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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4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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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凉边境上,一支骑队缓缓前行,五十余骑。

没有谁是谁的扈从。

人人有官身。

这其中有北凉都护褚禄山。北凉骑军大统领袁左宗。步军大统领燕文鸾。

以及步骑两军的副统领顾大祖,周康,何仲忽,陈云垂。

徐骁次子徐龙象。

凉州将军石符。陵州将军韩崂山。幽州将军皇甫秤。

以及汪植和焦武夷在内几位崭新面孔的副将。

接下来是各支劲旅的领兵统领,以及十多位戊守北凉境内险要关隘的校尉。

潼关校尉韦杀青,辛饮马。弱弦校尉李茂贞。风裘校尉朱伯瑜。北国校尉任春云。

以及一大拨新提拔上位的边关校尉,无一例外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健硕男子,人人军功在身,人人眼神坚毅。

为首则是那北凉王徐凤年。

那个原先让很多人误以为青黄不接的北凉,怎么就冒出这么多细究之后相当可圈可点的青壮将领?

这样的一个阵容,足以让任何身份的敌人感到毛骨悚然。

五十骑心有灵犀地在一处高坡顶部一字排开。

一同安静俯视北莽。

燕文鸾突然高声笑道:“岁数过了四十的老家伙,都退后一步,让给年轻人,如何?”

顾大祖陈云垂这些个老家伙相视一笑,默默后撤。

这支骑队略显参差不齐。

但是雄壮气势丝毫不减。

因为前头那一线之上,犹有三十多人。

离阳也好,北莽也罢,似乎都不可能同时在一条战线上,拎出这么多能征善战的青壮将领!

更不可能让燕文鸾这些春秋名将心甘情愿为之殿后!

提着一杆铁矛的年轻藩王用矛尖在与前马蹄齐平的地面上,划出一道横线。

第五十二章北凉大马

黄沙大漠,五百骑对阵五百骑。

对峙双方清一色轻甲精骑,并未佩弓负弩,手中兵器只有一只木杆子。

一方是袁左宗麾下蓟北营筛选出来的精锐骑卒,另一方则是何仲忽的嫡系铁碑营。双方在此演武,根由并非远处那帮北凉大佬兴之所至,想要亲眼看一看北凉战力,而是一个在北凉道以外都会感到匪夷所思的理由。争马!北凉最重马政,大小牧场星罗棋布,其中以胭脂牧场出马最多,岁出马匹一千六百余,其中可供给骑卒在三百匹上下,这在离阳朝廷那边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目,要知道南京畿虽然有三州总计七所监牧,也不过堪堪与这个数字持平。当然京畿南边牧场逊色和马政凋敝都是重要原因。北凉以又纤离牧场出马最优。北凉各支骑军劲旅的配马数额历年来雷打不动,但是从各大牧场抽调遣送的战马优劣,就很有讲究了。哪怕是当初怀化大将军钟洪武手握骑军大权,也没办法控制牧场良马的具体分配,都得按照一个规矩走,那就是北凉每支骑军都要捉对厮杀,赢了,牵走好马,输了,就只能吃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几支总数过万人的骑军,每次挑选骑兵八百,与战力大致相当的另一支骑军拣选锐士,上阵相互厮杀,拥旗的大营出阵五百人,小营则是两百到三百人之间。北凉号称铁骑三十万,是说总兵力,自然不可能是真的都是骑军,事实上北凉骑兵总数一直徘徊在十万到十五万之间,否则离阳除非将天下战马都送入北凉道,才有可能支撑起徐家骑军。根据历史记载,一向被冠以“大秦之后,奉马最盛”的大奉王朝,自贞元至麟德年间三十年,举国不过是“马八十万”。何况北凉最精锐骑兵,始终保证一人双马甚至是三马,这在马源相对充足的两辽也是一件极为夸张的事情。

马者,甲兵之本,国之重器。

北凉如今骑军统帅分别是袁左宗、老牌副统领何仲忽和去年提拔而起的“周鹧鸪”周康,当下徐家十四万骑兵中,袁左宗除了三个徐骁成为北凉王之前就存在的老字营,并不领“亲军”,刨掉大雪龙骑和龙象军,何仲忽领左骑军四万,周康领右骑军三万,蓟北营即北凉老字营之一,直辖于大统领袁左宗。蓟北营的命名渊源颇深,徐骁封藩北凉后,韩家主政的蓟州本是北凉在境外最大的一个马源地,徐骁在春秋战事中跟满门忠烈的韩家结下了多次善缘。后来韩家被满门抄斩,不仅仅是因为韩家得罪过前朝老首辅,更多是离阳朝廷早就觊觎蓟州的广袤牧场,以便名正言顺将优质战马投入北方防线,但是韩家在蓟州政事上一言九鼎,从不在数目上动手脚,却有意无意将良马输送给北凉,虽然韩家后期与徐家交恶,但早已被离阳赵室当成一颗眼中钉。当时张巨鹿的首辅座位能够坐稳,韩家可谓“功不可没”。

两军突骑,尘土漫天。

蓟北营一骑歪过脑袋,躲去如无锋枪矛的一根木杆,手中长杆抵住对面一骑的心口,将其狠狠撞落马背,只是挨了一杆的铁碑营轻骑,在身体落地之前就给身边袍泽抓起肩头,丢回马背,继续冲锋,撕开敌对阵线。

另外蓟北一骑与铁碑一骑几乎同时木杆刺中对方胸膛,借着战马冲势,韧性十足的杆子弯曲出一个惊人弧度,膂力较孱弱者当场就给击落下马。

不管枪法矛术何等精湛的骑卒,也绝无抖搂那种以杆头“点杀”敌人的花哨技巧,始终靠着骑兵蓄势冲锋爆发出来的冲撞力,骑骑皆是如此干净利落。

各自穿透阵型后,双方等于换了一个方位,但是背对背的蓟北营和铁碑营都没有缓下马蹄,更没有停马僵硬转身再度冲杀,而是骑队在成功刺穿敌对阵营后,两者几乎同时绕出一个精准的大弧度,都在争取在更快获得更多冲撞带来的侵彻力。在这期间,落马者必须当即牵马跑离战场,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厮杀,落马即“死”。

陈云垂是北凉步军副统领,眯眼看着战场上的退场状况,笑道:“老何,纤离牧场的一百二十匹甲等战马,跟扣儿牧场的四百多匹乙等良马,应该没你们铁碑营啥事情喽。”

何仲忽老神在在,淡然道:“这才一次冲锋而已,要是前期劣势些就算输,你陈云垂早就在西垒壁战役里死了七八回了。”

陈云垂哈哈笑道:“这能一样吗,铁碑营对阵的可是咱们北凉一等一精锐的蓟北营,又不是当年西楚那帮愣头青。”

何仲忽嗤笑道:“老哥儿,那要不咱俩打个赌?我赢了,你就把那一标黄蛊斥候送我,如何?”

陈云垂笑骂道:“老子的黄蛊斥候总共才四标,个个是心肝宝贝,这个赌不打,坚决不打!还有,你咋不说你输了咋办?”

何仲忽平静道:“老子带出来的兵,本来就不会输。”

陈云垂转头望向一旁高坐马背仔细盯着战局的年轻北凉王,笑道:“王爷,你瞅瞅,咱们何大统领是不是脸皮厚如城墙?”

徐凤年笑着不言语。

何仲忽领兵治兵素有古风,事必躬亲,就跟婆姨一把屎一把尿带自家崽子一般,即便是位高权重的骑军副帅,可是吃睡与寻常士卒并无两样,而且何仲忽并无家眷妻小,就养了几匹跛脚老马,这员春秋功勋老将这辈子是打定主意活在边关死在边关。若是论军功大小,按资排辈,钟洪武根本坐不上骑军统领的位置,只是何仲忽从来不拉帮结派,跟尉铁山那些已经退出边境的老将们一向君子之交,也不喜欢笼络大批青壮将领作门生嫡系。他是北凉军中坐在副帅椅子上时间最为长久的,没有之一。何仲忽带兵没有鲜明显著的风格,极少攫取巨大战事的大胜,但是戎马生涯三十来年,何仲忽几乎没有吃过一场惨败。以老成持重著称的黄花关弱弦校尉李茂贞,曾经正是何仲忽的属下。只不过李茂贞出了名的官瘾大,跟着何仲忽厮混多年,经常被钟洪武的心腹反复拿捏,一气之下,李茂贞就离开了边军回到北凉境内,跟徐骁要了个游击将军。

陈云垂继续煽风点火,对袁左宗打趣道:“袁统领,这都能忍?”

袁左宗微笑道:“胜负还两说,我现在也不太好叫嚣着要与何老将军来一场马战单挑,老将军终归年纪大了,难免气力不济。”

豹头虎须的何仲忽瞪眼道:“袁左宗,年轻个二十岁,信不信老子一只手撂翻你!”

看似身形瘦小的步军统帅燕文鸾大笑道:“放你娘的屁,不管马战步战,给你何仲忽三头六臂,也打不赢袁统领。”

何仲忽在北凉军中最是敬重相同时候投军的燕文鸾,被揭穿老底后,没有任何反驳。

褚禄山四百来斤的肥肉,就没有骑马,站在徐凤年战马一侧,不轻不重说道:“方才得到谍报,大将军种神通和姑塞龙腰两州的持节令出现在了南朝庙堂上,算是给辞去南院大王的黄宋濮送行,而且顶替位置的既不是原先预想中的拓拔菩萨或者慕容宝鼎,也不是被北莽女帝称为等于半个义父的大将军柳珪,而是那个喜欢养乌鸦的董卓。黄宋濮更是公然放出话来,北莽这次是要倾尽国力,把百万大军都一股脑都砸在咱们北凉这儿。这个北莽并没有刻意藏掖的消息,想必赵家天子和顾剑棠听到后都要欣喜若狂了。”

骑军副帅周康笑道:“董卓?不是都护大人你的手下败将吗?”

就他一个站着的肥猪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当年还是有丁点儿运气成分的。”

燕文鸾想了想,冷笑道:“北庭王帐此举,既是器重也是提防。”

褚禄山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董小胖子一向被那老娘们当半个儿子看待,把南朝军权交给他这么个根基不深的年轻人,更放心些。但是这家伙手里捏着整整十万只认董字不认北莽的精悍亲军,哪怕是老娘们,也得掂量掂量。董卓生性油滑,如果不当这个出头鸟的南院大王,一旦战事开启,就他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脾性,哪怕被逼着上场,也肯定出工不出力,到时候打来打去,凉莽双方都折损严重,到头来北莽就要数他们董家军兵力最多,如此一来,董卓没有野心也要生出野心了。”

徐凤年说道:“听说董卓一直把你当作不共戴天之仇的生死大敌。”

董卓乐呵呵道:“那小胖子这么想,禄球儿可没这么看他。”

曾是南唐砥柱的顾大祖会心笑道:“如果不是董卓当上南院大王,我都差点忘了咱们都护大人当年的奇功。”

褚禄山抬起肥壮手臂轻轻挥了挥,故作娇羞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实在看不下去的徐凤年抬脚,轻轻踹了一下褚禄山肩头,说道:“铁碑营胜了,不过留在马背上的骑兵也仅有二十一人。”

众人望去,果然如此。

二十一铁碑营骑兵同时扬起一只手臂,坦然接受震天响的欢呼声。

何仲忽开怀大笑,眼角余光望向不远处的袁左宗,后者眼神清澈,对老人点了点头。

接下来何仲忽一骑突出,对那些儿郎们朗声喊道:“来,老规矩,领走你们的媳妇!”

纤离牧场和扣儿牧场的那些优等战马,都在牧官牧卒的带领下,从尘埃落定的战场一侧,缓缓奔出。

那五百骑兵欢呼吆喝不止,纷纷下马,迎向那些新媳妇。

一些个铁碑营骑卒前奔途中,还翻了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跟头,有些给身后袍泽笑着一脚踹在屁股上,摔了个狗吃屎。五百人就这么打打闹闹,欢天喜地。

北凉大马,一直便是北凉悍卒的媳妇。

比水灵娘们还稀罕的战马,谁会嫌多?!

徐凤年望向那蓟北营五百骑,人人牵马而立,沉默不语。

徐凤年夹了夹马腹,独自出列,先是来到正忙着挑选战马的铁碑营那边,示意他们不用行礼,让他们继续领取“媳妇”,安静等待他们拣选完毕,等到人人上马,这才望向其中一名“杀敌”最多的骑卒,徐凤年摘下腰间那柄新凉刀,高高抛出。

那名年轻魁梧的骑兵接住这柄凉刀后,先是瞠目结舌,然后涨红了脸,竟是热泪盈眶,大喝一声,高高举起。

徐凤年最后仍是一骑前行,来到蓟北营队列之前,翻身下马,牵马前行,把手中马缰交给为首一名骑兵。

第五十三章秋风秋雨

入秋后徐凤年这趟北上,用了大概两旬时间,大多在凉州边关最北线的锦源、青河、重冢和怀阳四处关口慢悠悠逛荡,期间燕文鸾、陈云垂在内几位军务尤为繁重的老将都渐次离去,随后是韩崂山皇甫枰这些一州将军和副将抽身南下,接下来是韦杀青辛饮马这些境内实权校尉拜辞返身,最后才轮到那些驻地不在此处的边军二线将领校尉。这条天下皆知的“锦青阳冢”防线历来直辖于北凉都护,现在便自然而然握在褚禄山手中,今年春末褚禄山把离此有百里之遥的都护府迁到了怀阳关内,也没有如何兴师动众,怀阳校尉黄来福本想把官邸主动让出,只是一向喜豪奢的都护大人竟然没答应,而是随便跟一位关内大户买了栋宅子,据说那位家主收下三千两银子后,好几天都没能睡好觉,三番五次要把银子送还禄球儿坐镇的都护府,可惜都护府都没搭理,后来这个家伙实在是寝食不安,只得跟高人请教,添了两千凑足五千两白银,把这些银子捐给了怀阳关做军饷,这户早年靠着边关贸易肥得流油的人家,终于能略微放下心,不过仍是偷偷摸摸搬去了怀阳关以南几十里的一处戊堡别院,褚禄山的凶名在外可见一斑。

年轻北凉王莅临边关重镇,一路马不停蹄,仅在怀阳关多逗留了几天,而北凉王身边人数一直递减的随行队伍,也大致稳定下来,除了褚禄山和黄来福这两个怀阳关的大小地主,还有一拨各属边关和境内的青壮校尉,安凉军镇的话事人王畴,在幽州北边防线出了名大刺头的弘禄将军曹小蛟,幽州葫芦口一线繁密众多戊堡的真正负责人洪新甲,还有将种门庭出身的陵州风裘校尉朱伯瑜,贫寒子弟的北国校尉任春云,这两位都是当初陵州军围剿江斧丁一事中表现卓越的幸运儿,那次打先锋的珍珠校尉黄小快更是一举升任陵州副将,与汪植共同辅佐韩崂山,只是黄小快此次并未奉命北上,焦武夷则顶替了他原先的军职,相比这三人,大家伙一同进入北凉王眼帘的折桂郡冻野校尉马金钗,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别说升官,连本来的那身官皮都没能保住。

徐凤年在到达北边防线后,除了听取大小将领禀报军情和关务,很少说话,连问话的次数都不多,偶尔有询问,也是些鸡毛蒜皮的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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