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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孤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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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之谱,一边走,还一边谈着话呢。

一行人逐渐近了,有个粗嗓门首先把满腹的牢骚随风飘送过来。

“……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啦,却还不依不饶,愣逼着接下去搜,便搜翻了这片礁岩地,我也不信能搜得出只鸟来,天昏地暗的,隔上三尺不见人影,别自己打着自己就算烧了高香,又到哪里找活人去?”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也沉沉地接着道:“九成九是早跑了,人家又不是白痴,就窝在地头上等你来抓?怪只怪断的是孟老祖宗两截指头,宝得很,不找点补缀,交待不了哪……”

步履声细细碎碎的响着,在一脚高一脚低的移动中,反映出那般的无奈与怨恚,这些受人使唤的伙计们,看情形早也不带多少士气了。

等他们走远,屈归灵才抹了一把额门上的水痕,轻声道:“二姑娘,我们今晚出困的希望很大,‘铁桨旗’这些当差值勤的朋友们,显然都已不大起动,只要事情到了虚应敷衍的程度,就谈不上效率了。”

何如霞点头道:“听他们谈话,一肚子苦水,好像比我们还难过……”

屈归灵不再多耗,引着何如霞继续前进,一路上吃尽了辛苦,好在却没有再遇上什么凶险,直到脱离“黑岩半岛”的范围,两个人才在一片疏林子里喘吁吁的跌坐下来。

何如霞的累,主要是紧张加上饥饿,屈归灵的累,则多半肇因于他的内伤;人在性命交关的危急情况下,体能的亢奋程度往往超逾日常的负荷极限,不过,一朝情况消失,那种疲备的感觉,可就更深沉了。

两个人休息了约模个把时辰,屈归灵越觉不适,但他仍然强自忍受,打起精神道:“二姑娘,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尚得趱赶一程,到另一个地方——”

何如霞半倚半靠在一棵树干上,连说话的音调都提不起来了:“还要去哪儿?屈先生,我好累,一辈子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累过……”

挣扎着站起身来,屈归灵苦笑道:“此地离着‘黑岩半岛’太过接近,难保没有他们的追骑巡回,我们得再找个较安全的所在落脚,二姑娘,记得寄放马匹的那家樵户?”

何如霞叹着气道:“那家樵户座落在半山腰里,还得爬半片山才到得了,屈先生,想一想,就像是远在天边那么迢遥……”

屈归灵喑哑地道:“走吧!二姑娘,勉为其难。”

于是,何如霞只好咬紧牙关,举步艰难的跟着屈归灵走出林子,朝着目标进发,其实,从这里到那寄存马匹的樵户家,也只不过十来里路,但这十来里路,平时走来如同郊游踏青似的轻松愉快,此刻一步一颠,一脚一拐,倒真有点攀刀山的味道了。

天才蒙蒙亮,半山腰上的那家樵户已然在望,屈归灵不管何如霞愿不愿意,伸手搀扶着这位二小姐沿着山径往上走——他不是故献殷勤,而是眼见何如霞脸色透青,嘴唇泛白,全身抖索不停,再不帮上一把,恐怕就要用背的了。

那家樵户人口简单,只得夫妻一双外带个牛犊似的半桩小子,全家大小都挺本份老实;现在,当那老樵子睡眼惺忪的刚把一扇木门启开,猛然看见站在面前的屈归灵与何如霞,不由大吃一惊,仿佛是看到了恶鬼一样噔噔噔退后三步!

屈归灵双手往脸上一抹,和颜悦色地道:“老汪,别怕,前天就是我们把马匹寄存在你这里的……”

叫老汪的樵子定下神来,仔细看了看屈归灵及何如霞,这才放心迎上,却满面惊疑不安的道:“呃,屈公子、何姑娘,这,这是怎么一码事?两天不见,二位竟变成了如此模样?还有,还有那位叶大爷呢?”

挥挥手,屈归灵先不答话,将几乎挪不动腿的何如霞扶进堂屋,一边找椅子安置下这位二小姐,边急着向老汪交待:“麻烦你,老汪,先打盆热水来,再泡壶浓茶,另外不拘什么,只要是吃的,好孬全端上来,越快越好,人都要虚脱啦……”

老汪顾不得再发问,一叠声地答应着,又扯开嗓门把老婆儿子全叫起来,三个人一齐动手张罗,忙得鸡飞狗跳——但却透着那等心窝的亲切热络,好歹,总算是来到一处不须忌惮,具有人味的地方了。



 第65页

六十五

第十九章世事如波起伏起

等抹过脸,漱完口,祭罢了五脏庙,何如霞已是再也支持不住,由老汪浑家陪着到里间安歇去了,屈归灵却没有法子跟着一头倒下,他要先行疗治这一身内外创伤,否则,可能一躺下去就再也起不来啦。

老汪目愣愣地瞧着屈归灵,小心翼翼地道:“呃,屈公子,你似乎是身子不大顺当?”

就着粗瓷碗啜了口热茶,屈归灵咽下满喉的糊涩味,点点头道:“不止是不顺当,更且受了内伤,老汪,你有没有熟识的郎中,请来给我看看?”

搔搔半秃的脑袋,老汪沉吟着道:“二十里外的‘冬和铺’,倒是有几家开草药店的兼替人把脉诊病,不过,都是些野郎中,小小不言的什么伤风咳嗽尚能治得,如果像你这种内伤,我看他们未必有法子医,可别一个弄不巧,耽误了大事……”

屈归灵虚软地道:“难不成附近就没有知名的大夫?”

老汪干笑着道:“公子爷,你也知道咱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一片贫瘠、百里恶山,住着的都是些穷人粗汉,如何养得起真正医术高明的郎中?要是确有点门道的大夫,早进了大城闹市去挂牌行医,强似待在此处饿个半死……”

屈归灵有些失望地道:“若是不识诊治内伤的郎中,自然不合下手,否则一朝出了岔错,能治好的毛病也搞成不治之症了……”

拳着一双粗手,老汪着急地道:“但是,公子爷,看你伤成这等模样,不赶紧找人瞧瞧又实在不行,你自己看不到自己,公子爷,人都有点变形啦!”

屈归灵又喝了一口令人无法回味的茶水,闷闷地道:“有什么法子?只有等何姑娘歇息过来,早早上道,到别的地方寻活路去。”

这时,一直站在门边的老汪那个半桩小子,忽然木愣愣地插上话道:“爹,现成有个救命菩萨,你怎的不去请?”

老汪呆了呆,随即瞪大眼睛叱喝:“嘘,老子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却不知何处有个现成的救命菩萨?二虎子,你休要在公子爷前胡言乱语,招一顿好打!”

二虎子委委屈屈地道:“我可没有胡说,爹,南山头住着的秦药师不就能治疑难杂症么?前年娘的那场咳痨,血吐了半面盆,还不是人家秦药师给治好的?”

老汪先是一窒,马上用力拍了拍自己脑门,笑呵呵地咧开大嘴道:“好乖儿子,你可提醒我了,怎的就没想起这号采野药的伙计来?不错,找他准行,别看老秦外貌不怎么样,手底下高得很哩!”

二虎子也喜孜孜地道:“爹,我的记性还管用吧?你的儿子浑是浑,却不是真浑……”

老汪“呸”了一声,笑骂道:“少他娘给了鼻子长了脸,自个儿起风骚,要不要找老秦,还得问过公子爷——”

屈归灵道:“老汪,照二虎子的说法,附近就有能够医治内伤的人?”

老汪忙道:“是这样的,屈公子,约模七八年前吧,那边南山头上,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邋遢汉子,这汉子脾气挺古怪,平常日里独来独往,闷不吭声,见着人他也不招呼,只挑着药担子找生计,我同他面对面遇上不止几十次,却连半句话也说不上,我他娘一气之下,以后再碰头亦懒得搭理他。就这么好些年过来,直到有一阵我老婆害了咳痨,找遍了‘冬和铺’那干野郎中全不管用,老婆的病情来得越凶,从早到黑咳个不停,一咳就是一手巾红,到末了,居然大咯起血来,正在我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口,老秦竟木头木脑的寻上门来,探过病人之后,管自动手升火熬药,我一看这光景,不由他也只好由着他拨弄了。公子爷,却万万想不到我婆娘服过老秦三帖药下来,病情一下子好了大半,不到个把月,人已经活蹦乱跳啦!”

那二虎子也多嘴多舌地接着道:“还不止我娘亲呢,山脚下的李斜眼儿、北岭铁蛋他爷爷,害了重病没法治,全都是秦药师医好的,他又什么谢礼不收,只要一壶老酒就辣麻了,公子爷的伤,去找他包管没错!”

深山大泽之中,时有高士异人隐身芦居,像这样的可能,不是没有,只是得要碰上运气罢了,屈归灵不禁精神振作起来,他从竹椅间略略坐直身子,却仍带着几分顾虑:“话是这么说,老汪,但那秦药师的性子既然如此古怪,他肯不肯惠驾帮忙倒也难言,像这一类人,大多特立独行,不近常情,遇事得要他顺心顺意才肯插手,稍有拂逆,就请不动了。”

哈哈一笑,老汪道:“你放心吧,公子爷,自从老秦治好了我婆娘的咳痨以后,我们已经变成朋友啦,虽说两头来往得不算怎么亲近,至少见了面还打个招呼,逢年过节,我也不曾忘记叫二虎子捎缸酒、带两斤肉过去,在这一圈地里,我们称得上有交情……”

屈归灵道:“但愿是这么码事,老汪。”

老汪一拍他那厚实的胸膛,道:“错不了,公子爷,你且憩息一会,我这就去请老秦来替你治伤,他要敢罗嗦,看我能不能把个活人捆着抬到!”

说着一扭头,又冲着他儿子吆喝:“兀那二虎子,我去叫老秦过来,公子爷这儿,你他娘可得小心侍候着!”

二虎子伸手擤一把鼻涕,忙不迭地点头:“一切有我,爹你就快去快回,别在路上耽搁了!”

老汪嘴里骂了一声,急姥姥地冲出门外,看他那等兴头法,敢请对“秦药师”的信心不小,打谱真个去请一尊再世华陀回来了。

屈归灵闭上眼睛,脑海里思潮起伏,心绪不宁,任是乏累加上身子那股难受,却打盹一下都办不到,说他在想什么,实则什么也不能凝形,精神根本难以专注,但大小远近的过往情景隐现如幻,宛若梦魇般扰得他烦躁不安——他警惕着,莫非这就是心中的意魔?

二虎子谨慎地走了过来,愣呵呵地垂着双手站在椅边,他有些好奇地端详着微合双眼的屈归灵,说真的,江湖人与江湖事他也听说过,面前的江湖人,他却委实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稀奇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屈归灵精神与肉体的交相煎迫下,在二虎子直愣愣地呆立里,老汪已经一头撞进门来,满额的汗水,吁吁喘着气,脸上的表情似哭非笑,古怪得很。

二虎子一见他爹转了回来,立时迎上前去,眼珠子瞪着门外,迫不及待地问:“爹回来啦?可是去了有一阵子,秦药师呢?秦药师怎的不见?”

老汪仍在大口大口地喘息,目光显得极不自然,僵滞中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愧悸神色,他吃力的翕合着嘴巴,声音低弱得宛似呻吟:“来了……老秦同我一道来了……”

二虎子拿腿就往外跑,老汪猛一挥手,把他儿子打了个踉跄,不待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二虎子有所表示,他已咆哮起来:“你给我乖乖待在这里,猴急着去赶死呀?娘的老秦又不是你亲祖宗,用得着你这畜生去扮那孝子贤孙?”

捂着热辣辣的面颊,二虎子实在搞不懂他老子是在发的哪门子火?好好的出去转了一圈,怎的才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啦?

不仅二虎子满脑袋疑惑,连屈归灵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呢?老汪的态度只在个前脚后转,就突然大不一样,仿佛,呃,仿佛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不,不仅是像受了委屈,更近乎遭遇到某种惊吓——缓缓自竹椅坐起,屈归灵静静地道:“老汪,有什么不对么?是不是发生了意外?”

老汪张合着嘴,正想竭力表达或暗示些什么,门外,一个五十来岁,面孔焦黄,蓄着一把杂乱胡须的瘦削汉子,已经猛古丁抢进屋里,他进屋的势子歪歪斜斜,脚步不稳,差一点就撞上了老汪的背脊——显然,这不是一个人正常的步速与姿态,他是被一股什么力量硬推进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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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随在这人后面,出现了另两位不速之客,一个高头大马,腰粗膀阔,容貌狰狞丑恶,混身黑毛茸茸,活脱一只尚未蜕化周全的大猩猩,他的同伴却矮小枯干,生像猥琐,尖颔削腮,一双鼠眼衬着两撇鼠须,硬带着几分钻壁打洞的味道!

这两人一进屋,老汪的模样非但是不自然,更且流露出难以自制的恐惧,他慌忙往后退了几步,抖索索地道:“二……二位好汉,请你们手脚放轻点,千万别惊动了病人……”坐在椅子上,屈归灵冷漠地打量着那两个不速之客——固然,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好人,也有干千万万的坏人,而好人与坏人之间,都不可能将记号刻划在脑门上。一般而言,亦不合以相貌去论人之本性善恶,但是,相由心生,相由心显的说法却也不无道理,就有人顶了那付足以说明其禀性的嘴脸,让识者一眼便看得分明。现在,面前的两位,正就如此,要说他们是慈悲为怀的角儿,只有鬼才相信!

那猩猩冲着老汪“呸”的吐了口唾沫,瞪起一双牛蛋眼,嗓音粗浊地叱喝:“你给老子滚到一边去,少在这里罗嗦,若是惹得老子性起,先把你活剥了!”

打了个哆嗦,老汪立即缩头窝颈,噤若寒蝉,像个龟孙似的躲到了屋角。

矮小枯干的一位,伸手轻捻着唇上的一撇鼠须,眼珠子骨碌碌地在屈归灵脸孔上转动:“听说,呃,朋友,你受了内伤?而且,伤得相当之不轻?”

屈归灵淡然道:“不错。”

那人嘿嘿一笑,眯着眼道:“朋友的尊姓,是姓屈?”

屈归灵道:“不错。”

捻须的动作停止了,这一位目光凝聚,十分慎戒地跟着道:“屈归灵?”

屈归灵道:“不错。”

脚步缓缓向后倒退,这人的神情在警惕中透着一股说不出地兴奋:“大宝,我们猜对了,他果然是屈归灵,‘铁桨旗’目下侦骑四出,十万火急欲待追拿的屈归灵,真个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叫大宝的彪形汉子没有什么表情地道:“不是说还有一个女的么?那娘们人在哪里?小刁,要擒一双才有意思!”

贼兮兮的笑了,叫小刁的这一位是胸有成竹般道:“别急,大宝,别急,缀上一个就决计跑不了另外一个,至于那娘们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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