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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朱明-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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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跟着,蓝仪被诓的一阵迷糊,糊里糊涂就都带上了。
蓝仪带着几人上了自家的马车,出示了令牌,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凤翔卫驻地,却没人发现。这是众人头一次在没有马全,没有蓝云,没有嬷嬷,没有太监宫女们的情况下出门,一个个甚是兴奋,却又有些紧张。
耿璿最为老成,考虑的比蓝仪还要周到,他皱着眉头,凑到婉儿耳旁,“这么出去,连个侍卫都没有,允炆可会有危险?他可是个金娃娃,谁也赔不起!”婉儿想了想,指了指马车外面,“外面就是蓝家的家仆,都是跟着永昌侯从战场上下来的,比那凤翔卫也不差,应该没有大碍。”耿璿一想却也是,就放下心来。
蓝仪带着这帮娇贵人儿,也不敢走远,只是到了紧邻成贤街的洪武街。马车停到一个酒楼面前,几人下了车,看到面前耸立的酒楼,车水马龙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店铺,来来往往穿梭其中的人流,似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继祥傻兮兮的使劲跺了跺地,“我居然自个儿到这儿来了。”几人满脸都带着小孩子背着大人做坏事时的兴奋。
蓝仪驾轻就熟的进了一家酒楼,想来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了。婉儿抬头一看,上面写着集贤楼三字。进去后左右看看,果然楼如其名,集贤楼聚集了不少士子,一看那熟悉的蓝色士子服,婉儿几人几乎同时本能的把头一缩,举目四望,没见到马全那张熟悉的脸,方才松了口气。蓝仪带着几人来到楼上早已定好的一个雅间,大摇大摆的往椅子上一坐,就让那掌柜将酒楼的推荐菜品全部上了来。
趁酒楼还未上菜功夫,几人打量这座酒楼。他们坐的这个雅间里,应是新近装修过,桌椅、几案还散发着淡淡的气味儿,红木地板擦的锃明瓦亮。雅间的一角立着高细的花瓶,里面插着应季的鲜花,花瓶旁边是一书桌,上面置有笔墨纸砚。好一个集贤楼,看来是士子监生们才是这里的常客,婉儿暗忖。
没过多会儿,菜就陆陆续续端了上来。蓝仪看着那菜眉开眼笑,拿起筷子夹了就往嘴里塞,边嚼边招呼他们,“吃啊,吃啊,这家酒楼的菜很是不错。”今天可没带试毒的太监,婉儿看了看有几分犹豫的允炆,又看了看吃的极为欢畅的蓝仪,那念头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始敞开肚子吃了起来。有了婉儿带头,剩下几人也放开心拿起筷子开吃。
酒足饭饱,蓝仪摸了摸肚皮,才心满意足的给几人介绍道,“这集贤居菜品之佳,在这附近的街巷中可是一绝,哥哥到凤翔卫当差,我时常在这里等他,怎么样,可还不错?”几人也已放下筷子,抱着肚子连连点头。
此时只听一楼大堂传来阵阵嘘声,婉儿几人将眼睛移向蓝仪,只见她眼前一亮,“国子监的士子们有时在这里会文,我来了这么多次,一次都没见过,可算是咱们今儿运气好赶上了。”几人大为兴奋,开了雅间门站在楼上就往下看去。
只见那大堂的桌椅已被分成了两边,中间留了空,大约一人之隔,两边看上去泾渭分明。此时的讨论看来已经到了白热化,两边的士子或是卷起了袖子,或是面红耳赤,有几个也顾不得斯文扫地,干脆站到了凳子上。
楼上这几人刚刚听了两句,却是脸色剧变。这帮士子讨论的,正是近日朝堂中争吵不休的皇太孙的归属问题。
只见一书生,三十上下,已是满面通红,双目圆睁,慷慨陈词道:“《春秋公羊传》曰‘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汉代大儒何休已对其做了充分的阐述:‘嫡谓嫡夫人之子,尊无与敌,故以齿;子谓左右媵及妊姊之子,位有贵贱,又防其同时而生,故以贵也’。今太子东宫太子妃吕氏当年只是一庶妃,相对元妃常氏,孰为嫡,孰为贵?尔等饱读圣贤之书,却只知揣摩圣意,谗言媚上……如今鸠占鹊巢……”
几人都不知是否还该再听下去。蓝仪极为尴尬,张着嘴看着朱允炆,神情极为不安。继祥一张小脸忽青忽白,眼睛有些发红,咬着嘴唇看着允炆,恨不得冲下去拿把刀把那书生砍了。
婉儿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允炆的神色,看上去仿佛极为平静,可双眼却紧紧盯着那些士子,嘴唇绷得很紧。婉儿觉得有些惶恐,上前拉住他的手,却发现手心全是汗水,微微抖动。婉儿心中一痛,但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将头靠向他的肩膀,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只是没有发现,朱允炆眼角的泪水,已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悄悄抹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朱允炆嫡庶的问题,朱标死后朱元璋为什么会选择他,很多人也问过,历史上也有争论。我觉得答案只有一个:朱元璋说谁是嫡,谁就是嫡;无人可知朱元璋的心理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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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书生智辩嫡庶
先且不说允炆等人的诸般反应,那书生一番话下去,集贤楼已是一片哗然,犹如炸开了锅。
那书生句句引经据典,从字面上还真是一句也辩驳不得,一时间俱是沉默。那人见无人出来应战,自有些洋洋得意,微扬着头,嘴角胡子一翘,准备乘胜追击,“《春秋左传》上还有更详尽的解释,与如今东宫的情势却有几分相似。书云:‘太子死,有弟则立之,无则立长,年均择贤,义均则卜。’现在东宫嫡长孙已逝,他还有同母弟弟,故则应以其弟为先。如今以庶为嫡,颠倒伦常,此乃国乱之先兆也。”
“此人满口胡言乱语,已是大难临头,死期将至,还不自知。”集贤楼一楼的雅间里,一青年男子满面笑容淡淡的说道:“还真以为这皇家之事,谁都能来多几句嘴。”只见他依然是一身士子装扮,二十三四岁年纪,体态颀长,清秀俊雅,面容清清浅浅,眼色流转之间却比同龄的监生多了几分凌厉。此人正是上午才在兰藻院上完课的马全。
“这等狂悖之徒,妖言惑众,诽谤今上,都看着皇上沉默不语,还真当锦衣卫是吃干饭的。”旁边插话的这人,正是杨时,神色阴冷。两人身边还坐着几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俱是一身直裰,头戴万字巾,却是以王仪为首的几个东宫属臣。
其中一人已经听不下去了,拍案而起就要出去,“进周,言期,这样的言语流传出去,那些小民百姓不明就里,再添油加醋一传,东宫将颜面无存。”王仪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马全起身,轻轻安抚的拍了拍那人肩膀,让他坐下,眼眸寒光一闪,却是说道:“皇上如此放纵,必有其谋划,咱们别坏了皇上的事儿。”他侧着头,看着几人嘴角一弯,有几分狡黠,又有几分阴狠,“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我想我大概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说话间,却听那大堂传来一清朗的声音,“兄台果然经纶满腹,小弟不甚佩服,但小弟有一事不明,还望兄台解惑?”集贤楼众人,大堂上的士子们,雅间里看热闹的,一干人等俱是朝那说话之人看去,只见此人只有十七八岁年纪,还只是个少年,却已身着士子服,众人皆是有些惊讶。
少年眉眼仅是清秀,看着还稍稍有些文弱,嘴角一勾露出笑容,但见一身清华。那狂悖书生有些愣神,瞬间反应过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便敷衍着拱了拱手,故作大度的道,“这位小兄弟,有何疑惑敬请说来。”举手投足之间只见些许傲慢。
那少年只是看了看那书生,对那失礼之举也不太在意,轻轻一笑,“小弟不明的是,如今东宫太子妃娘娘可是那吕氏?”书生一愣,无论如何这是事实,却也不能否认,点点头,“吕氏如今确实是太子妃。”少年又笑着拱了拱手,“那兄台方才却说东宫以庶为嫡,难道堂堂大明帝国的太子妃殿下居然只能算侧室?”一路徐徐道来,不急不缓,言语中却是锋芒毕现。
大堂此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那书生,只见他面红耳赤,未料自己一语疏忽,漏洞被人抓住,前番即使占理,此时也快前功尽弃,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心中正琢磨,那少年却不放过他。
“兄台饱读诗书,也知至德中庸变通,随时变易以从道也(1)。你刚才所论,均是先秦时代的古制,现今就连媵制也早已取消(2),嫡滕之分早已是旧时之事,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到底哪位是真正的媵啊?在宗法上,如今二皇孙和三皇孙均是嫡出,嫡中择长择贤,这才是正道。若真要立皇太孙,论嫡论长论贤,都应是二皇孙,皇上皇后偏宠他,也无可指摘。什么颠倒伦常,国乱之始,兄台岂不是在妖言惑众?”
少年又斜睨那书生一眼,见其已是目瞪口呆,嘴角露出几丝嘲讽之色,“兄台一口一个谗言媚上,揣摩圣意,一竿子不知打翻了朝中上下多少文武众臣。你口口声声似是心无挂碍,小弟敢问,兄台可是与开平王有旧?”见书生脸色一变,少年又作恍然大悟状,“哦……还是与郑国公有旧?”
那书生大惊失色,双目圆睁,指着少年期期艾艾道,“你……你,血口喷人!”或是有些心虚,听起来却是气势不足。少年也不反驳,笑了笑自己坐下了。一众人等俱是沉默,却没人再敢替那书生说话。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杨时笑道,玩味般摸了摸下巴。“进周,看着有那么几分你的风采。”马全睁大眼睛,作万分惊讶状:“是吗?他可比我强多了。你何时见我在众目睽睽下议论朝事。我胆子最小了。”杨时见他一番惺惺作态,心中颇为好笑:你胆子小?抿嘴一笑,也不与他理论。
“此人眉目清俊,灼灼其华,年纪尚幼,却颇有城府,将来必是人中龙凤。言期,对这样的人才,可得好好查访查访。”马全收起吊儿郎当装模作样之色,正容说道。
“城府?”一名属官有些好奇的追问,马全只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杨时,却没说话。旁边的王仪见状,笑着对那属官解释道,“今日之话必会上达天听。要说那少年之言,并非没有道理,但也不是全然无懈可击。今日之事,成败本就不在这只言片语间。他也只是借机想在今上面前露个脸留个名。年未达弱冠,就知借势造势,岂不是城府之深?”那属官想想杨时的身份,方才了然。
话分两头,此时楼上的婉儿允炆等人,已被这峰回路转的一幕震住,看的是瞠目结舌。耿璿和继祥相视一笑,眉目飞扬,神色中俱是兴奋。蓝仪一会儿看看大堂,一会儿看看身旁几人,口中还不住啧啧称奇,“哎呀,今天真是来的值了,居然还有这样的热闹……”话还未说完,就被婉儿掐了下,方知失言,讪讪的闭了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朱允炆。
待那少年反问那书生时,婉儿心头就已一松,后见其侃侃而谈,轻轻松松就将那人嚣张气势压了下去,心中不禁叫好。她抬眼看了看允炆,见其仍然容色淡淡,嘴角却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允炆沉默了半饷,转头看着蓝仪,“快去查查,此人叫甚名谁,哪里人士,年方几何,背景身份来历,一样也不能少。”语调淡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蓝仪愣了愣,心里不忿,这小子,居然敢命令我,却又鬼使神差的立即叫了蓝家侍卫去打听情况。几人回了雅间,又说了会子话,就见那侍卫来回话,“此人本名叫黄观(3),安徽贵池清江金墩人士,年方十八,因家中贫穷,其父遂赘居许家,故从许姓,现名许观。此人刚至国子监,亦为外家资助。”
赘婿之子?几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此时虽不像秦汉,赘婿地位同于奴婢,但传宗接代依然是重中之重的伦常。此人父亲不但入赘,还改随妻姓,不知曾落魄至何等地步。允炆沉吟片刻,心中却是有了思量。
几人又闲聊了一番,只见蓝仪突然一拍脑袋,一声大叫,从椅子上几乎蹦了起来,有些惊慌失措,“完了完了,这下完蛋了,一时兴起将时间忘了,都快酉时了。再不回去,恐怕凤翔卫就要全部出动来找我们了。哥哥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当下急得在原地转圈。几人这才想起来,他们是偷跑出来的,如若被抓了回去,恐怕几年都再也别想出门。
几人万分懊恼,慌慌张张的就往楼下冲,到了一楼,方才那些士子们已散得差不多了。几人正要往外走,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几个怎么会在这儿?”这下是真完了……
一听到马全那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语气的话语,允炆立马心中一凉,耿璿和继祥也提心吊胆的看了看对方,三人对着婉儿挤眉弄眼示意了一番。又是我,婉儿叹了口气,转过身往马全跑去,也不等马全开口说话,就抱住他腿,抬起头甜甜一笑,“爹爹,真是好巧,居然真的被我们找到了。今天在骑射场很是想念爹爹,就让仪姑姑带着我们寻你来了。我们可是跑了很多家酒楼,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你了。”
马全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跑了很多家酒楼?那这是什么?”几人一看,却是他们雅间的账单,被抓了个现形,几人立刻蔫头耷脑的没了精神。婉儿心叫不好,也不急于辩解,却将马全的腿抱的更紧,“爹爹,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你可不希望把允炆教成一个书呆子吧。这次就放过我们吧,千万别告诉皇后娘娘。”
马全虽是意外,却并非真正生气。他总认为朱允炆不能养得太过娇贵,该多受些磨砺,多出来见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想起上次朱雄英之事,有些后怕,暗自寻思得让蓝云多给几个人安排些侍卫。想到这里,觉得还是该先给两棒子再赏枣子吃,否则让他们再有此等侥幸心理,将来出了意外后再追悔莫及。
想到这里,马全却是将脸一板,正是平日装模作样的端方夫子相,对着允炆几人开始说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今日之事,不得不罚,你们回去后自向皇后娘娘领罚去。”
几人正觉大势已去,心中凄凉,却听马全顿了顿,又不慌不忙的说道,“以后出来前,先要向娘娘和我报备,让凤翔卫准备妥当,带够侍从。”马全咳了几声,继续说道,“我会替你们向皇后娘娘说情,以后也会定时带你们出来,人情世故,世情民俗,知道一些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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