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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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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已尽,晓露凄迷。
辘辘车声去后,天地间又是一片静寂。
清晨。
在妓院来说,清晨就等于深夜,偌大的一个鹦鹉楼似乎只有一个人起来。
这个人其实根本没有睡觉。
他出来的地方也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没有门,漆黑的门户早已碎裂在地上。
这个房间当然就是宋妈妈那间魔室。
现在从魔室出来的这个人当然就是王风。
除了这个不怕死的小子,有谁还有这个胆量?
王风的面色并不好,本已死灰的脸庞更添上一抹惊悸。
他扶着楼外的栏干,一副要呕吐的样子,却没有呕出来,这连他都觉得奇怪。
魔室又有了灯光。
王风燃起的灯光。
借着那灯光,王风已将整间魔室仔细的搜查一遍,一针穿透三只蝙蝠,零落的尸体……妖异的恶臭,刺鼻的血腥,碎裂的第十三只血奴,粪便、尿液、脓血、月经、眼泪、混合面粉做成的魔饼……
魔室中所有的东西都无不透着恐怖。
他简直就像是走在地狱中。
找遍了整个地方,甚至连九子鬼母的雕像他都已倒转,却并无发现。
他退了出去。
院子里朝雾迷蒙,凋落的花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不知何时雨又已落下。
如丝的细雨在秋风中飘飞。
秋风秋雨愁煞人。
这种天气里最好就是睡觉。
王风伸了个懒腰,转过身,走向血奴的房间。
里面有三丈宽的大床,舒适的大床,就不知他敢不敢睡下去。
棺材仍在那边墙下,空棺材,僵尸仍没有回窝。
王风走过去,看一眼又走回来,将门窗掩上,然后一纵身跳到那张床上。
他居然就在那张床上睡觉。
门被敲开的时候,已又是正午。
敲门的是两个十五七岁的小姑娘,送来了饭菜。
她们看见房中只有王风一个人,都觉得非常苟怪,却都没有问。
在妓院里混日子的人大都识相。
她们放下饭菜,将门掩上,赶紧离开。
王风当然不会叫她们把饭菜带走,他饿得已要发疯。
他张开喉咙,就像是将饭菜倒下去。
这顿饭下肚,他又是精力充沛,很想到外面走动一下。
他过去,拉开门,一只手霍地从外面伸人,几乎落在他的肚子上。
纤纤素手,食中两指勾起。
血奴要挖人眼珠之时,手就是那个样子。
这只手的主人却不是血奴,是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王风只是一怔,小姑娘差点没给他吓死。
她刚要叩门,门突然打开,眼前出现了恶鬼一样的一个人,不吃惊才怪。
王风一身泥污,披头散发,面色死人一样,也的确像个恶鬼。
他似乎知道小姑娘为什么一面惊惶之色,展开那笑脸,温声道:“你找谁?”小姑娘喘一口气,拍拍胸口道:“你原来是一个人。”
王风道:“所以你不必惊慌。”
小姑娘的面色仍未回复正常,颤声道:“玉风也就是你?”
王风笑道:“如假包换。”
小姑娘不禁亦噗哧一笑,道:“有人叫我来找你。”
王风道:“谁?”
小姑娘道:“甘老头。”
王风一愕道:“甘老头又是什么人?”
小姑娘诧声道:“是个铁匠,你不认识他?”
王风道:“不认识。”
小姑娘道:“这可就怪了!”
王风道:“有什么奇怪?”
小姑娘道:“方才他拿来一包东西,叫我交给你,说是你叫他打造的。”
王风一愕,忽然道:“我的确有东西拜托一个朋友找个铁匠打造,莫非他将那件事交给甘老头了。”
小姑娘道:“我们这里只有甘老头一个铁匠。”
王风恍然道:“哦?大概他又在忙着,索性叫甘老头直接拿来给我,东西在哪里?”
东西就在小姑娘手上。
是一个扁平的小铁盒,开口焊上小小的焊药。
王风接在手中,转回房内。
小姑娘也没有再说什么,自行离开。
王风一转身,面色就由恍然变做愕然。
他在这里根本没有朋友,也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找铁匠打造,只是不想那个小姑娘再起疑心。
这个铁盒子显然是送给他的。
他绝不相信鹦鹉楼这里还有第二个王风。
到底是别人的主意还是甘老头自己的主意?盒子里装的又是什么东西?
他拿起盒子摇了摇。
叮当的一声从盒于里传出。
他想想,将盒子放在桌上,抽出腰间的短剑,挑开盒口上的焊药,然后将开口对着墙壁扳开,那即使盒子里还藏有毒药暗器也没有关系,然而盒子打开后,只有大小两柄青铜钥匙,放在一团棉花夕卜钥匙上结着铜锈,无论怎样看来都不是新近打造的。
王风傻了眼。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拿起钥匙,取出棉花,盒底下赫然放着一张白纸。
那是一张地图,简简单单画着一个庄院。
墨画的地图,上面却有两个大红色交叉,一个在转墙旁边,一个却是在一座小楼之上,旁边还有两个字──血奴。
这莫非是血奴着人送来的东西?
地图上的庄院也许就是李大娘的庄院,那座小楼也许就是血奴居住的地方。
两个红色的交叉,也许就是两柄匙孔的所在。
血奴是要他到那里去找她?
王风实在难以相信。
到了那里并不难见到李大娘。
为了阻止他见李大娘,血奴已两次要挖掉他的眼珠,方才的一次还加上一脚。
如果不是血奴又是谁?
王风决定走一趟。
“李大娘的庄院在哪里?”“不知道。”
王风在街上问了十多二十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李大娘的庄院在这个地方竞不如鹦鹉楼惹人注目?王风不相信。
转过一个弯,他再问。这一次,他是问一个小孩子。初生之犊不畏虎,那个小孩子甚至将他带到庄院的门前。
这个庄院赫然就是那张纸上描画的庄院。漆黑的大门紧闭,两边是三丈高墙,墙上倒插着锋刀。门外没有人,门里亦听不到任何的声响,整个庄院沉浸在一种莫名的神秘阴森之中。
王风没有在庄院门前逗留,他绕着庄院一路走去。庄院占地极广,完全独立,周围并没有接连房屋,树都没有一棵,却横跨一条溪流。溪流之上亦是高墙,出入口都装上铁栅。庄院的后面还有一道门,铁门。
铁门上有一个匙孔。王风手握着两柄钥匙,实在想走上前去试试。铁门后可能还装有铁闩,那两把钥匙可能与这道铁门完全没有关系。凭这样进去的话,他极有可能被人当做个贼,如果给血奴知道,一定又走来挖他眼珠。现在绝不是时候。
他绕过铁门,向旁边的一条小巷走去。走出了这条小巷之后,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甘老头。这两把钥匙虽不是甘老头打造,开口的焊药总该是甘老头弄上去的,最低限度可以告诉他,那是什么人交托做的事情。要问甘老头的店子比李大娘的庄院容易得多了。他随随便便地找个人一问,就问了出来。
那是间小小的铁铺,墙壁已被火熏黑。一个小孩子正在拉着风糟。炉火熊熊地飞扬,站在那前面的一个老头儿似乎已被烤干。他赤裸着上身,肋骨根根可数,那张脸亦是干尸一样,灰白的须发卷卷曲曲,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经年累月伴着火炉,被火烘成这样。他一只手拿着铁锤,另一只手拿着火钳,正在打着一柄菜刀。王风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甘老头。”
甘老头仿如未觉,锤子往刀上继续捶了几下,举起头来望一眼,转回去,又举起铁锤捶下。
铁匠的耳朵据讲大都不怎样灵敏。
王风走前两步,正想再叫一声,甘老头的手忽然停下,偏过头来,发红的眼晴盯着王风,道:“方才是你叫我?”王风点头。甘老头道:“你要打什么?”
王风道:“我叫做王风。”
甘老头一怔,说道:“我并没有问你的名字。”
王风顾自问道:“你是不是曾经叫人给我送来一只铁盒子?”
甘老头道:“是有这件事。”
王风道:“那只盒子可是你送给我的?”
甘老头立即摇了摇头,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王风道:“那是谁?”
甘老头道:“你自己应该知道。”
王风苦笑一声,道:“我只知道你叫人送来。”
甘老头道:“我也只知道是有人叫我将盒子开口焊上,再送去鹦鹉偻,交给一个叫做王风的人。”
王风道:“叫你做这件事的是什么人?”
甘老头道:“不知道。”
王风道:“这里可有人你不认识?”甘老头道:“大概还没有,我是在这里长大的。”
王风道:“那个人并不是这里的人?”
甘老头道:“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王风愕然道:“难道是个鬼?”
甘老头摇头,轻笑道:“像你这么年轻的人,也相信有鬼?”
王风苦笑。
他本来也不相信世间有所谓妖魔鬼怪,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遭遇,已不知应该相信还是不应该相信。
甘老头笑着又道:“那其实只是一张纸外加一锭银子,纸上写着我该做的事情,那锭银也就是给我的酬劳。”
王风道:“你就照着做了?”甘老头道:“这样的客人虽非常少,也不是完全没有。”
王风道:“你可知道盒子里头放着什么东西?”
甘老头道:“不知道,纸上也没有叫我先看一下盒子里头才将盒子焊上。”
王风道:“你也没有将盒子亲自送到我的手上。”
甘老头道:“将盒子交到你手上的小姑娘本来是我的邻居,一个我可以信任的人。”
王风道:“你说的好象都是事实。”
甘老头没有回答,转头去继续他的工作。
王风还不肯离开。
甘老头将那柄菜刀钳入炉内烧了好一会,拿出来捶了几下,放进水中。
湿湿的一阵白烟冒开。
甘老头整个人都在白烟中迷蒙。
王风忽然觉得这个老铁匠也是神神秘秘的,仿佛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也就在这时,烟中响起了甘老头的语声:“你等在那里,是不是真的有些东西要我替你打造?”
王风摇摇头,却问道:“杀人的东西你打不打?”甘老头道:“什么才是杀人的东西?”
王风道:“刀剑匕首之类。”
甘老头道:“菜刀算不算?”
王风道:“不算。”
烟已消淡,甘老头将那把刀从水中钳起,道:“你拿这把菜刀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够杀人?”
王风怔住在那里。
菜刀并不一定要用来切菜。
只要是利器就能杀人。
菜刀也是一种利器。
甘老头接问道:“你要打造什么杀人的东西?”
王风道:“我现在还未想到。”
甘老头淡淡的道:“想到了再来找我。”
他背转身子,索性不再去理会王风。
王风只好离开。
何去何从?
秋雨潇潇。
是雨粉不是雨珠。
这种雨并不易打湿衣衫,却予人无限的苍凉感觉。
王风披着一身雨粉,走在长街上,一面的落寞。
巷子里的风更劲。
王风给这风一吹,身影也急了。
风吹向鹦鹉楼,他的人亦随凤飘入了鹦鹉楼。
这地方仿佛已成了他的家。
院子里有几棵芭蕉。
冷萧萧,笆蕉风碎。
那个蓝衣人亦似被摇曳在风中的芭蕉叶割碎了。
芭蕉树后就是那座六角亭。
蓝衣人坐在六角亭中的石桌旁边。
白发斑斑,目光的的。
武三爷!
石桌上,放着酒壶,武三爷的手中捏着酒杯。
满满的一杯酒,碧绿芬芳,已在唇边,井未人口,他的目光正落在王风面上。
王风亦发现了武三爷,走过去,大声道:“你这次又在等谁?”
武三爷浅呷一口美酒,道:“你!”
王风大踏步走人六角亭,道:“这次等我,是不是又要试试能否说服我去杀李大娘?”
武三爷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王风道:“另外还有什么原因?”
武三爷道:“我不是说过,如果你还能够活到昨天,就请你在这里喝酒吗?”
王风道:“昨夜好象不见你在这里。”
武三爷道:“因为我不想惹上麻烦。”
王风道:“你知道常笑昨夜在这里?”
武三爷道:“很多人都知道。”
王风道:“所以你改在现在?”
武三爷道:“如果你嫌现在不好,我可以改在今天晚上。”
王风没有作声,上前取过酒壶,满满的斟了一杯,大大的喝了一口。
“好酒!”他一声赞叹,坐下来。
才坐好,那杯酒已经空了。
武三爷亦自呷上一口,道:“这本来就是最好的陈年竹叶青。”
王风再斟上一杯。道:“我记得第一次你请我喝的也是这种酒。”
武三爷微微颔首,说道:“你的记忆力不坏,但却也并不很好,第一次是你自己拿来喝的。”
王风并没有否认,道:“美酒当前,我向来都不会客气。”他又喝了一口,道:“你每次请人喝酒,都是选用这种陈年竹叶青?”
武三爷道:“要看什么人,有种人我只请他喝白开水。”
王风道:“看来你倒瞧得起我。”
武三爷倾尽杯中余酒,道:“这已是这里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一种酒。”
王风真有点受宠若惊,却竟道:“只可惜有酒无菜!”
武三爷道:“你难道还未用过饭?”
王风道:“今天晚上没有。”武三爷叹口气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晚上再请一次?”
王风道:“你请不起?”
武三爷道:“到了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就能给我一个决定的答复?”
王风道:“我现在就能。”
武三爷一面诚意的道:“我仍希望你好好的再考虑一下。”他缓缓放下酒杯,又道:“今夜初更我再在这里给你预备佳肴美酒。”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起身,缓步踱出六角亭。
王风没有叫住他。
酒壶仍在桌上,壶中仍有美酒。
这酒一个人勉强足够,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有将武三爷叫住?
初更已将尽。
今夜只有风,没有雨。
草虫鸣叫,流萤耀光。
庭院中,灯光亦已亮起,灯火如星,照耀着满园花树,花树间却没有绿女红男,清歌曼舞。
满院灯光似就只为王风一人而设。
王风现在正在六角亭中。
佳肴美酒之外,还有丽人。
两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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