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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忘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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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澄沙哑的声音,硬得象石头,“我不哭,我为什么哭?”
慕容惟伸手抚他的肩膀,被他猛然一掌拍落,咬着牙说,“别碰我。”
于是没有人再碰他。
仿佛不知道累,就那么站着,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
没人说话。
无话可说。
只是站着,一直站着,象被冻住一样。
一直站到很晚,乐澄长长吐了一口气,低低唤一声,“林眺。”
安棱很担心,乐澄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有。四人之中,乐澄其实最温柔,乐澄也是最喜欢林眺的一个。
安棱试着说,“乐澄,我们回去吧。”
他猜想乐澄不会有反应。
可是乐澄却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
四个人连车都没开,在漆黑的夜里,沿着柏油马路无言地走回别墅。
这条路,林眺走了很多很多次。哼着歌,一路上意气风发,笑得灿烂。
如今,他再也不会走了。
回到别墅,三个人陪着乐澄回房,莫翼走出去一会,回来问,“有没有看见阿季?”
安棱说,“不在你房里吗?”
莫翼摇头,神情不禁有些紧张。
被冻僵的神经猛地绷紧,好像失去弹性一样裂得生疼。
慕容惟猛冲出去,在自己的房间里外找了一遍,跑出来问莫翼,“有没有看见他的书包?书房呢?你看过没有?”
除了发呆的乐澄,三个人,连安棱都紧张地跑到佣人房,把佣人们全部叫起来问,“阿季今天有没有回来?”
最后,莫翼才发现张季躺在二楼常用的那间浴室。
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动不动。
莫翼第一眼看到,心都几乎冷了。
“阿季?”他把张季抱在怀里,不断用手掌去捂他苍白的脸,轻声叫,“阿季?阿季?”
慕容惟飞快跑来,刚到浴室门口,看见张季躺在莫翼怀里,猛然刹住脚,喘着粗气。
“阿季?”莫翼不断轻声叫他,抚他。
张季仿佛是睡了,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抬起头,看着莫翼。
他的眼睛是湿的,晶莹湿润,黑得象两颗宝石。
他看着莫翼,低声说,“我梦见林眺死了,真可怕。”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柔和地和莫翼说话,没有一丝敌意。
莫翼却痛到连嘴唇都紫了。
慕容惟慢慢跪下来,握住张季冰冷的手。
他说,“阿季,我们不会让你象林眺一样。我们会守着你,时时刻刻,每分每秒。”
他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
莫翼听得清楚,深深看慕容惟一眼。
莫翼太熟悉自己,他永不可能放开张季,典型利己主义者,心爱之物,死也不会放手,宁愿毁灭,也不愿失去。
过于倔强骄傲的张季,在脾气暴躁的他身边,恐怕不会长命。
慕容惟,和自己一样坚持的慕容惟。
也许,是一股制衡的力量。
莫翼咬着牙,默默咬着牙。
他听见自己艰难的声音,对慕容惟逐字逐字地说,“慕容,他躺在冰地板上,可能受凉了。你,你摸摸他的额头。”
慕容惟小心地探了探,“是有些烫。”
有时候,简单的两句话,也许就是一辈子的约定。
第二十一章
张季真的着凉了,有些发烧,可是他的情况比乐澄要好。乐澄回到别墅,躺在房里,连眼睛都是直的。
安棱晚上看了他好几次,他连眼神都没变过。
安棱每次都打开门,看他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轻轻关上门走人。
第二天,莫翼因为张季还在发烧,不许张季去上课。
张季没说什么,象往常一样,听从莫翼的吩咐,留在别墅里。
乐澄没吃早餐,连午饭都没有下来吃。饭厅里空了两张椅子,空气吸到肺里,又闷又冷,让人受不了。
默默吃着厨师精心制作的泰国菜,心都微微缩着。
今天又有炭烧大虾,引人垂涎的摆在大碟子里,谁都没碰。
安棱咬了半天牙,忽然摇铃,把管家叫了过来,向他暴怒般地吼,“你不知道几个人吃饭吗?摆这么多空椅子干什么?不嫌挤呀?搬一张走!”
管家被他骂得脸色苍白,连忙亲自去搬。
莫翼冷淡地开口,“别动,就放那里。”
管家被弄得无所适从,搬又不是,不搬又不是,左右看这几个随时会爆发的火药桶僵硬地坐在饭桌旁。
慕容惟用低沉的语气说,“安棱,人刚走,不用忘得这么快吧?”
安棱愣了一下,仿佛被满桶冰水从头淋到了脚,涨红的脸很快转成青色般的难看,他闭了嘴,瞪着眼前的炭烧大虾,半天才吐出一口气,冷冷地说,“我给乐澄送点吃的。免得又搭上一个。”
端着乐澄的碟子上了楼。
张季依然没吃什么,碟子里剩了大半。慕容惟没心情说张季,他自己都吃得不多。饭后,张季站起来,莫翼拉住他,低声说,“到客厅去,一起喝点茶吧。”
语气难得这么温和,不过一样是命令,不容张季拒绝。
送上来的是热热的茉莉花茶,杯子里漂浮着几朵小小的茉莉花。三个人各自手捧一杯,都没心情说什么,看着浸泡过的茉莉花缓缓打开一点点,假装在绽放。
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来,莫翼才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安棱拿着碟子和筷子正往下走。
莫翼问,“他吃了吗?”
“差点给他跪下,才吃麻雀肚子那么一点。”安棱哼了一声,“要死不活地看得人生气,要不是我心肠软,管他饿死呢。”
把碟子筷子往饭桌上重重一扔,走过来,把自己摔进沙发,皱皱鼻子,仿佛嗅到空气中什么味道,“茉莉花茶?”
“嗯,你要不要喝?”
安棱猛然从沙发里坐直,瞪着莫翼,象要发火。
莫翼脸上很平静,“要喝,就趁热。”
不知为什么,安棱的火气忽然发不出来了。空气沉甸甸的,似乎什么火都会被压得熄灭。他瞪了莫翼半天,收回目光,真的把面前的那杯端起来。
茶很热,安棱慢慢地喝着。
一边喝,一边静静打量面前的三个人。
客厅里静得象湖底。
过了很久,安棱把视线挺在捧着茶一动不动的张季脸上。
“阿季,”安棱忽然古怪地笑起来,“你二妹是不是长得和你一样漂亮?”
张季原本泥塑般坐在莫翼和慕容惟之间,此刻终于有了一点动静,缓缓抬起眼,找到安棱的脸。
安棱还在笑,笑得还颇为得意。
张季抿着唇,忽然也扬起了唇。
那是一个令人惊诧的笑容,连安棱也意料不到他会笑,呆了一下。
一瞬间,张季从沙发弹起来,隔着小茶几猛扑向安棱。没人想过张季的行动力会如此可怕,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他甚至没有擦到小茶几的边,直接从上面掠过去,就到了安棱面前。
比张季高大的安棱被猛然按在沙发里,他还没有醒过神,张季已经扬起手,啪啪啪啪,两下反手正手,甩了他四个响亮的耳光。
谁想得到张季下手这么快,这么准?
安棱被他打懵了,头昏眼花。
张季还要继续甩,莫翼从后面把他的手抓住,把他往后拖,“阿季,够了。”
安棱终于明白过来,咬牙切齿地猛坐起来,却被慕容惟在肩膀上一压,把他按回了沙发。
慕容惟说,“安棱,大家都心情不好。少惹点事吧。”
“你们心情不好?我的心情就好了?”安棱两边脸颊肿得老高,依然满脸怒色。
但莫翼已经把张季硬抱上了楼,慕容惟站在他前面,对着他叹气,“安棱,你真要还手,你打我。你打吧。”
安棱不理他,站起来。
慕容惟走前一步,挡着他。
“走开!”安棱粗声粗气地说,“我要出去兜风。”
“去哪兜风?”
“干你什么事?”
安棱推开慕容惟,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整个下午,莫翼都让张季呆在书房里。
慕容惟问,“他在里面干嘛?”
莫翼说,“和我们一样,什么都没干。”
“阿翼,你今天有课要上吧?”
莫翼沉默了一会,“过几天再说吧,大不了当了重修。”
两个人站在书房门口,都没推门进去。
走廊里空荡荡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往日林眺在,整天这里窜那里窜,肆无忌惮地进他们四个人的房,连门都不敲,象他才是真正的主人,直接扭着门把进去,大模大样往床上重重一躺,不正经地问,“喂,今晚和不和我做?”
看着这空荡荡,慕容惟似乎有些站不住了,低声说,“我去看看乐澄。”
莫翼拦住他,“看什么?看了也是那个样子。你休息一下吧,睡个下午觉,感觉会好点。”
每个人的心都象被油慢慢熬着。
熬到六点,莫翼和慕容惟把张季带下来吃饭,安棱却还没回来。
慕容惟打安棱的手机,“关机了。”
莫翼沉着脸,轻轻咬了咬牙。
已经压了很多的心上,好像又加了一块石头。
幸好,饭菜上桌的时候,外面传来跑车的引擎声。
慕容惟和莫翼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安棱风风火火地进来,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脸也是红的,而且还肿着。到了饭桌前,他扫了莫翼他们三个,毫不掩饰自己一见他们就心烦的意思,也不吭声,把两双筷子咬嘴里,一手端了一份饭菜上楼。
莫翼知道他是去和乐澄一起吃,也不说话,依然斯条慢理吃自己那份。
“你妈身体还好吧?”莫翼吃着饭,忽然问。
慕容惟隔了一会,才说,“还不是那个样。”
“要不要去看看她?”
“她不许我去。”
“为什么?”
“谁知道。”慕容惟苦笑。
张季吃完了,放下筷子。
莫翼转头看着他,想了想,对他说,“阿季,你到书房去吧。别呆太晚,早点洗澡睡觉。药吃了没有?”
“吃了。”慕容惟应了一声。
张季无声无息地上了楼。
饭厅剩下的两个人不约而同放下筷子,一起沉默。
半天,莫翼吭声了,“你说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慕容惟心不在焉地说,“还用问?当然是坏事。”
“慕容,你说,林眺为什么要自杀?”
慕容惟苦涩地笑起来,眼睛盯着莫翼,话里含着深意,“阿翼,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莫翼乌黑的眉狠抽一下,往椅背上靠,也苦笑起来,沉声喃喃,“乐澄一定恨死我。”
“说不定。”
“阿季也恨我。”
“肯定的。”
“安棱呢?你说安棱恨不恨我?”
慕容惟叹一口气,“你干嘛不自己去问安棱?”
“你呢?”莫翼问,“慕容,你恨不恨我?”
“嗯。”
莫翼转过头,目光停在慕容惟脸上,“你也恨我。”他轻轻叹气,呵地笑一下,“想不到,林眺死了,天居然好像塌了一样。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惟什么都没说了。
好一会,他才站起来,“我去看看阿季。”
“我也去。”
两人一起上楼,一前一后到了书房门口,慕容惟扭开门把,猛然僵住,突如其来闯入视野的景象让他眼眶欲裂。
“安棱你疯了!”慕容惟陡然高喝,冲过去一脚把压在张季身上的安棱踹开,跪下来抱起张季的上身,着急地叫,“阿季?阿季?你怎样?”
莫翼大步走过去,把被踹在地上打滚的安棱拎着领子拽起来。
安棱嘴角逸着血,一点也不怕,还对着莫翼冷笑,“放心,我没上他。上他,我觉得恶心!阿翼,你看,他明知道你在下面,疼成那样,就是不肯开口叫你救他。阿翼,呵呵,你看,他多恨你。”
张季虚弱地躺在慕容惟怀里,脸色苍白。
慕容惟撩起他的衣服看,下腹和胸膛上,触目过去,青紫一片,全是安棱下重手拧的。慕容惟放下张季,跳起来就朝安棱一拳揍过去,安棱被莫翼拽着,根本闪躲不过,这一拳正中右脸,惯性冲力太大,连莫翼都拽不住,松了手。
安棱砰地倒在地上。
慕容惟眼睛都红了,冲前去,提起脚还要踢,莫翼抱住他的腰把他死死拖住。
慕容惟吼起来,“阿翼,你别拦着我!你拦着我,我连你一起揍!”
莫翼不肯松手,对他喝了一声,“慕容,已经死了一个林眺,你是不是还要配上一个安棱?”
听了他这一句,慕容惟的怒气好像被针戳到的气球,完全瘪了。他放下拳头,迷茫地摔了摔头,不再理会安棱,重新跪下,把张季抱起来,轻声说,“阿季,疼不疼?我带你去房间,给你弄些药。”
安棱没爬起来,躺在地上,大张着四肢,睁开眼睛就盯着天花板,脸上都是血,完全的一塌糊涂。
莫翼蹲下来,低声说,“安棱,难过就哭吧。”
“我不哭。”安棱冷冷顶了一句,咬着牙笑,“乐澄都没哭,我哭什么?”
莫翼不再说话,站起来走了出去,离开的时候,顺手把书房的木门轻轻关上。
接下来几天,大家更不说话。
偌大别墅成了真正的坟墓。
乐澄还是躲在房里,安棱偶尔拿些吃的进去,他勉强吃两口,慕容惟去看他,他也赏脸似的看一眼,独独对莫翼完全忽略,一个字都不和莫翼说。
张季被安棱拧得浑身淤青,莫翼用这个为借口,继续不许他到学院去。每天都让他呆在书房里,为他订了大量昂贵画册,供他消遣。
几个人的关系复杂微妙,又很尴尬。
张季谁也不理。
慕容惟对安棱还是很不满,每次两人在楼梯或走廊上狭路相逢,慕容惟的脸色都很不好,仿佛随时一个不小心爆发出来,立即会动手似的。
乐澄关自己的禁闭,尤其漠视莫翼。
莫翼和慕容惟轮流看着张季,严防安棱再靠近他。
安棱压根不打算再理会张季,反而有空就去乐澄房里坐,顶着一张红肿未消的脸,懒洋洋地劝乐澄吃东西,还不时说一些黄|色笑话。乐澄不笑,他也自得其乐。
别墅里的管家和佣人们都快被这几个诡异的公子给逼疯了。
林眺追悼会的那天,几个人都起得很早,这么些天来,第一次认真地刮胡子,挑黑西装穿上。
彼此不做声,都到了走廊上呆着。
只有张季没穿西装,就穿着平日的衣服,不过他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和莫翼他们一起站着,还是一言不发。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惟一没出现的人,竟然是乐澄。
安棱进去叫了他两次,出来向莫翼他们摇头。
慕容惟打算过去,莫翼截住说,“我去。”
他走进乐澄房里,把乐澄从床上拽起来,冷冰冰地说,“乐澄,装死也别挑今天装。今天我们都要去送林眺最后一程。”
“送林眺?”许多天来,乐澄第一次对莫翼说话,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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