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瓣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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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甜甜的，隐隐有些腥味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我一惊，急忙屏住呼吸。
“没用的。”树枝松开了我的脖子，“离魂香会从毛孔渗进去，等你的魂魄出来，容我搜过记忆，就用你们两个给这个孩子好好补一补。”
喉咙里越来越甚的火辣辣的感觉，使我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接着就是天旋地转，像喝醉了一样，怎么都无法站稳，踉跄了几步，便软软地倒了下来。周身针扎般的疼又开始了，而且比上次更厉害，连太阳**也跟着“突突”地跳。先是头顶越来越热，然后蔓延到四肢，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全身的皮肤变得胀鼓鼓的。
满耳回响的，都是那怪物乖张的大笑声，爪子般的树枝，现在正死死地扣在我的头顶上。
“出来吧！出来吧！”它兴奋地尖叫着。
在意识渐渐模糊的同时，能看到身上浮起一片白色，我不禁有些绝望——魂魄快要离体了，这次，真的完了吗？
眼前一片漆黑，像掉入了万丈深渊，感觉不断地在向下坠，就在这时，脖子上突如其来的火烧般的剧痛，压倒了所有的感觉，我忍不住呻吟出声，才发现自己已经清醒，而魂魄，也还好好地留在体内。
怪物“咦”了一声，撤回扣着我头顶的爪子，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香味淡了下去，身体也慢慢不再疼，我全身无力，满是冷汗地躺着，头虽然不晕了，但却非常疲倦，一点都不想睁眼。伸手摸下脖子，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是摸到先前被刺破的伤口，也并不深，血已经凝固，形成一个硬痂。
正在觉得奇怪，爪子又伸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躲，就被卡住脖子提了起来，眼睛探照灯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遍，突然又有根树枝，将我衣服的领口用力向下一扯，直到此时我才想起，脖子上靠近锁骨的地方，有巫炀上次弄上去的图案。
它似乎并不认识这个太阳似的图腾，有些疑惑，看了一会儿，那根扯着衣领的树枝试探地碰了碰我的脖子，见没什么反应，犹豫了下，猛地刺了过来。
在这短短的刹那间，我心里的无数个念头，像倒进杯子里的可乐的气泡，前赴后继地涌出来，可都稍瞬即逝，一个也抓不住，要死了吗？真的要死了吗？
“哧”的一声，感觉只是被戳了下，有点疼但并不厉害，我定了定神细看——在没有发现明火的情况下，树枝才碰到我就莫名其妙烧了起来。水分很快被烧干，火越来越旺，那怪物拼命甩着枝条，想利用甩动时产生的风把火吹熄，但根本没什么用，它发出的声音，也从怒吼，变为惨叫。这火仿佛是西游记里红孩儿的三昧真火，只有观音菩萨的杨枝甘露能浇灭。
此时它已经无暇再来管我，我只觉得脖子一松，腿一软，整个人便扑倒下来。然后，眼前一亮，整棵树竟然在瞬间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羁魂索，玄麒的魂魄失去了支撑，像张纸一样向下飘荡而去。
也不知道是多高的地方，反正，这次是真正的在往下掉，心因为自由落体运动而悬到嗓子眼，我不敢往下看，听天由命吧。
才想闭眼，就看到面前有个影子晃了下，谁接住了我，下落的速度也随之减慢。
“不要乱动。”果然，是巫炀，他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优哉游哉地慢慢下降。
沈天晖在地面仰着头，手里拿着我的匕首。
“点火，引魂。”巫炀简短地说，轻轻落到地上，把我放下。
沈天晖拿出黄纸，晃了晃点起一小团火，魂魄原本涣散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随后，他将火放到玄麒身体的肩头，魂魄也晃晃悠悠地跟了过来，站在那儿对着火光发呆。
沈天晖又拿了张黄纸，裹在自己手上，在魂魄的背后推了一把，力道很轻，魂魄却像被卡车撞到般飞了起来，在空中调整成躺着的姿势，接着便慢慢落下，与身体重合到一起。
“好了。”巫炀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他没事，过一会儿就能醒过来。倒是你这手，看起来是麻烦了。”

第九章　爷爷来了

手越来越痛，寒冷蔓延的速度正在加快，不用巫炀说，我也知道情况不太妙。
说话间，眼前的景物在慢慢发生变化，几分钟以后，便恢复到了我们最初看见的模样，只是，原本长着槐树的地方，现在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偏西的日头，正好照在小砖房的墙上，我忽然想到那个杀死自己孩子的父亲，不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小院里很安静，丝毫感觉不到怨灵的气息，我心头不详的预感又隐隐浮了起来，觉得有些奇怪。
“巫炀，想想办法吧。”沈天晖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
巫炀耸耸肩，说道：“不是我干的，与我无关。”
“想想老爷子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你忍心？”沈天晖双手环胸，斜睨着他，“没有他，能有今天的你？”
巫炀闻言，眉头一下皱起来，半晌，才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好了，我会想办法的——我就知道不能欠人情，真是麻烦！”
他抓起我的右手，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覆在上面，不一会儿，一阵炽热传来，疼痛好了很多，寒冷的感觉有所缓解，关节也不再僵硬，可以活动了。
“暂时不会有事。三天后，我们出发。”说完，便撇下我们，自顾自走在最前面。
路上，我问背着玄麒的沈天晖，爷爷到底是怎么对巫炀的。
“别多嘴，否则杀了你。”巫炀回过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吓了一跳。沈天晖倒并不在意。笑笑说：“以后。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我们要出发去哪里？”我再问巫炀。
他想了想：“阴间。也许到了那里。会有办法救你。”
到家没多久。玄麒就醒了。他说自己做了个梦。梦到和很多小孩子一起捉迷藏。很开心。巫炀说。这些孩子都是被拘来地生魂。
生魂。顾名思义。就是生者地魂魄。介于生死之间。我想。这也就是匕首无法伤到那个小女孩。她也无法碰到匕首地原因吧。
晚饭是沈天晖准备地。他地厨艺竟然出乎意料地好。
吃完饭，玄麒自告奋勇去洗碗，巫炀拉着沈天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一个人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倦意一阵阵袭来，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青鸾。”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
我一激灵，一下清醒过来：“爷爷……”
站在面前的灵，确实是爷爷，他微笑看着我，轻轻点了点头。
心里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眶一热，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青鸾，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爷爷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我擦了下眼泪，马上跟出去，路过厨房的时候，没有看到玄麒，一回头，发现爷爷已经走出很远，便急忙加快脚步，也就顾不上招呼玄麒了。
“我们去哪？”我问道。
爷爷没有回头，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走了一段路，天慢慢黑下来，最后一点光亮也被夜吞没，一弯新月，时而会被厚重的乌云遮住，风不大，阵阵吹过时，耳边隐约能听到“沙沙”的声响，奇怪的是，一路走来，不要说是行人，就是连一个活物都没有看到。
我害怕起来，悄悄将匕首握在手里，全身神经紧绷，时刻注意着前后左右的动静。
“爷爷……”我试探地叫了声。
“哦，快到了。”还是没有回头。
环顾四周，觉得似曾相识，定睛细看，原来是白天来过的僻静的小巷，又走了几步，我们跨入小院，站在了小砖房的门前，能看到门缝里透出的黄色的灯光。
这房子不是已经没人住了吗？我想。
“进去看看吧。”爷爷将我向前轻推了下。
我迟疑一下，还是伸手推开了门。
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看不出灯光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只有房梁上垂着一段灰白的绳子。
正想回头去问，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个身影来，等看清的时候，我不禁楞了一楞——这正是杀死自己孩子的那个父亲。他手里拿着一根绳子，向房梁上甩去，甩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便转身搬来张条凳，站上去，将绳子挂好，又调整好长度，仔仔细细地打了个死结，然后，将自己的脖子套了进去，同时脚下一蹬，条凳应声而倒。
只见他身体猛的向下一沉，绳子深深地勒进了脖子里，脸渐渐憋得通红，眼睛不断朝上翻，舌头由原本的微微吐出，慢慢变成整根伸出，挣扎了几下后，从身上稀里哗啦掉下什么东西来，然后就闻到一股臭味，原来是已经失禁。
“你看，自杀身亡的人，是不能投胎的，只能不断重复着自杀时的情景。”爷爷凑到我耳边说，“直到，找到替身为止。”
说完，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了，房间里一下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一阵怪异的笑声低低地传来，笑声中夹杂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
冒充的爷爷！我明白过来，心里窜起一股火。
“来，到这里来。”喘息般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我将匕首举到胸前，努力想看清那里有什么，但实在太黑了，像是谁用饱蘸浓墨的大笔，将房间里完全涂黑，一点光亮都没有。
“来啊，来……”声音变得无比温柔，轻轻地呼唤着。
不知怎么搞的，瞬间，我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有人在叫我，我要过去。然后就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脖子已经伸进了一个绳圈里，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那绳圈一紧，我便双脚离地，被吊了起来。
很痛，虽然被吊起的瞬间我一只手抓住绳圈，手指**了脖子与绳圈之间，可窒息仍然使舌头不自觉地伸出，血都涌向头部，眼睛酸胀，仿佛随时会弹出来。
最初的慌乱过后，我停止了胡乱挣扎，想着不知道匕首会不会有用。眼前开始金星乱冒，如果再不快点，就会成为吊死鬼的替身，全身几乎是没办法动的，但强烈的求生**支撑着我一点一点地抬起手，猛一咬牙，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向头顶的绳子砍过去。
不出所料，绳子立即就断了，我跌到地上，跪着，双手撑地，边咳嗽边大口喘气，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好点了，便急忙走出房子。
院子里，一切都和傍晚我们走的时候一样，平静得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时，眼前蓦地出现一张青紫的脸，离得非常近，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我吓了一大跳，喉头发紧，想叫却没叫出声，蹭蹭蹭连退好几步。
“眼睛……眼睛……”这张脸的主人，正是在房间里不断重复自杀的亡灵，他用没有瞳孔的眼睛盯着我，喃喃自语着。
我没明白，什么眼睛？
“把她的眼睛挖出来。”喘息般的声音又出现了。
听到这句话，亡灵的脸忽然扭曲起来，表情越来越痛苦，与此同时，我看到它的身形慢慢变高到大约两米出头一点，原本半透明的身体，也变得半虚半实，实体的那一半长出些细小的树枝，整个手臂渐渐变成木质，最后，手一张，五根手指变成了尖利的爪子。
至此，痛苦似乎结束了，它咆哮着，恶狠狠地向我扑来。
我害怕得大叫一声，就地一滚，堪堪躲过，那爪子直插进地里，抓起一大块泥土。
匕首呢？匕首在哪里？手里是空的，滚的时候手一松，匕首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正四下乱看着，它又冲了过来，再次躲过，发现这怪物的行动并不十分灵活，四肢有些不协调，但是力量却大得惊人，如果被抓到，肯定会被捏成两段。
就这样躲闪了几次，终于在围墙边看到了匕首。刚想弯腰去捡，又是一爪子袭来，虽然还是躲过了，但忙乱中，却跑反了方向。
来来回回扑了一会儿，它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身体，动作比刚才稍微灵活了些，好几次都差点抓到我，爪子从耳边掠过的时候，带进的劲风刮得脸生疼。而且，它好像也知道匕首的厉害，在有意识地不让我靠近，幸好院子并不大，我总能找到机会跑回来，试了几次，却始终没有办法拿到。
在又一次的躲闪过后，忽然发现它在攻击之前，为了能在发力的时候稳住身体，总是会叉开双腿站定，于是心一横，便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它过来。
当爪子举到半空的那一瞬间，我身子一矮，迅速从它**钻过，连滚带爬地直奔匕首而去。
它没想到会这样，愣了一下，随即一声愤怒的咆哮，我的心也随之狂跳，全身微微发起抖来，匕首近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拿到，但同时，爪子带起的风已经吹动了脑后的头发，我不顾一切地往地上一扑，刚好抓到匕首，然后连忙用最快的速度继续朝前爬去。
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前面就是围墙，没有路了，转过身，怪物像座山一样扑了过来。
这次，怎么样都躲不掉了。我闭上眼不敢看，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匕首狠狠向前刺去
第十章　月白石

感觉到有阵风迎面吹来，手上猛的一沉，力道很大，匕首几乎脱手，我急忙用双手死死握住，丝毫不敢放松。
没有惨叫，只听到一声闷哼，半晌，不再有什么动静，才敢睁眼去看。
地上还残留着些灰，想必是那怪物最后留下的一点痕迹，院子里到处是挖出来的土和大大小小的坑，连房子的墙上，也被掏出一个洞来。
我浑身是汗，气喘吁吁，手脚都还在发抖，见周围又恢复到一派平静的景象，便顺着围墙慢慢滑下来，坐到地上，回想刚才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看来是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妖怪了。
正在暗自庆幸的时候，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真是讨厌！我暗想。拿好匕首，站起来四下地看。
“不要鬼鬼祟祟的，还有完没完了，出来，快出来！”我大声地说——现在已经不会害怕了，只有不耐烦。
“不管你是什么，快点出来！”一想到看着我的，可能就是冒充爷爷的，心里又是一股火。
正怒火中烧地到处看着，忽然觉得脑后有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颈便是一痛，随即眼前发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感到头痛欲裂，努力抬起眼皮，视线也不是很清晰，只模糊地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面前一晃而过，我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躺好，使劲揉了揉眼睛，才渐渐能看清楚。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压压的枝叶，我愣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顺着枝叶一路看下来，果然，槐树又回来了，好像根本没有消失过一样。
妖怪。这是在第一时间想到地。然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