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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书-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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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苍山是引你出来的局,孤自然不会将沐王谋反的唯一证据带在身上,一日多前孤离开晋贤城之际已将账簿交给诤言,此时证据应该被送到上书房了。”
归西怔住,苦笑:“不愧是殿下,算无遗漏,我差之远矣。让禁卫军出来吧,殿下将我困于此处,想必整座苍山都已成了殿下手中棋局。”
韩烨沉默半响,徐徐开口:“苍山之巅只有我们三人。”
一直在旁打着哈欠看得津津有味的任安乐嘴角一僵,难以置信的转头朝韩烨看去。
这是什么话,归西乃一代剑术高手,剑法超绝,他这个太子殿下算无遗策,怎么会忘记在苍山布下重兵围剿这个沐王心腹,难道还指望着她一个弱女子挺身而出不成!
即便是一直神色淡然的归西,在听到这句话时,亦是一怔,他神色复杂的朝韩烨望去,叹然道:“殿下何必如此?”
“你为孤效力七年,无论你是为何而来,除了沐天府之行,不曾危害孤半分,若你今日能闯下山去便是你命不该绝,若赢不了孤,苍山多了一位剑侠孤魂陪伴太祖亦可。”
韩烨解下隐于腰上的软剑,内劲注入,长剑发出清越的剑鸣,直指归西,“自孤从漠北疆场而归后,已有五年不曾启过此剑,归西,陪孤一战!”
“殿下坦荡磊落,我自然相陪。”
长剑骤然出鞘,归西朗声大笑,如鬼魅般的剑势骤然朝韩烨袭来,韩烨迎上前,长袍于空中扬展,大气豪迈。
安静了十几年的苍山之巅迎来了一场意料之外的决斗,漫山如火枫林皆沦为此二人身后之景。
看着二人生死相搏,任安乐眉一挑,退至一旁,着实有些意外。
归西之剑快诡凌厉,韩烨剑势大合,能制住他绝杀的每一剑,两者相争,韩烨胜在内力温和正统,根基浑厚,而归西却有几分剑走偏锋之意,不免落了下乘。
堂堂一国储君,在东宫里成日的养尊处优,居然能习得如此令人惊惧的剑法,任安乐手指微点掌心,略有几分感叹,嘉宁帝倒是对这个嫡子极尽宠爱。韩烨所用的内功,是泰山永宁寺净玄大师三十年前成名的般若心法,剑法也是寺内伏魔棒法演变而来。
天下武学宗殿除了帝北城和韩家宗祠,便是泰山永宁寺。
归西不是韩烨的对手。几乎在任安乐此念刚入脑海的瞬间,剑刺入身体的闷哼声传来,鲜血溅落一地,任安乐抬首,微微怔住。
山顶边缘,韩烨手中紧握的长剑刺入归西胸前三寸,他雪白的衣袍沁满鲜血,面色苍白,他笑了笑,低声道:“殿下,如此心慈可杀不了我,我是沐王心腹,若活着必为沐王效忠,会成为你帝皇之路的大患。”
韩烨唇角轻抿,眉皱起,一字一句道:“归西,你是孤之友。”
“能得殿下看重,七年效忠倒也值得。只是我归西昂立于世,输便是输,即便输的是性命又如何!”归西长笑,他随手一掷,手中长剑朝山崖下落去,猛地握紧胸前剑锋朝身体刺入。
鲜血自口中涌出,长剑穿透肺腑,他眉角肆意洒脱,仍是带笑,韩烨握着剑的手微不可见的一抖。
任安乐叹息,看见归西在韩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然后骤然抽出长剑,纵身朝苍山之巅跳下。
韩烨未及抬首,一切已成定局,剑尖犹有血迹滑落,他伫立半响,未动亦未言。
任安乐缓缓走近,沉默良久,终是道:“他始终未生害你之心,你不带一兵一卒入苍山,原是想在此处放他一命吧?”
“可惜,他太过骄傲,不愿承孤之情。”韩烨轻叹。
“他已经承了,若非如此,以他的功力,即便你能胜,也不会毫发无伤。”
“走吧。”韩烨转身朝苍山连天的石阶走去,步履不如来时一般轻松,身影隐有落寞。
任安乐未再言语,静静跟在他身后,踩在石阶之前,她骤然回首,望向枫林红叶中湮没的墓碑,看了最后一眼,眼神宁和,却沧桑如拂过白驹岁月。
终有一日,她也会拔出手中之剑。太祖,若你预见了那一日,当年可还会赐下那荣宠至极的诤言。
上承于天,斯得重任。这八个字,是我帝梓元一生命运的开始。
半响后,苍山顶峰突然出现一个身影,自顶峰漫步而下,雪白长发,玄色长袍,腰间一根锦带,唯见背影,不见容貌。这人在千峰奇陡的山涧间如履平地,最后停在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归西身旁,沉默片刻后伸手扶起他径直朝山脚而去。
模糊间,归西睁开被鲜血染湿的眼,彻底昏迷前只来得及看到一双墨深的眼,那眼神尊贵至极,却偏偏有着世间最平淡的透彻苍渺。
太像了……那个突然闯入世间、声明鹊起的女子,怎么会和这人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神。
山巅的石碑旁,放了一坛果子酒,酒香四溢,醉遍整座山头。
枫叶落下,苍山重归宁静。
世间最无奈者非仇恨,不过生死相隔而已。
韩子安之于帝盛天,帝靖安之于帝梓元,便是如此。
第二十九章
帝都遥遥可望,疾奔两日的骏马在京城千米外缓速而行。
“诤言在城门前等我们,苑书和苑琴与他同行,你不用担心。”
似是觉得这两日任安乐安静得异常,临近城门,韩烨握紧缰绳,望着身旁肃眼敛眉的任安乐,开口劝慰。
任安乐未答,挑眉朝韩烨看去,突然笑道:“我有些话,想问问殿下。”
“你说。”韩烨回首,神色淡远。
“归西在苍山之巅说殿下下了一盘好棋,如今想来,不只是他成了殿下手中棋子,我亦只是棋盘上一卒,殿下带我亲赴苍山,应是为了让他对殿下之局不起半点疑心,可对?”
韩烨望着她半响,回过眼,声音淡淡:“安乐聪慧过人,我无话可说。”
任安乐摇头,“殿下倒是老实,皇家中人本就如此。”她停顿片刻叹气道:“皇权至尊之下难觅真心,也不知将来谁能得殿下例外。”
说完任安乐扬鞭而挥,朝城门处奔去,在她身后,韩烨静静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
“任安乐,你翱翔九天之翅,不该折断在我手里。”
这声音太轻,飘散在飞扬的尘土中,渐不可闻。
半刻之后,两人临近城门,百余米外之景尽入眼底,奔驰的二人收紧缰绳,眼底隐有动容。
城门口,数百禁卫军列阵两旁,身披战甲长戟指天,铁血之势让这座古老的城池厚重威严。
施诤言一身戎装,携温朔并立,两人遥望远方,担忧的神色终于在见到韩烨和任安乐出现在官道尽头的一瞬间悄然散去,几乎是同时,如雷的鼓声自城头敲响,长戟震地,勾勒出豪迈之音。
见任安乐神情怔然,韩烨转头笑道:“看来沐天府发生的事已经传回京城了。”他极快靠近,又飞快离开,任安乐耳边只落下轻渺的一句——“安乐,恭喜你容显回京,天下归名。”
任安乐骤然抬首,只来得及看见韩烨眼底满满的笑意。
“恭迎太子殿下回京,恭迎任大人回京。”
数百禁卫军热血之声响彻天际,轰然声响,城门被推开,即便隔得百米,依然可见城内百姓涌满皇城街道,一眼望去难以见头。
“圣旨到!”
“圣旨到!”
数骑快马自城内奔来,领头之人竟是嘉宁帝身边的内宫总管赵福。凡过之处,百姓跪了满地。
鼓声停,赵福停在二人面前,韩烨和任安乐对视一眼,从马上跃下,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韩烨,破沐天府河堤款贪污案,抚慰江南,朕心甚慰,赏黄金万两,并赐太子出入皇宫佩剑之权。”
低垂的眼底拂过惊讶,韩烨抬首,恭声回:“谢父皇恩旨。”
赵福朝韩烨颔首示意,然后望向太子身边神情平和的女子,尖锐的声音响彻帝都城门之处。
“大理寺卿任安乐,安抚灾民,宁止暴乱,得万民心,其将武之才远驰边疆,今赐其为一品靖宁武将,统驭五城兵马司,赏黄金万两。朕以此旨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帝都城下有片刻寂静,众人望向那个跪地接旨的身影,脸上皆是不可思议之色。
一品武将,尊号靖宁,统辖京城护卫军,大靖开国始上,还从未有过如此荣宠至极的女将军。
但那个以三百护卫阻下一城百姓暴动的女子,或许真的担得起如此荣耀。
“谢陛下隆恩。”
任安乐叩首,和韩烨同时站起,赵福见她神情淡然眸色透彻,有些意外。即便是他,在看见嘉宁帝亲自写下这道圣旨时也是惊愕万分,却不想任安乐竟如此平静,难怪她会得嘉宁帝看重。
“恭喜殿下和任将军。”赵福朝二人拱手,将圣旨交到韩烨手中,笑道:“沐天府的案子两日前施将军已在金銮殿上向陛下禀告,陛下龙心大悦,今晚在太和殿为两位备下酒宴,殿下和将军先回府休息,晚上会有侍卫来接二位入宫。”
韩烨颔首:“多谢赵公公。”随即看向任安乐,眼带笑意,“安乐,同孤一起入城。”
太子一笑算得上京城奇景,赵福被这场面唬得一愣,眨了两下眼退至一旁,假装没看见,让出入城之路。
两人上马,在鼓声和禁卫军的护送下缓缓朝京城内而行,在逆光下望去,两人身后透出淡淡金晕,耀眼华贵,端庄威仪。
近至东宫,聚拢的百姓才慢慢散去,远远可瞧见苑书、苑琴并长青三人侯在东宫大门处。
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便要分道扬镳,任安乐朝一旁始终肃冷端严的太子爷看了看,开口:“殿下已经让施将军禀告陛下沐王造反的证据是我寻得?”
韩烨点头,“若非如此,即便是沐天府之功,你也未必能得父皇如此看重。”
“为何做到如此?”任安乐蹙眉。
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青衫如墨的男子突然回首,“安乐,我不会迎你入东宫,但会让你站到你真正想站的地方,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晋南安乐寨以敬献水军之功在朝廷苟安的俘将,而是我大靖朝万民所归的一品靖宁将军。所以……”他回过眼,声音里有片息的淡漠和无奈:“从今以后,你不需要为卸下父皇和朝臣的防备再以东宫太子妃位为借口。”
“一个忠爱这片国土和子民的将军,不会对大靖有任何威胁。”
话音落定,已行至宫门前,韩烨从马上跃下,径直迈进东宫,再未回首,任安乐甚至来不及瞧清他脸上的情绪。
果真是吃不得半点亏的太子爷,她说他将天下人尽入棋局,他回她为安于朝廷以整个东宫为借口。
倒也不算大错,任安乐笑了笑,走进长青备下的马车,朝任府而去。
沐完浴,换了一身绛红曲裾,任安乐端着温茶立在窗前,问:“苑琴,说说京城这几日发生的事。”
苑琴还未开口,苑书已经端了一叠瓜仁盘腿坐在榻上,兴致勃勃碎嘴起来。
“小姐,这两日你是不在,京城可热闹得很。我们和施将军一路回了京城,他入宫禀告沐天府的案情,然后……”苑书歪着脖子想了想,“一夜之间你的名声就响遍了整个皇城,乖乖,比咱们当年在晋南一月连挑十八寨还要威名赫赫!”
“小姐,有人在京城大肆宣扬钟礼文在江南的恶行,挑起了百姓对江南局势的关注,历数你在沐天府护民之为,煽动百姓情绪,再加上数月前的科举之案……本来在沐天府许多事皆是太子的部署,但传言说沐天府之行,您十居九功,才会让小姐一夜间名扬大靖。”苑琴换过任安乐手里渐凉的茶杯,将这两日京城局势娓娓道来。
“这两日整个京城都在谈论小姐当年在晋南的战功,百姓今日齐聚城门迎接小姐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我没想到陛下会将小姐晋为一品上将军,统辖五城兵马司。”苑书蹙眉,有些不解。
“因为沐王。”任安乐淡淡道:“韩烨让施诤言禀明嘉宁帝是我寻得了沐王造反的证据,他才会如此厚赏于我。至于这两日京城的传言应该是在嘉宁帝的授意下才会传散开来,毕竟沐天府之功还不足以让我晋为一品上将。”
“沐王两日前被诊出患了急症,陛下令其休养西山,非病愈不得回京,原来是因为如此,沐王一世荣华算是到了头。”苑琴叹息一声。
“有什么好可惜的,谋逆大罪不过是休养西山,你当任谁都会有这个活命的机会不成?”
任安乐眯眼冷冷道,苑琴自知失言,退至一旁垂眼不再开口。
“五成兵马司原是沐王的人所掌,最近朝廷定会不安,沐王一派瓦解,两相争权势在必得,苑书,交代长青,自今日起拜访之人全都拒之门外。”
“是。”苑书朝脸色冷沉的任安乐瞧了几眼,领命退了出去。
半响后,任安乐才缓缓开口:“苑琴,可还记得八年前你闯入晋南大山的那日?”
“记得,那日下了大雪,山里很冷,如果不是小姐,我八年前就死在贼寇手里了。”
“你要好好记住那日,这世上没有人能替你记住过去,没有过去,就不会有如今的苑琴。”
苑琴颔首,抬眼朝窗外看去,神情遥远而追忆。
八年前的那一日,她唯一还记忆鲜明的是冰冷的白雪,赤红的鲜血和……那双自马上将她温暖握紧的手。
左相府书房,杯盏骤然摔碎在地,管家骇得退至一旁,不敢看高坐之上满脸怒意的老者。
“统驭五城兵马司之权,好一个任安乐!”
“相爷,那任安乐不过是个女土匪,陛下怎会将京城防御之职交给她?”
左相拂袖,冷冷道:“沐王犯下大罪,虽密而不发,但朝臣皆知是任安乐立下首功,如今京城派系复杂,陛下有了前车之鉴,自然会将兵权交到和京城全无干系的任安乐手里,更何况盛名之下……陛下此举也算得尽民心。”
“相爷,任安乐和太子交情匪浅,右相又看重于她,我们便眼睁睁看着她在朝堂坐大不成?”
“她已经坐大,当初我们都小看了此人,没想到不过大半年,她便能升至如此高位,沐王刚刚被陛下惩戒,老夫素来与他交好,这两日陛下对我甚是冷淡,应也有此因,我不宜亲自在陛下面前贬谪任安乐……”
“相爷的意思是?”
“送信入泰山告诉那位,我会尽快寻机会让她入京,但她必须除掉任安乐。”
管家一楞,迟疑道:“相爷,那可是帝家孤女,我们相府和帝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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