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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机密-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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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碾子等打着手电,在书架上分头挑着自己的书。楼道传来脚步声。他们停下手,注意听着。

    门外传来中年人的声音:“就在这间屋子里。”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声音。大碾子等欲逃已来不及。门被推开,中年人先进门摸灯绳。舒乔急中生智,将手电支在下巴上,翻白眼,吐舌头,怪叫一声,那模样恐怖之极!

    “妈呀……”中年人窜出门,“鬼!鬼!”

    楼道里,二蛋急问:“什,什么,鬼?”

    “真、真、真的,女、女鬼!”

    “胡说,我就不信。”二蛋欲进又止,“你去叫人,我堵在这儿,把,把我的枪拿来。”

    中年人边跑边喊:“抓,抓鬼啊……”

    楼外,小碾子听见喊叫和几声枪响,下意识地爬起身就跑。他狂奔出好远,忽然想起应当救人,又撒腿往回跑。待他跑到楼后,看见窗上搭拉下来的绳子还在晃悠,知道大碾子他们已经跑了,转身又逃。这时,二蛋领着武斗队员已经绕过楼来,连追带开枪。

    二蛋喝道:“再跑,老子打死你!”

    小碾子不跑了,蹲在地上,抱住脑袋。十几支手电一起照着他。

    “是你!”二蛋吃了一惊。

    中年人:“他,他是谁?偷,偷的书呢?”

    “他偷书?他偷木梳!”二蛋的眼珠飞快地转了几转。

    深夜,大碾子等回到家,各自摸回屋。大碾子见小碾子的床是空的,奇怪:“大碾子呢?”

    司马童笑笑:“管他呢,反正他和枣儿在一起。”

    大碾子嘟嚷:“这么晚了,不大可能啊。”他躺下了。

    小村无声。

    天蒙蒙亮,枣儿来敲门。田妻开开门。枣儿不好意思地问:“碾子哥、解放哥他们回来了吗?”

    田妻吃惊:“碾子也去了?”

    枣儿:“他一个人后跑去的。我一宿没睡着,不知怎么的,觉得不对劲。”

    田妻快步走进男孩的屋,看见小碾子那张床空着,更加惊慌。她使劲推醒大碾子:“碾子呢?你们的碾子哥呢?”

    大碾子迷迷糊糊的,看清田妻,又看清枣儿,他冲枣儿说:“不是和枣儿……”

    枣儿:“昨晚你们过小河时,他跟在后面也去了。”

    “什么?!”大碾子一惊,坐了起来。

    堂屋。所有人聚在一起,垂着脑袋。枣儿陪着田妻抹着眼泪。大年堵着门蹲着,使劲吸旱烟。

    大碾子:“田叔,就让我们去一趟吧。”

    司马盍:“是呀。”

    大年摇头。

    丁丁:“不会有事的。我们打过仗,飞机、大炮都见识过,别说几条破枪。”

    枣儿惊问:“昨晚还打枪了?”

    丁丁自知失言,忙闭上嘴。

    田妻急了:“真的放枪了?”

    大碾子搪塞不过,点了一下头。

    “你这个孽种!”田妻失去控制,冲过去狠狠扇了大碾子一个嘴巴。随着这一响,大碾子和所有的孩子都愣住了。田妻自己也愣住了。大年生气地瞪着眼。枣儿更是吃惊,接着似乎悟到了什么。

    田妻难堪片刻,扑到桌边号啕大哭:“我真是有苦说不出来啊……”大年浩叹一声。大碾子、司马童、乔乔、丁丁痴呆呆地愣着。枣儿闪出门去。

    大年一把没抓住:“枣儿……”枣儿已奔出了院门。

    精神病院。

    到处是各种各样的病人。金达莱保持一定距离地看着。一护士路过,问金达莱:“你是探视病号的?”金达莱点头,又马上摇头:“不,老号长不是神经病,你们搞错了。”

    护士笑笑:“为什么不在他屋里待着,在这儿,你不害怕吗?”

    “害怕,不过,老号长现在更可怕。”

    护士奇怪。金达莱不想再说,走开了。

    单间病房,谢石榴正一跛一拐,怒气冲天地踱着、吼着,还用烟袋锅随手到处敲着:“她是我们谢家唯一一个小辈子人哪!看着她那个样子,我的心都要裂了,脑袋都要炸了!可你叫我怎么跟她说,怎么说得清楚!”楚风屏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

    桌上是一个旅行包和一摞秋、冬衣物。显然,楚风屏也是替谢石榴换季来的。

    谢石榴:“都怨贺伢子那个混蛋!都怨石娥发了癫!都怨他们俩狗胆包天!你说,是不是?是不是!”楚风屏只听,不说。

    谢石榴:“你不说?难道怨我?我那时挡着他们挡错了?把他们拆开拆错了?可我错在哪了?当时的情况是明摆着的,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没错!一点儿没错!”

    谢石榴冲着窗外大吼:“盼盼!这不是你石榴舅舅的错,不是我害得你一个小女娃子心里那么苦,舅舅没有害你,我没错!没错!没错!”狂怒之中,谢石榴一把推倒脸盆架,发出一阵乱响。门外,医护人员听到动静,跑了过来。谢石榴冲着门口奔来的医护人员狂吼:“老子疯了!老子疯了!老子真的气疯了!”医护人员面面相觑。

    “你们给老子打针呀!灌药呀!拿绳子捆呀!”

    楚风屏静静地开口了:“老号长,你这个样子,金金不敢进来。人家把你抓来时,她在大门外整整哭喊了一天‘老号长不是疯子,他是老红军。老号长不是疯子,他是老红军’……”谢石榴怔了一下,渐渐冷静下来。他大口喘息了片刻,问:“金金呢?……金金呢?”

    医护人员身后传来金达莱畏惧的声音:“我在这儿。”

    谢石榴:“进来,进来。”

    金达莱胆怯地挤进门,走到谢石榴身前。谢石榴搂住金达莱:“你也是一个小女娃子,一个可怜的小女娃子,前阵子,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楚风屏对医护人员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医护人员离开,楚风屏关上了门。谢石榴苦笑着,搂着金达莱,看看楚风屏:“差点儿把我憋疯了的这一大堆话,今天总算是吼出来了。”楚风屏也苦笑了一下。

    下午,大碾子等聚在田妻床边。田妻还在苦不堪言地哭着……

    枣儿闯进来,喘着说:“碾子哥,他,活着!”

    众人松了一口气。

    “人呢?”田妻忙问。枣儿:“听人说,不知被二蛋弄哪去了。”

    大年连连用烟锅敲着地皮:“那个狗东西,没安好心哪!”

    田妻边下床,边说:“我去求求他娘,我去求求他娘……”大年:“他娘早被他气得半死了,让老太太多活几日吧。”田妻又“呜呜”地哭起来:“碾子,你可千万千万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

    良久,舒乔走进侧房。不一会儿,她提着一个提包走出来,轻声说道:“田叔,我去了。”

    “你去哪儿?”大碾子迷惑地问。乔乔不答。大年颤颤悠悠地站起来,说不出话。乔乔过去攥了攥田妻的手:“田婶……”

    田妻也问:“乔乔,你要去哪?”乔乔不语,径直走出门。大年追到门外:“孩子,那个杂种二蛋,憋的就是你啊!”

    乔乔站住脚,没有回身,低声道:“我早就知道。”大碾子、司马童、丁丁对视一下,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大叫:“乔乔!”乔乔转身看看那三人,哀伤地问:“谁还有更好的办法救人?”大碾子、司马童、丁丁急而无语。舒乔反身,跨出院子。

    大年追到大门外,喊着:“孩子,别恨你田叔、田婶,我们实在是怕对不住碾子他……”大年无法说出口,狠狠捶了一下脑袋,蹲在门前。

    舒乔在光秃秃的田野上走着……走着走着,她回过头来,看见大碾子、司马童、丁丁远远跟在身后。乔乔站住脚,喊道:“童童,丁丁,你们回去吧。贺解放,你有良心的话,你一个人过来送我。”

    司马童、丁丁站住。大碾子一人走过来,接过乔乔的提包,与乔乔并肩向前走。一片芦苇随风狂摆着。乔乔突然站住不走了。大碾子多走了几步也停下来,他背对乔乔站了好一会儿,手中的提包落在地上……他转过身来。

    乔乔的目光火辣辣地看着大碾子。大碾子一步一步走过去,粗野地搂住了乔乔。他们笨拙而疯狂地亲吻着。芦苇狂摆……大碾子一下把乔乔抱起来,朝芦苇丛走……

    刚走进芦苇边沿,突然,远处传来喊声:“乔乔——”

    大碾子抱着乔乔转过身……刚奔上高坡的司马童、丁丁、枣儿看见这一幕。大碾子把乔乔放下来。丁丁、枣儿没好意思过来。司马童一人走下坡地。

    司马童先是冷静地对乔乔说:“枣儿追来说,田支前刚刚被那个二蛋送回来了。”然后,司马童转向大碾子,痛苦地看了一眼,猛地挥出一拳揍在大碾子的腮帮上,将大碾子重重地打倒在地。

    房内,小碾子躺在床上连呕带吐,说着醉话:“你个狗二蛋,还,还灌我……”田妻忙着侍候。二蛋披着大衣在一边得意地瞧瞧小碾子,瞧瞧众人,更是得意地看着乔乔。

    二蛋:“我什么也没问,碾子什么也没说。一个村的乡亲,不过多喝了几杯。”

    大年卑琐地给二蛋搬过一张凳子:“主任,你坐,你坐。”

    二蛋:“不坐了。告诉你们一件事,马上要招兵了,还有几个女兵名额。按过去的老话,你们都是将门出身,啊,虽说老头子或养父母眼下被打倒了,啊,可政策上说,重点在表现嘛。重在表现!”二蛋盯着乔乔,把“表现”二字说得十分隐晦。

    二蛋走到院门口,特地转身专门对乔乔说:“舒乔同志,欢迎你到县里工作,不过得自愿。强扭的瓜不甜,你说,是不是?”

    二蛋的军大衣摇摇摆摆地出了院门。乔乔的眼里盈满了屈辱的泪水。

    大石山,已是银装。

    山歌旷达。鹿儿一身樵夫打扮,边唱边砍着柴,身边簇拥着鹿群。

    根儿从床上起身,先拄拐走了几步,试着丢开,虽然歪歪倒倒,但还是走出了房门。迎着朝阳,根儿欣慰地笑了。

    她走进炮制草药的侧房,见案子上除了各种制药、称药的器具,便是各种书页泛黄的药典。根儿翻了翻,朝墙角看了一眼,那里有几摞《英语》、《高等数学》等大学课本,已是尘埃披面。根儿脸上的喜色顿然尽失。

    “姑——姑——”鹿儿背着柴,与鹿群拥进院门。进屋后,看见地上的拐杖,鹿儿愣了一下,叫着奔进了偏房。

    “姑……”鹿儿惊喜地喊着。根儿笑笑:“都说我得瘫一辈子,可你让我把拐也丢了。鹿娃,告诉姑,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方子?”

    鹿儿略显迟疑,盯问一句:“您真的不用拐了?”

    根儿走了几步。鹿儿抱着根儿跳起来。

    根儿:“告诉姑姑,让姑也多一手本事。”

    鹿儿:“哪有什么固定的方了,我边看书,边比较,都是瞎配的。”

    根儿看了一眼桌上数十个比酒盅略大的药碗,里面均有药迹,惊问:“你……给我喝前,你自己先尝了?!”鹿儿笑而不语。根儿勃然变色,怒视片刻,突然一个一个抓起那些药盅狠狠掷地,直到摔尽,她才气吁吁地说道:“鹿娃,你不该啊,万一试出大祸,我怎么对得起你的父母!”

    鹿儿嘟嚷:“我没有父母,我只有姑。”根儿张张嘴,无法言语地坐在案前。鹿儿蹲下身,摇摇根儿的膝盖,劝道:“姑,别生气,我一直很小心,高等数学都用上了,在用量上算得很精细。再说,也是那些鹿先尝的。”

    根儿抓着鹿儿浓密的头发:“你快成神医了。”鹿儿晃着脑袋,自夸:“贺半仙,天下第一妙手。”根儿笑笑,声音渐转苦涩:“可你不该只是个土大夫,姑真不甘心把你拴在这深山老林里……”根儿神色迷离,“如果那样的话,到那一天,爷爷,奶奶,会不认我的……”

    “不说这些!”鹿儿突然顽皮地说,“姑,你用我发明的药汤洗澡,不但病好了,人也更年轻漂亮了。”根儿羞赧地打了鹿儿一掌。

    鹿儿又道:“我声明,今天做最后一顿饭,以后勺权彻底奉还。”鹿儿离开侧房,做早饭去了。

    根儿拿起那本《高等数学》,吹去灰尘,用衣袖擦着,轻轻念叨:“快上课吧,快上课吧……”

    列车奔驰。

    车厢内,广播喇叭正播《东方红》,旅客们几乎人人捧着《毛主席语录》在读。旅客中有周天品等六七个带枪的军人。周大品看了两页“语录”,把目光朝着窗外。当年在根儿家的诸般情景、解放后自己在根儿门外的失望与送还手帕的往事又悄然浮现在眼前。

    车轮铿锵。周天品久久望着窗外的大山。

    一军官问:“团长,您在想什么呢?”周天品转过脸。

    军官:“今天的‘天天读’,咱们是不是结合毛主席关于‘国际主义’的教导,请团长再讲讲两次出国作战的故事?”

    众人纷纷放下语录本:“好,好。”

    “差不多一天讲两回,还讲什么?”周天品又转过脸去。

    军官瞟了周天品一眼,道:“团长,咱们新疆部队接兵的大本营在长沙,你干吗要亲自到大石山地区来?”

    周天品看着窗外:“这回的兵源跨三个省,七个县,我哪不能去?”

    军官:“那当然,那当然,我以为那几个红卫兵有在这儿的。”

    周天品:“要知道他们在哪儿就好喽!我倒真希望他们这回能正儿八经到新疆去当兵。”

    “就是。”

    “就是什么?!哪有那么巧的事,好好自学!”说完,周天品依然望着窗外,想着心事。军官等只好继续学习,同时小声嘟嚷:“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有的同志对别人马克思主义,对自己自由主义……”

    生产队祠堂,墙上贴着一幅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标语:一人当兵,全家光荣。

    一个戴花镜的干瘦老头坐在条桌前,主持报名登记。四周围着打闹嬉笑的农村青年。大碾子、司马童、舒乔站在祠堂门外的一棵大树底下。

    大碾子问:“丁丁怎么还不来?”

    乔乔:“她到公社卫生院领药去了,说赶不回来就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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