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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孤鹰-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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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抓住秦药师的前襟,何如霞急得几乎哭出声来:“快,快去找老汪,屈先生情形不对了,要马上请郎中来看——”
秦药师平静地道:“我就是老汪找来替屈先生治伤的人,何姑娘,我姓秦。”
何如霞流露在脸上的那种惊喜又感恩的表情,真挚得令人感动,她紧紧抓住秦药师的衣襟,声音里业已透着哽咽:“谢谢老天,谢谢老天,秦大夫,我竟不知道救命的人就在眼前,请你赶快为屈先生诊治,他的伤情,只怕不能再有延误了……”
轻轻拍着何如霞的手背,秦药师的形态安详而镇定,他和悦地道:“我会尽力,何姑娘,但要先请你放开手,我才能为屈先生治伤。”
不由粉脸一热,何如霞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忘形了,她赶快松开紧抓着秦药师前襟的两手,退后一步,带几分窘迫地道:“对不起,我是一时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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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秦药师第一次有了微笑:“我了解你的感受,何姑娘。”
说着话,他走过去,开始替屈归灵细细号脉,手指移动间,眉头却渐渐凝皱起来。
何如霞一见秦药师的神色,已忍不住心头颤悸,刚想开口发问,门外人影晃动,老汪夫妻与二虎子业已回转,正探头探脑的朝屋里张望着,三张脸上,同是一副忐忑惶悚的表情,秦药师看到他们,立时出声招呼:“老汪,还得麻烦你跑趟腿,到我那里去取样东西。”
老汪一见地下的两具尸体,骤然打了个哆嗦,先拿身子挡在老婆面前:“这……这两个凶煞,全死了?”
秦药师淡淡地道:“废话不是?活人会是这个样子么?”
二虎子吐了口口水,恨声道:“真是死得便宜,等一下抱他们出去喂野狗!”
又是一哆嗦,老汪脸上透灰:“老秦,人是谁杀的?”
秦药师道:“若非何姑娘,便是屈先生,我没有这个本事,你呢?更甭谈了。”
何如霞着急地道:“秦大夫,你不是要麻烦老汪去拿样东西吗?那样东西可与治疗屈先生的伤有关?”
点点头,秦药师道:“不但有关,关系大着了——”
转过头,他又吩咐老汪道:“我屋里床头边摆着一只檀木箱子,你记得吧?好,打开箱子,最上层靠右侧有个不大的斑竹盒,老汪,把那斑竹盒给我拿来,那里的东西,对屈先生大有用处。”
老汪连声答应着,一边往外挪腿,边匆匆交待儿子:“二虎子呀,我去老秦家办事,你赶紧把这两具尸骸弄走,摆在这里血糊淋漓挺窝囊人的,当心别吓着你娘……”
一挺胸,二虎子道:“包在孩儿身上,一趟扛一个,两趟送完,三天不到就能叫野狗吃得尸骨无存!”
老汪先把老婆弄到屋后,才慌慌张张赶着走了,二虎子果然不含糊,斜肩扛起全大宝的尸首,任是尸首的重量压得他弯腰驼背,却连吭都不吭一声,步履蹒跚的上路而去。
何如霞忧心忡忡地向秦药师道:“秦大夫,屈先生的伤,是不是十分严重?”
秦药师沉吟着道:“的确不轻,尤其在受创之后,又连番耗费精力,震荡血气,引发腑脏移位,逆血上涌,心肺已经相当衰竭,等要完全治愈,怕得大费周章……”
何如霞忙道:“这样说来,是有救的了?”
秦药师的双眸中闪动着光亮——那是属于一种对自己职业上颇生信心的骄傲;他微笑着道:“应该有救才对,何姑娘,而且像屈先生这么一位极具胆识、又富侠义感的好人,上天也有义务使他多福多寿,这才算是公道,是么?”
不知怎的竟然又觉得脸上发烫,何如霞略显羞涩地道:“屈先生……确是个好人……”
秦药师道:“我叫老汪去拿的东西,是一只已有五百年参龄的老须参,也是我所有药材中最珍贵的一样,挖得这只老须参,已有七八年了,我从来不舍得使用,这种老参,对于固本保元,凝气和血,俱有奇效,屈先生眼前的内伤,刚好适用,再加上我自己调治的几味搭配投服,相信能帮助屈先生渡过难关。”
何如霞感激逾恒地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秦大夫,在这儿能碰上你,简直是遇着活菩萨……”
秦药师笑道:
“不敢,何姑娘,好心才有好报。”
两人言谈间,二虎子又气吁吁地奔了回来,多一句话也不说,拖起刁云展的尸体便掀上肩头,扛着姓刁的这付臭皮囊,他显然轻松多了,三脚两步,人已走了个无踪无影!
没有多久,老汪也满头大汗的返达,递交给秦药师一具带有紫色斑点的盒子,果然有一只略成人形,须髯参差的淡褐老参,秦药师审视过后,招呼老汪引路,亲自到灶间调处去了。
何如霞又半蹲在屈归灵面前,专注的凝视着屈归灵那张灰白憔悴又血污沾染的面庞,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因素使然,她觉得好心疼、好难过,除了对自己的亲人至交,她极少有这样的感受,似乎屈归灵微弱的脉搏应合着她的心跳,游丝般的呼吸牵引着她的魂魄,稍有波动,便使她同受悸颤了……
一个人对一个人,思想观感上的改变原不该这么突兀快速,但事实上却确然如此,何如霞由怔忡的寻求自我解释——莫非只为了先前屈归灵冒死相救的那一段,抑或自己本来就心存敬慕,表面的排拒仅乃一种虚饰的姿态?
何如霞的沉思尚未获得确切的答案,秦药师和老汪已从灶间匆匆出来,两个人合力抬起屈归灵走向里屋——此时此情,老汪两口子的卧房只好权充屈归灵疗伤之所,由不得他夫妻享用了。
稍稍犹豫了一下,何如霞明知不大方便进去探视,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朝里移动,隐冥中,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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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第二十一章霹雳烽火拂晓血
何起涛突兀从睡梦里惊醒,朦胧中,他恍惚听到一声惨叫,一声音调极为熟悉的惨叫,就是现在,叫声的尾韵犹在耳边回荡不散,那颤抖的余波,仿佛是迸自心肺间一呼之后衰竭的挣扎,透着恁般的不甘,也仿佛要把这一声凄厉的呐喊穿过时空传送出去,表达一个信息——一个不祥的信息。
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何起涛转脸望向窗口,棉纸糊成的窗格外,仍然一片漆黑,说明了此刻依旧时在深宵,除了偶尔传来巡守者的步履声与低喝声,夜,终究还是沉寂又僵凝的。
他已经了无睡意,起身着装,一边轻轻击掌两响,房门悄然启开,他的贴身近卫“丹心七志士”中的贺晚晴急步趋入,垂手候差。
用力在自己面孔上抹了两把,这位“千帆帮”的龙头当家显得有些烦躁地道:“晚晴,今晚上总堂里是谁当值?”
贺晚晴低声道:“回老板的话,是玄字旗船队的大掌舵姜省非姜老大何起涛”哦“了一声,接着问:”二当家现在何处?“
贺晚晴道:“大概已回房歇着了,个把时辰之前,二当家才巡夜经过这儿。”
略一沉吟,何起涛道:“去请二当家来。”
贺晚晴答应着躬身退出,片刻后,霍邦已经大步走进房中,瞧他目光炯亮,神采奕奕的模样,竟是毫无惺松之状!
何起涛打量着霍邦,沙着声音道:“二弟,你似乎尚未入睡?”
霍邦笑道:“心里有事,总睡不安稳,其实只要每晚能静下来打坐调息上一两个时辰,亦堪可恢复疲劳,抵足一夜好睡了。”
先让霍邦坐下,何起涛才忧形于色地道:“二弟,我可是已经入梦,就在朦胧中,像是忽然听到一声惨叫,那叫声好熟,待我矍然惊醒,却又四周寂然,不复得闻……被这一搅,竟睡意全消,再也躺不安稳了……”
霍邦安慰着道:“许是这几日来当家的过于操劳,心情亦难免紧张,才会梦魇着了,这是常有的意识反应,白天的积郁忧虑,往往便会在梦中以另一种形态映现,当家的放松一点,幻觉便自消失……”
摇摇头,何起涛沉重地道:“不,二弟,我有一种感应,这感应极其不祥,我在担心,屈老弟他们前往‘黑岩半岛’的一组人,只怕已经出事了!”
霍邦忐忑地道:“当家的可是另有所悟?”
何起涛缓缓地道:“梦中闻到那一种惨叫……二弟,这便是恶兆之征啊……”
霍邦感到背脊上泛起一阵冰寒,他却强笑着道:“必是当家的对他们此行关切过度,日有所思,夜方有梦,恍惚中的神智映现,往往与事实大相迳庭,做不得准的。”
何起涛僵默了须臾,又叹着气道:“可恨如霞这个丫头,居然不知天高地厚,胆敢不告而别,也跟着前往‘黑岩半岛’搅事,二弟,我不但忧挂于她的安危,更怕她为屈老弟及潜龙凭添累赘,这孩子,实在太不仰体我的苦心了……”
霍邦陪笑道:“这一层当家的倒不必过于牵挂,如霞冰雪聪明,慧诘灵巧,心思之活络,犹胜乃姐如霜,吉凶所见,自知趋避,何况还有屈归灵屈兄和潜龙两个的曲护照应,当家的宽念,如霞一定会平安回来。”
何起涛神色悒郁地道:“二弟,一想起那声似在耳边的惨叫声,我就不禁惶悚难安,但愿你的话说得对,这只是一个做不得准的梦魇霍邦忙道:”错不了,当家的,吉人自有天相,叶潜龙方面大耳,体魄修伟强壮,岂是短寿之相?说不定这家伙活得比我们还要长哩!“
这时,贺晚晴已沏好一壶浓茶,拿一面朱漆描花托盘端了进来,在小几上置妥两只盖杯,斟过了茶,才又轻轻退出门外。
何起涛擎起盖碗盅,掀盖拨去浮在茶水上的叶梗,浅浅啜了一口,吁着气道:“这两天,风声虽紧,却不见动静,我看他们是打算先吊着我们,等撑过了劲再抽冷子动手,二弟,你说呢?”
霍邦慎重地道:“或许有这个可能,当家的,但我看眼前如此僵持的局面,也就是这一二日便要打破,甚至更快发生骤变,亦不足为奇——”
双眉扬起,何起涛道:“怎么说?”
霍邦道:“因为屈兄与潜龙的攻势已经发动了。”
连连点头,何起涛面色肃煞地道:“很好,要来的早晚会来,该讨的总归要讨,二弟,我们的准备都完成了吧?”
霍邦凝重地道:“承当家的谕示之后,‘天’‘地’‘玄’‘黄’四旗船队所属的四百条船,大多扬帆他去,尽做了疏散,现在泊靠本地或附近码头的船只,不过三十余艘,尚有半数正在装卸货物,一待作业竣事,亦将加速驶离,可容对方攻击的目标已经大为减少。而四旗船队的四位大掌舵,二十名正护旗手,全已随着他们的头儿移守总坛,船队的事宜,便交由四旗船队的二掌舵及六十余名副护旗手调处,照形势判断,船队业已散离各地,遭到波及的可能性不大,倒是总堂口,大概将成为敌方的主要扑击对象……”
何起涛道:“总堂口里的妇孺都撤走了吧?”
霍邦颔首道:
“昨日已经全数撤完,如今总坛之内,俱属精壮!”
又啜了口茶,何起涛将盖杯轻轻放回小几之上,一边嘴里盘算着道:“‘天’字旗的大掌舵是‘铁鬼手’荆之浩,由他和他的人负责正北面防守,最称允当;‘地’字旗‘飞鸿’常毅庵一伙埋伏东边,应该是个好安排;‘玄’字旗‘闪’刀姜省非带人守西边,‘黄’字旗‘黑龙’官小楼他们挡着南侧,大概也都错不了:再加上总堂口本身的人员配搭,应变力量差不多是够了……”
霍邦微微笑道:“只不知魏长风那边实力如何?当家的不觉得我们对于敌情所获太少?”
何起涛的眉心拧了个结,沉沉地道:“事起突然,谁会想到预先布置眼线?如何想到须要在自己拜把子兄弟的地盘组合内潜伏卧底?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现在待要补遗,已经来不及了!”
霍邦道:“对这件事,我一直耿耿在心,当家的,我们不曾派人在‘铁桨旗’卧底,只怕魏长风却早就有了奸细混在我们堂口之中!”
何起涛苦笑道:“这种情形,大概难以避免,二弟,如何因应,就要靠我们自己的警觉与提防了,你可曾做过什么反制方面的措施?”
霍邦道:“早交待过大家,务必慎言慎行,注意保密防奸,由上至下,只有一道纵的命令,横向串连,以纵令密集运转!四位大掌舵全是身经百战,历练丰富的好手,总堂口的各级禁卫亦多属精明老到,只要忠贞不缺,大致上不会发生问题,问题是怕有那早就变了节,昧了心的弟兄,若然,就防不胜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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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双手环抱胸前,何起涛闭目垂盾,似在深思,就在这一片沉寂中,外面更鼓敲响,隐隐传来,竟是将要天亮的辰光了。
这时,贺晚晴又蹑足走入,手中提着一把拭擦得净亮的铜壶,拿壶中滚水,替二人冲过第二遍茶,霍邦望着贺晚晴退出,才低声道:“当家的,天要亮了,当家的是不是趁这会儿再盹上一盹?”
睁开眼睛,何起涛伸了个腰,缓缓自椅上站起,他略显倦容地道:“不必了,二弟,索性由你陪我出去转几转,四周巡视一遍,权当溜溜腿吧。”
霍邦答应着刚刚站起,楼宇之外,已蓦地传来一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爆炸的威力之大,甚至连他们立身的楼房也起了晃动,积尘灰土,籁籁而落,更一片火光冲天飞扬,烟硝晦迷中,梁折墙颓的坍塌震荡不绝如缕,人声随即鼎沸,惊呼怒吼的音浪乱成一团!
何起涛神色倏变,瞬息间又恢复冷静,他两步抢到床头,掀枕取出他的兵器“八卦铸心刀”,掂刀入手,双目光芒似血。
“二弟,该来的果然来了,而且,的确比我们预料中要早!”
霍邦镇定地道:“我们上阵吧,当家的。”
门外,贺晚晴一闪而入,躬身急报:“老板,‘铁桨旗’敌踪已现,分兵三路攻入总坛,据值班标卫首领郑大通适才急禀,来敌之中,似以‘风啸’、‘云起’两殿之好手为主力,三路人马,数近六百之众,我方防守两边的‘玄’字旗姜大掌船、东侧‘地’字旗常大掌船、南面‘黄’字旗官大掌船,已经各率所属,反扑上去——“
何起涛沉声问:“七志士何在?”
贺晚晴忙道:“由头领潘光斗点齐,已在楼外阶下候差!”
何起涛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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