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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微尘里(出书版手打完结)-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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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曾鲤坐立难安,马富贵媳妇以为她是担心艾景初去得久,安慰说:“没事,去不了多久,回城里来得及。”
这话说完没一会儿,昨天那位生产大队长就来马富贵家传口信,说下面村口的路因为下大雨,给淋塌方了,今天他们肯定过不去了。
“没别的路吗?”曾鲤问。
“没了。”
听见这两个字,曾鲤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明天上班怎么办,而是难道我今天晚上还得睡棺材旁边?
马富贵媳妇得知这个消息后,倒是觉得无所谓,一面安慰曾鲤,一面热情地挽留他们继续住,然后解了编竹篓的围裙,起身回屋。
曾鲤敏锐地捕捉到她要去的方向,急忙问:“大嫂你干吗去?”
“我去他奶奶屋里拿点东西。”
“我也去。”曾鲤忙不迭地跟上。
推开老大娘的屋,虽说是白天,但是他们不爱开灯,采光也不好,还是黑漆漆的,那口棺材依旧醒目的摆在床边。
曾鲤迅速地绕开它,去枕头下拿自己的东西,而马富贵媳妇却径直朝那棺材走去。她轻轻一推,棺盖就错开,露出一条大缝隙,若不是马富贵媳妇还站在那里,曾鲤肯定要夺门而出了。
马富贵媳妇发现了曾鲤的异常,这才说:“我撮些黄豆,给你们中午烧黄豆吃,免得没有几个菜。”
“这是装黄豆的?”
“妹子,你别介意,这是给他奶奶准备的棺材。”马富贵媳妇解释。
等她一五一十说完,曾鲤才明白。
原来当地是有这么个习俗,老人没去世前,就要把棺材和寿衣都准备好,既不忌讳说这个事,也不忌讳摆在家里,有时候摆了十多二十年才用上 ,看久了就跟家具一样。
“这柏木不是防虫又防湿气嘛,就顺便放点东西在里面。”马富贵媳妇说。
“大娘看着不膈应吗?”
“她奶奶的原话是:这就跟谁要出远门提前准备好鞋袜一样。”
中午,艾景初他们回来了,只见他身上湿了大半,小腿以下都是泥,那狼狈的样子逗得曾鲤忍俊不禁。幸亏他车上还备了衣服,赶紧取来换了一身。
大概碍于曾鲤的反应,马富贵媳妇终究没有将那盘黄豆变成菜,取而代之的却是炒花生米。想起艾景初不吃花生,曾鲤帮忙端菜的时候便将装花生的碗放得离他远远的。
趁着主人家没注意,艾景初悄悄问曾鲤:“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花生?”
他憋着笑,正儿八经地回答说:“我神机妙算啊。”
艾景初自己回忆的半响,也没记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告诉她的。
后来她好奇地又问:“为什么不吃花生。”
他瞥她一眼,“你掐指算算。”
“……”真是有仇必报。
刚吃过饭,曾鲤就找了把刷子替他将衣服上和鞋子上的泥仔仔细细地刷了一遍。
艾景初也没闲着,马富贵家来了个大城市的名医的消息不胫而走,旁边居然有村名抱着孩子来找艾景初看病。
做完手上的活儿,曾鲤昨天半宿没睡,知道这会儿才开始觉得困。
她站在老大娘的房门口,想了想,先探进去半个身子,在墙上摸索了半天找到那根灯绳,将灯拉开后,犹犹豫豫地提脚跨进去。
曾鲤看着那口棺材,缓缓地挪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直到不能再近。刚才马富贵媳妇开过棺材,忘了盖上,她站在跟前,不敢朝里面看,但是就这么站着,似乎仍然闻得到那缝隙中透出的丝丝柏木的气味。
这仅仅是出远门前为自己准备好的鞋袜而已。
她突然被这话中的淳朴豁达打动了。
等艾景初找到曾鲤的时候,她已经一个人在老大娘的床上睡着了。曾鲤没有关灯,所以他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那口棺材,立刻明白了她昨天为什么睡不着了。
可是,此刻她却睡得很沉,以至于他走进屋坐在床头,她也没有察觉。
他第一瞧见她睡着的样子,一头长发散在枕头上,嘴唇微微张着,箍着矫治器的门牙从唇间的缝隙露了出来。下巴上,那缝过针的地方,有一道不浓不淡的痕迹。
艾景初起身回到门口,将灯拉灭,又做回床头。
雨还在下,落在瓦片上叮叮咚咚的,他就这样默默地陪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了?”她带着未退的睡意问。
“怕你害怕。”
听见他的话,曾鲤顺势朝那口棺材望去,少许后,回到说:“我不怕。”
他笑了下,拍了下她的头。
她将手伸了出来,搁到他面前,皱着眉说:“手疼。”
大概因为下雨,房子靠着山,湿气重,她长了腱鞘囊肿的那根手指酸胀难耐,以前这种时候她都是自己咬牙忍忍就过了,现在却是第一次在人面前借题撒娇。
艾景初甘之如饴,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轻轻地揉捏。
她觉得惬意极了,“又想睡觉。”
“那就睡吧。”
“你先唱首歌给我听。”她轻轻说。
“又来了。”艾景初知道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唱嘛,唱嘛,唱嘛。”她胆儿越来越肥,哪会怕他。
他见她躺在床上,仰着头,撒着娇,泛出无限诱人的春光,不禁心神一荡,俯下身就想吻她。可是,待唇瓣相接,那柔软的心情顿时消了大半。
“干吗?”曾鲤问。
“好端端的,戴什么牙套?”口感太差。
“这不是你给我弄的吗?”她说。
“……”
何谓自作自受,这就是案例。


第十六章 你是我的宇宙
1
第二天,在跟马富贵和村里的干部落实好送马小兵到医院的时间之后,艾景初载着曾鲤回到了A城。
车驶到市区的时候,已经万家灯火了。
路上曾鲤怕艾景初劳累,抢着开了好长一截路,后来她换到副驾驶休息,没坐一会儿就睡着了。她很少熬夜,前天夜里几乎没睡觉,白天补了眠,结果又弄得昨天大半夜睡不着。
艾景初看了看她熟睡的倦容,没多想便将车开会了自己家里。
他停了车,从车上下来,转到副驾驶,替她解开安全带,然后将她抱回家。
家里没亮灯,估计是吃过饭,而已两口子带着老爷子散步去了。艾景初抱着她,两手不得空,好不容易掏出钥匙,把门给打开。
这一连串的动作,有些惊扰到她,但是她睡得迷迷糊糊,只喃喃问了一句:“还在堵车啊?”
“恩。”他应着她,上了二楼。
艾景初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才替她脱了鞋子。
安顿好曾鲤后,他洗了个澡,随即下楼去找吃的。
家里人不知道他晚上回来,所以晚饭吃了之后,早早就收拾妥当了。他打开冰箱找了找,最后煎了鸡蛋,煮鸡蛋面吃。他留学时,没少做过这东西,操作起来游刃有余。完工后,又上楼去叫曾鲤。
他推开自己卧室的门,里面漆黑一片。
借着外面的光,他看到她侧躺着,睡姿都没有改变过,呼吸的声音很轻浅,几不可闻。
很奇怪的感觉。
他以前回家时,洗澡换衣服之前一般不会沾床,因为总感觉浑身都脏。但是曾鲤就这么和衣睡在上面,衣服还带着山路上滑了跤没来得及搓掉的黄泥,他却一点儿没觉得不舒服。
此刻,他又想亲她。
他不知道别人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是怎么样,但是他无时无刻不想亲近她,吻她,牵着她,抱住她,听她说话,听她撒娇,听她喊自己的名字。
想着这些,他不禁躬下身,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又去吻她,然后,她就醒了。
她开始有些迷茫,没搞清楚东南西北,但是感受到他的热情后,她回应了他。
她被他吻得七荤八素,任由他将身体紧贴过来,几乎压住了她。
两人完全陶醉其中。
“宝贝。”他沉沉地唤她。
她却没有多余的神志来回答。
待他的手开始不安分的时候,她才想起来问:“我们在哪儿?”
“我家。”他说。
得到这个答案后,曾鲤一个激灵,猛地一把推开他。艾景初本来就占了点床沿,被曾鲤弄了措手不及,手边一滑,就从床上滚了下去。
曾鲤吓了一跳,急忙坐起来。
屋子里一直没开灯,光线很暗,她不确定是不是磕着他了,不放心地叫了他一声。
“嗯。”他闷闷地应了她。
“没事吧?灯在哪儿?我去开灯。”
“我来。”他说完,已经从地上起来,按亮了旁边的灯。
顿时满室亮堂。
只见艾景初站在灯下一脸从容,哪儿像是刚被人从床上踹下去的样子?可是曾鲤却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李阿姨一行人已经结束了散步,回家了。
进门前看到外面的车,而且一楼和二楼的灯都开着,李阿姨就知道艾景初铁定到家了,对艾爷爷说:“小初回来了,不知道吃饭没。”
刚说要去问问他,李阿姨忽然看到餐桌上摆着的面条,那风格,一看就是艾景初煮的。
可是,奇怪的是,却有两碗。
这世界上,想不出还有谁能劳烦艾家小少爷下厨。
李阿姨和丈夫对视了一眼,有了种良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随后就看到艾景初带着个姑娘,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
艾景初说:“二姨,二姨夫,爷爷,这是曾鲤。”
李阿姨之前听艾景初提过,当时就高兴得哼了一天的歌,还真以为是她的电影票的功劳,一时激动万分,一时又怪自己怎么没早想这类点子。可是,至于曾鲤长什么样,是个什么人,什么时候带回来吃饭却没下文了。如今看到真人,李阿姨的脸都快笑开花了。
曾鲤被她盯得不自在,腼腆地逐一打了招呼。
一见到艾爷爷,曾鲤就明白,原来艾景初全身上下都得了他的遗传,就是军人的气质。八十多岁的老爷子,头发花白,可精神堪比年轻人,背脊还是直直的,哪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跟棵树似的,而脸上的表情始终很严肃,也不多话。
可想而知,若是没有李阿姨这种性格的人在家里做调和剂,这爷孙俩长期待在一起,估计语言功能都会退化。
李阿姨则憋着好多话想问,又怕唐突了人家。
曾鲤跟着艾景初在餐桌前坐下,拿筷子吃面条。
等他俩一动筷子,原本拿着老花镜在远处看报纸的艾爷爷却突然发话:“小初,人家姑娘第一次来咱们家,怎么能吃那个?”
李阿姨才想起来,忙拦着不让吃,说是自己疏忽了,赶紧吩咐丈夫老刘来帮忙,迅速地又做了一桌菜。
吃过饭,艾景初去送曾鲤,临走前,老刘下意识地对艾景初说了句:“早去早回啊。”
话音未落,二姨一把截住他,责备道:“催什么催?”然后又对着曾鲤和艾景初笑着纠正道:“年轻人嘛,好好玩,不用多早,想玩多久玩多久。”

2
周三,曾鲤又去了医院。
其实艾景初中午才和她见面,因为晚上两家的长辈约好了时间吃饭,艾景初急急忙忙挤了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出来,跟曾鲤约在商场,一起给曾妈妈挑了些见面礼。
之后,曾鲤回单位上了两个小时的班,又来医院复诊。
她到一楼,习惯性地挂了艾景初的号,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禁摇头笑了笑,将号单拽在手里上了电梯。
诊室里,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而房间另一头的艾景初被好几个人围在中间,问东问西,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反正她也要等着他下班一起去酒楼,所以也懒得打扰他,安静地将那张挂号单放在排号桌面上,回到电梯处的候诊大厅里。
大厅很宽敞,靠街那整整一面都是玻璃墙,她在椅子上坐了坐,闲来无事又站在玻璃前看楼下街道上的热闹。
医院外面就是地铁站的出口,快到晚高峰时间了,人来人往,穿梭如织。有老者,有孩子,有少年,也有成双的小情侣。有的闲庭信步,有的行色匆匆,也有的人立足不前只是站在出入口散发小广告和传单。
每个人都努力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像一粒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也如此。
只是,她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多了一个宇宙。
这时,周纹走来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曾鲤,该你了。”
“哎。”曾鲤转身答应着,朝艾景初的诊室走去……


番外 吾宁爱与憎
第二年夏天的时候,因为母亲的去世,于易从地球另一端赶回家。飞机上,他心绪难平,熬了一夜都没有睡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身前那块塑料小桌板。
几年前,母亲第一次查出身患癌症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实话,只说子宫做了个小手术。他从美国赶回来陪了她半个多月,就是在那时,他接到了曾鲤的告白电话。
接到电话时于易着实愣了,他好些日子没见过曾鲤了,印象中的曾鲤还是个瘦瘦的小姑娘,在一群孩子里她总是最乖巧最安静的那一个。
后来他坐车去了A城,她去车站接他。
第一眼看到曾鲤的时候于易几乎没认出她来,她的头发和所有曾家人一样有点卷,一头乌黑蓬松的青丝披在背后.上身穿着件简单的白T恤,下身是牛仔短裤,站在太阳下,配着两条笔直的长腿,整个人就像一朵亭亭玉立的白百合花。
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站在人群中如此特别,连于易也吃了一惊。
他不是个滥情的人,虽说前前后后已经谈过好几次恋爱,但也从未儿戏过。所以,他最初知道曾鲤的想法时,只打算来见见她,亲手打消这个小姑娘的念想,哪知真正见到她,只是一眼,他就挪不开视线了。
曾鳃显然没有看到于易,她手里拿着张别人随手递给她的宣传单,一直给自己扇着风,眼清不时打量远处,直到于易走得很近了,她才觉察,惊慌中脱口叫他:“小表……”叫了—半,又急忙打住,改叫“于易”。然后,她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咬善唇红着脸垂下头去,两颗又白叉亮的小兔牙露了出来。
于易的前任里不缺美女,却没有一个像曾鲤一样,那么静,那么柔。
于是他一改初衷,和她谈起了恋爱,如火如荼,谁也阻止不了。
后来于妈妈知道了这个消息,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两个人因此大吵过几架。他原以为冲突会持续一段时间,后来却不知怎么的,老人家突然就消停了,只跟他说“一切随他”。
在国内的那段时间,他带着曾鲤到处玩,心里是纯然的快乐的。在东山时,他是真的想过长长久久,因为曾鲤那么好,让他第一次想将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后来于易回了学校,两个人成了异地恋,关系也不再如初时那么亲密,苦涩开始一点点显露出来,他开始害怕和她交流。
再后来,于易得知了母亲病情的真相,原来母亲得的是癌症,那么让人措手不及又无能为力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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