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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下华灯初上-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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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怎么了?”我蹲下身。
周围一片寂静,可清晰地听见我俩的呼吸声。我盯着她,等着答案。我和小小相识九年了,从未见过她狼狈成这副样子。她一直幸福着,开心着,大大咧咧地安慰我,风风火火地为我出头。即使偶尓有小伤心,也很快就会过去。她,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我搓着她冻得红紫的手,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愈急促,越来越不平稳。终于,她抱着我哭了起来:“许明他……他不要我了!一直以来,我只是他的一块创可贴而已。现在他伤口愈合了,便把我丢开,回去找那个女人了……呜呜呜……”
我抱着她坐在雪里,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一阵风过,将树枝上的雪吹落我俩一身,我帮小小将它们掸去。感情的事情,直到现在我也还是不明白,而且,孰是孰非,也不是我有权力来评说的。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所追求的也不同吧。就好像当初的江源,我现在才发现,我没理由去恨他。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安静的陪着小小,希望她的伤口快些愈合。
回到寝室,给小小倒了杯热水,让她先躺一会儿。我的手机又响了,是邻居曾婶。接到她给我的带来的消息时,整个脑袋一片空白。我拿起钱包和外套跑了出去,这次去的是客车站。
两个小时的车程,对我来说竟像是两年。来不及了吗?不会的,不会的!曾婶在电话里告诉我的是,今天爸爸在出门摆地摊的路上,被一辆货车撞倒,现在在医院里抢救,似乎……
不会的,不会的……我还希望着将来我和爸爸能过上好日子,我在等着,他能忘了过去的伤痛,恢复正常人的生活的那一天。我将来还要考心理咨询师的证书呢,我要用我的力量来拯救我们父女俩的命运。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来不及了呢?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我恨他,但……我也不要失去他,不要!
医院里,父亲的床边只有曾叔曾婶在帮忙照看,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家里的其他亲戚。我走过去,向曾叔曾婶道谢,他们要我好好陪陪父亲,便离开了。
病房里极安静,只能听见父亲呼吸氧气的声音。他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看见我来,似是想要把手伸起。
我坐在床边,双手握着他的手,这也是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吧。才注意,父亲已是如此的苍老了,头发已花白,脸上和双手的【奇】皮肤都很粗糙。在我的【书】记忆里,他从未过过【网】一天好日子,悲哀的不是贫穷,而是永远也走不出心底的怨恨与阴霾。我很希望让他幸福起来,能将一切改变,可……老天会留给我机会吗?
那天回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那时爸爸还好好地坐在桌旁,将一打钱递给我。他,也是疼爱我的啊。眼泪簌簌地掉落,将被单打湿。
父亲的眼睛忽然睁得很大,似是用尽他所有力气,吃力并沙哑地说:“我……不甘心!是何凯那个混蛋……非礼你妈……才……才有了你,你……报仇……”话似是没有说完,但父亲并没有继续,因为他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将自己折磨了一辈子,到了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也还是固执地要带着恨走吗?
我颤抖着手,将他的双眼合上。擦干眼泪,去通知护士和医生。
我并不是没听见他最后说的一句话,而且,我字字都听得很清……
在曾叔曾婶的帮忙下,我处理好父亲的后事,回到了虹市。大概,我以后再也不会回去那个小镇了,现在的虹市,就算是我的家了吧。
咚,咚……是铁锤击打铜钉的声音!父亲临终时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颗钉子,我不敢去回想,但却怎么也无法忘记。我……是如此肮脏地出世,是罪恶的产物……我带给母亲的是不洁,带给父亲的是怨恨……不!他,只是我的养父。而我的亲生父亲呢?却是个罪犯……“何凯”,好熟悉的名字,难道是……
不!头痛得像要炸开一般。要我怎么去接受,怎么去接受自己的污浊……我的出现,分明就是个错误!
之后的几天里,我躲开所有人,只在上课的时候出现。我也没去找我们的心理老师。“何凯”,好耳熟的名字,我真怕自己的猜想是真的,我在躲,在逃。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杰要出院了,小小也渐渐从分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自从上次小杰将小小从水潭里涝了出来,小小还未正式感谢过他,这次要和我一起去接他出院,之后说要请小杰,还有纪恩纪慈两姐妹,大家一起出去狠玩一通,最近太压抑了。
第二十章 只敢在他面前喝醉
~~~~~~~~~~~~~~~~~~~~~~~~~~~~~~~~~~~~~~~~“呵呵,‘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喝酒的兴致正浓,是知己的话,就不要打断我!”
“我会陪你喝,但是要在你开心的时候……”~~~~~~~~~~~~~~~~~~~~~~~~~~~~~~~~~~~~~~~~~~~~~~
小杰出院的那天,除了我们,还有一个穿着看着挺气派的人来接他。
刚出医院的大门,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刚好驶到门前,停了下来。里面下来的人身形微胖,黑色的长身大衣,锃亮的皮鞋。鼻子挺挺的,笑起来的时候,不是很多的几条皱纹浮现脸上。
那人过来拍着小杰的肩膀:“臭小子,我才出差几天啊,你就进医院了?”那人笑起来的样子很慈祥。
“啊,干爹……”小杰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何伯伯……”纪恩、纪慈也笑着围了过去。
我和小小站在稍远点的地方有些愣。
那人又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额……您先过来……”小杰扶着那人胳膊,将他拉到更远的地方,说着什么。
我看的更是一头雾水,又不好意思过去,只好等着。
他们两个人说着说着,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小杰和那人说话时还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一惊,满是疑惑地回望过去,他却很快将头回过去了。难道是我看错了?
之后,那个男人也向我这边看过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我只能说很复杂。眼眸里有什么东西亮起来,转瞬,又暗了下去。他冲小杰摇摇头,随即又转回笑脸,眼角出现些许皱纹。奇﹕'书'﹕网可以看出,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很英俊的。
他笑着冲纪家姐妹说:“何伯伯今天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几个好好玩吧。”又瞟了一眼小杰,转身上车了。并没有再向我这边看过一眼。或许,之前那一眼也是我想多了吧。
这时,小小开始嚷嚷着去K歌了,我并无太多心情去玩,但也不好拿冷水来浇小小这家伙的高涨热情。
在包间里,我躲在角落嚼着爆米花,看他们几个又唱又跳的。桌上的酒,一口也没敢碰。并不是什么矜持,而是怕自己一喝起来,就忍不住将自己灌醉。将坏情绪发泄在酒上,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尽管与小小认识这么久,却也没有勇气在她面前失态。
音响里放的是时下最流行的《恋爱ING》,小小和纪恩,一人一个麦,唱的那叫一个HIGH。小慈则坐在我旁边抱着大可乐瓶咕咚咕咚地喝着可乐,不时放下瓶来打个嗝。有时还来给我捣捣乱:“思瑶姐姐,爆米花都快被你一个人吃光了!”
我笑,没有说话,将爆米花桶递到她面前,她抓了一把放进嘴里,边嚼边说:“你那么能吃爆米花,不怕变成大胖子吗?唉……女人啊,不都是最怕胖的吗?”最后一句说得那是语重心长,一副熟谙世事的样子。
我皱了下眉,看着这个七岁的小女生,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啊。然后,我又将手放在她的头上,一脸坏笑地将她的小秀发揉成了鸡窝。
小小终于嚎完了那首能将房子拆掉的歌,又拉着小杰非要他唱。小杰却推给我唱。可我真的不想唱歌,于是推搡了起来,纪恩一把夺过麦,说:“都不唱,我唱!”这时她已经微微有些醉了,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微暗的灯光下,纪恩带着朦胧的醉意,更显得妩媚起来。她摇摇晃晃地挤了过来,坐在了我和小杰中间,另一边的小慈站起来跑到小杰身前,搂着他的脖子爬上了他的膝盖,美滋滋地坐在上面,冲纪恩说:“姐,你真讨厌,这样我和小杰哥哥就隔了俩个人啦。”
小小也有些醉了,晃晃荡荡端着两个酒杯过来,非要和小杰喝一杯。纪恩正唱得兴高采烈,一挥手碰掉了小小手里的酒杯,酒洒了纪恩一身。小小正发愣,纪恩却发起了火。两人争吵起来,小小的包房里,更加地拥挤吵闹了。
两人争执不下,最终小小地一句话将战火升级:“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这么别劲!你不就是看着小杰和思瑶两人好,心里不舒服吗?”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一下子红了,但马上又变白。知道小小说了最不该说的话,这回事情糟糕了。
纪恩叫了起来,哭着扑向她:“这不用你管!”小杰去拉纪恩,我拽着小小要往外走。但小小那样的块头哪是我能驾驭得了的,她接着酒劲更加变本加厉:“你这么小气的女人,配和张子杰在一起吗?思瑶从小就比你懂事,比你坚强,你知道她身世多可怜吗?我绝不容许别人欺负她……”小小越说越多,越说越过分。纪恩也不甘示弱,擦干眼泪:“我们是在比可怜吗?可怜就该得到爱吗?那好,我问问,我们俩到底谁更惨?好像谁比谁过得好似的!我就算什么都没有了也不会哭哭啼啼地要条母狗来替我咬人!”
“够了!”这一声也伴着酒杯的破碎声,使人们终于都安静了下来。够了,真的够了。我不想再听下去,更不想让她们在互相伤害下去。她们并没有打伤对方,但却伤害了更重要也更脆弱的东西,那就是人的心。
我狠狠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指甲深深地扣进手心的肉里,颤抖着。“思瑶……”小杰走上前来,伸手想拍拍我的肩膀。但在他碰触到我之前,我跑掉了。
小小不是故意要提我的伤心事的。因为,我并没有把父亲过世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甚至天天与我同坐同卧的小小。她问过我,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那个叫张子杰的。我没在意,并没想到她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虹市是个非常繁华的城市,到处都是人、人、人……我突然觉得无处可躲,但我是真的想躲起来,静一静,好好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小小说我坚强,可我,真的坚强吗?
学校的阶梯教室里空荡荡的,周末大家都忙各自的事去了,只有在上课的时候,这里才会又有了生气。我坐在靠窗边的座位上,将脚放在桌洞的边上,双手环抱着膝盖,看着窗外发呆。楼前种着一棵老槐树,满是枯枝残雪,毫无生气。三三两两的人从树下路过,或踽踽独行,或出双入对。
口袋里的电话嗡嗡地振动。
“喂?”
“思瑶,在哪呢?”是小杰打来的,声音里带着急切。
“学校主楼里。东J202。”
“那……那我一会过去?”
我抿了一下嘴唇:“嗯。”
挂了电话才发现,竟有7个未接来电。一个是小小打来的,其余6个,都是小杰的。
我出去了一下,回来时,小杰正坐在我坐过的位置看窗外。我将一方便袋的东西往桌上一扔。一脸嘻笑,说:“你来时没看见我,不怕我丢了吗?”
“不怕。”
“为什么?”他的回答另外十分惊奇。
“因为你告诉我你在这里,你就一定会在这里。”他回答时,嘴角略略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一脸坚定的看着我。他对我的信任连我自己都惊讶。一时间,有了一个错觉,仿佛在我面前的是小智老师。
之后,小杰的目光落在了我带来的东西上,那是一方便袋的啤酒。他看看东西,又看看我,似乎明白了。他并没有要阻拦我的意思,而是翘起了二郎腿,拿出一罐啤酒,打开,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之后,用手背擦了擦嘴,冲我眨巴眨巴眼睛。
我在他前面的座位坐下,看着他,笑了。什么都没说,也似是没什么好说的。拿起啤酒,大口大口的喝着。我是不常喝酒的,上大学后,有些应酬躲不过,勉强能喝几杯,但今天,是不用别人劝酒了。
不知喝了多久,不知什么时候,我靠在了他的后背上,笑着,哭着。小杰在我的身后,不说话,只是安静的让我靠着。
“我爸他死了。”我靠在他背上,好疲惫。能感觉到他微微颤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说话。
“现在这世界上真的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我了。”我用手捂住脸,感觉到了自己其实也在颤抖,有湿湿凉凉的东西从脸上滑落。“他走了,却给我留下了一个无法接受也得接受的事实;他走了,却依旧要带着仇恨与不甘离开。他走了,就这么走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告诉他,我们两个还没有和好呢,他怎么能走了?他这个蹩脚的爹,发完火之后会用他的安静来道歉,会用他做的饭菜来哄我,会用他的血汗钱来供我上学……就算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他也不是个坏人啊!他为什么要用恨把自己折磨成那个样?为什么,连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他都在痛苦,他的灵魂永远都在黑暗中挣扎,得不到救赎吗?”
酒精另我的脑袋发麻,有些事情很想说清楚,但思维却麻痹得无法让我说清楚。唯一清楚明白的就是我的手里还有酒,无需思考地将酒往嘴里倒。这时候却突然感觉身后没了依靠,失去平衡,向后倒了下去,酒洒了自己一身。我倒在了小杰宽宽的肩膀上,他已经转过身来,取走易拉罐。朦朦胧胧中,能看见他眼睛里有种软软的光芒,很温暖。温暖,好想小智老师啊。然而,小杰的眼里除了温暖,还有更多的怜惜,他,是在为我凄凉吗?他,会为我凄凉啊!
我的手挣扎着,想抓住些什么,但其实,除了空气,我能抓住的什么都没有。“小杰,我还没喝完呢。”
“已经够了!”
“呵呵,‘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喝酒的兴致正浓,是知己的话,就不要打断我!”
“我会陪你喝,但是要在你开心的时候。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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