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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一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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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小笑就给孙秀才放羊、放牛、割猪草,来抵他的学费。
小笑的爹正要带着小笑回去作准备,忽然想起小笑还没有起大名,就又回过头来说:“孙先生,俺小笑没有大号呢,你给他起个大号吧,总不能上了学还叫小笑吧。”
此时,孙秀才的痔疮犯了,很急,没有听到笑他爹在说些什么,拿着火纸要上茅房去蹲坑,报歉地说:“有痔,有痔,恁回去吧。”
“有志?”笑他爹以为孙秀才就给自己的儿子起的名字叫“有志”,就很高兴地拉着小笑回去了。
路上,他还很得意地对儿子说心里说:“听着了吗?笑,明儿上学就叫“有志”了,咱姓汪的有志,你是个有志气的人呢,你上了学,可要做个有出息的人,今后谁要是再喊你小笑,你就别理他了。”
小笑因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当然也是很高兴,走路屁颠屁颠的,他甩着娘子腔对爹说:“知道了爹,我就叫汪有志。”
虽说是歪打正着,但这也不乏是个很响亮的名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如今,作恶到顶的侯老八被解放军一枪“叭勾”了,汪有志怎能不激动呢?正沉浸在仇人被正法的快感之中,汪有志忽然觉得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汪有志回头一看,见是一位穿黄军装的解放军,背着一杆三八大盖枪,二十岁的样子。
“你叫汪有志吧?”那背枪的解放军战士说。
“啊是是是,你、、、、、”汪有志回答说。
“你跟我走一趟吧。”那战士说。
“干什么?”汪有志的脸一下子就被吓得发白了。
“走一趟”在那个年代可是个专用词,基本上就是被捕的意思。别管共军、国军、皇军、土匪或是汪精卫的土变子,只要将驳壳枪往你腰里一抵,得意地说:“老乡,跟我走一趟吧?”十回八回的得没有命。
“凭啥叫我跟你走一趟?我又没有干坏事。”汪有志一下子快感没有了,连娘子腔都变了调儿。
“哎呀,谁说你干坏事啦?是首长请你哩,首长听说你会写,就叫我来请你哩。”
首长就是就是雉北县大队政委,名叫陈旭东,在当时,是共产党领导的雉北解放区最大的官了。汪有志一想,绝对不能去,自打给侯老八写了那篇演讲稿,有人就把他当成侯保长的“秘书”了。现在,保长被枪毙了,保长的“秘书”还不得法办?送到陈政委那儿,这个年头这个乱劲,啥话能说得清?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汪有志一脸的惊恐状,回头用娘子腔中的哭腔对爹说:“爹、、、、、。”
汪有志的爹也对那位小战士说:“你是不是听了谁的话了,俺家有志给侯老八写讲话稿是被逼的你知道不?这也是受压迫你知道不?”
乡亲们也跟着求情。
就在这时候,陈政委到了。
第二章
孙秀才遭割卵――残忍
汪有志写讲话――无奈
为侯保长写讲话稿,的确是逼的,这事与孙秀才的死有关。
孙秀才教汪有志这帮孩子,主要是教那些古书,开始教这些孩子读《三字经》,后又教他们《今古贤文》,再后来就教他们唐诗。教唐诗的时候,孙秀才还要讲唐诗的内容,讲到高兴时,就如痴如醉地吟唐诗。孙秀才最喜欢李白的诗,也喜欢杜甫的诗,还喜欢李清照的词。他吟李白的《月下独酌》时,完全进入到了李白的那个精神世界,真的就象喝醉了酒一般,眼睛眯着,身子摆着,声音颤颤微微,好象他正拿着一把酒壶,正与月儿对话。
此时,汪有志也跟着孙秀才进入了诗的意境里,紧瞪着他那一对母狗眼,张着他那张鲇鱼嘴,吃惊地望着孙秀才,他对孙秀才佩服极了。
那天,临下课,孙秀才又吟了李白、杜甫、李商隐、杜牡、白居易等诗人的诗,吟罢就发出感慨,说:“李杜诗篇万古传,如今巳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古人作诗,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所以我叫你们背唐诗,‘背会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诌’,只要你们好好地背诗,背古文,学会压韵、对仗,比如天对地,地对天,溪流对河山,茅屋对木船,日子久了,你就会成为一个诗人。”
那一天,孙秀才的话一直在汪有志耳边嗡嗡作响。他想,我不光要做一位有文化的人,还要做一位诗人,到时候我不光钢笔比他侯保长挎得多,还要作两首诗念给他听听,让他侯老八瞧瞧,到底啥叫厉害。
自那以后,汪有志就陷入了沉思之中,走路踱步,嘴里还咕咕噜噜地不知咕叽些什么,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不懂事的孩子见了他都吓得躲得远远的。可汪有志没有注意到别人对他的感觉,依然觉醉在诗的梦幻里。比如,他看到天他就咕叽:天,高高没有边。看到庄稼地,他又咕叽:地,一望无边际。看到河,他沉思了一会儿,咕叽道:河深不见底。看到鱼,他的诗兴则是:看你能游到哪里、、、、、、、。他这种行为,同桌都称他为――“很诗人”。
孙大庄的孙大海与汪有志同桌,那天放学后,孙大海就约他去雉河边捉知了。那正是头伏天,知了刚刚出世,他们捉了十几个知了,就在河边捡些干柴,生火烤知了吃。水草丛中,蚊子极多。孙大海便搞了一把艾蒿,点燃生烟,熏死了一片蚊子。汪有志忽然间就来了诗兴,他学着孙秀才的模样,晃头晃脑,顺口作了一首诗:“夏眠不觉晓,浑身蚊子咬。艾蒿烧一把,不知死多少。”
孙大海听了,觉得这诗竟然也象孙秀才吟的诗差不多,很是惊讶,说:“汪有志,你真真很诗人!天空中冒出个驴蹄子――真是高手呢!”
汪有志顺口作出的诗就得到了小伙伴的夸奖,心里当然乐,但这种乐却被他掩饰了下来,说:“这有啥,我不过随便顺了两句而已,要是认真地作起诗来,嗯哼!”他用娘子腔干咳了一声,笑着不说了。
常常地沉思,常常地想到他认为极得意的句子,他就觉得自己不再是个放羊娃、破穷小子了,他觉得自己虽说不是诗人,那也是暂时地不是,将来肯定会是,最少也得象孙先生那样,是个秀才,是个虽说没有多少钱,但人人在心目中极为敬仰的人物。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他就与小伙伴们渐渐地疏远了。他想,我不该跟他们一样。尽管目前他也一样和他们干农活,吃粗茶淡饭,但我绝不会跟你们一样,因为我骨子里有诗。
汪有志多年以后成为了文化人,就是从这时候在他心目中诞生了做文人的憧景,骨子里生了“雅”根。
抗日战争就要胜利了,孙秀才却被鬼子折磨死了。
孙秀才当初给鬼子念布告,虽说是被逼无奈,但必竟有失民族气节。有一次陈政委的部队路过大孙庄,顺便看望了一下孙先生,孙先生哭了,说:“我给鬼子念布告,祖宗的德都被我缺了,你还来看我,孙某人无地自容,无地自容啊,呜呜呜、、、、啊啊啊、、、、。”
后来,日本鬼子扫荡,日军依然要请孙秀才跟着去念皇军的布告。
鬼子小队长与汉奸王二狗来到孙秀才家,将那面铜锣交给孙秀才:“你的,要为皇君效劳,大大良民的是,皇军大大的有赏!”
孙秀才也用鬼子的中文话,学着小队长的腔调,对鬼子小队长说:“好的-好的-大大的好的,我大大地为皇军效劳。”
于是,他就接过了铜锣,还笑着“当”地试敲了一下,做出个很积极为皇军效劳的样子。
接着,他就跟着鬼子小队长出了村。
刚到村头的一座麦秸垛旁,只听孙秀才“咩”地一声,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鬼子小队长问王二狗:“他的,什么的干活?”
王二狗回答说:“报告太君,他的羊羔疯的干活。”
“什么的羊羔疯?”
“羊羔疯就是癫痫的干活。”王二狗回答说。
鬼子小队长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就让王二狗开路。
待鬼子走远了,孙秀才才起来,算是躲开了为鬼子效力这一遭,也算是没有再做对不起乡亲和民族的事。当然,若不是王二狗替孙秀才打马虎眼,孙秀才也是瞒不过鬼子的。可那王二狗也不是白水拿鱼,私下里,孙秀才曾给王二狗送了一只猪腿。
孙秀才装病不愿为鬼子效力,这点小手段当然也难瞒过小鬼子的眼睛。
只隔了五天,又是那位鬼子小队长带着一队鬼子兵和一帮子伪军,在王二狗的引导下,再一次地来到大孙庄。他们又同样地找到孙秀才,还是将那面铜锣交给了他。
孙秀才依然笑笑,同样“当”地一声试敲了一下,装作满乐意为鬼子效劳的样子,同样又说了声“好的,我的大大的为皇军效劳”,就跟着他们出了村。
这一次,孙秀才走到村口的麦秸垛时,羊羔疯也没发作,可他刚走到村口的干沟崖,孙秀才的羊羔疯才又发作了,只了还是“咩”地一声,躺在了一堆干草上,“昏死”了过去。
鬼子小队长说:“他的又是羊羔疯的干活?”
王二狗回答说:“是是,太君,他的正是羊羔疯的干活。”
“嘿嘿嘿”,鬼子小队长笑了,说:“羊羔疯的,好办,我的大大的会治。”
说罢,他指挥几个鬼子兵,扒光了孙秀才的衣服,将孙秀才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使他动弹不得。鬼子小队长便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将孙秀才的一对睾丸割了下来,又取出一只小铁壶,往孙秀才阴囊里面灌满了擦枪的枪油。孙秀才惨叫不止,痛得昏死了过去。
鬼子小队长做完了这一切,才说:“好的,你的羊羔疯的很快地就会好的。”说罢狞笑着带着队伍走了。
那擦枪油是高腐蚀性的油污,浸入孙秀才的肉体后,下肢不光疼痛难忍,还溃烂、奇痒,几天功夫,整个下肢全部坏死,接着又高烧不止,不到十天,孙秀才就这样离开了人间。
孙秀才一死,便惊动了国民雉水县政府。县长说,孙秀才虽然前期也给鬼子敲锣念布告,可后期表现得很英勇,不乏是一位在蒋委员长教导下的具有民族气节的英雄人物,他指示要堡里开会纪念他,继承他的精神,并让雉水县商会出资,为孙秀才唱三天的大戏,以振奋民族精神,从而团结一致,把小鬼子赶出中原,赶出中国。
纪念会安排在义演之前。会上需要一个讲话,就是要把孙秀才的生平事迹向乡亲们报告一遍,最后还要呼几句口号,以让乡亲们提提神,使这个纪念会开得有效果,不是走过场。不然的话,大家光听戏,忘了学习孙先生的精神了,那不就等于白白花钱搞义演了吗?乡长县长都这样对侯保长交待,侯保长便不敢马虎,连连点头,表示一定要将纪念孙秀才的会开好,戏也要演好,不出半点差错,给乡长县长交上一张满意的答卷。
可侯保长从县里接受了任务一回来,却犯愁了:开场白是一个重要的讲话,这样的讲话没有讲话稿是不行的。自那次看布告闹出了笑话后,侯保长虽然也学了几个字,算是对得起他挎的那几只钢笔,但若写文章,那可就是硬逼老叫驴生马驹,万不可能了。别说写文章,就是讲话,也讲不出个道道。比如,他隔三差五地要到乡里去开会,会议内容大体都是派粮派款的事。回来后,他就指挥保丁敲锣集合村民,他要亲自训话。村民们集合齐了,他就往大板橙上一站,大声吼道:“这一回,乡里又开会了,会议内容,跟上回差不多,就是比上一回,嗯、、、?利害了!明天,这个、、、这个、、、嗯?都得按我说的办,谁要是不办,娘,利害!”这样的讲话,谁知道他讲的是啥呢?
正愁着,保丁孙大海给他出主意。这时候,孙大海巳在堡里当差了,侯保长让他写讲话稿,他写不来,灵机一动,就向保长推荐汪有志:“咱保里就有一个大文人呢?”
“谁?”侯保长正愁着,此时眼睛一亮。
“汪有志呀,他是我同学,不光识字,还会作诗哩!”
候保长听他说是汪有志,心里就蔫了,眼皮一耷拉:“你说的那个汪有志,不就是他不懂事,被我戳一棍子的那小子吗”
孙大海说:“是哩。”
“他懂个鸟?”
“侯保长你可别小看他,现在可不跟从前一样了。”
于是孙大海就郑重其是地将汪有志作诗的事讲给侯保长听。候坝听了,也觉得汪有志是位文人,可想到他曾戳他一棍子,又犯愁:“我教育过他,他肯给我写吗?”
孙大海说:“他不写,你不会给他个‘利害’?”
孙大海一提示,候保长笑了,说:“对对对,不给老子写,老子就罚他交十块大洋算作抗日的募捐款。好,你去办去吧。”
孙大海来找到汪有志,说明了来意。汪有志一听说是给侯坝写讲话稿,就气得脸发白:“侯保长咋能用着我来给他写讲话稿?他不是挎着三支钢笔来吗?”
孙大海就知道汪有志会说这种话,劝导他说:“还记着那一文明棍之仇哪?你难道就不知道蛤蟆湾、大孙庄直到卧龙镇都是咱侯保长逍遥自在的地方?他是咱的爷你知道不?爷打孙子还不是该打的?侯保长捣你一文明棍他自个儿都忘了,你当孙子的还记着仇,是不是还想叫他给你个利害?我走了。”
汪有志说:“你滚得远远的,老子是有骨气的人,不象你,给他妈的侯老八当狗腿子。”
孙大海碰了一鼻子灰,可他并没有真走。孙大海继续劝汪有志说:“汪有志,你有骨气我佩服你。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当狗腿子也是为了一口饭吃,今儿我看在咱们都是孙先生学生的份上,我给你说一声,你要是写呢,这一天的黑云都散了。你要是不写呢?你既对不起死去的孙先生,也对不起你的亲爹娘。”
“这话怎么讲?啥叫对不起孙先生?啥叫对不起我亲爹娘?你给我讲清楚了。”汪有志追问孙大海说。
孙大海说:“孙先生死了,现在保里要开会纪念他,你连个悼词都不给他写,你对得起孙先生吗?你跟侯保长有仇,可侯保长并不计较你这个那个的,只要你给他写了这个讲话稿子,他就不计前嫌。可你却是犟驴上套三拧劲,侯保长说了,不写稿子就罚你爹交十块大洋的抗日募捐款,你对得起你的爹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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