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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心经-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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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算如此,恪宁心里也有底,她至少不会死。但不保准她在意的人也不会有事。
  
  要趁着她还没被拉下水,先解决了弘时和云衣的事情,了却韶华的心愿,也多少抚平她自己内心的愧疚。
  
  她忽然也觉得困惑,怎么这对年轻人成了此时她心里的头等大事了。
  
  




龙凤斗(下)

  恪宁定在三月底去碧云寺。临行前一晚上她干脆和韶华一起晚膳。两个人为小儿女们操心,其实心底却有种幸福感。恪宁一直无法体会儿女已然长大成人需要操办终身大事的感受,所以此时像个孩子一样激动。韶华却是惴惴不安,不知怎么的,她心慌的坐也坐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茉儿蹲在旁边准备明天的出宫的物品。要添加的衣裳,恪宁惯常喜欢的几种点心。布施给碧云寺僧众的银钱张单子她也揣着,怕底下人贪了去。小姑娘还以为这就像是春日郊游,悉心打点着一切。
  
  新荷端了玫瑰露进来,边给恪宁使了个眼色。恪宁不愿此时还避开韶华,便要新荷有话直说。
  
  “奴才刚听说,主子家里的买卖让查封了好几处。牛掌柜不让传话进来,怕让主子担心!”新荷委委屈屈道。她是牛家养大的,自然替家里人伤心。
  
  韶华不知所说何事,但也猜到七八成,知道是恪宁娘家的事情。自己走到另一边看看恪宁没事写的几篇字,假作听不到。
  
  “主子,这分明是冲着……咱明儿个还去碧云寺么?”新荷嘟囔着,心里开始发憷了。
  
  “去!怎么不去!明天再不去,回来,我该连这永寿宫都出不去了!”恪宁冲口而出。她知道这是为什么,牛玉声很谨慎,因为这些买卖也有恪宁的份子在,所以从不做违法的事情。会被查封不过是威胁自己罢了。敢于威胁当今皇后娘娘的人,当然不会太多。
  
  “一定要去,还要大大的排场,让大家都知道知道皇后是个什么样子!”恪宁慢慢品着玫瑰露说。
  
  翌日,恪宁果然带着大队的侍卫前往碧云寺。一路迤逦而行引得京城百姓竞相观看追逐。这到底也算是给一直沉浸在死亡气氛里的皇朝带来一点点话题。
  
  碧云寺最美是在春秋。春可遍览京城景致,秋可赏香山红叶。但可惜恪宁来这里一点游玩的兴致都没有。半路上,韶华已换乘一辆青油布马车去了上善苑。徒留她自己面对空山孤影。虽可看春意正浓,却多少有些烦乱不安。她希望韶华不要因为长久见不到女儿在上善苑留的时间太长,他们今天就要赶回去,时间无多。她在碧云寺四处闲逛,并不诚心礼佛,只是拖延时间。好在约定的时候与韶华会和。
  
  她让新荷陪着韶华去,应该会一路顺遂。天色不早,恪宁吩咐启程回宫,到了约定会和的地点,她就让队伍停下,说自己要休息一会儿。可左等右等不见她们回来,她不想引人怀疑,只好一路缓行,期望她们会随后追上来。但是眼瞅着要入城却依然没有消息,恪宁心里有点犯嘀咕了。
  
  突然队伍停住了。马车里的恪宁只觉得身子随着晃荡一下,引得她有点不舒服。护卫她的侍卫统领阿尔萨兰下了马跑过来在车窗外道:“主子娘娘,三阿哥身边的侍卫多弼不知何事在前面官道上,想求见主子!”
  
  “三阿哥!”恪宁手指一僵,一股不安感猛的袭上她心头。她此前不过让弘时在宫中等消息罢了。这孩子难道等不及了派人来打探消息?不能,他不会如此莽撞,做这种不周全的事情。
  
  “传他过来回话!”恪宁冲阿尔萨兰道。
  
  那叫多弼的小侍卫几步小跑来到恪宁车架前,撩衣跪下道:“主子娘娘,奴才多弼有要事禀告!”
  
  恪宁“嗯”了一声,命他上前来,又屏退众人。多弼半弓着身子立在车辕旁低语。
  
  “娘娘,三阿哥午后接到密报,有人将对您有所不利,望主子您早做防范。”
  
  “不利?如何不利,是要行刺我么?”恪宁不解。对她有不利之心的人当然很多。但是有胆量真的要对她不利的,却真是没有几个。
  
  恪宁掀开车上帷幔,招手让多弼再靠近一些:“三阿哥就只说了这么几句?”
  
  多弼头也不敢抬,说话显得十分紧张:“奴才奉命出来的时候,三阿哥正带了一队侍卫出宫去!”
  
  “出宫?”恪宁眉心一紧。
  
  这不对,弘时应该正翘首企盼着她韶华回去,期盼着云衣对这门亲事的回答。他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宫。恪宁左思右想,并不记得弘时有什么了不得差事要去做。而且,他又在此时巴巴的派个人来给自己通信儿。
  
  这是……
  
  恪宁让多弼退下去休息,自己在这里苦思半天想不出个原故来。但天色不等人,日头眼瞅着落下山去,韶华和新荷竟然还没有来与她会和。恪宁没有理由多做停留,但她心里已经开始惴惴不安了。
  
  统领阿尔萨兰又过来问队伍是否启程,恪宁横眉凝结找不出接口,竟然慌了。
  
  “那是什么?”忽然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呼引起阿尔萨兰的警惕。他在宫中任职多年,自从恪宁入主中宫就专职负责皇后的安全。现下,他心里正猜测皇后娘娘为何借故拖延行进。
  
  卫队中一个年轻侍卫,正面对西面发愣,他身边几个年轻人也随着他的目光向那个方向眺望。阿尔萨兰一向治下严谨,见他们交头接耳左顾右盼,心里很恼火。上前来怒喝道:“混账!守卫中宫是何等大事,尔等竟然视同儿戏么?”
  
  那小侍卫吓得不敢动弹,只愣愣的指了一下西北方向。阿尔萨兰住目而视,不由大惊失色。
  
  西北方向的天空已然红光四溢,仿佛大量的火烧云积聚在那里。而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西边的半个天却都被照亮了,仔细看那低空处竟有隐约的滚滚浓烟!
  
  阿尔萨兰仔细辩了辩方向,突然整个人僵住。
  
  侍卫队里突然一声惊叫:“失火了!”
  
  这声惊叫如平地一声惊雷般炸碎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怎么会有这样大火?”
  
  “那是哪里?”
  
  “好像是万岁的御园!”
  
  车外忽然混乱不堪,夹杂着人们的惊叫呼号声。恪宁一听“御园”二字,心中一凛,后脊梁倏溜溜的麻了上来。
  
  难道是圆明园?
  
  她坐不住了,掀帘子从车上跳了下来,吓得贴身的几个宫女赶着要搀扶。恪宁不管许多,径直跑到队伍前面稍高的小丘上,也往西北方向望去。
  
  遮天蔽日的红云翻滚,冲天火光在夜幕降临时张牙舞爪的吞吐着。
  
  那不是圆明园……
  
  恪宁耳畔忽然一阵空白,什么也无法听到,只有并不存在的风声呼呼直灌到她心里。那风比刀子更利,将她的心肝瞬间割裂成无法再拼凑起来的碎片。
  
  那是上善苑。没有谁比这所世外桃源的主人更了解,更一目了然。
  
  恪宁觉得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她才行转过来。从那种无底的恐惧深渊之中惊醒!可其实,她几乎只呆愣了一瞬间,就没命的冲向最近的一匹马,撕扯着骑在马上的侍卫。那小伙子,被她的举动吓傻了,从马上歪着身子滚下来。没等阿尔萨兰和宫女们反应过来,她已然狠狠挥鞭。那马儿一声嘶鸣,如呼啸的疾风般向西北方狂奔了出去!
  
  等阿尔萨兰反应过来,忙带着侍卫们追上去。恪宁的马已成了官道上黑黢黢的剪影。
  
  她眼前景物飞速掠过,就像时光的隧道,将她带回到多年前。她曾是那么娇小轻灵的少女。在那里,她曾为心爱人伤心落泪的地方,在上善苑通往皇城的路上,她也曾这样策马驱驰,为了唯一的所爱!
  
  也许,这将是生命中最后一次的孤注一掷。她已然感觉到了身体的衰老。很快,她就再也不能为了去挽救心中的梦想而肆意的勇敢了。
  
  呼吸越来越沉重,喘气变得十分艰难。就在她看到那熟悉的石门,那一片惊惧的火海时,她终于从马背上坠落。
  
  痛,痛到不能再痛!喉咙里像是被一块苦涩的果子噎住了一样,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连哀嚎都做不到了。
  
  她仰面倒在地上,大火中弥漫的尘埃四处飘散,落到她面孔上来。铺天盖地的黑灰随风飞舞,覆盖了这个世界。
  
  她挣扎着,像一只翅膀残缺的飞蛾,准备向那火光中扑过去。眩晕中,竟被背后一个人劈手一掌打翻在地。这次她真的扛不住了,在晕厥过去之前,她只看到那个人白色的衣角飞扬。
  
  ……
  
  眼前白光一片,嘈杂声一片,怎么样都不能心静。恪宁觉得似是经过了一个长长的的梦,而梦中事竟然不怎么清晰了。
  
  她试着睁开眼睛,并不费力。只是那些光亮太刺眼,让她觉得昏头涨脑的。她努力分辨,但眼前已然是白茫茫雾腾腾的。忽然一个人影子一闪,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带白边的人影子。
  
  “谁?”她脱口问出。
  
  但没有人回答。良久,才有一声叹息。那声音荒凉的像是不长草木的深山野岭,像人烟罕至的大漠孤岛。
  
  “我不知道你会去……”
  
  恪宁没理会他的话。而是伸出自己的手,向前探了探又向回缩了缩。
  
  “我看不到了。请你传太医吧!如果觉得丢人,就秘传好了。”恪宁极镇定的说,就像是说传御厨做个新花样的饭菜一样。
  
  那人忽然一把扭住她的胳膊,将她的脸硬生生拨过来。
  
  “你是看不到,还是不想看到?”
  
  “是你授意的……对么?”恪宁并不回答他,而是发问。
  
  “烧了上善苑你能得到什么?”她继续问。
  
  胤禛深深吸了口气,注视着她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说:“没有上善苑,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都不过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世上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场大火……”
  
  “所以,想必看到的人,都和上善苑一起走了。”恪宁强抬起头,冲着那个人影说:“韶华在那里,弘时也可能在那里。你是不是把他们也一起送走了?”
  
  胤禛忽而一笑:“恪宁,我早就说了,一直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是弘时把你和韶华送回来的。现在他们俩都好生的歇着,只有你,只有你还在折磨我!”他的笑夹杂着一种声嘶力竭。
  
  “没有上善苑,你永远没有逃离的去处。皇宫就是你的家,你哪里也去不了。你只有乖乖的做皇后,在永寿宫等着我,等着我回来看你,我给你治病。我会治好你的眼睛的。你用不着藏在你的眼睛后面。你只需要看着我,爱我,这就够了。”
  
  “还有,我知道你让韶华去那里是要见一个叫云衣的女人。这个女人以前是老九老十四的人。你一定是被允禩蛊惑,想要促成她和弘时。恪宁,你自小聪明,怎么被这种伎俩骗到?”
  
  “弘时是真的喜欢她的。你不能成全他们么?”
  
  胤禛换了怜悯与温柔的神情注视着她说:“你这样说,我也很想这样做。不过,那女人已经成了一堆灰烬随风而去,我也无能为力了。”
  
  恪宁听到这里,努力地摇了摇头,却发现完全没有用。她根本还在那个噩梦里,从来没有醒来过。
  




风继续吹

  院中满树香花芳菲,彩蝶双双蹁跹,晴空里浮荡着甜甜的阳光。任谁见这番景致,都会心情舒快。而夏日阴凉的抱夏中,穿白纻衫子的弘时依然满面荒凉。
  
  一个月来,他都没走出过这个院子。倒也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他再也想不到,父亲会暗中将他禁足在这个小院子里。不过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出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这段时候他不断想起从前,想到自己。原来,他向往的那些事情,想要成为的那种人,都不过是妄想。不仅如此,因为他的任性,还连累了恪宁和韶华,她们两个人现在都在病中。
  
  想到这里,弘时又一次自责起来。他克制自己,再也不要想下去。云衣的死,已经带着他的心一起走了。所以,就当作自己已然没有心了,那样,不就可以不痛了么?
  
  就这样看着夏花灿烂,不觉痛,不觉悲,日子一天天过去。
  
  他的妻子苏乐时常躲在一边看着他,发现他竟然可以一动不动呆坐一天,唯有暗自叹息。世间多少夫妻如他们一般,虽相敬如宾,却终一生都无法走进对方的世界里呢?
  
  晚上,宫里来人请他入宫。他知道是父亲要见他,但是竟然不在养心殿,而是在乾清宫。
  
  他此前,来这里的次数一双手就数的过来。所以,这座宫殿,一直让他觉得陌生。他想起小时候,令他一样觉得陌生的祖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坐在这里。但是既然祖父看中的是弘历,那他也不再去想。这里并不是他最终的梦想。他还年轻,还有很多瑰丽的梦。只是今天,他忽然觉得苍老,觉得已经无力再提及明天,也没胆量回望昨天。连今天,都已是浑浑噩噩。
  
  殿里响起奇怪的声音,叮咚作响,十分清越。
  
  昏暗烛光下,一架古怪的西洋琴旁,他真正苍老的父亲,正用一根手指击响那琴键。
  
  恍惚中,弘时觉得这并不是那个生他养他的父亲,而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老头。可,他还是木呆呆的跪下给父亲行大礼。
  
  “来了。”胤禛只冷冷哼了一声,继续敲击那琴键,琴键发出的声音忽响忽弱,伴着烛光明灭扑朔。
  
  “我叫你想的事情,你想好了么?”终于,琴声停下来,胤禛问。
  
  弘时站起身,立在金砖地上,不发一言。
  
  “不说话是么?你们都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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