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颂歌-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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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位亡灵战士，他们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像是艺术家完成的雕塑，依次排列摆放在雪地里。
他们的元灵依然存活，只是“妖魔之王”不知用什么手段让他们陷入沉睡。然而，他们的身体的确损伤严重，再这样下去，他们的血肉将被耗尽，连骨头都会被腐蚀成灰。
缇雅俯身下蹲，指尖轻触沙伦。艾斯塔冰冷的胸膛，低声说：“醒来吧，和我回家。”
白色光芒从她指尖散开，缇雅正尝试用黑魔法唤醒亡灵战士，然而，洁净的光芒延伸片刻之后，突然急速回缩，缇雅显出惊讶的神情，站起来后退几步，缓缓转身。
红衣恶魔站在洁白冰雪中，格外耀眼。他漆黑的双眸看上去有些空洞阴冷，那片幽暗之中，映着缇雅清丽的身影。
“不愧是神魔融合的缇雅。圣。里格，真的让你找到了。或者说，是有毒的光辉使者给予了你完美的指引？”他盯着缇雅胸前的十字架项链，若有所思地说道。
“它在你体内……”缇雅呢喃低语，她从彼列身上感应到非比寻常的气息，近似于其他妖魔，却又不完全相同。
彼列盯着她。认真地点点头。缇雅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地说：“所以，我现在应该称你为——‘妖魔之王’？”
彼列微翘嘴唇，眼神迷茫地摇摇头。缇雅无法探知他的内心活动。只能等待他给予解答。
“我被琉卡扔进深渊，濒死之际，它治愈了我。于是。我便成为它的容器之一。但你也看到了，以我们这种身体承受它，必然会受到损坏，所以，它又带走了封印外的亡灵战士，当然，这是我的主意。”彼列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继续道：“它很和蔼，不像恶魔的黑暗能量那般喜欢控制别人的意识，它更善于交谈。所以，现在的我，依然是鲜艳的红衣彼列。”
缇雅盯着彼列的眼睛。沉默不语。她知道，他所言属实。
“那么，你煞费苦心地找到亡灵战士，是打算带他们回去，还是就地将其毁灭？”彼列抬着眉毛问道。
“我想知道，这是谁的问题。红衣彼列，还是，‘妖魔之王’？”
“你暂时可以把它理解为，我们共同的疑问。”
缇雅目不转睛地盯着彼列。思绪飞速运转。突然，一道冷光闪过，眨眼间，芒焰修长的剑身显现，她握住剑柄，刺向红衣恶魔的胸膛。彼列闪躲了一下。但因缇雅速度极快，剑锋依然没入他的肩膀。
“哦，你把它吓跑了。”彼列毫不惊慌，一边说着，一边脱离剑锋，幻影般移到雪地里的亡灵战士身旁。
“现在，它又回到了精灵们的身体里。或许，你可以用利刃毁掉这些可爱的容器，不过就像这样，它会及时离开，寻求新的庇护。”彼列说着，疲惫地叹了口气，目光中竟流露出几分怜惜之情。
“它被你们称为‘妖魔之王’，实际上却很可怜，它不具任何攻击性，有意识有思想，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躯体。永远都在寻求着寄宿的容器，四处飘荡。它始终在奉献，为了种族的生存而努力……”彼列声音渐弱，眼神有些涣散。
“它很善谈，交流中带我回顾了那场远古之战，神明与妖魔的厮杀。它说，如果它们的命运注定是灭亡，创世的神明为何还要让它们诞生于大地？它们是世界的第一批子民，只是因为丑陋庞大的形貌而被称为‘妖魔’，甚至连生存的权利都被悉数剥夺……如此境遇，任何人都会沉入愤怒的深渊，它们，也不例外。”彼列继续幽声讲述。
“妖魔从沉睡中醒来，不知岁月变迁，世界早已改变。它们认为，这边大地仍然是最初的战场，它们在卡斯诺尔大陆嗅到了神明的气息，而在妖魔眼中，你们就是那些试图剥夺它们生存权利的神。”
“所以，在它们看来，如今与精灵的对抗，是远古之战的延续。”缇雅过接过彼列的话，做了一个总结。
“创世之初，世界除了未离开的神明，就是妖魔。神明的身体不能被侵染为容器，‘妖魔之王’只能在妖魔之间来回流动。神明无法毁灭它，只能将其封印；而今，卡斯诺尔大陆却拥有它用之不尽的容器。虽然妖魔很蠢，不知岁月变迁，但‘妖魔之王’的思维很清晰。”彼列没有继续言语，他想，说到这里，缇雅应该都明白了。
“现在，我可以把他们带走了么？”缇雅语气平稳，并未展露出他预想中的神情。
“你要牺牲这些精灵战士？”彼列不可思议地望着缇雅，她坚定的目光让他相信，她已作出决定，并找到了达成目标的方法。
“正如你所言，岁月变迁，世界已改变。如今的卡斯诺尔大陆是精灵的家园，任何人无权破坏、掠夺。一切因弑神而起，终结它，总要付出代价。”缇雅说完，缓步走向彼列。
“不！你不能——”彼列气结难言，跳到缇雅身前，意欲阻止她继续前行。
“彼列，很遗憾。在你所剩不久的生命里，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吧。”缇雅话音未落，轻盈的身体便越过彼列肩膀，悬在半空中，将依然安详沉睡的亡灵战士罩在光影传送的魔法圈里。
“不会再见了，鲜艳的地狱外交官，红衣彼列。”缇雅说完，带着二十一位亡灵战士，转瞬消失于柔和的光晕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　险关

请把渴望藏在心底，开始远游。生命的荣枯伴随日升、月落。纯白的光辉统治着为灵魂翱翔的无际天空，那里无昼无夜，无形无色，永远，永远没有言说。
——《千夜叹息》
长夜未尽，梵卓依然坚守战场，坚守着等候缇雅归来的承诺。缇雅和亡灵战士们的旅行并不平稳，越近封印，波动越大，光影传送受到妖魔气息的干扰，产生紊乱，缇雅未能操控妥当，以至于她和亡灵战士全部以极速撞向封印光墙、既而被弹落的方式着陆。
“他们回来了！”封印里的一位精灵高声喊道。
“缇雅！”维兰呼唤着，意欲开启封印。
“不！”缇雅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单膝跪在地上，一边大声说，一边做出阻止的手势。
“它还没有离开……”缇雅低声说：“再等等……”
梵卓退到缇雅身旁，此刻他已是大汗淋漓，身上也挂着不少伤痕，但依然精神抖擞。
“接下来怎么做，缇雅公主？”他气喘吁吁地请示道。
“等到‘妖魔之王’彻底离开亡灵战士的身体，我们一起撤回封印。在此之前，还需辛苦你了，梵卓。”缇雅语气严肃诚恳。
“没问题。”梵卓爽快回应，握紧圣剑，再次投身火热战场。
缇雅集中全部精力，凝神感应“妖魔之王”的流动。它在犹豫、踟蹰，直到天明前一刻才悉数离开亡灵战士的身体，分散进入极致体型庞大的妖魔体内。
缇雅立即召回梵卓。在维兰开启通道的短暂瞬间，带着二十一位亡灵战士进入封印。
而“妖魔之王”由于失去了精灵容器，无法继续发挥隐身的功效，所有妖魔都暴露在阳光之下。从封印内望去，无数丑陋的怪物遍及大陆，可怖又壮观。
整夜奋战的梵卓终因体力不支而跪倒。水泽精灵将他扶到一旁，认真地为他疗伤。二十一位亡灵战士依然昏迷不醒，唯有气息尚存。
“维兰，请把他们送到艾茵莫卡悬山，契约之殿。沙伦等人的元灵必须在‘妖魔之王’毁灭的瞬间注入他们原本的身体里，只有元素精灵王可以做到如此高难度的元灵复位。”缇雅简要解释道。
“好的。”维兰说着就准备行动。
“等一下！”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悲戚的声音，大家纷纷寻声望去。只见雪娜莉。奈罗，不，是绮丽。塞拉莫小跑着冲出来，跪倒在亡灵战士身边。
“哥哥……姐姐……大家……”绮丽几近哽咽，缓缓垂下眼帘。泪水悄然滑落。
“绮丽。”琉卡轻声呼唤，蹲下来抚摸她柔软的发丝。
“你希望，我也和他们一起离开吗？”绮丽含泪望向琉卡。
琉卡没有回答，他正透过雪莉娜的眼睛注视着绮丽的灵魂，悲伤而又充满渴望的灵魂。
“你真的已经释怀了吗？真的完全忘记艾尔韦斯荒原的一切了吗……”绮丽继续追问，想起血腥痛苦的经历，又忍不住落下泪水。
“我从未忘记。”琉卡微笑轻语，目光温柔地笼罩着她。“我从未忘记那天，从未忘记过你们每一个人。即使如今你在雪娜莉的身体里。我看到的，只是记忆中的绮丽。塞拉莫，我亲爱的妹妹。”
“哥哥……”绮丽哽咽着，扑进琉卡怀里。“我不想离开，我不想就这样无声地消散在空气里，我很害怕……”她抽泣着。双手紧紧抓住琉卡的手臂。
“绮丽，对不起，没能守护好你们，对不起。”琉卡抱紧她，声音微微颤抖。
缇雅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蓦然想起不久前在冰雪覆盖的珍藏之山，彼列对她说的那些话，关于“妖魔之王”，关于远古的战争。
如果它们的命运注定是灭亡，创世的神明为何还要让它们诞生于大地？它们是世界的第一批子民，只是因为丑陋庞大的形貌而被称为妖魔，甚至连生存的权利都被悉数剥夺……
缇雅知道，很快，她将去完成一件残忍的事。即消解卡斯诺尔诅咒之后，她要再次以清醒的理智和意识，手刃二十一名精灵战士，继而让妖魔彻底从世界消失。
维兰终于体会到缇雅解除卡斯诺尔诅咒时那无以言说的心痛，然而此刻，缇雅并未感受到相似的痛苦。她猜想，可能是因为失去心脏的缘故，但或许，她已经习惯这样的残酷，变得有些麻木了。
“死的历史无法复生，活的历史要用鲜血抒写。绮丽。塞拉莫，接受这一切，回到属于你的时间中吧。”缇雅语气平稳地说道，听上去有些冰冷淡漠。
绮丽的抽泣戛然而止，她喷涌澎湃的浓烈情感在缇雅的声音中逐渐冷却。她松开琉卡的胳膊，缓缓站起来，依次环顾四周的景象，充满留恋的目光似乎想把所有的一切刻进即将随灵魂消散的记忆中。
“琉卡、塔鲁，请带着亡灵战士赶赴契约之殿；嘉蒂丝、夏依，请召回那二十一位被侵染的精灵同胞。”维兰严肃下令，大家努力从沉重的气氛和情绪中恢复过来，开始行动。
“永别了，各位。永别了，维兰。卡斯诺尔，我相信……你会成为精灵界伟大的王。”绮丽含泪向众人告别。
“我会的。”维兰轻声回应，眼圈微微泛红。
琉卡首次在精灵战士面前发挥他体内的恶魔之力、以黑魔法产生的光圈罩住自己、塔鲁和二十一位亡灵战士，转瞬消失于半空。
“聪明的琉卡，已经掌握了光影传送的奥义呢……”缇雅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呢喃低语。
明媚温暖的阳光照亮了整片大陆，妖魔凄厉的嘶鸣依然不绝于耳，如此喧闹的白昼让许多普通的精灵居民离开驻地，成群结队地靠向封印边缘。
恐惧是必然的。当他们看到封印丑陋庞大的妖魔，难以自制地发出惊怖的叫喊。这些天，他们只知战士们在封印与敌人战斗，或许是地狱的魔兽，或许是高等级的恶魔，却未曾想象到，敌人的真实面貌竟是这般不可思议，令人窒息。
他们在距离封印较远的地方停顿驻足，担忧地望着略显疲惫的战士们。虽然已经有很多如诗人、酿酒师、音乐家等普通居民，经过短暂的训练成为战士，但最终，战士的总数只达到了普通居民人数的三分之一，大部分精灵依然是没有战斗力，需要接受保护的弱者。而今，他们被强烈的恐惧围绕，将微弱的希望寄托于可以保护他们的精灵战士身上。
缇雅倾听着他们心中的恐惧，不禁感慨，无论岁月变迁，世界如何改变，任何时候，任何种族，相信并敬畏的，都是强大的力量，或许所谓忠诚，也会在实力的差异中，发生微妙的转变。
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的权力。缇雅想。
她看着越聚越多的精灵居民，有些担忧，自己是否将要在卡斯诺尔的民众前上演一场血腥的杀戮。
尽管战士们了解其中原委，事后也会向所有人解释清楚，但扮演刽子手角色的，终究是缇雅。圣。里格，世人不会忘记为大陆和平英勇牺牲的二十一位精灵战士，当然也会记住亲手将他们毁灭的恶魔公主。
欢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唯有痛苦与鲜血，令人永远铭记。
缇雅想，或许在众神之外，还有一位隐秘的命运之神，他掌控着包括神明在内所有生命体的命运，而很不巧，她的存在便是命运之神的恶作剧。
思维跑得有些远了，缇雅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疾步走来的夏依和紧随其后即将为和平牺牲的战士们身上。
夏依神情严肃，如临大敌，她走到维兰面前，未等开口说话，缇雅便沉声问道：“失踪的人，是谁？”
“失踪？嘉蒂丝？”维兰向人群里扫了几眼，他没看到绿精灵的身影，不知缇雅口中“失踪的人”是否指的是嘉蒂丝。
夏依看了缇雅一眼，又不无忧虑地望向维兰，压低声音说：“是弗里斯，他不见了。嘉蒂丝正在四处寻找。”
“弗里斯……”维兰一时有些发懵，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他原本是赤焰族的音乐家，后经训练脱颖而出，在帕布格斯塔悬山获取了精灵之剑，成为一线战士。因为嘉蒂丝和他的爱人是好朋友，所以嘉蒂丝对弗里斯比较熟悉。”夏依解释道。
“然后——”维兰皱起眉，脸上显出几分不悦，他从未听嘉蒂丝提起过她还有“好朋友”，而且，还是个女性精灵。
“有人看到，弗里斯和他的爱人在一起，然后两人就失踪了。我陪同嘉蒂丝找了几个地方，但都没有结果。后来，嘉蒂丝让我们先回来集合，她独自前往赤焰族驻地，临别前，她提到了‘赫普’……”夏依的声音逐渐变弱，她已然相信，这回嘉蒂丝一定能找到弗里斯。
“赫普……”缇雅仿佛呢喃自语，神情严峻地望向赤焰族的驻地。
夏依认为缇雅在询问“赫普”的含义，便友好地解释道：“每个精灵族都有他们的赫普，其中有许多浸满金色光芒的池子，名为夜光池，男女精灵在池中完成交合，女性精灵便会受孕，百天之后就会——”
“笨蛋，他会害死整个赤焰族！”缇雅压低声音，愤然地说着，撞开维兰的肩膀，疾风般冲向赤焰族的驻地。
维兰让夏依和战士们在封印边缘等候，转身紧随缇雅身后。
她说弗里斯会害死整个赤焰族，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八十九章　柏莎

那在光影离合之中，潜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