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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争奇记-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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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邢飞鼠惟恐对方蛮横,阿泉当场吃亏,虽然说出去是体面,到底受伤,也相继纵出,忙插口道:“话已说明,有什么道理请到对面台上,邢某奉陪就是。”说罢,也不再答理,双手一拱,朝上一个环揖,说道:“有劳主人和诸位高朋盛意,此时不必再以口舌分计曲直。就算邢某不听吩咐,前台候教如何?”说罢,回身径和阿泉双双下台,回转原位而去。蔡乌龟老大不是意思,回顾徒弟阿彭,仍是低头呆立,已丢大人,当众不好施为,低喝一声“快滚”,一面就着对方的话,已朝上座一拱,厉声说道:“多蒙主人厚意解劝,不料邢飞鼠如此狂横可恶,便他服输我也不了。现在什么话也不用说,只好借着主人现成地方和他分个高下了。”花四姑也早把话想好,将手一举,答礼道:“蔡兄弟请先归座,我自有个道理。”蔡乌龟应诺,回往东看台而去。

那阿彭站在台口,始终没有出声,乘着花、蔡二人问答之际,倏地往台下一跳,似想逃走神气。一于蔡家党徒,谁也不知他为何如此虎头蛇尾?全都恨他给本帮丢人,又知师父必不容他好死。虽不便当众下手擒拿,但想将他圈住,事完再向蔡乌龟下令处死,猛发觉他乘乱欲逃,如何能容?内有两党徒,素日手辣心狠,立即下台装着迎他回座,意欲堵截,暗用阴毒手法先把他弄成残废,押回台去,少时再作计较。

偏巧这时,由村外进来一伙化子,内有三人胁下俱夹有一个麻布卷,看不出是哪一面的,一窝蜂似进来,直奔当中主台,恰将阿彭隔断。二徒恐他逃走,还想由人丛中挤将过去,才一挨近,内中一个胁夹布卷的好似不快,微微将身略挺。两徒党猛觉一股极大的力量平空直撞过来,当时口甜头晕,再也立身不住,身于直往后退,几乎跌倒。等强立定,再看阿彭已乘乱溜走,不知去向。那十余个化子到了四台中心,也不朝主人打招呼,为首三人将胁下黄麻布卷取出,拿在手里一抖,各是八九个麻袋,做三叠铺在地上,然后背向主台,面朝擂台一坐,下余八九个也各由腰间解下麻袋铺地,分列两旁坐下,好似东西两台谁也不帮,又非作客,只是来看热闹神气。蔡乌龟刚回东看台,因往回走,气忿头上没有留意,刚向徒党发令:“速将阿彭狗仔看住。”正值追截阿彭的两人回去悄告蔡乌龟,说“台下来了怪人”,不欲再寻阿彭晦气,暗中留神查看。花四姑送走蔡乌龟,正待双方发话,忽见来了这伙化子,定睛一认,二人原都识货,俱各大吃一惊。蔡乌龟恃有妖僧妖道,还不怎样,花四姑却想:今日之事大糟!不论结局胜负,自己从此多事,一定无疑,心中叫不迭的冤枉苦。嗣见来人居中,面向擂台而坐,好似并非定有主见和谁为难,心才略放。事前托大,忘此要着,没请人家,对方自行到场,不以客礼自居,此时如再答理定找无趣,势成骑虎,想了想只得任之。所幸帮手厉害,飞剑法术神奇,管他日后如何,且眼前争了体面,然后相机行事。

想到这里,心中一横,便起身走向台口,朝两边客台把手一扬,高声说道:“诸位老弟兄和门下后辈。徒子徒孙,请勿喧哗,听我老婆子一言。上半年广、浙两帮弟兄结下怨仇,为念本行义气和老祖前人所留家规,想给双方和解,免动干戈。但我老婆子洗手多年,又在五年前封闭山门,上了黄麻章表。虽念老祖前人恩德,供奉越发虔谨,照理已不能算是正经家门里的人。为恐说出来无人信报,因想今年今日是我落地日子,每年照例都有不少高朋贵友光临,正好约请两帮老弟兄到此,借着各路长老英雄会面,了结此事。没想到双方各执一说,两不相让。事情到这地步,我也无法再说什么话。不过双方都是成名人物,与寻常同行争执、打架不同。既凭手脚争道理,前面便是讲台,不论本人师徒或是外场朋友,也不论是比道行法力、兵器拳脚,均请依照规矩,一个对一个,捉对儿分个高下。讲台虽不算小,出场的人终不宜过多。尤其双方均要相称,自问不是对手,可以不必出去,免得自寻死路。还有此次双方约请高朋贵友甚多,主台上好些来客俱是蔡老兄弟的至友,浙帮也有不少老少英雄在内,十九不是本行的人。双方人众本领相差悬远,高的大高,低的太低,彼此不知深浅,先出场的人岂不吃亏?事情无论多大,终有一个了局。老婆于不才,忝居主人,在未动手以前,先代双方约定,既是本行的事,又是徒弟惹祸,理应由双方徒弟先见高低。这场如有一方大败,自问不敌,再请双方高朋贵友登场。两场人数、次数不限,如都一方大败,那也就不必再往下比,死活存亡,一切都听胜家处置,更无话说,如这两场不相上下,再由双方为首之人登场,各自出题比斗。诸位以为如何?”

起初花、蔡二人密谋,只想凭着人多势众,妖人飞剑邪法将对方镇住,杀了邢飞鼠,另派徒党去接全浙团头之位,并没想多伤人命。及见对方不但能手甚多,并把意想不到的有名异人招了好几个来,事是越闹越大,自己不能再照前定,一味逞强行事。身是土著,家业在此,一旦互相屠杀,死伤多人终是不好。知道蔡乌龟年老荒淫,酒色淘虚,决不能似昔年武勇,既恐双方混杀群殴,又恐邢飞鼠指名要蔡乌龟斗,所以这等说法。说完一看,蔡乌龟早站在东台口恭候回答,立即应声“遵命”。邢飞鼠自回西台原座,便和在座诸人说笑,若无其事。直到蔡乌龟答完了话,才由金线阿泉走向台口,说:“邢师父和诸位前辈命我传话,今天的事都须办完,无论谁前谁后、如何比法,俱是一样。难得好些老前辈、远客光临,赏看热闹,正好请作临场。主人自叫广帮先派人吧。”阿泉说完退后。

狮王雷应等西台诸宾,虽和邢党这面所请诸人有好些位是;日交,无如双方业已翻脸,就待动手,劝是没法劝,自己是应花家之请而来,自然不便再留,只得朝众人客套几句,纷纷起身向主台上退去。对面蔡乌龟不知花四姑老谋远虑,存有深心,恨不能一出手便将西客台仇敌杀个落花流水,一听先令徒弟出场,口虽应诺,心中还嫌迟缓,不能遽快所欲。无如除吕、郭二人外,几个最厉害的都是花四姑请来,主人已费心力不少,未便拂逆。转念一想,早晚一样,如比徒弟,无论哪一省也没广帮人多,先给对方看一厉害,挫他锐气也好。答完话退回座去,刚要唤人出场,旁立二十多个恶徒已齐声讨令出场。这些恶徒俱是广帮千中选一的好手,各人都有一身奇异技能。内有三个最厉害的,乃蔡乌龟师兄雷州隐居丐首、蛇王陈长生的嫡传弟子,还有两个是广西帮真山老丐的爱徒,论本领真比蔡乌龟还高,都是凭着情面和重礼聘请而来,混在诸恶徒队中以装门面,防备对方要主对主、兵对兵分别较量的。

蔡乌龟生性好胜,见众徒党纷纷讨令,心想自己在广帮称雄多年,虽然都是自己人,这头一阵本应差亲传徒弟出去,才免日后旁人议论。但是仇人徒党决非弱者,况有丐仙吕瑄的徒弟混在其内,更非易与。若令单人出去,头场先败也未免不好看。略微盘算,便令手下五方大岁中的东方大岁八臂花郎罗洪章、北方太岁毒蛇神唐阿妹,连同广西帮借将象山老丐叶文生的徒弟铁手钩连郁潮生一同出场。这三人各有奇技在身,尤其是后两人,除一身好武功外,各驯养了一条未曾拔牙酥筋的毒蛇,咬人立死,矫疾如风。在蔡乌龟的心意,浙帮徒党纵有能手,这类毒蛇定制不住,照规矩又不能使用家伙,当然非败不可,自己这面再不济也有两人获胜,好歹先抢他一个锐气再说,心计原极周到。哪知浙帮素来文弱,邢飞鼠因这次名为同行乞丐相斗,实际双方所约皆江湖异人、绿林健者,到了真正动起手来,连自己也不过是应名承头,够得上出场与否尚不一定,一心只在对付对方那些妖僧怪道身上打算,没料到花四姑来这一手,会令双方主体人先见一阵,又以浙帮丐徒真有奇才异能之士无多,事前无什准备,虽带有二三十个徒党,俱是随时执役供奔走的,固不尽是无能之辈,要讲逞口舌、卖打、比道行还能应付,真要上场比武,却多半不是敌人对手。只有一个金线阿泉,还是新近才看出他身手矫捷异常,像是软硬功夫俱有根底,到底深浅如何尚自难说。主人已自出题,明知花四姑看透浙帮弱点才有此举,但就本题立论,说不出拒却的话。自己这面,丐仙吕暄所带一干门徒虽然个个身怀奇技,本领高强,无奈不是本帮徒党,不到双方主体见过胜负,不便使他出场,只好硬着头皮拼输一场,打算挑三个胆大心细、口才灵巧、效忠师门、不惜性命的本帮徒弟出场相机应敌。

这时对方已派三人,已由东客台纵落当中空地,先驰向正面主台之下,朝花四姑等上面诸首恶,左腿朝前,单腿半跪,同时右手齐眉,横掌外反,各行了一个本行重礼,猛一翻身,便向主台对面的大擂台驰去,相隔还有两丈左右,脚尖点处,只听飕飕飕三声,便箭一般射到了南面台上,各把双手作罢圈揖,再朝西客台一拱,发起话来。蔡乌龟素性豪奢,又是千里远来有心炫耀,这三人俱是一色的打扮,每人一件上等锦绫拼缝成的千行富贵花斜披肩上,内里一件玄色贡缎的密扣单紧身,却用金银彩线织成破裂碎补的条纹,下穿一条玄色缎裤,也是故意用彩线织些补丁在上面。各光着一双脚,穿一双丝麻合织的假草鞋,一顶与鞋同货料的草帽,帽沿当中绣着一个寸许大小、三角形的本门符标,用两根彩丝带系向颈间,反挂背上,另外佩着随身兵刃和应用的东西,奔驰纵跃,矫捷如飞,远望和三只花蝴蝶相似,端的威风气概。

邢飞鼠见对方猖狂,方要发令派人出场,忽听丐仙吕暄冷笑道:“原来别人的徒弟也可充数么?这厮带有活东西,徒儿们哪个愿意帮这一场,可推两人出来。”说罢,便有两丐徒低应了一声,蜇到前面讨令。同时金线阿泉也向邢飞鼠道:“蔡贼无耻,头阵便请外人出场,我阿泉前去会他。”三人恰好同时开口。邢飞鼠听丐仙如此说法,料无差错,将身微欠,说声“有劳”。阿泉同了两丐徒便往台下纵落,从容先往主台走去。

四外众人一看,双方穿着和举止神情真个差到太远。先前三人,名为花子,实则全身打扮想是上等材料制成,那手工钱更比料子还贵得多,休说花子,便寻常人家也穿不起,神态又是那么威武;后出场这三人,阿泉虽穿得破;日,衣履也还洗刷洁净,人也神气;另外两人却和烧香庙会上所见花子一般无二。身量都不甚高,一个穿着一身补丁重叠的短衣裤,头发半秃,长着稀落落几丛短发,腰间斜插着一个粗麻套,长约二尺,内里好似藏有兵器,虽然风尘肮脏,双瞳炯炯,神光足满,看去还有几分精神;另一个生得面黄如蜡,目光发死,走起路来两腿发僵,一点也不灵活,右手并似残废,和鸡爪一般,一动不动拳向胸前,所穿黄葛旧长衫,洗得尚还洁净,只是宽大异常,太不称身,腰背之间隆起了好几道,好似缠有东西,如软兵器之类,下身穿着一条短裤,露出两条创伤累累瘦削如柴的腿和一双赤脚。妙在是一人一个步法,零落盘跚走来,到了正台前面。方料他们和前三人一样,向主台上花四姑等行礼交代,哪知道三人连正眼也未朝上观看,只朝台前当中麻袋上盘坐的三个花子,单腿前屈,各行一礼,一句话也未说,便自回身,缓步往擂台前走去。花四姑看那三人,除阿泉面貌极熟,年纪姓名却又不对外,下余两花子也看不出他路数,明知对方有心无礼,使己难堪,当此双方引满待发之际,也无从计较,只好气在心里。

两台相隔约有十丈。阿泉等行动缓慢,那两花子,貌相身材尤极狠琐瘦弱,连花、蔡等行家俱当阿泉能够动手,那两花子俱是奉命出场卖打、比道行的,并未看出深浅。阿泉等走到擂台梯下,台上三人等得不耐,各自横眉狞目,冷笑不已。阿泉等也不理他,仍若无事,一步一步顺着台梯走了上去。这类对敌,到了台上照例互相交代两句,问明动手动嘴或比道行,再各按所说行事。如比武力,一两照面,自问能敌便即交手,否则一任双方毒打,讲究打死不哼一声。眼力好而又光棍点的,只一对面便分出敌我强弱,更连手都不交,往地下一躺,听凭敌人处置,直到对方用尽方法,已然血肉糜烂或是晕死过去,总未输口,中间人也发了话,这才罢手。虽然一强一弱,却算两无胜负,而出手的一个无论本领多大,均行撇开,算是被卖打的一个拼掉,当日便不再登场,只能另换别人再上。每遇自己这面武力不济,多用此法去当掉敌人方面好手。可是这顿打,比起官家非刑还要厉害。双方仇怨再要一深,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一个打输了,口稍一哼哈,便累全体同丢大人,更不能再施故技,必须以力和人硬当,本是不济才行此法,自然十九非败不可,侥幸获胜,也不光鲜。所以不到万分无法决不出此,而上去的人,都是千中选一的胆勇敢死之士。

蔡党这面都料浙帮人才太少,无可奈何出此下策,暗忖:这么几根瘦骨头也敢卖弄?就你们不怕死,当不住我们好手大多,看你能拼掉几个?何况我们这几个辣手先就吃不消呢。心存藐视,益发趾高气扬,来人已然上台走近身侧,还只斜眼瞟着,毫不理睬。阿泉见状还不怎样,那同行秃花子首先把怪眼一翻,面带不屑之容,阴阳怪气说道:“喂,这头一场就你们三个出来么?要盘道,张口;要比武,动手;要比道行,就使出来;要讲卖打,就倒下,等七大爷收拾你。要是明白一点,心中害怕,就滚回去,另换几个皮骨结实点的来,休得呆在这里装腔作势。”

那广西帮借将铁手钩连郁潮生,年将半百,久在象山老丐叶文生门下,见多识广,人甚阴骛沉着,早疑心到对方怎么不济也有两个好手,未必头一场便令死士卖打,虽然狂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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