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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4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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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仙芝身上出现不计其数的细微伤口。

既不让王仙芝成功近身,但次次都可以在王仙芝身上留下战绩。

那把抛入空中的春雷刀到了顶点,开始下坠。

王仙芝大概是被如此不厌其烦的精确算计给耗尽了耐心,接下来一场双方快到极点的近身搏杀,绣冬刀在他身上刺出的伤口越来越深,但是王仙芝距离徐凤年也越来越近。

最凶险一次,是王仙芝手掌几乎捏断了徐凤年的脖子,而且徐凤年的绣冬刀也差点拦腰斩断了王仙芝。

只不过两人都舍弃了这次有希望互换性命的结局。

落下的春雷刀越来越临近地面上的战场。

两人脚下的大地,碎裂斑驳,不堪入目。

但是不论双方出急促招如何气势如虹,两人所站方位的一丈之外,黄沙始终静止,一粒不动。

胜负已在毫厘之间。

王仙芝出力十二分。

仍是处于被慢刀割肉的困境。

有意无意,春雷刀已落在了徐凤年头顶一丈高空。

本就是左手刀的徐凤年气势暴涨。

他辗转腾挪的空间已经被王仙芝压榨到了极点。

再无新招,难逃一死。

但只要他能够握住那柄短刀。

就能生出变数。

因为王仙芝的一气流转千里,虽然愈战愈勇,气机越来越强盛,但也即将面临尾声。

两人都心知肚明。

王仙芝笑言不爽利,即是笑话徐凤年,也是在自嘲,故而从一开始,王仙芝其实就打算要一气定下双方生死。

最后一刻,徐凤年拼了挨上一拳,也要去接住那柄春雷刀。

只要他能握住刀。

就可以顺势颠倒战局。

但是王仙芝竟然在半拳以后,就停下身形。

一气将尽,竟是出人意料地再度倒转千里。

就要形成一股气势磅礴的新气。

同境之争,气机流转,流字在前,转字在后,流淌速度可以掌握局势优劣,但是刹那转换则可以决定生死。

王仙芝的人间收官之战,以及最后的收官之手,就在于这次前无古人的往返,诀窍在于一个“倒”字。

王仙芝毫无征兆地收回半拳,是刻意任由徐凤年去握刀,以便抢先倒转完毕一气千里,然后一步先,第二步先,一击毙命!

突然。

老人露出一抹古怪神色。

徐凤年没有去握住近在咫尺的春雷刀。

王仙芝收手以求换气,徐凤年则是收手继续出刀。

反倒是徐凤年抢占了先机。

更让王仙芝没有想到的是,徐凤年那绣冬一刀,准确无误地撞入他新旧两气的节点之上,不是心口,不是脖子,而是一个平常看似无关紧要的窍穴。

徐凤年“撞刀”前冲。

甚至左手按住了刀背之上。

王仙芝就这么被挟带着倒退出去几十丈。

无论如何老气横秋,终归拦不住新冬时节的到来。

气机急剧溃散的王仙芝满头白发疯乱飘拂。

徐凤年一刀斜提,一报还一报,把王仙芝魁梧身躯撩离地面,没有拔出用以镇压气机的绣冬刀,松开右手之后,左手握住了那柄一直尾随身后的春雷。

在王仙芝双手拔出绣冬之前,徐凤年的春雷刀,在王仙芝头颅上通透而过。

绣冬刀没有拔出。

春雷刀亦是如此。

刺透头颅的春雷刀悬停不动。

于是就硬生生将王仙芝悬挂在了空中。

第三十七章也无第一也无一字

徐凤年仰头看着这个老人。

王仙芝远未死绝,并无愤懑神色,只是安静低头看着这个年轻人。

仿佛整座天地都为之一滞。

王仙芝终于闭上眼睛,那些四散而出的气机,凝聚成另外一个王仙芝,飘落在地。

随风而起的从老人虚无缥缈的身形中一飞而过。

徐凤年平静说道:“你赢了。”

两根布满金黄色古朴篆文的天柱,缓缓下垂于西方。

显而易见,这位形散却神聚的王仙芝,虽然已经无力斩杀再无余力的徐凤年,但是天门已开,仍是想走就走,等王仙芝走过天门,以仙人之姿俯瞰人间,以老人从来不怎么讲规矩的做派,到时候无处可躲的徐凤年如何自处?

王仙芝没有理睬徐凤年,以及出现在眼角余光中的两个不速之客,一名男子停马不前,但是抬手取回了刹那枪,另外一名雌雄莫辨的俊美年轻人,则取回了绣冬春雷双刀。老人走向天门,但是没有跨入其中,而是负手而立,笑道:“是没的啥意思。”

王仙芝转过身,望向东方,沉声道:“江斧丁,且打潮十年。”

老人然后视线偏转向北,淡然道:“于新郎,你去极北冰原。”

最后,王仙芝盯着那个跌跌撞撞跑到了一里地外的牧羊稚童,笑了笑,“倒是与老夫有些机缘。”

武帝城剑客楼荒,晚到一步,死死握住菩萨蛮剑柄,眼眶布满血丝。

楼荒摘下剑鞘,双膝跪地,将古剑插在身边,重重磕头,哽咽道:“弟子楼荒,恭送师父。”

王仙芝终于望向这名徒弟,吩咐道:“等为师散去魂魄,你无需报仇,将为师尸骨葬在昆仑山顶。”

楼荒面目埋在粗粝沙地,没有作声。

王仙芝也没有计较这名弟子的钻牛角尖,转头看着如同骤得富贵又全部家底荡然无存的年轻藩王,破天荒露出一点会心笑意,说道:“都说武无第二,你好不容易赢过了老夫,也无第一了,老夫有些替你感到不值。”

徐凤年回答道:“还剩下点本事,可以支撑晚辈去一趟龙虎山,这几年习武,就不算竹篮打水。以后的仇家,本就该在庙堂沙场上相见。”

王仙芝点头道:“胜了老夫的人物,是得有这份气度才对。”

在楼荒身临战场边缘的时候,黄三甲和呵呵姑娘也走来。

先后算计了徐凤年王仙芝两人的黄龙士并无自得神色,老人牵着小姑娘的手,对王仙芝讥讽冷笑道:“你拦不住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就想着尽量让后人得以匹夫一怒血溅三尺,与前者争锋相对。却不知道人各有命,哪里轮的到你瞎操这份心。以后的天下,将相无种,皇帝宝座轮流坐,莫说是寻常士子,就是贩夫走卒,也可坐上去过过瘾,江湖上越是没有仙人,却越是重侠骨。王仙芝,江湖上少了一小撮飞来飞去的神仙人物,有何不妥?自有侠义二字撑起江湖。没了飞升,源头本就不在天上的江湖,自然也不会死。”

王仙芝笑道:“好。”

王仙芝环顾四周,收回视线,喃喃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枉老夫留在江湖中了。”

王仙芝轻喝一声。

魂魄一分为三,化虹而去。

恢弘天门逐渐消散。

王仙芝不飞升,不转世,不苟活,而是大大方方送给以后的江湖三份机缘。

一份远去东海武帝城,一份远去京城太安城,最后一份则是就近冲入了那名牧羊稚童。

楼荒舍弃长剑,空手走向师父坠地的尸体,轻轻背起,向北渐行渐远。

黄龙士牵起闺女向东而行,“有始有终。等老夫死后,记得找到老夫的闺女,照顾好她。”

白狐儿脸佩好绣冬春雷,走到徐凤年身边,问道:“你要去龙虎山?”

徐凤年点了点头,反问道:“那你?”

白狐儿脸微笑道:“没有欠债的习惯,既然你替我杀了王仙芝,那我就试试看能否宰掉拓拔菩萨。”

徐凤年轻声道:“别死了。”

白狐儿脸一笑置之。

徐凤年对徐偃兵说道:“徐叔叔,麻烦你带回那个孩子。我打算收他做徒弟。”

徐偃兵嗯了一声,提枪策马北去,找到了那个因为“不堪重负”而晕厥在地的瘦小牧童。

※※※※

龙虎山,貌似中年的道人垂钓于深潭畔,紫竹鱼竿无钩无饵。

身前飘浮着一片青绿树叶。

道人赵黄巢偶尔凝目望向叶中游走不定的脉络,偶尔抬手掐指测算天机,一开始,大体都在框架之中。赵黄巢也就神态闲适,几次叶中脉络明暗转折,修隐孤的道人就算皱眉,但都不曾如何大惊失色。

直到树叶瞬间枯黄,并且沿着一条脉络截断。

赵黄巢怔怔无言,眼睁睁看着两截树叶飘零在幽绿深潭水面上,脸色苍白。

赵黄巢猛然抬起头,望向西北方位,怒道:“王老匹夫如此不济事!”

一道赤虹砸在深潭之中。

赵黄巢果断丢弃鱼竿,登山而掠,想着翻山而过,向北狂奔,赶往被他硬是在道教第一洞天福地之中养出一条恶龙的地肺山。

一座幽深不见底的潭水给那“远方客人”撞掉大半积水,好似龙虎山之中绽放了一朵巨大青莲。

赵黄巢踩着参天古木的树冠,如履平地,身体大幅度前倾,道袍迎风翻摇。

大真人乘风而行。

只是一股冰冷杀机笼罩住后背,心知不妙的赵黄巢双手十指掐诀,正要念出那一语成谶的“阵”字,就给背后那个至今都没有机会认清面目的怪物,扯住了一条腿!

那个龙虎山访客冷笑道:“回去!”

结果赵黄巢的身体就被高高抡起,然后随手狠狠丢掷向那座水波动荡起伏的深潭。

道人根本来不及卸力,后背轰然砸入水中。

那访客铁了心要痛打落水狗,几乎与赵黄巢同时落在潭中,出现在道人身侧,五指如钩,一手死死按住道人的脑袋,往下一压!

一站一躺,一起破开潭水下坠。

眨眼之后赵黄巢的头颅和后背,就一同撞在潭底一块突兀而出的青石上。

青石顿时粉碎!

那人微微抬臂,依旧抓住道人的头颅,又是往深潭一侧的石壁上迅猛一撞。

赵黄巢如同被钉子钉入石壁。

那人犹是不肯罢休,五指往后一缩,继而又是一送,如此反复不停,道人的头颅就如撞钟一般,一次一次撞在石壁上。

龙虎山响起不下百次沉闷骇人的撞钟声。

整座潭水喧沸翻滚,之后化作一阵白雾。

水落石出,潭空人现。

道人赵黄巢头骨跟脊梁尽碎,从头到尾,都没能说出口一个字,就死得不能再死。

第三十八章下龙虎下徽山

在天师府眼皮子底下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很快就有龙虎山真人陆续赶到,不过没有身着黄紫的贵人,率先赶至三名道人都是不惑年数,对于老百姓心目中可以长生久视的道士而言,这个年龄的确不算老。三人跟白莲先生一样,皆是这座道教祖庭的外姓人,但是修为艰深,分别是章文汉、薛节气和陈全雍,在父子真人联袂飞升之后,天师府的威望无形中江河日下,这几位道人隐约有了撑起龙虎山半壁江山的迹象。

三人之中,又以陈全雍最后到达,就看到两位道友站在无名深潭远处,潭边蹲着一个世家子模样的年轻人,似乎在搓洗着血迹斑斑的衣衫。陈全雍在三人中学问最大,可是修为境界最低,更不敢造次,踩着先前被潭水浸透的潮湿地面,慢慢走到同山结茅十数载的薛节气身侧,后者轻声说道:“所猜不错,确是有前辈身死道消于此,贫道赶到之时,前辈试图一气化虹奔赴北边的地肺山,结果给那年轻人截下……”

陈全雍瞠目结舌,顾不得礼仪,打断相识已久的道友言语,动容问道:“据《祥福宝箓》所载,化虹飞升,比乘龙飞升低一阶,却要比骑鹤之流高明许多,就算那隐居前辈不是飞升,可要说拦阻去路,便是你我联手,也万万截不下。”

薛节气神情古怪,小心翼翼说道:“是一道黑虹,才起于深潭底部,拔起潭面数丈高度,就给那人赤手空拳硬生生撕扯了回去,几乎尽数搅烂,只剩下约莫寸宽尺长的黑虹,逃窜去了大雪坪。”

陈全雍眉头紧皱,黑虹,这可绝对称不上什么祥瑞,古书上多伴恶谶同出。

离着陈薛两人有些距离的章文汉终于开口问道:“贫道龙虎山章文汉,敢问可是凉王殿下?”

年轻人站起身,身上血污洗去大半,点了点头,笑问道:“赵凝神不在山上?”

章文汉神情复杂,深呼吸一口气,走出一步,沉声道:“殿下若是这就下山去,贫道可以为殿下亲自领路,若是上山,贫道便要不自量力一回。”

已经将赵黄巢斩草除根的徐凤年笑了笑,“不用送,替本王给赵希抟老真人问一声安。”

章文汉如释重负,深深作揖,“贫道一定将话带到。恭送凉王殿下。”

如此措辞,看似恭谨,实则与逐客令无异,不过那个恶名昭彰的年轻藩王似乎不以为意,径直向山下走去。

薛节气在三人中性子最为刚直,对这名当初以世子身份启衅龙虎的北凉王,恶感已久,哪怕亲眼见过此人杀人之后再破虹的收官手段,仍是有些自己的算计,观局势和望气机双管齐下,年轻藩王已是师老兵疲的孱弱境地,薛节气就不想错过当下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倒不是说非要重创这位如今可谓权势彪炳的北凉王,而是想着为龙虎山出口恶气,总不至于让徐凤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莫不是以为齐玄帧大真人不再坐镇斩魔台,就谁都能来此耀武扬威了?

于是薛节气横移一步,恰恰拦在了徐凤年下山的路径上。

然后不等相传离指玄境只有一纸之隔的章文汉出声示警,陈全雍就看到那北凉王一闪而逝,而薛道友的身躯就凭空离地而起,脑袋如同被一根箭矢一穿而过,几乎是以倒立姿态头颅触地,然后瘫软在地。

章文汉赶忙掠至薛节气身边蹲下,缓缓灌输给他一股绵长气机,竭力护住其动荡不安的心脉,陈全雍发现薛节气面如金纸,昏黄不堪,气色差到了极点。

章文汉恼火厉声道:“天下皆知王仙芝要跟此人决一死战,既然徐凤年能来龙虎山,且不说什么打赢了王仙芝,只说王仙芝将他的人间最后一战交给了他,可见就算他是在大战之前到了龙虎山寻仇,岂是你我可以小觑的?!假使惹恼此人,被他狗急跳墙,闯入天师府一顿横冲直撞,坏了龙虎山根基,我们三人本就是外姓,如何担当得起?”

后边一些辈分稍低的道人逐渐聚拢过来,也夹杂了几位黄紫道人,看到这幅场景,都有些手足无措。章文汉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让陈全雍去山上天师府禀报详情,他则背起薛节气去僻静处疗伤,如果不幸落下了病根,注定会影响到道根,山上外姓人一直同气连枝,好不容易有点新气象,本该一鼓作气抱团登山,遭此大劫,怕就怕大伙一起一蹶不振。

徐凤年下了龙虎山,然后登上徽山,如今的轩辕家族在江湖上势如破竹,紫衣女子先是登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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