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颂歌-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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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兰当时并未回应，只是沉默地接受了如此平和的称赞。但其实，他很想说，所谓“分权思想”的灵感包括之后所有，都源自萨麦尔。
睿智的光辉使者即将成为卡斯诺尔大陆权力体系中的重要一员，与维兰和精灵一起，建立崭新秩序。维兰对此充满期待，虽然现实和理想大相径庭，但目的都是为了大陆的和平与强盛，最重要的是，接受了萨麦尔的条件，缇雅能够获得继续生存的权利，隐匿在人界安静生活，维兰还可以经常去探望她……
如果没有缇雅，维兰是否能单纯接受萨麦尔的条件？他偶尔会想到这个问题，但每次，他的答案都是毫无犹豫的肯定。从势不两立的敌人到并肩作战的朋友，未来将朝向更深层的关系发展，这般逆转的事实，无论是谁，都需要时间来消化吸收，缇雅也不例外。
没错，一定是这样。缇雅还未彻底发泄她的愤怒，维兰和萨麦尔就结成同盟，揭开她发动战争的真相，并选择了一个令她感动、两全其美的未来——面对突然的变化，她肯定还得再折腾几番才肯罢休，就像萨麦尔分析的那样。
维兰这样想着，不由地舒展眉头，阴郁的脸上终于浮现出轻松神情。日光渐斜，再过一会儿，他也该出发了。
在维兰暗自思量的同时，缇雅正跪坐于路里欧特悬山的草地上，脸色苍白，神情黯淡又木然地面对着梵卓和贝西卜。
距离几人较远的阿斯蒙德正全力准备夜间的决斗，安静地待在依然昏睡的夏依身边，等候夜幕降临。
“他赢了。”沉默半响后，缇雅终于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话，继而缓缓道出贝西卜和梵卓所不知的事件，关于神明赐予的法典和制度，关于萨麦尔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理想的过程。
“他赢了。”缇雅呢喃低语，苦笑着垂下眼帘。“现在，萨麦尔理想中的秩序正通过维兰的手逐步建立，他的生死，似乎已不再重要……”
“恐怕主神不会这么想。”梵卓轻叹道，俯身握住缇雅的肩膀，将她扶起来。“苍穹密令是主神下达的最高密令，你被选中成为执行者，试想一下，你若宣布任务失败，主神会坐视不理么？不要忘了，天界已经正式掌控精灵族赖以存活的能量源。”
“是啊……”缇雅恍若如梦初醒，倒吸冷气，指尖轻微颤抖。
“现在，去契约之殿寻求答案，这里的一切都在主神眼中，如今形势发生逆转，我们必须知道主神和天界的意志——”
“你是对的！”缇雅打断梵卓的话，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向山边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身望向两人。“骄傲的主神应在愤怒之中，他已对我抱有怨言……但是还有一个人，他会帮我。”
“瑞米尔？”梵卓轻蹙秀眉。
“嗯。”缇雅点点头。
“如何——”
“他就在我的意识里。”缇雅微笑低语，走向另一侧茂密的丛林。“暂时不要打扰我。待会儿见。”
瑞米尔并未辜负缇雅的期待，在她心底的反复呼唤中现身。
“我该怎么做，瑞米尔……”缇雅凝望他沉静的容颜，幽声低语。
“主神已决定在七日后进行‘天启’。”瑞米尔的声音依然动听而富有磁性。
“天启？”缇雅紧张地皱起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彻底毁灭。”瑞米尔垂眸轻叹。“这是苍穹密令失败的补救方法。”
“怎么会——”缇雅一时难语，差点窒息。
“维兰和萨麦尔将主神为大陆编纂的制度改至面目全非，让精灵界的秩序脱离主神掌控中的世界轨道。虽然我很欣赏更改后的法典和制度，但是主神，有他自己的想法。”瑞米尔说着，抬头望向逐渐被夜色笼罩的天空。
“我明白。”缇雅垂下眼帘，长长地叹了口气。“请告诉我，瑞米尔，有什么办法可以阻住天启，不能就这样毁灭……”
“在七日之内完成苍穹密令。不过，除了终结萨麦尔，还有一个任务——”瑞米尔欲言又止，目光温柔平和，似乎再等她说出答案。
缇雅摇摇头，眼中升起朦胧迷雾。
“更改过的法典和制度无法复原，但可以悉数销毁，将重构秩序的权力和职责交予维兰。卡斯诺尔。”瑞米尔沉声道。
“更改的，不止是书册里的文字，还有意识。即使毁灭重构，维兰创立的秩序——”缇雅突然止住声音，她看到瑞米尔微笑着摇头，不由地皱起眉。
“维兰还没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能够在短暂的三天里学到萨麦尔思想的精髓。他完全是被萨麦尔的意识引导，或者可以说是，中了光辉使者的毒，不知不觉写下了萨麦尔理想中的秩序。如果现在，这些书册全部化成灰烬，维兰能够再创的秩序，依然会固定在世界的既成轨道内，没有任何超越，但或许，会有那么一丝接近。若能如此，也是卡斯诺尔大陆的幸运了……”瑞米尔声音渐弱，若有所思地遥望北境。
缇雅望着瑞米尔，黯然垂泪。
“另外，我必须告知你，只有地狱之火可以彻底焚毁那些书册，没有其他方法。至于如何获取地狱之火，你可以向鬼王贝西卜索要答案。”瑞米尔说着，缓步走到她身前，温润指尖轻触她的脸颊。
“一些必须被毁灭的东西，它们并非没有存在的意义，只是时间未到。我相信，萨麦尔会理解并接受这样的现实，因为，他已经做到了。”瑞米尔浅笑低吟，光影离合间，他已如烟尘般消失在流动的夜风中。


、第二百八十九章心难弃

第二百八十九章心难弃
我被一种深不可测的距离所纠缠，我被晦暗的魔法师缠住了双脚，我已经又一次被灰尘蒙住了双眼。而此刻，我知道，无论我爱他有多远、多深，他都已经把我放弃。
——《千夜叹息》
维兰如期赴约，踏着星光，只身前往艾尔韦斯荒原。贝西卜陪同阿斯蒙德提前抵达，在熟睡的夏依身旁布下魔法阵之后便走入幽暗，与他们保持着隐藏自己气息、同时又能密切关注战场的距离，等待暗夜精灵翩然降临。
维兰没有在附近看到缇雅的身影，有些失望，但他相信，缇雅一定是消弭了能量气息，安静地站在某处审视。
维兰准备狠狠教训阿斯蒙德。这个黑发俊美的堕天使就算是遵循缇雅的命令，未免也太过张狂，何况，阿斯蒙德和夏依的香艳事迹的确让维兰颜面受损，尽管按照重新更改的法典和制度，两位你情我愿的男女并不应遭受制裁，不过，这既然是缇雅的发泄愤怒的方式，他就索性奉陪到底吧。
艾尔韦斯荒原的决斗不紧不慢地拉开序幕时，缇雅已悄然进入暗夜城堡，在凯文森的书房里寻找那些被更改的书册。
“你认为维兰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任何人都能看到的地方么？”一个深沉的声音在寂静空间中回荡，缇雅的指尖停在书架上，旋即缓缓落回身侧。
“想要欣赏我的作品？”萨麦尔如幻影般在缇雅面前显现，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脖颈。“你不知道这有多难。那些书册蕴藏着神明的祝福，纸张撕毁可再生，更改上面的文字则要运用比它更强大的力量。看着我，我的脸色是否有些苍白？这三天的浩大工程让我变得非常疲惫，现在，你或许可以轻松地将风末刺进我胸膛，但是我建议，你最好等到我把‘受刑的反叛者缇雅。圣。里格救活之后’，再来终结我的生命，悄无声息地。。。。。或者，让我陪你一起离开卡斯诺尔……”
萨麦尔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蕴含欣慰和希望的微笑。
缇雅听到最后一句，承接着他与之前不尽相同的目光，颤抖地垂下眼帘，紧紧握住他搭在自己脖颈的手，将它们移到唇边，轻轻亲吻他温热的指尖。
“一些必须被毁灭的东西，它们并非没有存在的意义，只是时间未到。我相信，你会理解并接受这样的现实，因为，你已经做到了。”缇雅将瑞米尔临行前的话变为自己的言词，潮湿的声音里饱含着忧伤深沉的情感。
聪明如萨麦尔，在缇雅未将事实清晰讲述前，经过短暂的思索分析，便得出结论。
“天启么？”萨麦尔说着，摇头叹息。“果然还是要用这种愚蠢又残酷的方式，我们的主神啊…。。”
缇雅感受到萨麦尔肌肤的微弱颤抖，遂紧握他的手，专注地凝视着他，目光温和又晶莹。
“你们应该庆幸，我不是那种把青山变成焦土，也要在焦土之上称王的人。”萨麦尔沉默片刻，幽声低语，缓缓抽出被缇雅紧握的手，走到石桌旁，指尖在坚硬的墙壁上游弋，仿佛在寻找什么。
很快，萨麦尔的手指停在昏暗中，沉闷的声音随即响起，缇雅循声而望，只见石壁裂开一道缝，深蓝色的光芒悄然绽放，那其中，是萨麦尔“理想中的秩序”。
“如果你能在焚毁它们之前，抽空阅读一遍，我会感到，很荣幸。”萨麦尔将书册捧到石桌上，眼眸中凝聚着深沉的伤感。他苦涩的微笑里带着几分诀别之情，缇雅心酸难耐，强忍着涌至眼眶的泪水，缓步走到桌旁。
“我会的……”她哽咽呢喃，紧紧拥住萨麦尔，潸然泪下。“你已经做到了，萨麦尔……你已经做到了……”
“去吧。”萨麦尔微笑道，一手拍着缇雅的肩膀，一手轻柔地抚摸她的长发。“距离‘天启’还有多久？”
“七天。”缇雅靠在他怀里，低声回答。
“有限的时间。”他叹了口气，捧起她的脸，温柔地望着她。“你要面对的麻烦还不少。彻底销毁这些书册需要用到地狱之火，贝西卜会告诉你获取方法，最好让他协助你。呵，此外，你还要应付维兰的抵抗和干扰。请原谅，在这个过程中，我无法给予你实际的帮助，因为你知道，‘上面’注视着一切。我所能做的，只是在最后时刻，欣然接受命运的结局。”
缇雅泪流满面地点点头，捧起成摞的书册，缓步走到窗前。她知道萨麦尔正注视着她的背影，她不敢回头，只是在心底反复呼唤他的名字。
“快走吧。”萨麦尔温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现在还不是说‘永别’的时刻。”
缇雅的肩膀在他的视线中轻微颤动了几下。她依然没有回头，静立片刻后，化作一道白光，越过窗格，没入深邃夜空。
缇雅回到路利欧特悬山时，阿斯蒙德和维兰的决斗已经结束，胜负自然在众人意料之中，可怜的堕天使被暗夜精灵修理得很惨，眼见着维兰将夏依抱走，自己却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叹气，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然而，阿斯蒙德对夏依充满愧疚，十分担心她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贝西卜将阿斯蒙德带回悬山，他伤势严重，至少需要三天静养才能恢复正常。安顿好阿斯蒙德之后，贝西卜来到另一侧的树林，与缇雅和梵卓对面而坐，在他们中间的石台上，摞着绽放暗淡光辉的书册。
缇雅柔声道出她与瑞米尔交谈的内容，以及她获取这些书册的过程，说到最后时，又悄然红了眼圈。
梵卓和贝西卜在她的讲述中陷入沉默，缇雅话音落下之后，三人安静地盯着书册，不言不语，似乎时光已凝固在空气中。许久，夜风里终于响起一声沉郁的叹息，缇雅蓦然抬起头，竟分辨不出这是谁的叹息。
“地狱之火……”贝西卜摇头苦笑，缓缓垂下眼帘。
“有多难？”缇雅目不转睛地盯着鬼王，凝眉低语。
“无论如何都要成功，不是么？”贝西卜柔声反问，指尖划过色泽深沉的书册封面。“我会尽最大努力协助你获取‘地狱之火’。不过，我们不能带着这些蕴藏神明祝福的东西前往目的地，必须在取到火种之后回到这里，所以——”
“我留下来。”梵卓轻声打断贝西卜的话，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我会守护这些书册，直到你们凯旋而归。”
缇雅望向梵卓，微启薄唇却欲言又止，温柔的目光里充满感激。
“获取地狱之火，比我们想象中艰难。最好的情况也需一天一夜，若是发生些许波折，时间又将延长。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在我们回来之前，维兰就会发现书册丢失，并且很快能得知它们的去向。即使在这个过程中，萨麦尔不会给予维兰实际的帮助，精灵方的力量也已今非昔比，然而，梵卓，你已经不再是——”贝西卜欲言又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梵卓神色平和地笑了笑，轻叹道：“的确，我已不再是昔日强大的炽天使，但是——”他停顿片刻，目光悠然地掠过缇雅的贝西卜。“但是，还不至于太差吧。”
“我相信你。”缇雅凝望着梵卓俊美的脸庞，语气温柔又坚定。
梵卓迎着她清澈的目光，微笑颔首。
“缇雅，我……我有一个问题。”梵卓有几分犹豫，但还是决定说出心中所想。
“我知道。”缇雅目光深邃，神色沉稳，仿佛已看穿他的灵魂。“你想问我，既然萨麦尔已接受现实，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维兰，如此，他便不会阻拦我们焚毁这些书册——我说的对么，梵卓？”
梵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认真地点点头。
“你了解我，梵卓。你应该知道原因，只是……只是你想听我亲口讲述……好吧，依循你愿。”缇雅说着，浅笑轻叹，遥望星空下的北方大陆。
“你们认为，如今对于维兰而言，萨麦尔和我，谁是他可以相信的人？”缇雅回眸低语，未等贝西卜和梵卓回应便继续道：“我想，你们心中的答案完全相同。所以，我说出的真相非但不会取得维兰的信任，只会让他困扰，让他在混乱中迷失方向。”
“这并非根本原因，对么？”梵卓走到缇雅身后，略带沙哑的声音随风渗入她的血液。
缇雅没有转身，亦未回眸，只有一声轻盈的叹息在空气中悄然消散。
“我既已在初始之时选择成为反叛者，就应该以如此姿态走完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她沉吟道，语气里飘荡着几许哀伤。
“依然不是最终答案。”梵卓说着，双手轻柔地握住她的肩膀。
缇雅转过身，望着他颇为无奈地摇头笑了一下。“你怎么也开始喜欢刨根问底了呢？”
“说出来。”梵卓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
“命运要毁灭萨麦尔的一切，我无能为力，甚至必须成为毁灭的执行者。但或许，我还可以为他保留一些，美好的东西，比如……他在卡斯诺尔大陆得到的信任和尊重。”缇雅终于说出最深层的答案。
“那么，你呢？”梵卓指尖微颤地抚摸她的脸颊，目光中凝聚着痛苦。“这不公平……”
“不……”缇雅浅笑低吟，握住他搭在自己脸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