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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之羽翼-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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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即将与我生命中最后的爱擦肩而过，再也不会重逢。
那一刻的情窦初开，我再也不会有，而梦想中的他，也再也不会对我凝眸相唤，生死相许。
不能这样！
我的指尖，突然碰到了一点温暖的东西。
那是格瑞特点在我眉心里的血。在这个冰冷的夜晚，那点血变得无比温暖。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村人会改变，为什么他们会喜欢我的面包。
就是因为这一滴血。格瑞特的血。
“你有吗？你曾经历过爱吗？”
村人平静下来，他们守在我身边，全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你老是爱幻想，你太不切实际了。醒醒吧！不要再幻想异世界的王子了。这世界上没有异世界，也没有王子！更不要幻想爱了，根本就没有这东西存在！你要脚踏实地地过日子，看看我们，不是都活得很好吗？”
他们歪着头，苦口婆心地对我说着。
“心本来就应该是冰冷的，怎么会温暖呢？”
“所谓的爱，都是童话里编出来骗小孩子的，等你长大了就不会再相信这些了！”
“卖你的面包吧！你只配做这个！”
我的身体颤抖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
那不是梦，不是幻想，也不是编造出来的。我能感觉到那份温暖，仍然留在我的身体里。它隐隐脉动着，一刻不停，就像是另一颗心在跳。
我要证明给他们看，这些都是真的。
第一部分 血色童话（1）
我轻轻将眉心的那滴血抹下来。
血是琥珀色的，在我的指尖荧荧地发着光。格瑞特不会离开我，也不会欺骗我。他说过，我一定会实现心愿。
他说的一定就会做到。
我轻轻伸手，将血抹在了路易的额头上。
路易猛然安静了下来。他眼中开始出现了真正的光。他安静得有些过分，让我感到了恐怖。突然，他跳了起来，大声喊道：“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
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全都围到了他身边。
“你感觉到什么了？”
“它就在我心底！我感觉到了！”
“爱？真的吗？它真的存在？它什么样子？”
“是的！它真的存在！好温暖啊！”
路易惊喜地喊着，一声又一声，放开喉咙嘶号着。他的声音听上去并非喜悦，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周围的人沸腾起来。
“快些，让我也感觉一下！”
他们贪婪地盯着我抹在路易额头的血，他们的眼睛中有某种我未曾见过的渴望。
“我也想感觉一下爱啊！”
“给我给我，让我先感觉一下！”
“是我啊，路易，先给我！”
他们用尽所有的力气，向路易挤去。他们伸出手，疯狂地向路易探着。他们的眼睛里赤红的光，让我想到了传说中永远不得救赎的饿鬼。
“不！我还没感受够呢！我不会把我的爱分给任何人！我要它！”
路易愤怒地击打着那些伸过来的手，别人推搡着他，他也推搡着别人，奋力地招架着别人的手臂。他的食指按在额头，阻止别人抢走那一滴血。
但，抢夺的人实在太多，路易拼命挣扎，却被挤得越来越紧。
“不！我不能失去它！”
他突然用力抹下那滴血，吞进了嘴里。
“哈哈哈哈，现在，没有人再能抢走它了，它永远属于我！我能感到它在我的身体里，好温暖啊！好温暖啊！你们再也抢不走它了！”
路易疯狂地大笑着，看着这帮再也不能奈何他的人。
所有人都停住了手，震惊地看着路易。
“你怎能这么自私呢！”
“它是属于整个村子的，你怎能私吞！”
他们脸色阴沉地看着他。突然，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村民们没有停止行动，狠狠地撕扯着路易的身体。
“它是属于整个村子的！每个人都有份。”
路易惨号着，鲜血涌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人用手捧起，贪婪地啜吸着。
“我感受到了……”
“我也感受到了……”
“虽然微弱，但的确好温暖啊……”
“好温暖啊……”
后面的人抢不到，只好将沾了血的泥土捧起来，一把把地塞进嘴里。
“怎么会这么温暖……”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好神奇啊，世上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他们露出迷醉的表情，躺在地上，翻滚着，将吸了血的泥土向身上撒着。病态的呻吟声从他们喉咙中发出，就像炼狱的火焰中永远不得安息的恶灵。
“更多……”
“我想要更多……”
他们在地上爬着，重新将我围了起来。
“说，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滴血的……”
他们用饿狼般的眼神望着我，让我惊恐无比。我不敢告诉他们，那滴血来自格瑞特，他们一定会找到他，像撕裂路易一样撕裂他。
“快说……”
他们饥渴地望着我，狰狞而贪婪，手脚都在轻轻抽搐。我知道，他们需要极力克制，才不会冲上来撕裂我。路易的血还沾在他们嘴边，让他们的脸显得模糊而狰狞。
我一步步后退。
这些人已经疯了。我不能告诉他们，这滴血来自哪里。
我要保护格瑞特。
“快告诉我们！”他们大喊着，神情越来越狰狞。
第一部分 血色童话（2）
我拼命摇着头，向后退去。
他们推搡着我，用力地抓着我的胳膊，指甲都陷入了肉里。我紧紧闭着嘴唇，生恐一不小心，说出他们想要的那个答案来。
“是，是你收养的那个异乡人，是不是？”朵拉奶奶目光阴冷地看着我。
“一定是他！他一来你就变了！”
“我们去找到他！他一定藏在附近！”
“找到他！吃光他的肉，我们就拥有爱啦！”
他们纷纷鼓噪起来，呐喊着，四处搜寻。我恐惧起来。
我不能让他们找到格瑞特！
绝不能！
可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我没有力量，没有权势，甚至没有过人的智慧与胆量。在这样的场面下，我只能感到一个平凡女孩的惶恐、迷茫与无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唯一的特长就是制造出那些甜美的面包。但，这并不能治愈他们。现在的村民，是如此疯狂。
可我必须保护格瑞特。
那一瞬间，我作了决定。
“不，你们错了，那滴血不是格瑞特的，是我的。”我张开双臂，拦在路口，用尽所有力气大喊道。
村人暂时停止了搜寻，狠狠地看着我：“你骗我们。你的血跟我们的血是一样的。”
“对，一模一样的。”
“我们没有的东西，你也不会有。”
他们稀稀落落地笑着，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我平静下来，冲他们笑了笑：“不，不一样。我没有感染这场瘟疫，不是吗？”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说话，他们转过头来，静默地看着我。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感染瘟疫……”
“……她好像真的跟我们有点不同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不同……”
我缓缓地站直了身子，骄傲地仰起了头，用我所能找到的、最从容的语气说：
“八年前，我在山谷中捡到了一枚龙鳞。从此邂逅了一位来自异世界的王子，他见到我，爱上我。瘟疫袭来的时候，我没有忘掉爱，是因为他爱上了我，这些年，他一直跟我住在一起。”
村民疑惑地看着我：“……是格瑞特吗？”
“不，不是。王子，一直住在我的心里。”
我轻轻将手合在胸前，按住了我的心。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温暖地跳动着。
那里，有我的心愿，我的思念，我的异世界的王子。
有世人无法想象的辉光，有我眷恋的笑容。
有永远不可忘记、不容磨灭的爱。
村人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手，我知道，他们盯着的，是我的心。
我无惧地看着他们。我对他们说了谎，却也没有。我只是将故事的结局提前讲出来了而已。
——有王子吗？就住在她的心里？
荒谬！
他们开始蜂拥上来，按住了我。
一双双干瘦的手臂伸了过来，抓住我的身体，指甲陷入了我的肌肤。
我感到一阵锥心的痛楚，缓缓割裂血肉。最深处的温暖开始涌动、蔓延，到达我的体外，将我紧紧拥抱。我的眼前，渐渐出现了幻觉。
蓝色的闪电洞穿了苍穹，带着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辉光，将永远碧绿的天幕染成湛蓝，仿佛传说中无边无际的宇宙之海。一位高大、英俊的王子，从辉光中走出，轻轻地抱起我，对我温柔地笑。
那温暖，来自我的体内，也来自他的怀抱。
我不禁露出了微笑。
十八岁的夜晚，我一定会遇到我的王子，他将见到我，爱上我。
鲜血，染红了村民的手臂。
朵拉奶奶捧着双手，掌心是我破碎的血肉。
她鄙夷而愤怒地看着我：“你骗我，你的体内根本没有什么异世界的王子。胸腔里，只不过是一颗普通的心。”
“你怎么能骗我们！”
我没有回答，失血让我变得孱弱。我心底涌起一阵悲哀，却无法哭出来，只能慢慢凝聚成一个笑容。
午夜的钟声响了，我的十八岁生日，只剩下最后几秒钟。
幻觉也开始模糊了，湛蓝的天幕，温暖的拥抱，都只不过是我身体流出的血。
童话，真的能实现吗？
我轻轻伸出手，探向虚空。
环形的云河缓缓流淌着，碧光浸满我的身体，我忽然感觉不到痛苦，一切都像是闪亮、灼烈的，将我包裹。我轻轻地伸出手，将胸前的项链攥住。
“他……他真的住在这里……”
我张开手，将那枚龙鳞高高举起。
我忽然发现，那枚龙鳞，赫然变成了粉红色。
远处，一声沉闷的龙吼声响起。
山谷，轰然震荡，一道强烈之极的光从谷底涌起，直冲云河。巨大的云河被一股沛然不可御的力量冲击着，翻腾涌荡。一个遮天盖地的黑影从谷底冉冉升起，龙吼声再度响起，黑影已飞越到小村之顶。
一股君临天下的威严，顿时将所有的人都禁锢住。黑影中间，巨大的龙睛炎炎发着光芒，令人从心灵深处生出恐惧。
村人们全都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他们忘记了尊严，卑微地蜷曲在泥泞中，哀求着那永不存在的悲悯。
我笑了，迷离而欣慰。
我轻轻伸出手，巨龙缓缓降落，让我的手触及他的额头。
我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呢喃。
就是你，我的异世界王子。
我十八岁的生日。
那一枚粉红的，浸满了心愿的龙鳞。
第一部分 尾声
我望着她。
她满身是血，巨大的伤口让她单薄的身体化为一张纸，没有重量。
但她的脸上却满是欣慰而满足的笑容。她的手触在我的额头，仿佛，只要这样就满足了。
她的脸上，只有弥留的光芒。
我深感后悔，如果我能醒来得再早一些……
我又发出一声沉郁的龙吼。我的力量已完全恢复，如果我愿意，我甚至能够将这个世界毁灭。可我却无法挽回她的生命。
“格瑞特，格瑞特，是你吗？”
“你终于来看我了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鲜血，随着小姑娘的每句话，从她的嘴角溢出。我很想让她不要说话，但，小姑娘的眼神已开始涣散，我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听到我说的话。
“还记得，记得我说过，我的面包曾经让一只大怪兽安静下来吗？格瑞特，那就是你啊。八年前，你是那么凶，想要吃掉我，但当你吃下面包后，却睡着了，一直睡在山谷。你睡着的样子又是那么乖。我那时候就爱上你了。我一直等着的异世界的王子，其实就是你啊。格瑞特，我在第一眼见到凶恶的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
“我对村子里的人说了谎，却也没有。瘟疫中我之所以没有忘记爱，是因为我爱上了你，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找我。八年来，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我的王子一直住在我的心里。”
我闭上了眼睛。是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有我的鳞片了。原来她在我刚降临这个世界时，就遇见了我。
一个孱弱的小姑娘，在见到凶恶的巨龙时，就爱上了它。
这是一个童话，比唱歌的面包树还要荒唐。但我愿意相信它。
“格瑞特，你看，这个传说是真的，鳞片变成粉红了呢……”
小姑娘奋力举起手，那枚鳞片擎在她的手中。是的，鳞片已经变成粉红了——不是神迹，而只是因为，它吸满了小姑娘的鲜血。
“格瑞特，如果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得到了龙鳞，她就会在十八岁生日的夜晚，遇到来自异世界的王子。那时，龙鳞将变成粉红色……”
小姑娘重复着那个传说，我的心中充满了悲哀。她就要死去了，在我的手中变得越来越冰冷。
即使遇到异世界的王子又如何呢，我跟那些村人其实并没有区别，并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
“格瑞特，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我沉默了。
我知道她要求的是什么。异世界的王子，遇见她，爱上她。这是那片龙鳞的传说。可惜的是，龙鳞是我的，但我却无法给予她这份爱。
我的爱，已流逝在那不懂得珍惜的岁月中。我的余生，就是在轮回的罅隙里找到她，再度拥有她，爱她。我无法再爱任何人。
但我又怎么去拒绝一个濒死的女孩子。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说吧。我答应你任何事情。我早就说过，我要报答你，封你做这个世界的女王。”
小姑娘的脸上绽出了一丝笑容。她的脸色突然变得红润起来，那一刻，她平凡的面容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可以……让我也住在你的心里吗？”她温柔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流下一串蓝色的眼泪。
生命的尽头，她不是祈求我去爱她，而仅仅是让我在心中给她留出一块小小空间，让她可以永远蜗居于此。
我点了点头。
每一次穿梭六道，我的记忆都会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但我知道，自己会永远记得她。因为我的心中已有某个角落变得荒芜，永远栖居着她小小的影子。
她笑了。
她笑得是那么好看。她抬起头，想敲我一下。她仍然是那么暴虐，一高兴或者一不高兴就要打人。但是，她再也无法打到我了，在她的手到达我额头之前，轻轻一颤，便永远停留在了那里。
永远寂留在我无法触及的岁月。
我轻轻地将她拥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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