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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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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血奴一直在旁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又在提醒他。
──你若一睡着,很可能就永远不会再醒了。
突然间,窗外有人高呼:“王风,王大侠,请下来淡谈。”
一个人正站在花树间,对着小楼招手,满身鲜明的官服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这个人当然就是附近数百里之内,官陛最高的安子豪。
穿了官服之后,安子豪显得威严得多,有气派得多。
他跟王风并肩走在阳光下,仿佛正在考虑着,应该怎么样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王风却已替他说了出来:“昨天晚上的事,你全都已知道?”
安子豪勉强笑了笑,道:“这里是个小地方,人却不少,嘴巴很多。”
王风道:“那官差是你派来的?”
安子豪立刻摇头,道:“他是从县城里来的,据说已盯了很久。”
王风道:“那两个戴着红缨帽的捕快也是跟着他来的?”
安子豪又摇摇头,道:“他们是我驿站里的人,我那驿站里本来就只有他们两把刀。”他苦笑:“现在只剩下一把了。”
王风只有听着。
安子豪的表情忽又变得很严肃,道:“一把刀的力量虽单薄,却绝不容人侵犯,因为……因为它是官家的。”
──因为官代表的是法律,法律是绝不容人侵犯的。
虽然他并没有将他的意思完全表达出来,王风却已完全明白,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特地换上官服。
官服所象征的权威,也同样是绝不容人侵犯的。
秋日的阳光虽然艳丽如春,怎奈花树已凋零。
春已逝去,秋毕竟是秋。
走在秋日阳光下的花树间,心里总难免有些萧索之怠。
秋色满院,秋风满院。
天外突然吹来了一声冷笛。
何处楼台?谁家冷笛?
笛声中无限伤悲,秋也就更萧,瑟了。
安子豪既不伤秋,也不悲秋,他又在考虑,考虑应该怎样继续未完的话。
王风又替他说了出来:“你可要我遵守法律?”
安子豪点头,表情更严肃,道:“国家的法律,本来就是每个人都应该遵守。”
王风笑了,笑得有些无可奈何,道:“你这话实在很有道理,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
安子豪冷冷的道:“不懂得的人据我所知,大部只是没有将法律放在心上。”
王风点头,承认这是事实。
安子豪一偏脸,盯着王风,道:“你好象也没有将法律放在心上。”
王风道:“只因为法律并不公平,也并不怎样有效。”安子豪尚未表示意见,王风已又道:“法律就像蛛蜘网,捕捉小苍蝇倒还可以,至于大黄蜂,轻易就可以将它毁坏。”
安子豪叹了一口气,道:“执法的确比立法更难!”他一声冷笑,接着又道:“不过只要守在网旁的那只蛛蜘够大,行动够迅速,就算大黄蜂,撞上去还是得遭殃。”
王风道:“那种蛛蜘好象并不多。”
安子豪道:“最少有四只。”
“三只。”王风忽然亦叹气起来,“铁手虽无情,可惜这一次遇上了一只比大黄蜂还大好几百倍的血鹦鹉。”
安子豪道:“我知道你带来的那副棺村里头就载着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无情铁恨。”
王风道:“四减一是不是只剩三?”
安子豪只有点头。
王风又叹气起来,道:“即使是他,在他生前,相信也有很多事情束手无策,蜘蛛不够坚韧,漏洞也多,一只蜘蛛的力量岂非亦是有限?”
安子豪点头,叹息道:“譬如七海山庄的庄主海龙王,他就完全没有办法。”
王风瞪着安子豪,他奇怪这个人为什么在他面前提起七海山庄那个充满了罪恶的地方,提起了海龙王那个奸淫掳掠,无所不为的海盗。
安子豪还有话说,道:“对于能够将海龙王一家数十人一夜间杀得干干净净的侠客,当然他同样完全没有办法。”
王风的目光更奇怪,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安子豪道:“也不多。”
王风道:“还知道什么?”
安子豪道:“你本来叫王重生,铁胆剑客王重生名满天下,所做的几乎都是行侠仗义的事情。”
王风怔住在那里。
安子豪接道:“七海山庄事件发生的那天早上,有人看见你走入七海山庄。”
王风道:“也有人看见我杀人?”
安子豪摇头,却问道:“你当时有没有杀人?”
王风没有回答。
安子豪道:“我知道你杀的都是该杀的人,但法律上并不容许这种事情存在。”
王风忽问道:“你可是已找到了我杀人的证据?”
安子豪一再摇头,道:“七海山庄离这里虽然还近,可不是我管得到的地方。”
玉风道:“你管的只是这里?”
安子豪不觉挺起了胸膛,一张脸在阳光下也发了光。
他又盯着王风道:“所以我绝不希望有人在这里犯法。”
王风微微一笑,问道:“我有没有在这里犯法呢?”
安子豪反问道:“杀人算不算犯法?”
王风不能不点头。
安子豪又问道:“昨天在街上你是不是杀了一个黑衣人?”
王风道:“我只不过用一块小红石打在他耳后的穴道之上,那并不是致命的地方。”
安子豪道:“石上淬毒就足以致命。”
王风道:“你怎么知道石上淬毒?”
安子豪道:“谁说我知道,我只知道那个黑衣人倒在你的脚下之后,不久就化成了飞灰,连骨头都消蚀,你却说只是用石头打了他一下。”
王风道:“是以你那样推测?”
安子豪对于“推测”这两个字眼,并无异议。
王风又道:“你当然也不知道那块石头本来并不是我的东西,石上即使淬了毒也与我无关。”
安子豪的面上立时露出了笑容。
一种充满了讥诮的笑容。
他笑着问道:“石头自己会不会打人?”
王风居然还笑得出来,道:“自杀算不算犯法?”
安子豪一怔。
王风笑接道:“我相信有件事你一定还知道。”
安子豪还没有问伺什么事。
王风随即说了出来:“首先动手的是那个黑衣人,不是我。”
安子豪怔怔的望着王风,苦笑道:“你这个人有胆识,口才也很好,要说服你承认曾经在这里犯法,实在不容易。”
王风笑了笑,道:“我本来就没有在这里犯法,所以,你也根本就不必特别提醒我遵守法律。”
安子豪道:“其实你就算承认犯法,以我力量的单薄,也不能将你怎样,不过那么一来,我请你离开这里,你也就不好意思不离开的了。”
王风道:“你说那许多,目的原只是在要我离开这里?”
安于豪点头,道:“这里本很太平,可是你一来,这里就乱了。”
王风并没有否认。
平安老店内谭门三霸天的死亡;长街上那个黑衣人的肉消骨蚀;死在棺材旁的捕快;只剩一滩浓血,一只黑手的官差。
到现在为止,先后己六个人死在这里,每个人的死亡多少都跟王风有点关系。
潭门三霸天是与他发生争执在先,那个黑衣人是给他打倒地上,铁恨的棺材亦是他带来这里。
最要命的是变成了僵尸的铁恨现在仍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活着的时候,他已经够凶,死后无疑亦已成厉鬼,他到底还会闹出什么事情,这里到底还会乱成什么样?
王风连想都不敢再想。
他只有叹气。
安子豪也叹气,道:“你不单是带来了棺材,带来了死亡,而且还带来了一具僵尸,所以这里的人都不欢迎你留下。”
王风道:“要我离开,并不是你个人的意思?”
安子豪道:“并不是。”
王风道:“我好象听你说过,在这里真正能够说话的只有两个人。”
安子豪道:“这里,本来就是两个人的天下。”
王风道:“武镇山武三爷好象还没有意思要我离开。”
安子豪道:“没有。”
王风道:“要我离开的,只是李大娘的意思?”
安子豪承认。
王风的一双眼瞳突然显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笑意道:“李大娘的家中是不是也有人做官,而且,做得很大?”
安子豪又是一怔,显然并不明白王风的话。
王风好象已看出,接着道:“那如果不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你要穿上官服来传述李大娘的话。”
安子豪没有作声,但表情上却变得非常奇怪。
王风接着又道:“官服所象征的是官家的权威。”
安子豪仍没作声,默默的踱了出去。
秋阳更绚烂。
日已又升高了很多。
花径上转了一个弯,安子豪突然收住了脚步,道:“你决定留在这里?”
王风点点头,说道:“你可以这样回复李大娘。”
安子豪又问:“留多久?”
王风道:“最低限度也得寻回伐朋友的尸休。”安子豪道:“铁恨已变了僵尸。”
王风道:“无论他变成了什么,都是我朋友。”
安子豪淡淡一笑,道:“他变了僵尸之后是不是也认得你这个朋友?”
这问题王风不能回答。
他还没有见过铁恨那具僵尸。
安子豪随又笑道:“据讲僵尸只在晚间才出现。”
王风道:“据讲是这样。”
安子豪道:“只要你今夜还留在这里,即使见不到你那位僵尸朋友,也应该有机会见到另一只蜘蛛。”
王风并没有忘记安子豪口中的蜘蛛代表什么,道:“四大名捕又来了一个?”
安子豪道:“这一个比铁恨更有名气。”
王风道:“这一个是哪一个?”
安子豪道:“铁恨向来在南方走动,他奉职北方,却走遍天下,凭我这句话,你总该想到他是哪一个了。”
王风道:“毒剑常笑?”
这名字出口,他的眼瞳中突然露出了憎恶之色。
安子豪道:“正是毒剑常笑。”
王风眼瞳中的憎恶之色更浓,对于毒剑常笑这个人,他似乎深恶痛绝。
毒剑常笑,的确比“铁手无情”铁恨更有名。
铁恨侦破的案于无疑已不少,还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这未必他比铁恨更聪明,但毫无疑问,他比铁恨更有权势。
铁恨只是平民出身,他却是当今天子至宠的一个妃子的兄长,就是他的父兄还有近戚在朝中,亦不少身居高位。
所以铁恨不能动的人,他都能动,他办起案来,当然亦比铁恨来得方便。
传说他奉职北方,却走遍天下,是奉了当今天子的密命,暗中调查各地的官员。
这传说并非只是传说。
事实他经手的大都是那方面的案件。
他出身峨帽剑派,峨帽派的“夺命十二剑”据讲已有九成火候,出手为迅速,已不在峨嵋剑派的掌门半脸大师之下。
他用剑不单止快,而且狠。
他的心更狠。
铁恨办案只针对主谋,调查清楚才下手拿人。
他办案,却是本着宁枉毋纵的主张,是以他调查的如果是凶杀案,在死在他剑下的人往往比凶手所杀的更多,多几倍。
那其中当然不乏善良的百姓。
所以他的声名并不好。
王风不喜欢这种人,这种行事作风。
安子豪好象也不喜欢,面上亦现出憎恶之色,道:“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遭殃,这里相信也不会例外。”王风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这里?”安子豪道:“他座下有十二个跟班,都是六扇门中的好手,除了侍候他左右,替他搜集证据之外,还兼任他的开路先锋。”
王风道:“开路先锋已到了?”安子豪道:“昨日就到了。”
王风道:“现在在什么地方?”
安子豪道:“诸魔群鬼的幽冥世界,”王风诧声道:“他怎会去了那个世界?”安子豪道:“遇着僵尸,他想不去那个世界也不成。”
王风耸然动容,试探地问道:“那个只剩一滩浓血,一只黑手的官差,莫非就是常笑座下十二个跟班之一?”
安子豪道:“所以我知道常笑今午不到,今夜必到。”
王风说道:“这里的人,只怕真的要遭殃了。”
安子豪就道:“第一个遭殃的,也许是你。”
王风道:“哦?”
安子豪说道:“莫忘了那具僵尸跟你交朋友。”
王风沉默了下去。
安子豪笑了笑,又道:“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在他未到之前最好就赶快离开。”
王风笑应道:“我不是个聪明人。”
安子豪闭上嘴巴,再次举起了脚步。
这次他却是踱向院外。
王风并没有跟上去,只是盯着安子豪的背影。
太阳才爬上屋脊,安子豪迎着阳光,在他的后面,拖着长长的一个影子。
他背后的官服亦因为照不到阳光显得异常的黯淡、即使在烈日的照耀下,都没有绝对的光明,任何东西都仍有阴暗的一面。
安子豪明里是朝廷命官,但暗里又是什么人?
他的背影并不是完全阴暗,阳光在他的周围勾出了一个鲜明的轮廓。
在他的周围,都闪着光彩。
一种神秘的光彩。
这个人是不是也有些神秘?
他怎会知道那许多事情?
王风想不透。
“看来我真的不是个聪明人。”
他喃喃自语,转过身,亦举起脚步。
西风惊绿。
窗前的两个盆栽几乎都已褪了鲜色。
血奴外露的一边胸脯却仍像早春绽开的鲜花。
她毕竟年轻。
一个人的青春不会朝夕就消逝。
只是,花谢了还会重开,一个人的青春一去永不复回。
人怎样年轻,始终也会有衰老的一天,发觉这衰老的降临,也许就是在朝夕之间。
无论你活得是否有意义,那会儿的感觉相信都不会怎样好。
血奴当然还没有这种感觉。
她盯着那两个盆栽,只因为从那里望下去,整个院子的景物都尽入眼帘。
人也不例外。
她看见安子豪离开,也看见王风步返小楼,却始终没有回身。
一直到王风入门,在椅子上坐好,她才回头。
王风的目光亦落在她面上,道:“你都看到了?”
血奴嫣然道:“你这个人实在有几分本领,附近数百里,官陛最高的安子豪,居然大清早就来给你问安。”
王风苦笑道:“不是问安,是警告。”
血奴道:“警告你什么?”
王风道:“两件事。”
血奴道:“我可否知道?”
王风已说了出来:“第一件是李大娘不喜欢我留在这里。”
血奴冷笑道:“她也不喜欢武镇山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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