着把你剐了,好永远做我梦里的帮手。你干不干呢?”

申林虽看出对方是一高人,听他如此说法,也不禁心里暗笑,暗忖:欲速不达,真是不错。只图求快,反遇上这类纠缠。已然应允,不容改口,此是去往前途要道,敌人走过,还能看见。既不愿得罪此人,估量那三贼也许能够应付,且敷衍完了这人再说。如能赶在三贼前头固好,否则只好等他过时,再尾随下去相机行事也是一样,便问道:“老先生尊姓大名?酒是在这里吃,还是另换地方?”化子答道:“我向来没有名字,你不必间。适才睡在河边挨了一脚,再要有几个和你一样心急的人走来。不用剥皮,先把我踢死了,那如何行?下流不远,松林内有片坟地,那里最好,再往前,还泊有三只大船。酒不够时,可和他们讨去。既然答应,快跟我走。不然这梦要做不成,留到改日,还不把人急死!”申林一听,邢飞鼠船就在前面,自合心意,立即应诺。为想试试对方脚程,笑说一声:“老先生请!”暗中提劲,往前驰去。化子急喊道:“我跟不上!你到那坟地里等我去吧。先到先等。谁要说了不算,准是杂种!”

申林一边应诺,仍自加急前驰,耳听后面无什声息,回顾人迹已杏,心想:看这人神情,好似内外功都有根底,就赶不上,也不至于如此落后。他说的本是疯话,也许真醉,中途闪腿,或是岔个别路,没有追来。已然答应人家,管他是真是假,不可失信。反正顺路,且寻到那松林,等他不来再走。心虽想着,脚步并未放缓。前去不足二里之遥,申林脚底本快,一晃便到。正跑得快,瞥见前面道侧松林在望,以为路是直的,沿途俱是野地田岸,仅起步不久,有十余株杂树当路,余者纵有田舍园圃,均与江边一带隔远,没法抄走近路。化子不是根本没有追来,便是后到,及至纵身入林一看,内中果是一片大坟地,正暗笑化子疯言疯语,不知是什用意,略等片刻不来,再去大船上送信,忽听当中正坟后面有人念道:“年轻人靠不住,这时还不见来。酒也吃醉了,非睡不可,这一做梦,非让贼羔子把我剥了皮不可。不睡又不行,这却怎了?谁要吵醒我的好梦,休怪我和他拼命!”

申林侧耳一听,正是那化子的口音,知遇异人,不禁大惊,且喜不曾造次,忙喊:“有劳老前辈受等,后辈来了!”说完,没听应声。绕到坟后一看,哪有人影?地上却放着一个大葫芦。连喊两声,不听答应,细一寻思,猛想起化子自称“一醉必睡”,颇似酒楼三个人所说的老怪物。如果料得不差,照此行径,分明早已知道有人暗算,只不知将自己引到这里作什?敌人将到,不便再喊,满松林找了个遍,也无化子踪迹。因已认定化子便是三贼所说的老怪物,并又有了准备,三贼决非对手,心中也就但然,打算看个水落石出,不再作往大船送信之想。独自在坟前等了一会,还无动静,估量三贼此时离酒楼赶来,寻人行刺。化子也许迎上前去。在此呆等,有什意思、边想边往外走,刚离到江边路上,瞥见一条人影顺着沿途树林,掩掩藏藏往下流头去路走去。定睛一看,颇似酒楼所遇三贼之一,忙掩在那人身后,尾随下去。

这一带江岸多是坟地,虽然荒僻,相隔村落较远,沿途也有些零星人家散置其间。前行人正走之间,忽然汪汪两声,由附近林内窜出一条野狗,扑向前去,张嘴就咬。那人一闪避过,那狗仍是追扑不休,远处的狗已随声应和,连吠起来。那人连闪两次,似恐被人警觉,未次狗扑上前,吃他一手抓住狗颈皮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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