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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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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寺尾的示意下,佐藤才坐了下来。
寺尾接着说:“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团结。和支那人相比,我们日本人实在是太少了。只能执行以华制华的策略。我们这个组织的基层,完全是由支那人组成的。目前,佐藤君已经在他们心中树立起崇高的威严。他们需要你这样一位严厉地督导官来他们提高效率。好好干吧佐藤君!”
佐藤感激地垂首道:“是!”
这时,一个下级军官送来了审讯报告。
青木接过报告后先看了一遍。
“太精彩了。机关长,和您的设想是完全吻合的。”说着他把报告呈给了寺尾。
“白发老者?”看完审讯报告,寺尾的眼睛又眯起来。
那个下级军官说:“是的。领班的确是这么说的。”
“我想,此人很可能化了妆,那不一定就是他的真实面容。领班还能回忆起这个老者的面孔吗?”寺尾问。
“可以,据他交代,老者已经连续两天呆在那家酒馆里。昨天也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小费。所以他对老者的印象很深。”军官答道。
“很好,找一个画师,根据他的描述,画出老者的头像。”
“是。”军官转身离开了房间。
寺尾从沙发里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我们真正的麻烦,不是外部,而是内部。”寺尾阴郁地说道。
“是啊,我也一直在想,那个打电话到‘老水手’咖啡馆,泄露焦仁志行踪的人到底是谁呢?”青木站起身走到寺尾身边。
“查一下,同时了解抓捕赵丰年行动和焦仁志行踪的人有多少。”
“已经查了,有二十三个人。”
“的确很麻烦,不过那也要查。一个一个地查。佐藤君——”
佐藤迅速站到寺尾面前。
“你明天就和A先生碰一下,看看他能不能帮我们找出这个内奸。”
“是。”
“还有,画好老者的画像之后,要把那个领班送回他的家。给他一点钱。一定要封住他的嘴巴。”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寺尾仍然毫无倦意。他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信封。随着手腕的抖动,那张纸片轻轻地飘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用一个镊子将纸片夹住移到眼前。其实,纸片上那几个英文字母早就牢牢地印在他的大脑里了,但他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端详着、揣摩着它们。他多么希望纸片的另一部分没有被赵丰年吞到嘴里啊。
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人们往往把大上海称为“不夜城”,但那形容的只是百乐门一带声色犬马之地。而位于南区的那些狭街窄弄此刻早已是冷冷清清。
在一条泛着青光的石板马路上,一位老者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着。虽说上海的秋夜并不如何寒冷,可老者仍然围着厚厚的围巾。走不了多远他就会伏在拐杖上连喘带咳地歇上一会。好不容易,老人才拐进一条黑暗的弄堂之内。街边的一盏油灯下,守着馄饨担子的小贩听到弄堂里一串咳声渐行渐远,不由地心生感慨:这年头,年轻力壮的都活得不容易;就别说这样一位痨病缠身、穷困潦倒的老人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老者此时已经回到了弄堂口,正站在一片黑暗之中静静地观察着他。因为除了他之外,这条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过了足有十分钟,老者才回身潜入了弄堂深处的黑暗。他的脚步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动作轻盈敏捷,很快就来到了一家名叫“回春”诊所的后门。他的手杖以特殊的节奏轻轻地叩响院门。院门应声而开,老者一侧身就闪了进去。
“家兴那边没出什么问题吧?谷子。”他一边走一边飞快地解下围巾,脱去长衫和头顶的毡帽。
“路叔很好,四海哥也没事。”那个叫谷子的大脑袋,细脖子的少年几乎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他边回答,边接过围巾、帽子和长衫。
“大夫,水已经烧好了,我这就给你提上去。”进了屋子,来到楼梯口,谷子才说道。
“好的,完事你就睡去吧。”老者说完就爬上楼梯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先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才拧亮了桌子上的一支小小的台灯。这是一个狭小,简陋的房间。屋子中央是一张八仙桌,几条板凳散乱地围在四周。墙边是一张床,对面是一个不大的衣柜。
他打开衣柜,从最里面取出一个小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那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溜装着颜色各异的液体的小瓶子。这是他从海参崴的那个训练营带回来的。现在已经被他用得越来越少,这让他很心疼。
他取出一瓶装着透明液体的瓶子,打开后往墙角架子上的洗脸盆里倒了一点。这时谷子提着一桶温水走进房间把水倒入盆中。他把头埋进被温水稀释了的溶液里。头发上的白色瞬间就化作灰黑色的细小颗粒溶入水中。他对着镜子,仔细地把头发上的白色清理理干净才又换了一盆水。他再次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瓶。这一次,他用一块叠得厚厚的纱布沾着瓶子里的液体一点一点地擦拭着额头、眼角、双颊。很快,涂在脸上的特殊胶水失去了作用。额头的褶皱慢慢展开,眼角处耷拉的眼皮缓缓上移,双颊松弛的皮肤向四周收缩,渐渐地恢复了弹性。
又换了两盆水,他才把头发里残留的溶液和脸上的胶水彻底清洗干净。
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孔。消瘦的双颊下隐隐凸现的肌肉、狭窄而又坚实的下巴,以及如同被刻刀削裁过的颧骨无不证明秦铮是一个意志顽强的人。但是他的目光却是那样的平静,好像与世无争一般。
4。夜诊
躺在床上,秦铮在头脑里把今天的行动过程细细地过了一遍。他实在找不到任何纰漏和破绽。一天下来他已经十分疲惫,可他明白,这一夜他很难入睡。
这是因为,他看到她了。
当刺杀任务完成之后,路口一度异常混乱。秦铮出了酒馆,挤过四下奔跑的行人,在翻倒的汽车前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他确认了叛徒焦仁志必死无疑之后刚要离开,在汽车残存的一个后视镜里他看到了沈琼。
他赶紧转身,可是一个奔跑的行人却和他撞了个满怀。接着,又有几个人阻挡了他的视线。等他奋力挤过他们的时候却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他在做什么事情,头脑里总是留着一个位置存放那个凝固了的瞬间。她眉头微蹙,似乎也在观察着地上的几具尸体,他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小的姑娘。她比以前更加美了;穿着一件淡紫色的旗袍,头发微烫。一条鹅黄色的发带从耳后穿过将乌黑浓密的头发和白皙的面颊分开。这是一个标准的少妇的装扮。少妇!她已为人妇了吗?
秦铮翻了一个身,他开始憎恶这个漫长的夜晚。他睡不着却无事可做。只能任由记忆滚滚而来。记忆的大部分是那样的甜美而结尾又是那样苦痛。尖锐而又深重的苦痛。每一次都是这样。
最终他还是睡着了,只是睡得很不踏实。夜里下起了雨,在他梦中的那个场景里也在下着雨。
所以当“呯呯”的砸门声响起时,秦铮即刻翻身而起。他从枕头下面抽出那只苏制的托卡列夫手枪。快速地检查了一下弹夹,他立即占据了门后这个有利的位置。他听到谷子出了屋子,打开了院门。接着,他听见谷子和另一个人走进了屋子,而不是许多人一拥而进的那种嘈杂的脚步声,他才稍稍地安了心。那个人被留在了门厅里,谷子一个人跑上楼梯。秦铮躺回床上,他的右手插在枕头下面,手指依然扣着手枪的扳机。
开了灯,他冲谷子使了一个眼神。谷子摇摇头,表示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大夫,大夫!醒醒吧。有夜诊。”谷子大声说道。
来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穿着打扮像是个马车夫。他披着一件油布披肩,手上还拿着一把油纸伞。身上滚落下来的水珠打湿了他脚下的一圈地面。看到秦铮走下楼梯,他忙不迭的鞠了一个躬。
“大夫,您快救救我们老爷吧。半夜犯了心绞痛,疼得动不了。您受累跑一趟,钱不是事啊。”
秦铮带他进了诊室,一边收拾器械,一边问:“在哪里住啊?”
“肇家浜,嘿嘿,远了点啊。”车夫陪着笑。
“那附近不是也有几家诊所吗。”秦铮问道。
“都说您这里看心病看得好。”
“谁说的呀?”秦铮笑着问。
“一个老妈子。说她嫂子的心病就是您这给看好的。我这一路找。”
秦铮没再说什么。他收拾好一个出诊的皮包,吩咐谷子看好家,就跟着车夫出了门。
漆黑的夜里雨下的正大。车夫撑着伞把秦铮让进了一辆欧式马车的车厢内。秦铮发现,由于黑暗和大雨,从车厢内根本无法看见外面的任何景物。不过对于他来说这算不了什么。在海参威的训练营里,他们的课题是一个很长的名字。翻译成中文就是“城市内部的地下武装斗争”。他的教官在开课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像了解你的情人一样了解你所在的城市。”几年下来,秦铮的足迹踏遍了这座繁华都市的每一个角落。他想他已经达到了教官的要求。这时他闭上了眼睛,根据左右的转向和马车的速度判断着他所在的位置。
四十分钟之后,秦铮感到不太对劲。马车到达肇家浜之后并没有停留,而是向北进入了徐家汇路。除了执行任务,秦铮一般没有出门带枪的习惯。在非租界的街区里,行人经常会遇到特务,宪兵的盘查。身上藏着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毫无疑问,自己此时徒手干掉这个车夫非常容易。一旦到达目的地,对方的人数和是否持有武器都还是个未知数。但他分析了一下,感觉这并不像日伪特务机关的行为。对方是敌是友目前还不好判断,他决定看一看再说。
马车拐了一个弯。秦铮确信,现在他们已经进入了法租界内。印象之中,这里应该是成片的独栋洋房。就在这时,马车离开了街道,感觉好像走上了碎石铺就的一条小径。又过了一小会儿,马蹄的声响蓦然大了起来。四周传来回声,一直敲打着车厢顶部的雨点声戛然而止。
到了!
秦铮走下车厢的一瞬间,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警觉。
马车停在了一个带顶子的门廊内。
果然是一座独栋洋房。只是秦铮一下车就已经到了洋房的门口,无法看清它的全貌。
车夫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灯笼。
“阿四,怎么不开灯?”车夫问。
“嗨,这不是又停电了嘛。”
“大夫来了。”
“快请进……”
灯笼的光线很暗,位置又低,秦铮看不大清此人的面貌。但他能感觉到他的体格很健壮。秦铮也看不见房间里的摆设,灯笼只能照亮一小段地面。年轻人领着他爬上了一层楼梯。在一条过道的尽头,一扇门微开着,里面透出些许烛光。
走到门口,阿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却站到了秦铮的身后。一霎时,秦铮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可他咬了咬牙,还是推开了房门。
果然,一支手枪从侧面伸出来顶在了秦铮的太阳穴上。与此同时,阿四的手枪也顶住了他的后心。他被两支手枪押到了房间中央。房间很大,但没有什么家具,显得空荡荡的。秦铮的前面摆着一把椅子。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坐在里面背对着他默默地吸着烟。
“这算什么?绑票?我只是一个开小诊所的穷医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的。”秦铮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不是一个一般的医生,我们也不是什么绑票的。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那个人站起来转过身来。
这个人的个子很高,跟秦铮不相上下。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浓浓的眉毛之下,一双不大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哦,我不是医生?那你说说我是干什么的?”秦铮打算尽量先拖延些时间。夺下身侧的这支手枪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阿四这支枪却始终牢牢地顶在他的后心上。他需要时间来寻找机会。
“秦铮,原名秦山河。陕西临潼人。1934年,当你还是一个医科大学的学生的时候就加入了共产党。毕业之后,你被秘密派往苏俄,在海参威接受了‘契卡’的训练。两年之后,你潜回上海,直至今日。我说的没有错吧。”
“你们是什么人?日本人还是中国人?”秦铮觉得没有必要再装什么糊涂了。
那人微微一笑:“老实说,我们是中国人,但我们现在是在替大日本陆军参谋部的情报机构办事。之所以用这种方式把你请来,就是不想惊动驻上海的帝国情报处的人员。我们要在上海建立独立的情报系统。我们想把你作为我们的突破口。”
“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呢?”秦铮很焦急,到目前为止一个反击的机会也没有出现。
“很简单。把你的行动小组的成员姓名和地址全部告诉我们。”
“我需要一支笔,一张纸。”秦铮怀疑敌人不一定会上这个当。
果然,那人笑了起来:“不必了,秦先生。还是你说,我来写吧。”
“我要是不说呢?”
“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考虑。十秒钟之后,如果你不说出来,阿四就会现打折你的左腿。我还会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考虑。然后就是右腿。然后是左臂、右臂。总之我们有的是办法也有的是时间叫你开口。”
秦铮沉默着。
那个人不耐烦了:“阿四,从现在开始,你就默数十个数。他不说你就开枪,打他的那条腿你自己拿主意。”
秦铮暗暗计算了一下。如果阿四的枪口偏离三十度的话,那么子弹将射穿自己的左侧肺叶。但是他必须保证只能让阿四开一枪。那样的话自己在断气之前完全有把握干掉他们三个。还有外面那个车夫,只要他敢上来,也得把命留下来。当他头脑中的一部分闪过这个念头的时侯,另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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