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有晴天-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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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忱看一眼安静地坐在副驾座上一言不发的江尚晴；说：“这么晚了；不如先去吃饭吧？”
江尚晴这才抬眸，也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好。”
说真的；没见到他之前，一直在为即将与他见面而隐隐兴奋地期待着；可是真的见了他时，却发现竟然会是那样的忐忑与紧张。下车时那意外的牵手令她暗暗欢喜；可是接下来他不着痕迹的松手；却又叫她陷入了悲观的猜测。
陆忱显然看出她兴致不高；于是微笑着问：“怎么；就那么不舍得回来吗？”
“啊？”江尚晴愣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连忙摇摇头笑了，“没有啊！”
陆忱看着她，微微一笑，却不再说什么，而是把车从一处路口开进去，找到车位停好了车。
江尚晴才解开安全带，陆忱已经很绅士地替她拉开了车门。
等江尚晴下了车，他便轻轻关上车门，说：“走吧，我们去前面吃饭。”
江尚晴这才看到十米外，有家外观很不错的西餐厅，闪烁的彩灯勾勒出一个很浪漫的招牌：“love主题西餐厅”。
只不过，在她此时黯淡的心绪中，那个旖旎的英文单词，完全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甜蜜的遐思，却只令她蓦然想起，身边的这个人，还有一重海归医科博士的身份。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果然，去镀了金回来，连口味都变了啊！江尚晴，你也该清醒了，差距也许是用眼睛看不到的东西，但绝不等于不存在！
“尚晴，你在想什么？”陆忱看着江尚晴莫名其妙就落后了两步，便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问道。
江尚晴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两个人已经走到餐厅的门口，她略有些掩饰地笑了笑，说：“嗯，我在想，原来你喜欢吃西餐啊？”
不料陆忱却摇摇头，笑着说：“你错了，比起西餐，其实我更喜欢米饭和炒菜。还记得你出院那天咱们去过的那家餐厅吗？说真的，他家的东西，可能更合我口味呢！”
这回轮到江尚晴诧异了：“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啊？西餐厅的东西都很贵的。”
陆忱看着她笑了：“话是不假。不过，我喜欢西餐厅的氛围，觉得比较有情调。”
“哦。”江尚晴便也笑了，“那倒是。”
大概是因为顾虑江尚晴的脚没有全好，所以陆忱有意放缓了脚步，和她一起走进大厅。
看到满厅闪烁摇曳的浪漫烛光时，江尚晴不由睁大了眼睛，露出一脸讶异的神色。
女侍应连忙殷勤地迎上来，在舒缓的音乐声中，微笑着轻声说：“两位，晚上好，欢迎光临‘love主题西餐厅’！请问，有预约吗？”
陆忱点点头，说：“我订好位子了。”
“哦，请问先生贵姓？”
陆忱说：“免贵，姓陆。”
“好的，请稍等。”女侍应欠欠身，然后一路小跑到吧台去问了一下，再一路小跑回来，“陆先生，您订的是贵宾座。两位，这边请！”
陆忱回头看看不知何时早已神游天外的江尚晴，微笑着轻唤了她一声：“尚晴？”
“嗯？”江尚晴这才应了一声，却仍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不会吧，烛光晚餐？要不要这么浪漫啊？这个陆忱，他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打算表白吧？
心，一下子就又怦怦怦地猛跳起来。
本来已经渐占上风的纠结情绪，又在一点点败退。
优雅的高脚玻璃杯里，明亮的烛火摇曳生姿，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倒映出一片迷蒙的浪漫。
江尚晴坐在桌旁，兀自一脸的神思恍惚，望着坐在对面的陆忱，只觉朦胧的烛光将他眉眼的轮廓勾勒得越发深邃立体。
一切，都美好到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个梦吧？所有听着公主王子童话长大的女孩心里，最美丽最浪漫的梦境！
女侍应挂着可人的微笑，轻声细语地说：“两位，今晚是‘love主题西餐厅’的周末浪漫烛光之夜，祝愿两位能在这里共同度过一段最美好的浪漫时光。今晚，我们这里有最实惠最美味的情侣套餐供应，两位要来一份吗？”
陆忱微微一笑，问：“都包含什么内容呢？”
女侍应便打开了手中捧着的精美菜单，轻声把情侣套餐的内容报了一遍：“开胃红酒两杯，蔬果田园沙拉一份，俄罗斯鱼子沙拉一份，黑椒牛扒一份，橙汁鸡扒一份，醇香粟米浓汤一份，菠菜忌廉汤一份，卡布奇诺咖啡一杯，拿铁咖啡一杯，最后，还有我们精心制作的心心相印冰激凌一份。”
听她报完了，陆忱便把目光投向对面的江尚晴：“尚晴，你觉得怎么样？”
江尚晴暗暗定了定神，才说：“还好吧，你看着办。”
陆忱望着她笑：“你是一如既往地好说话啊！听起来，好像搭配得还不错，而且我觉得自己点餐也比较费神，所以就选这个吧？”
江尚晴点点头说：“好。”
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可她心里，却早已是翻江倒海：情侣套餐啊！情侣啊！陆忱，你到底搞什么啊？
陆忱于是对那女侍应说：“就这个吧。”
然后回过头来，看着江尚晴微微一笑。
江尚晴回了个笑容，就低下了头。
甜蜜的情绪早已充溢胸怀，那些悲观的猜测矛盾的纠结，只剩了些微的垂死挣扎。
轻柔萦绕在耳际的音乐，却在一曲终结之后，变成了《布列瑟农》。
不会吧？这么应景！
就听到对面的陆忱轻声叫她：“尚晴？”
江尚晴的心，跳得都快蹦出来了。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音乐，他叫自己做什么？难道，真的要表白吗？
江尚晴暗暗吸了口气，极力平复了激荡的心情，尽量使自己神色平静如常，这才抬起头来：“嗯？”
但是，陆忱却只是微带着一丝诧异的神情，轻声问道：“你怎么啦？今天好像不大高兴？”
这个该死的家伙！本来是满怀着期待的江尚晴，忍不住就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但是脸上却偏偏还是给了他一个一如平常的微笑，说：“没有啊。”
没想到陆忱接着就又问：“那你为什么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你去死吧，陆忱！江尚晴心里，忍不住就又骂了一句。你带我来到这样的地方，在这样浪漫的氛围中，听着这样的音乐，坐在烛光下，点一份情侣套餐，叫我跟你说什么啊？难道说我爱你吗？
可是，这些话又怎么能说出口？
她只好再次暗暗吸一口气，尽量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异样，淡淡地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忱着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了话题：“这家餐厅，环境还不错吧？”
江尚晴勉强笑笑，说：“是啊。”
陆忱正要再说什么，侍应生就来上菜了。
满满一桌子，冷的热的吃的喝的，红的绿的白的黑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烛光的原因，看得江尚晴眼花缭乱的。
陆忱指指放在最边上的红酒，问她：“你要喝一点儿吗？”
江尚晴摇头笑笑，说：“我从小就不喜欢酒精的味道，我家里人也都不喝酒。”
陆忱便笑着说：“哦，那就算了。”
然后，他便对侍应生招了招手，叫他把那两杯红酒撤走了。
回过头来，看江尚晴还没动刀叉，他又问：“你要鸡扒还是牛扒？”
江尚晴其实很想说：“我都想尝尝，不如切开了一起吃？”
可是说出口却就变成了：“你选吧，我随意。”
陆忱望着她笑笑，说：“你介不介意，咱俩每一种都尝尝？”
江尚晴“噗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于是，第一次看到陆忱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顿了顿说：“嗯，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提议很好笑？好像没人这样吃西餐的！”
江尚晴连忙摇摇头说：“我不是笑你，其实我一开始也是那样想的。”
然后，两个人望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种满心希望他表白的期待与紧张，就在这样的相视莞尔中消弭无踪。但是，心底的甜蜜却更浓了几分，刚刚还在垂死挣扎的那几丝纠结终于全军覆没。
就这样，从牛扒到鸡扒，从沙拉到汤品，除了咖啡以外，都由陆忱动手给两个人分好，然后一起品尝。
最后，只剩下那一份特别漂亮的心心相印冰激凌：乳白色的冰激凌盛在一个心形的玻璃杯盘里，星星点点地缀着些绿色的奶油，仿佛一片心形的青葱草地，正中是一圈红色的大爱心，里面又镶着一圈粉色的小爱心，最中间用巧克力写了“心心相印”四个斜体字，漂亮得叫人不忍心动手去破坏它。
于是，两个人守在餐桌的两面，一起看着这款漂亮的冰激凌，谁都没有去动手边的小匙。
最后，江尚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太漂亮了，不要动它了吧？”
陆忱抬眸看她一眼，笑着说：“好。”
顿了顿，又问：“那你要个别的冰激凌吗？”
江尚晴摇摇头说：“我吃好了，什么也不要了。你呢？”
陆忱笑：“一桌子东西，我吃了一大半，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江尚晴也笑了：“哪有那么夸张？”
感受到彼此间重又回归那种自然舒适的气氛，江尚晴已经不再期待他的表白了。
就这样，似乎也挺好。虽然，这样美好的夜晚，并没有盼来她期待的表白，确有一丝隐隐的遗憾，但是，她却也懒得再去揣测他不表白的原因了。


、谈书论书

浪漫到极致的烛光情侣晚餐，彻底搅乱了江尚晴的心神；所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陆忱已经在结账了。
她这才恍惚记起，自己曾经说过要请陆忱吃饭的；于是连忙取出钱说：“今天我请吧？”
陆忱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推开了她的手。
自相识以来；从没见陆忱笑得那样温柔过，江尚晴不由再次一个恍惚；连忙努力叫自己清醒过来；笑问道：“你不是想要告诉我；今天这个档次你还不满意吧？”
陆忱看着她；也笑了：“那就下次吧；今天我已经结过了。”
江尚晴不由微微一怔：“下次啊？”
说真的，她已经开始期待下次了，怎么办？
陆忱笑：“怎么，你不想再来了？”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啊？江尚晴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陆忱便又那样着意地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那些书。
江尚晴说：“那些书我都看完了，很好看，谢谢你啊。”
陆忱微笑着回头看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江尚晴就又说：“不过，我包里现在只有那一套《平凡的世界》，剩下的都在家里。要不，等会儿麻烦你跟我上去拿一趟？”
陆忱说：“不着急，我都看过了。对了，我特别喜欢那套《平凡的世界》，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江尚晴点点头说：“我也很喜欢。路遥的书，写得特别真实，所以觉得特别感人。”
“是啊。”陆忱说，“我是大三的时候看的，那时候觉得自己特像孙少平。”
“啊？”江尚晴愣了一下，然后说，“你指哪一方面？性格，还是经历？”
陆忱叹一口气，顿了顿才说：“都有一点儿。”
江尚晴想了想才说：“是吗？可是，我没看出来啊。”
陆忱笑了笑，说：“比如说，他一直在奋斗，想要通过努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目标却好像又并不是那么明确。再比如说，他过得很艰苦，却始终也不肯退缩。还有，他和田晓霞——你看，大概连路遥也没法解决那么现实的问题，所以才只好给了那样一个结局吧？看起来好像是悲剧，但是，实际上也许并不是最坏的结果。不过，可能我没有孙少平那么坚强吧？”
江尚晴心里突然轻轻一动，就想起他说何晓梦的父亲是省财政厅的副厅长，还有他们分手的原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劝他吗？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一个局外人，能用怎样苍白的语言来安慰他曾经的伤痛？
但是，陆忱却自己转了话题：“对了，我家就在前面那个小区，你想上去坐坐吗？我那里还有些书，你看上哪本，尽管拿去看。”
江尚晴一愣，听到前面一句，她本来想推辞的，但是听到后面一句，她却又有些动心了。最近正好书荒，如果能淘两本书看，还真是很不错呢！
陆忱看她犹豫不决，便笑着说：“不去就算了，过期不候，免得你以为我是兜售盗版书的。”
江尚晴忍不住就笑了，终于说：“那就谢谢你了。”
陆忱找好车位，把车倒进去，停好。
看江尚晴下了车，他关上车门，指指前面一栋楼说：“就这里。”
江尚晴心里突然就有些紧张，还有一点点懊悔：黑天半夜的，自己一个单身女子，跟着一个单身男子去他家里，好像有点过分啊！但是，事已至此，打退堂鼓好像也不对。怎么办？
她暗暗吸一口气，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跟他走进楼梯间，一起上了电梯。
陆忱的家在十六楼，看电梯等设施和楼梯间墙壁的情况，应该也是不超过三年的新楼房。
一层六户，陆忱在1602的门口停住，掏出钥匙开门，一边笑着说：“对了，单身汉的家，你可别笑话脏和乱啊？”
江尚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想起大学时偶尔看到的男生宿舍，做好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准备。
就看着陆忱开了门，又摸索着打开灯，接着从旁边的鞋柜里取出一双女式拖鞋放在地上，这才对江尚晴做个邀请的手势，笑着说：“江女士，请进——对了，拖鞋是新买的，还没人穿过。”
江尚晴便也笑了一下，换了鞋进来。
户型应该在130到150平米之间，屋子里也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脏乱差，反而十分整洁，飘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淡淡柠檬味。装修的风格十分简约，所有的家具墙壁窗帘，全都是几近白色的浅蓝浅青色系，颇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要说能略略给人些许温暖感觉的，竟然就是那些原色的实木地板和绿得喜人的兰科植物了。
不知为什么，江尚晴的心里就又涌上一丝隐隐的心疼：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屋子里，会觉得很孤独吧？
但是，看陆忱的表情，却似乎并不是这样，他微笑着看一眼站在客厅里四处打量的江尚晴，径自走进另一间屋子里打开了灯，然后说：“尚晴，到书房来吧？”
江尚晴应了一声走过去，却在站到门口的那一瞬间，蓦然顿住了脚步，露出一脸震撼的神情。
那真是一间名副其实的书房。
整整一面墙都被打成书柜，一共隔成四个大格，又各自分成几个大小不等的小格，大大小小的书，摆放得错落有致。一眼看上去，真是觉得十分壮观。
江尚晴几乎是屏住呼吸走进这间书房，停在书柜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