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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3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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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秦军们已一齐为这一枪而大声喝起彩来。
赵无悯咧开嘴,正打算像以前无数次一招败敌时那样,发出得意的大笑,然而那个孩子却出奇地没有被震落在地,他左手一搭枪杆,直扑进赵无悯怀中,手中断剑如疾电一般刺出。
一切快得不可思议,前一刻枪剑相击,后一刻那小小的孩儿已落到赵无悯怀中,时间相隔之短,让人连眼也不及眨。
他的剑已断,可断剑仍是剑,他的人太小,所以更伶俐、更迅快。
赵无悯绝对是个高手,内力强横,大开大合,长枪挥起,足以纵横,是他太轻视一个孩子,只用单手持枪,长兵刃最忌被人欺近身侧,而他武功狂猛,战场上一枪横扫,何人可以近身,却想不到有一个孩子自上袭来,一剑折锋,却能乘势借力而进。等他倏然震惊,全力收枪时,过长的兵刃已不及回护,他才圆睁双眼,张开嘴,还不及发出一声断喝,那抹断剑的寒锋,已没入了他的咽喉。直到这时,秦军的欢呼才刚刚响起,四周的军士们还在拼命为他们的主将鼓劲。
这一败,他败和太冤,这一败,他败掉了自己的性命,败掉了所有扳本的可能。
小小的孩子在那身躯巨大的将领怀中站起,徐徐地把断剑举起。秦军终于发觉不对,不约而同停止了欢呼,一起震惊迷茫地看着他。他们盼着他们的主将有所行动,盼着主将如以往一样咆哮着把这个小孩撕成碎片,然而,他们勇武无敌的主将,只是无力地坐在马上,瞪大双眼,什么也不说。
小小的孩子,冷酷地望着四周,冷酷地把断剑扬起来,慢慢割在主将的脖子上,鲜血迅速染满那双出奇之小的双手。几百个人的世界,一瞬间,静得似乎只有剑锋割进人体的声音。
皮肤破开,血肉绽开,筋骨裂开。
大家应该扑上去救主才对,却不知为什么,如被魔鬼慑住了一般站着,谁都忘了动弹。
明明是他们最熟悉的杀戮,却让人感到由衷的恐怖。
他们那勇悍无敌的主将,就这样,当着他们的面,被那样一个小小的孩童,慢慢地,用断剑,一点一点地,割下头颅。
孩子的眼,出奇地冷酷,带着森冷的杀意,凝视所有人。仿佛每一个人都只是他俎上之肉,只要他心意一动,就可以像刚才一样,转瞬之间,取人性命。
这情景太诡异,太恐怖,太不似真实,倒像一场噩梦,所有秦军此刻竟只能手脚酸软地望着他发呆。
孩子终于把人头割下来了,他用一只手拎起人头,他的手那么小,人头那么重,如此强烈的对比,更加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森寒来。
孩子什么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笑笑,把人头扔出去,紧接着,那被他用一只手扶着,才能稳坐马上的无头躯体轰然倒了下去。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崩溃的大喊,不知是谁第一个转身逃走,转眼之间,一百多个秦军就跑得一个也不剩,白白丢了满地的刀枪盾甲。
余伯平在山腰处,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最后只记得两个字,天才。
他真的是决斗场上的天才,明明从未与敌人交锋过,明明从没有真正的战斗经验,面对着实力强他数倍的敌手、百倍于他的敌众,竟能清晰地分析局面,抓住仅有的一个机会,转瞬之间,反败为胜于先,又能故做诡异凶狠,震慑人心于后,把整个战局牢牢地控制在他的掌心中。
这样的人,除了“天才”两个字,再不能让人给以别的评价,这样的人,以后就算面对比他更强的敌手,胜利的人,也应该是他吧!
身边的几个护卫欢呼着奔了下去,余伯平犹自怔怔立在山头,望着山下,那站在马上的小小孩子,这么小,已有如此神威,如此本领,如此……
忽然间,一阵伤痛浮起来,纵有如此神威,如此本领,他还只这么小,这么小啊!
护卫们欢呼着奔过去,人人满面笑容,喜出望外,他们在马前激动地站住,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欢喜,声音都颤抖了:“殿下。”
他低下头,默默地看自己手心的血,努力把咽喉的暗甜吞下去。刚才是那么地险,如果不是他情急应变,借剑断之势急进,出其不意地一击,现在自己已被一枪打落,万刀剁成肉泥了。如果自己不是借赵无悯的尸体做势立威,吓住秦军,上百个秦兵拥上来,他也绝对应付不了。如果不是赵无悯轻敌,未出全力,如果不是赵无悯料不到他受了内伤之后,还可以恃勇撩近,贴身进击,如果不是……
这一仗,赢得太险,赵无悯输得太冤,他还太弱小,离着强大,还那么那么远,大家又有什么可兴奋的呢?
四周百姓有受伤哭喊的,有呼唤亲人的,有跪地道谢的,一片嘈杂,小小的他,却只觉得头晕目眩,心倦身疲,好累,好累。
这些人都曾是雁国的百姓吧,他们都曾经骂过父王是暴君吗?他们都曾经支援过举起反旗的乱军吗,他们也曾把秦国的军队当救星吗?他们可知道,那个误国昏君的儿子,在他们遇难时,也肯舍命相救。
他慢慢地松开因为太用力握得太紧而有些麻木的手,让断剑落地,慢慢地把染血的手往身上擦,一下又一下,总也擦不干净。
直到余伯平终于赶到,直到余伯平终于把那个如此强大又如此脆弱的孩子小心的抱在怀里,让他的血染红了自己的胸襟,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忽然湿润的眼,不得不长时间抬头看着天。
有父母关爱的孩子,有家国可以依靠的孩子,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去玩乐、去嬉戏,又何必硬要逼迫自己,变得这么强,又何必非要挖掘自己在战场上的天才。
如此出众的天分,是他的幸或不幸?
卫孤辰第一次对敌,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还不满十岁。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杀人的感觉,他不喜欢看一个身体,在眼前慢慢变冷,他不喜欢听剑锋刺入人体的声音,他不喜欢看着鲜血迅速地流淌出来,即使那是敌人。
但是,他永远不会把这心情告诉任何人。他知道,他的未来,必会有无数这样的战斗,这样的杀戮。他已经不是很久以前,眼看着父王一剑一剑杀死亲人而无能为力的孩子,但是,为了报答曾为他而死的一切人,为了保护愿以死保卫他的所有人,他必须变得更强,必须去尽善尽美的杀戮,必须去面对更多的战场。
雁国太子仍在人间,而且是百年不得一见的武学天才,他不满十岁,就以一人敌百人,他不满十岁,就力斩秦军重将。这个消息,在余伯平的刻意安排下隐秘地四下传播,给了许多抗秦者希望,让更多心怀旧雁的人,开始找寻他们、投奔他们,也让他身旁的很多人,大为振奋。
然而,他当时唯一的感觉,只是厌倦,不舒服。而在事后,唯一的想法,仅仅只是,我还不够强,不够强。
他们继续踏上回京的道路,眼看着京城越来越近,原本安排好的一切却出乎意料地不顺利。在他们之前回京的一些人,已经有很多伤亡或被抓了。理由不是他们的身份被发现,而是与秦军起了冲突,他们心中曾经美丽繁盛的京城,成了一座活地狱。
几十万秦军驻在城内城外,好一点的房屋都被秦军中的军官据为已用,秦人将兵每天都在街上和乡间搜撩,唯恐有错过的财富,看到值钱一点的东西就拿走,看到美丽一些的女人就抢走,看到不顺眼的人,就随意踢一脚、砍一刀,在别人的惨叫声中扬长而去。
百姓不敢上街,被秦军押着上街,以表现街市很热闹。店铺不敢开张,被秦军逼着开张,让他们劫掠更方便,顺便说明,京城很繁盛。
即使他们所有人伪装成普通百姓,安分顺民也一样,整个秦国没有一寸安乐的土地。秦人劫掠成性,即使对他们已经占领的地方,也以焚烧抢掠为乐,秦人虎狼成性,即使对他们自己的子民,也一样视做牛马,随意打杀。
京城内外,没有任何安全之所,每一个百姓的家,每天都会有不同的秦军冲进去,搜索劫撩,因为现在,可以被找到的财富越来越少,秦军失望之下,顺手打人杀人的事,无日无夜。
他们的伙伴,有人因为看不过去,按撩不住,出手想抢救被按倒在地,撕破衣衫的女子,而被乱刀砍死。
有人因为投宿民间,夜被秦军搜掠,眼看着年幼的孩子要挟皮鞭,忍不住上前挡了一记,便被乱箭射死。
有人什么也没有做,小心地不引任何人的注目,而过路的秦军,仅仅为了取乐,就纵马从他身上踏过。
有人找地方歇身,夜查的秦军,仅仅觉得他面生,在没有任何证据,也不问任何口供的情况下,把他系在马上,拖着绕城一周,活活折磨至死。
余伯平被幸存下来的同伴,挡在了京城之外,在闻得所有状况之后,神色惨淡。
整个雁国,就被这些残忍的禽兽所控制,任何一个雁人,都活在日夜不宁的灾难中,很多夫妻家人,每天早上起来,就要互相告别,只因不知道,晚上,是否还能再活着守在一起。在这样可怕的地狱中,他们连基本的安宁都没有,还能做什么?
他们需要活下去,他们需要一个较安宁的环境,可以让他们开会,集结,筹谋各种活动,结纳天下英雄,然而现在,任何时间,都随时会有杀身之难,不为任何原因,仅只因他们曾是雁人,这就足够了。
每一个人都愁眉不展,每一个人,都郁郁难舒。
良久,余伯平才做出决定,“暂时先找地方安顿下来,过几天,实在事不可为,就先撤离京城。”
谁也不应答,所有人满怀希望而来,却又注定了只得满期身失望而去吗?
他们不敢也不能住在一起,再次分散开来,他们甚至不敢再住进城里,而城外民间,也很少有人敢于留下外人住宿。幸好,当年留在京中的死士密线虽已在长年的混乱中,几乎死伤殆尽,但还有一人保有了较为安定的住处—城外五里,定山之上静云寺。
虽然在虎狼之师面前,佛门之地也免不了劫难,佛像金身早被打破抢走,空荡荡的神位,别有一番凄凉,然而,这到底还是个可以暂进歇身的所在。
静云寺主持慈云也算是方外高人,武功精深,与江湖豪士颇有交情。而前朝官员皇族多有崇佛之士,与静云寺也常有往来。
当年出京之际,风嵘与洪云涛就曾一再重托慈云留在京中,注意所有动向,慈云也不负所托,在最艰难的环境中,也总尽力把京中情报送出去,而这次不但接纳了大家一行人,并且提出一个建议。
“当今之世,要想有一个暂时安宁的环境,唯一的方法,就是得到秦人的庇护。”
余伯平闻言皱眉:“只有被秦人收做仆佣下人,才能勉强得到庇护,但秦人对于雁国仆役看管严厉,根本不能自由行动,更何况,就算是仆役,也常有被打死的人,从各个府中抬出来。”
慈云淡淡地说:“秦军中,有个百夫长,口目纳兰明,在战场上颇立了一番功劳,听说除了勇武之外,尚且敏锐善谋,是秦人中少有的知礼仪,懂法度之人。秦何伤将秦人旧都的皇族一并接入皇宫,服侍护卫者不够,大多在军中调拨,此人也被调入宫中任职侍卫统领。此人既在军中有些旧缘,又因将要护卫天子,身在帝侧,于官员中,也颇有些颜面地位。他刚刚派人把他的家人从秦都接来,他的妻子在家乡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孩子,他极为珍爱。只是这幼子是难产而生,极为体弱,百药无效,他几乎把满京城的大夫,全抓去给儿子看过病,也曾是把神棍、神婆叫去祈福,就连京城内外,寺院道观的和尚、道士也被抓去,为他的儿子念经。
“自京城失陷以来,寺中时常被劫掠,寺中弟子,常遭奴役杀戮。老衲空有武艺,亦难以救护,却在此时机,想到了一计。便对纳兰明说,寻一个八字与小公子相合的孩子,认做儿子,做为替身,在慈云寺带发修行,以求让小公子可以长命百岁。秦人虽狠毒,却也相信神佛,而民间把病弱的儿子送去出家,以求续命的习俗,他也知道。他是病急乱投医,便答应下来,托老衲寻找一个合适的孩子。将来,有纳兰家的公子在寺中出家,本寺就不会再有秦军骚扰劫撩,寺中诸人出入也方便自由许多,就算偶尔有什么人寄住在寺内,也不会被查知。”
众人闻言,俱皆默然,此时此刻,他们之中的孩子,只有一个。谁也不能为他们年少的主人,做出这样屈辱的决定。
只有一直静静聆听的卫孤辰,淡淡道:“大师要我去向秦人屈膝,行认父之礼,磕头献茶吗?”
这么年幼的孩子,这么冷淡的问句,却莫名地让身为一寺主持,自身亦有极高武功修为的慈云大师心间一凛,几乎不敢与这孩子对视。
他忙强自笑笑,学着其他人一般唤他:“小公子误会了,小公子身份贵重,岂可行此屈辱之事。我自会寻一个离乱中,无父无母,且与小公子年纪相当的孤儿前去见纳兰明。
纳兰明也只是要随便找个人做为儿子的替身罢了,随便行个认父礼,给些银子,外加信物,便会打发了出来,就算他要派人服侍,老衲也会以出家宜简朴为名拒绝,他们根本不会认真记住孩子的长相,何况小孩长得快,相貌变化也快,过段时间,就算说小公子就是当日的孩子,也没有人会发现不是。到那时,人人都知道,纳兰家的公子在本寺修行,一般的秦军不敢来扰,高层的秦将,也懒得来扰,门上挂起纳兰明的信符,可做护身符,小公子身上带着纳兰明的信物,就算是几万秦人中,也可出入自由,将来,这一层身份,或许会有很大的帮助。”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点头。
余伯平微微吁出一口气,对着慈云深施一礼:“有劳大师了。”
就这样,他与一个刚刚出世没多久的孩子,订下了兄弟的名分,就这样,大雁国逃亡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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