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那些人那些事-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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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刘备沉浸在称王的喜悦里，又担心关羽坐大难以驾驭，既考虑不到关羽面临的风险，又不给他增派援军，甚至连调动荆州所有兵力的权力都没给关羽。关羽久久攻不下樊城，而曹操派来的援兵却赶到了。
　　这时，孙权给曹操写信，请求讨伐关羽，为曹操效劳。曹操知道孙权是为夺取关羽镇守的荆州而效劳，可是，曹操顾不上这么多，只要是孙权对关羽背后下手，解除樊城之围，就可以与孙权结为盟友。曹操给孙权回信：“扫平关羽之后，江南之地尽封与你。”封不封，是以后再说的事情，现在让孙权积极地进攻关羽才是最关键的。
　　有人担心地问曹操：“到时孙权真的讨要江南怎么办？”曹操说：“那就要看看碧眼儿能否争得过大耳贼了。”无论孙权胜败，反正都会得罪刘备，那时双方就会在江南打起来，这才是曹操最期待的。
　　建安十二月，关羽在麦城被吴军擒获，然后被斩，孙权集团占领了荆州。
　　战后，曹操对孙权进行“表彰”，以朝廷名义封孙权为骠骑将军，假节，领荆州牧，南昌侯。孙权上一次得到朝廷封拜，还是在十九年前，那时曹操陷身于官渡之战，急于安抚孙权。
　　“孙权的确是有功。可是，对他的封拜似乎太重了一些。”有人质疑。
　　“孙权的封赏，是靠杀了关羽换来的。只有这样极力奖励他，才会激怒刘备。”有人看到了曹操的深意。
　　“哦，原来是为了让吴蜀双方打得更猛烈一些啊。封赏原来就是陷害啊。”这人说完，打了一个冷战，似乎很难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阴险的设计。
　　四　消失在红尘里
　　“微臣奉骠骑将军之名，特来向大王致敬！”东吴派来的校尉梁寓恭恭敬敬地问候曹操。孙权知道刘备很快就会进攻荆州，现在当务之急是稳固与曹操的友好关系，这样可以避免陷于两面受敌的窘境。孙权的厉害之处就是关键时刻能做孙子，上书对曹操称臣，还劝说曹操做皇帝。
　　真的可以做皇帝吗？魏国的人也在怂恿曹操。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曹操做了皇帝，最起码是要派红包的。
　　曹操叹口气，说：“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周文王生前未能灭商，其子武王抱着他的牌位伐纣，终将殷商灭掉而代之。曹操的意思是说，如果上天真让他做皇帝，那就让他儿子做吧。
　　大家摸不透他为何这么说，但是只有曹操知道——他快要死了。曹操一边查看着新送来的四只箱子，一边念叨：“儿子将要继承一切，一切就让他来做吧。”眼前的这四只箱子，上面分别写着春、夏、秋、冬，里面装着相应季节的衣服——曹操为自己准备的送终衣服。
　　为什么要让儿子来做呢？攀登到山顶的刹那，头脑中最先浮现的情景往往是登山的第一步；走到生命的尽头，往往想起生命开始的样子。曹操清晰地记得自己最初的志向真的只是拯救天下，真的只是匡扶皇室，真的，真的，曹操确信自己的一开始只想做一个英雄。死亡唤起了他对英雄梦想的怀念，绝无代汉之心的宣言，对天下人说了那么多次，他清楚地记得这样说时的庄严感和崇高感。
　　以前疯狂地向往，现在淡定地怀旧。十月份，在关羽围困樊城的时候，曹操从长安回到了洛阳。洛阳，我回来了！曹操差点儿流泪，在看到破败的洛阳北部尉的官署时。他的事业就是在这里起步的，回想着带人持着五色大棒夜巡时的月色和星光，曹操似乎回到了20岁的时候。现在，这个65岁的老人下令：“修缮北部尉廨，规模和气派要超过45年前。”
　　关羽被杀的消息传来后，曹操率军到摩陂劳师，第二年正月，他回到洛阳，病倒了。
　　一天半夜里，曹操从病痛中醒来，感觉自己要离开人世了，但是第二天他喝了一小碗粥，出了汗，又服了当归汤，感觉好了一些，就留下了最后的遗嘱，对如何埋葬自己做了要求：因为有头疼病，很早就自己先戴上了头巾，死了也不要再换了：死后穿的礼服如同活着时一样就行了，不要另办寿衣；用那四箱时服做送葬衣服，不要陪葬金银珍宝。
　　也许，死亡的可怕之处正是另一个世界的寂寞，曹操也害怕死了以后寂寞，就在这道遗嘱里提了一个要求：原先培养的婢妾和歌伎都很勤苦，要把她们安置在铜雀台，善待她们，在铜雀台的正堂上安放一个六尺长的床，挂上灵幔。早晚供上肉干、干饭之类的祭物，每月初一、十五两天，从早上到中午就向着灵帐歌舞。曹操还希望大家经常登上铜雀台，眺望他安息的西陵墓田。说点后话，他死后，曹丕倒是时常来铜雀台，但不是为了眺望父亲的坟墓，而是为了和曹操留下的女人们上床。
　　最后时刻，曹操没忘记安排自己的夫人们，遗嘱中要求将剩下的熏香分给各位夫人，不要用来祭祀，各房的人没事可做，可以学着编织丝带和做鞋子卖。
　　纵横天下的曹操，这位叱咤风云的霸主，离开时却回到了红尘里。
　　五　一个新皇帝
　　正月二十三日，曹操去世，终年66岁。二月二十日，曹操被埋葬在邺城西的高陵，他的遗嘱得到完全的尊重。可是，盖棺未能定论，关于曹操是奸雄还是英雄的争论至今未停。
　　曹操可以安息了，刘备和孙权还得继续战斗。
　　“这可真是一个苦差事！”从益州来的韩冉先生坐在上庸郡的官寓里，长吁短叹，似乎怀里那封问候信里提到的死者不是曹操而是他。他是刘备的属官，揣着刘备的问候信，押送着吊礼蜀锦，被派去洛阳承担吊唁任务。人品的煎熬让他难以承受。就在半年前，刘备称王，给献帝上表，宣称：“曹操阶祸，窃执天衡；皇后太子，鸩杀见害，剥乱天下，残毁民物。”在刘备口中，曹操一直是天下第一大恶人，他这么与曹操对抗，是为朝廷为天下为苍生，而在“国贼”曹操去世之际，刘备非但不拍手称快，反而派韩冉带着礼物去哀悼。刘备的人品啊，真让人难堪！韩冉觉得自己不是那种对人品毫不在乎的人，就不好意思亲自去洛阳，于是到了上庸就恰到好处地“生病”了，不再前进，只是打发人去洛阳把吊问信和蜀锦送到洛阳去。成都，刘备这样为自己辩解：“我这是为了讨伐国贼孙权。”说这话的时候，刘备似乎忘记了赤壁之战时曾联合孙权抵抗国贼曹操，反正他联合谁，谁就不是国贼，他攻击谁，谁就是国贼。
　　可是，刚刚继承魏王位子的曹丕年轻气盛，在他眼里，刘备才是“国贼”，而现在刘备在信里居然与曹丕平起平坐，甚至还端起汉中王的架子。曹丕让人把这封信收起来：“这是刘备谋逆的罪证。”也有史料说曹丕让荆州刺史斩了韩冉，但是根据可信的史料，韩冉在上庸没等来曹丕回复，却等来了曹丕称帝的消息，他就马上派人报告刘备。
　　曹丕称帝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曹操种了果实，曹丕伸伸手摘了下来，不，是果实自动地落到了曹丕手里。曹操在正月去世，十月初四日，曹丕突然来到许都南面的曲蠡，这个地方是天子犒劳出征将士的地方，曹操活着的时候，每次出征南方，献帝派出的使者都会在这里慰问曹操。现在曹丕并非出征，也非天子，按说是没有资格来这里的，但是他很快就有资格了，曹丕一到曲蠡，汉献帝就突然召集公卿百官，宣布要让位于新的魏王，然后派御史大夫张音把皇帝的印绶交给曹丕。其实，“让位”是呵护双方脸面的说法，汉献帝早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让”的，但是曹丕却需要他“让”，否则他就会留下“废帝”的恶名。十月底，曲蠡的居民议论纷纷：“一定要有大事发生了。”繁阳亭新建了一个坛场，而且魏王曹丕来到这里，一辆辆华丽高大的马车占满了街道，一个个威严十足的官员从车上走下来。曲蠡的百姓惊讶于朝廷竟然有这么多官员的同时，也猜想在他们这里肯定要有大事发生呢。二十八日，大事发生了，曹丕登上坛场，即皇帝位，建国号魏，改年号黄初，大赦天下。盼了这么些天，没看到新鲜东西，曲蠡人很失望，曹家人早就是皇帝了，有什么好玩的，再说谁做皇帝，老百姓还是老百姓啊。
　　奉别人做皇帝，怎能比得上自己做皇帝？刘备打消了讨好曹丕的念头，开始策划自己称帝。刘备暗暗感激曹丕，因为如果不是曹丕把汉献帝赶下台，他还真不好找称帝的理由。称汉中王时，找了120人“劝进”，现在要做皇帝了，该找多少人呢？最后有800多人“劝进”，列举刘备是天下唯一真命天子的一条又一条理由。大家做好了即位大典的所有准备，与博士许慈、议郎孟光已经安排好了程序，单等选择良辰吉日，让刘备称帝。曹丕走的是让汉献帝“让位”这一条路，刘备只能走“万民拥戴”这条路。
　　假的！人群里还是有人大喊。
　　益州前部司马费诗上疏说：“殿下因为曹操父子逼主篡位，所以滞留在万里之外，集合兵力，将要讨贼。现在大敌未克，却自立为帝，恐怕人们会感到疑惑。过去高祖（刘邦）与楚国约定，先攻破秦国的称王。等到攻打到咸阳，俘获了子婴，还推让王位。况且现在殿下未出门庭，未曾为国立功，便想自立为帝，我认为殿下是不对的。”
　　尚书令刘巴说：“在益州称帝统治天下，那天下也太小了一点，称帝的事儿先缓缓吧。”主簿雍茂赞同他的看法，说：“没打下天下，就要做皇帝，也太心急了。”他们二人一商量，结伴去劝谏刘备。
　　听完刘巴和雍茂的唠叨，刘备双手一摊，一脸无辜，说：“我哪里是想做什么皇帝啊，是那些看清形势又了解我的人，非要我做皇帝不可！”
　　刘巴和雍茂走远了，刘备的脸色阴沉下来，对身边的人下令：“我听说雍茂在那件事上违法了。”不记得雍茂哪件事违法啊，身边的人摸不着头脑，刘备生气了，斥责说：“莫非你是他的同伙，要包庇他吗？”身边的人一惊，明白了，急忙跪下，连声说：“陛下圣明……陛下圣明……雍茂是犯法了，卑职这就去处理。”
　　虽然刘备还未称帝，但是听到有人喊他“陛下”，却从来不反对。
　　那人回去，想破脑袋，终于为雍茂找到了一个罪名，然后从重从快斩了。
　　雍茂的鲜血洗亮了刘巴的眼睛，他看到刘备正在大踏步走上九五之尊，谁也无法阻挡。刘巴还想多活几年，所以，当诸葛亮这些人来找他起草登基时的祭天诰文时，他鸡啄米似的点头：“能为陛下登基效力，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只能是三生有幸，否则就一命呜呼。
　　可是，刘备这时却还在“坚持”，大声嚷嚷：“我说过只是扫平国贼，不能称尊号的！”诸葛亮很配合，劝他说：“现在曹氏篡汉，天下无主，大王您是刘氏后人，现在即帝位是最合适的。”刘备“无奈”，只得答应了。
　　刘备这一套，是曹操和曹丕父子玩剩下的。反复劝进，反复推让，三让而后就，就是为了扩大舆论，让天下人都明白他们不是名利客。可是，天下人什么不明白啊！
　　曹丕称帝后半年，221年四月初六，成都武担山的南面举行了一场新皇帝登基仪式，刘备坐在龙椅上，接受臣民跪拜。
　　一只无辜的黑色公牛被宰杀，被打扮成牺牲，摆在祭台上，刘巴宣读祭天诰文，祈祷天神只保佑汉家。曹丕称帝是篡位，刘备称帝是继承汉朝大统。可是，为了与真正的汉朝区分，人们习惯上把刘备的汉朝称为“蜀汉”。
　　六　屈辱的王冠
　　曹丕受禅，刘备称帝，孙权也不想落后，他找来占星师，看看江东有无帝王星气。占星师的职责是根据孙权的意思得出相应的结论，有帝王星气或者没有帝王星气。最后，占星师得出的结论是有帝王星气，但是位次尚少，据此可以推出孙权此时的心理：可以称帝，但是时机未到。所谓时机未到，是他料到与蜀汉有一场不能避免的恶战。
　　骨子里是老子，但是关键时刻能做孙子，孙权的这一性格优势，是曹丕和刘备无法比的。为了避免与刘备打起来时，受到曹丕的夹击，孙权在曹丕称帝前三个月，就派人去洛阳送礼表明友好。
　　孙权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221年七月，刘备称帝刚刚三个月，就率领四万人东征。孙权得到了荆州，当然是想维持现状，不想开战，就想和平解决问题，他让诸葛瑾写信给刘备说：“陛下请想，关羽与您的关系虽然亲近，但比得上先帝吗？荆州的大小比得上天下吗？都是应该仇恨的，谁先谁后？”这封代表孙权意思的信，称呼刘备为陛下，讨好对方，又要刘备认识到曹丕才是他首先应该对付的敌人。
　　杀了我的兄弟，夺了我的荆州，却在这里花言巧语，可恶！老辣的刘备当然不会上孙权的当，继续挥师东进。
　　好吧，那就打呗！孙权一面部署作战，一面派人去洛阳进贡。
　　“怎么办呢？”曹丕欣赏完孙权的奏章，征求侍中刘晔的意见。
　　“孙权无故求降，必定是自身危急。孙权先前袭杀关羽，刘备必定大力讨伐他。他外有强寇，众心不安，又恐中原乘虚进攻，所以才会求降。天下三分，我们占了十分之八，吴、蜀各保一州，现在他们相互攻击，这是上天要让他们灭亡，”刘晔提出建议，“我们应该出动大军，渡江袭击孙权，蜀攻其外，我袭其内，不出半月二十天，吴就灭亡了。吴亡则蜀孤，如果我们占领吴的一半，蜀也不能久存。”
　　如果曹丕听刘晔的，也许三国历史就这样提前结束了。可是善于做孙子的孙权，求降信写得无比诚恳卑微，打动了曹丕。曹丕对刘晔说：“他要投降称臣我却讨伐他，会让天下想降的人猜疑，不如暂且接受吴降而袭蜀后。”
　　必须得承认，有时做孙子能哄来更多糖果。八月十九日，曹丕策命孙权为吴王，同时让孙权以大将军的身份都督交州，领荆州牧。
　　曹丕要授，孙权要受，你情我愿，本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彼此的阵营里却都反对。
　　刘晔说：“接受他投降是不得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