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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争奇记-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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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飞鼠赶往擒去,当众拷打,背上刺字钉封送回。蔡海金当时暴怒,便要亲身率众报仇。恰值义子天台恶丐火赤练杨开泰拜寿新来,闻说此事,给出主意,说:“丐仙吕瑄现在湖亭卖卜,邢飞鼠与他门下颇多交往,此去恐难占得上风。女铁丐花四姑现居金华北山,不如给她一个全面,借他讲理。丐仙和她相识,有老面子,必不好意思上门欺人。就被邢飞鼠苦求了去,花四姑只肯受我们这份重礼,就不得敌,也必想法袒护,有胜无败,还显我们知礼能让,并联上一个好帮手,岂非绝妙?”蔡海金立赞好计,依言行事。

花四姑人极好胜,先颇高兴,继而想到邢飞鼠颇有义名,不是蔡敌。丐仙定被请来,不允借地,面上无光。如允,丐仙无人能敌,一遭挫败,盛名全失。想了想,只有老友金眼神猖查洪是个高手,以前为防祝三立近居时腋,万一生事扫脸,想约他来。无如此人是年轻时情侣,脾气古怪,为娶自己未成,独身到老。每见时,仍和少年一样,喜欢风言风语,当着外人,不好看相,因此搁下。如今寻他,正好两便,随令苗成。苗秀带了重礼将查洪请来,静待时至应付。三立却知丐仙吕瑄自从二次出山以后,日以积修外功为务,不再过问闲事。邢飞鼠前往相求,至多派两门下能手出场,不会亲到,未必能制得住查洪。自己和查洪也是半斤八两,何况蔡海金、杨开泰都是徒党甚众,定有能手同来。查洪为人只是刚愎古怪,不似花家姑侄为恶多端。趁着还有半年工夫,最好先把此人去掉。知道查洪一生受有两人大恩,立誓生前必报。无如这两人本领高强,一个还远在他以上,又都富裕安乐,苦无报恩之机,至今耿耿,引为恨事。无论天大的事,有此二人一纸一言无不立解。内中一个,便是隐居四明山的南明老人。惜乎此老丧子以后久不问事,去了白去。还有一个,远居湖北黄冈,姓莫名全,水功最好,外号老龙神,最喜救人之急,不问生熟,只求到他,无不勉为其难,彼此还有交情,求他比较容易,不过行踪无定,难于定准,便令一娘告知陈业,先往湖北黄冈。如寻不到莫全,最后再想法子,或是明见南明老人借他竹牌一用。查洪对南明老人又是感恩又是佩服,竹牌一到,无不惟命是从。

陈业一听求人相助还须前往黄冈,都是远水不救近火。惟恐钱复失陷日久,夜长梦多,甚是忧虑。一娘母女却说此中别有原因,非此不可。至于钱复,因花家老丐婆生平说一句算一句,她既答应不伤他命,任怎忤逆也不妨事,至多受点闲气,无什关碍,否则,除非等他父亲回来,登门负荆,别无法想。钱应泰也是成名多年人物,怎能在老丐婆前丢此大人?彼时事情闹大,反多不妙。仍照前议,方为上策,陈业只得允了。商定以后,阿婷便在中间备好竹床被褥,令其安歇。

次日一早,雨又下大了。阿婷先起,去备点心。陈业想了一夜心事,入梦不久便听脚步声惊醒,见阿婷忙着和面,正待爬起。阿婷笑道:“你忙什么?阿娘和我谈了一夜,刚睡不多会。你要起来扒东弄西,把娘吵醒么?我知你昨夜也未睡好,反正你总要寻着那姓马的小鬼,到天目山钱家走一趟。现正下雨,午后或能起身,怎么晏起也来得及。好好再睡上两个时辰,点心做好,阿娘起来,我自会喊你。我这人最是强横,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听我话,比什么都难过。”陈业虽然心正无邪,不敢稍涉遐想,已早为她柔情所醉,闻言方答:“阿姊一人受累,这样怎么对得过?”阿婷把脸一板,径持面盆往里便走。陈业忙即卧倒,连喊:“阿姊少停,我不起来,再睡一歇就是。”阿婷回眸微嗔道:“不听好话,什人理你?”说罢自去。陈业仍盼她回,等了片刻,也自迷糊入睡。嗣听耳旁一娘说话之声,二次惊醒一看,桌上冷盘杯著已然摆好,地下湿阴阴的,阿婷正就烘炉上将新烤干的湿衣取下折叠,窗外春雨依然未住,看神气似在等他起来吃饭,知时不早,赶即起身。阿婷打来面汤漱口水,笑道:“你还睡不睡呢?可知现在什辰光么?天都近午,把两顿并一顿吃了上路吧。”一娘见陈业面有愧色,笑道:“你们年轻人都是这样,也能熬也能睡。阿婷做好点心,见你未醒,也是倒床便着。我见你两个都睡得香,也没有喊。今日下雨,路不好走,阿婷快去端饭,陈贤侄还要回天目山去呢。”当下由阿婷取下热饭点心,三人一同吃完。

陈业要将借衣换下,一娘母女俱说:“无须,我家也无人穿。将来由你代衣主人办他未完之事,这兆头很好,就送你穿吧。”陈业看出一娘母女语重心长,不便推辞,只得称谢领受。一娘料他盘川不多,又取出一百两银子与他作路费。陈业已知一娘母女与花家世仇大恨,以卖点心隐迹,暗中伺机复仇。虽然日浅,双方情如一家,成了一条跳板上人,便不再推谢,径直收下。阿婷方说:“你放大方些多好!老是这样,我就不会再怪你了。”一娘又命二人叙过年庚。陈业幼遭孤露,颠沛流浪,备受世人白眼欺凌,几时受过这等真诚关爱?心感一娘母女高义深情,欲拜一娘为义母。一娘等他叩完了头起立,才笑说道:“你的人品性情俱是上选,只是本领差点,日后还要深造。我幼得师门心法,论起功力,虽比不上祝三叔,比你义父似胜一筹。阿婷原是我世侄女,因认义母,便不大爱用功。与其拜我为母,不如拜我为师还实惠得多。不过学艺须待一年以后,你算是我的徒弟吧。”陈业不肯,仍随阿婷口称“阿娘”,一娘只得罢了。这一来双方情分更深。阿婷说:“阿哥本领平常,此去黄冈长途千里,不大放心。”要一娘取出本门信旗带在身旁,以防万一。一娘笑看了阿婷一眼,随上竹楼,取了一面上刻双龙首、三寸大小的三角铜旗交与陈业,正色叮咛:“因为日浅事逼,我母女身世来历你还一点不知。此我先师遗留下的双龙铜旗,当年威镇湘、川一带,几乎无人不知。至今人虽死去,老交情尚在,此去途中万一有人为难,你先照本门暗号报一‘关’字。对方如知底细,索取此旗观看,方可取出,立有照应。否则便是新出道的无知一辈,凭你也可应付了。长江路上,是成名的人物,敢说没有不另眼相看的。先师本领虽高,总以恩义服人,仇敌只有花家。但她党羽都在江浙一带。尤其我师弟父子被害以后,动了长江路上公愤,花家徒党益发绝迹。即或就有因事去的,也装作常人往来,不敢稍微滋事。对方如问你来历,你答以‘龙祖徒孙,现奉大师伯之命,有事川、鄂,来时奉命谨秘,余者不能奉告’,便可过去。千万随身密藏,不可遗失。将来见你义父陈松,不奉我命,也不可告以昨晚今朝之事。”母女二人亲送出门。

一娘所居僻在村后,午后恰是清静。陈业行至拐角,回顾阿婷尚在眺望,追忆一日夜间遭遇,宛如梦境,尤其阿婷款款深情,令人没齿难忘,方觉心神欲飞,又想起身世孤寒,自惭形秽,不禁爽然若失,一路胡思乱想,不觉走出村外。继想救人要紧,况还关着一娘母女,且先办正事要紧,忙把杂念屏除,飞步往金华江边跑去。到了原住客店一间,说马琨昨日并未回转。陈业知他所寻的人姓章名文豹,乃钱应泰生平好友,现在府衙后街。忙即渡江赶往一问,才知章文豹山东访友未归,己有三月;马琨昨晚先来未遇,今早又来留话,说自己昨晚住店,无人肯留,现已回家,陈业如若寻到,烦其告知。陈业知马琨为人刁狡,惯于卸责委过,必是昨日在村中吃了祝三立的亏,又见自己夜雨未归,疑心失陷花家;客店又不容他居住,知道花家势力厉害,不敢再在金华停留。如其先回天目,保不向母姨设辞乱说,一听才走两个时辰,估量或可追上,重又渡江往回飞跑,行近天目山口居然赶上。

马琨原料他十九失陷,恐再留下去也被波及,意欲到家向母说明,打听世交前辈还有什别的能人可求,再打主意;忽见陈业追来,仗着老脸,又在章家留话,反怪陈业何事昨晚不归,害他担惊一夜。陈业知道问他也是支吾,假说:“我昨晚夜雨探敌,见花家防范周密,狗又乱咬,恐被觉察,未敢久停,归途大雨,勉强出山,冻饿交加,不能再走,只得向一富绅家中投宿,因谈投机,还承借了一身衣服。今早去至章家,听你寻人未遇,忽想起义父有一至好可以求助。虽然离此甚远,但我昨晚已探出花家相待还不甚坏,日久决可无事。为此追来与你商量,最好仍照前议,以在西湖从师为由,先把二位伯母稳住。到家取了行李衣物,各自分途寻人相救,你看如何?”

马琨因陈业所寻父执从未听说,又不肯说出姓名去向,心中生疑,便说:“章伯父出游未归,无人可寻。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最好不要分开,我跟你同行好了。”陈业不善诳语,只得说:“所寻老前辈性情怪僻,不见生人。我去还可得见,有你同行,必致连我同拒。况且所居远隔千里,事又难定,有你在此,就便探查对方踪迹,异日下手也方便些。”马琨料他有诈,执意不允。力说:“我别无法想,我同去,不过暗中给你划策,并不露面,有何妨碍?”陈业只得瞒起祝三立和一娘母女一节,把遇见异人指点,吩咐一人前往湖北武昌约人之事说出。马琨重又百计探询异人姓名,陈业矢口不吐。马琨料定陈业藏私,也不再问,仍要同行。陈业无奈允了。二人同返天目,由马琨向母姨编了些假话,推说同在西湖深山之中从师习武,讨些银两上路,加急前赶。途中并未生事,那三角铜旗也未用过,便到了湖北黄冈。陈业路上听人谈起老龙神莫全本月七旬整寿,正在家中。寿期恰是后日,再妙不过。只照一娘所教的话见面一求,必能应允。心中自是高兴,便和马琨先寻了一个住所,备下一份礼物,准备明早前往求见。

马琨沿途暗查陈业说话神情,仿佛胸有成竹,随身银钱也颇富足,知他素来钱紧,那晚必有奇遇,好生嫉妒,暗忖:自己和钱复世交至戚,又同拜盟结义,卖艺也是自己发动,生出事来却是他一人承当。照理应由己手救出才有光辉,显得义气,如由陈业营救出险,异日相见岂不难堪?可恨这厮全无义气,一味藏私,不特人名不肯明说,已然同来,所求的人仍不令见,总想抛却自己,由他一人居功。越想越恨,表面不说,心中暗打主意。陈业仍自未觉。

到了次日,陈业备礼去后,马琨因已答应陈业不一同去,独坐店房,正打不起主意,忽见外面进来一伙人,后面搭进不少礼物。为首一个生得猿臂鸢肩,貌相英俊,一望而知是个来与莫全拜寿的江湖健者。马琨闲立房前,正与来人对面,互相对看了一眼,来人便往里院走进。隔不多时,店伙来说:“后进客人请往一谈。”马琨知是适才到的那人,心中奇怪,便问店伙:“那客人素昧平生,何事相请?”店伙答说:“那客人也是千里赶来向莫家拜寿的。因听我说起马客人是莫家好友,因朋带友,都不是外人,故此请往见面。”马琨闻言,私心大动,也没仔细思索,立即允诺,随了店伙去到后院,果是适见那人,已在门前迎候。二人见面叙礼,进房落座。那人自称姓邱名义,人甚豪快。两下谈得甚是投机,渐渐谈到莫家拜寿之事。马琨毕竟初涉江湖,又好虚面,竟说:“先辈和莫全事世交至好,只在小时见过。今奉师父神拳祖师钱应泰之命,同了师弟陈业前来拜寿。因为途中耽搁,恐误了日期,连走了两天一夜不曾歇息,疲困已极。适才已令陈业先往送礼,稍微歇息,明早再当亲往。”

邱义随说:“莫老人这次七旬大庆,又值上月添两重孙,故甚高兴。各省亲朋和平日慕名的,不远千里而来,多已早到。今日正是暖寿预祝,怎好不去?马兄左右无事,何不同往走遭?”马琨吃他一挤,无辞推托,又想师父与莫全就不认得,也应彼此知名仰望。照邱义说,好些慕名前来的,都一样接待,凭自己岂能受陈业挟制?何不假作代师祝寿,前往开个眼界?只礼物还得现备。邱义已然探知底细,不俟马琨开口,迎头先说:“马兄千里远来,礼物适才已由陈兄送去,未曾同往。莫家客多,来客多是礼到时挂号,派人接待,忙乱中决无暇查看礼簿,反道空手而来,似乎不宜空手前往。小弟带有礼物甚多,不妨联在一起。”

马琨私心自用,哪知邱义别有机诈!闻言口里虽然连说:“太不好意思,万无此理!”心里已先愿意。邱义不等再推,便说:“四海之内皆是兄弟,何况都是自家人。小弟生平爱友如命,性情直爽,这一点点算得什么?再说小弟备礼也颇不薄,马兄客边礼已送去,再与小弟同送,多了不值,少了相形之下似乎不妥。你我一见如故,相交日长,如为些须钱物计较,算什朋友?马兄还是大量一点的好。”马琨并没听出邱义语带讥嘲,反当是热心交友,再不依从转显小气,便笑答道:“邱兄盛意殷勤,令人可感。既承知己,小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邱义笑道:“这便才是交朋友的道理。以后患难相共,彼此不分,哪还计较这点?”说罢,随令店伙打洗脸水,请马琨回房更衣,即时同行。又与马琨重叙年庚,改称“老弟”,自居老大哥。说要招呼从人料理礼物,并未回看。等马琨忙着更衣回来,见那礼物共是八色,十分隆厚,已由随来四壮汉抬好,越发高兴,自觉也有旁遇,交上这样江湖豪侠之上,暗中得意非常。欲使陈业事后失惊,还他几句冷语,以消路上闷气。去已好一会,惟恐归来撞上,反促速行。邱义问道:“老弟与莫家世交,名帖备好了么?”

马琨脸上一红,答说:“小弟恐大哥久等荒疏,还忘备了呢。大哥怎衣服也未更换?”邱义笑道:“愚兄有名的随便,不拘小节,生平最厌长袍短褂,莫老头素知。如换别人,也不值我亲自登门。我就这样前去,老弟礼帖,因你不知所送何物,我已代为准备了。”马琨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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