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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师-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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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来去去将那密信默念了好几次,这才将密信放在案几之上,手指微微颤抖着,那薄薄的洛阳纸仿佛金银一般贵重。

“哥哥们倒是误入歧途也何必如此这般焦躁,这等作为,是要将父亲置于何处?”虽然心头暗自震撼不断,然李治口头却轻叹惋惜,似是极不情愿看到兄长们如此暗自相残相害。

按照李纲那密信上所言,汉王李元昌果真有所动作,只是具体事宜却一笔带过,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最佳时机莫过于贺岁年宴,彼时普天同庆,圣人宴百官于太液池,皇宫内紧外松,最是便宜。

可毕竟不知其具体谋策,若单凭这一纸密信,告到圣人那里,就算最后查清楚真假,向来疼爱家属的圣人,也未必会有大作为,若由着他们闹大了去,又怕伤了圣人龙体,惊扰了圣驾。

帝皇之家向来无真情,然圣人乃千古一帝,少有的看重家人,如此就不得不从长计议了。

不过这些都是李治需要自己去谋划的事情,徐真既然能够将这封密信交给他,也就算得表了态度,今后就归了晋王李治这厢阵营,既是自家人,又献上如此紧要的物证,加上前番又保护了晋阳安然回朝,偌大的情谊就这么摆在台面上,李治又岂会知恩不报?

“徐哥哥尽管放心回去,凯萨嫂嫂的事情,我会极力去挽回,哥哥莫要再操心,也不要再以身涉险,毕竟我大唐讲究礼法,真个儿落了把柄,就算我再调动关节,却也难以回旋了。”

李治心思玲珑,又与晋阳亲近,这小丫头对凯萨心存满满醋意,却整日将这异族美姐挂在嘴边,李治当然知晓凯萨与徐真的亲密关系,此番开口叫了嫂嫂,也就表了个心意,对徐真与凯萨之间的姻缘,他也是支持的了。

或是想着自己与宫中那位的艰苦痴恋,这李治竟异常羡慕徐真与凯萨之间的真情,这等跨越了年纪的爱恋,不正与自己心中那说不得的痴缠有着异曲同工之奥妙么?

送走了徐真之后,李治就跟赵恭存商议着如何才能将这一纸密信的价值发挥到最大,直到了破晓时分,赵恭存才离了晋王府,到刑部员外郎贺兰白石处打点凯萨的事情。

这贺兰白石乃贺兰楚石的胞弟,而贺兰楚石却是侯君集的女婿,都是太子李承乾那边的人手,李承乾虽心有叛逆,却仍爱惜手足,无论对吴王李恪、还是魏王李泰、亦或者晋王李治,都有着极深的兄弟情谊,然侯君集却是枭雄一尊,心比天高,又怎会顾及这些婆婆妈妈的情谊牵绊。

在他的调教之下,连带贺兰楚石等人,无一不变得心狠手辣,所作所为,无不想要一步步将李承乾往前面推,不断地推,一直推到最巅峰为止!

这贺兰白石昨日见赵恭存带着徐真入衙门牢里看望凯萨,就知道晋王李治也想要拉拢徐真,如今一大早,赵恭存又来了,这给了贺兰白石不太祥和的预感,想着那徐真莫非已然投靠了晋王府?

当初侯君集嘱托高甄生等人坑诬李靖,顺势将徐真除去,最好连晋阳公主都抹杀在塞外,岂知这干无脑的货色,却办事不牢靠,让徐真带着李明达回了长安。

若非张亮用那张李氏摆了徐真一道,当初绑架李明达的案子翻出来,牵扯开的话,多少人要落入法网之中!

且不知圣人对这一切已然心中有数,所谓天心难测,当如是也,只是不知这圣人何时清算,如何清算罢了。

这也是诸多势力何以加快了阴阳谋算的脚步,一个个都蠢蠢欲动,将那几个皇子当成木偶傀儡来操作的原因了。

若徐真未投靠李治,他贺兰白石不介意做一场善意送与徐真,可如今赵恭存急功近利到这般程度,想来徐真已经认了主,既认了李治为主,那就成了敌对,反而没有了施恩的必要,说不得要趁早打击一番!

赵恭存也是心里凄凉,他本是个耍弄拳脚的人,不过从来不缺思辨与智谋,如今丢了刀剑,捧起了书籍,自然懂得思考。

想那陈国公侯君集,原本也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出身,封了开国功臣之后,臣子们常常笑话他胸无点墨,于是乎他开始苦读经典,学成之后,居然参加了官吏提拔评选,亲自制定科考题目,成为一时之美谈佳话。

赵恭存虽不敢与侯君集相比,但自诩有着七八分智谋,见得贺兰白石脸色,就已经醒悟过来,自己这一趟可是失算了!

好说歹说,贺兰白石只推辞国法严明云云,将赵恭存的话都给堵了回去,后者只有悻悻回了晋王府,与李治如此说了结局。

那李治虽然为人懦弱,但好歹是个王爷,这小小刑部员外郎,居然不卖自己面子,这是仗了谁人之势?

思来想去,越发不遂心,虽对太子并无怨言,但却是恨透了太子身边这些近臣和拥趸,正是因为这些人,才使得他堂堂皇子王爷,居然连徐真的一个女婢都救不了!

他这边愤愤不满,徐真那边却是期期艾艾,一大早收拾了精神,就到万年县衙来,打算将凯萨接回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许诺为凯萨奔走的晋王李治并未取得成果,贺兰白石与黑着眼圈的赵庸按时开了堂,得了刑部的批复文书,让手下一干衙役将凯萨押了上来,竟是拔了签丢地上,作势就要打!

好在大理寺少卿刘树艺据理力争,才保住了最后的底限,这帮人也未做得太绝,这才没有将凯萨给剥光了打。

虽说凯萨自小练就一身刺杀好手段,少时更是吃了不少皮肉之苦,一路以来又徘徊生死,身子硬朗,根本就不将这六十板子放在眼里,可毕竟是女儿之身,伤了身子,更是羞辱了人格也!

且不说凯萨是为了保全徐真的颜面才甘心就擒,单说徐真心头滴血不停,本以为能够将人好端端接回去,好生抚慰一番。

没想到却落了此等下场,自己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这些敌对的人冷笑着,一板子一板子结结实实地打着,每一下都似乎打在了徐真的心头,心如刀绞,莫过于此!

悲愤交加的徐真并未暴起伤人,更没有出言怒骂,他只是湿润着眼眶,蹲在边上,与凯萨四目相对,用自己眼中的深情,转移着凯萨的注意力,安抚着她身上的痛楚。

刘树艺和赵恭存心中多有愧疚,而赵庸却是冷笑连连,得意洋洋,仿佛昨夜被神秘贼子一顿打,今日一点儿都不疼了。

反倒是贺兰白石沉默了下来,他看着徐真那安静得吓人的背影,似乎看到了一座引而不发的巨大火山,在慢慢积蓄着爆发的能量!

“此子断不能留矣!”

这是贺兰白石内心深处最为直观的感受,他似乎看到了徐真内心的恐怖之处,今日打了凯萨这顿板子,算是彻底将徐真给惹恼了!

第八十八章情动深处许之以心

所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说的是那有经济匡时才能之人,大多隐于市野,等待宿命转机,对于徐真而言,蛰伏三年,等来的是李明达这个转机,本以为会借此攀附了一场富贵,却卷入这朝堂争斗之中,然则凯萨何尝不是他徐真的宿命转机?

在现世之时,徐真何等女子不曾见得?游戏半个人生,自认阅人无数,而与凯萨却戏剧一般的遭遇,早已将凯萨当成自己最亲爱之人,此番却眼睁睁看着自家女人被杖打,心中又如何不似那刀割刃绞?

且说周沧等一十四红甲弟兄也是喜出望外,跟着徐真来衙门迎接主母归府,在外守候了许久时候,却不见徐真出来,遂觉事有不妙,一干人等进了衙门之中,却见得主母早已血染衣裳,后股说不定已经被打烂!

这等场景入目,漫说周沧,就是张久年都忍受不住,他们虽是当值之日,然都尽皆告假而来,身上带刀,此时齐刷刷拔刀冲入衙内,就要斩杀了这些行刑之人!

“一帮狗杀才,何以污辱至此!”

这十四卫都是上过血沙战场,枭首割鼻以记军功之人,拔刀闯入,顿时杀气弥散,又都是些有品的尊贵翊卫,那些个不入流的行刑衙役哪里承得住这股压迫,吓得差点丢了手中竹杖!

凯萨为人冰凉,实在不讨诸多弟兄喜欢,然而她为徐真生死付出,诸人都看着眼里,心中早已当她是徐真的死忠伴侣,见得徐真含泪相守,岂能坐视主母受辱!

“主公!这委屈人的半大官儿,咱不做了也罢,倒不如脱了这身,自有海阔天高,何苦受了这些个狗杀才的侮辱!”

周沧为人耿直任侠,大气豪杰,堂堂九尺躯,仗剑笑太虚,并非那官场小吏,而是百战之猛将,如何见得自家主公委屈到这般田地!

贺兰白石早已下定了决心,既已与徐真彻底反了目,自然是羞辱到底,将徐真好好震慑一番,正待出言镇压,没想到赵庸已经拍案而起!

“好一口主公!尔等欲反耶!”

周沧早看不惯赵庸此等嘴脸,那豹头环眼一睁,须发倒张,就要上去将这官儿给打将下来,却被徐真一声喝住。

“周沧!停了手,一边候着!”

徐真面容清冷,双目之中却全是不容置喙,周沧从未见过徐真如此有威慑力的目光,当即与诸多弟兄收了刀,冷静下来。

充满歉意地朝凯萨笑了笑,徐真缓缓起身,如肩头压了千斤重担一般,又似整个人瞬间沧桑了许多。

他微微转过头来,目光停留在赵庸的身上,后者心头一紧,没来由打了个冷颤,直到徐真将目光转移到了贺兰白石的身上,他才局促不安地坐下,却是再也不敢挑衅周沧等人。

贺兰白石担任刑部员外郎也不是一日两日,正四品的官儿,可谓官威不小,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个顶个的大人物,徐真这等没底蕴的小人,一步登天成了中郎将之后,该是没多少尊威,然而他没想过,现今徐真盯着他的目光之中,居然透着一股如山的压迫感,让他觉得自己面对的并非四品下的中郎将,而是二三品的大将军!

赵恭存与刘树艺见状,亦是心中暗惊,这徐真的成长速度实在太过骇人,回朝这才多少时日,居然养出了这么一股尊威来,若假以时日,必是一番纵横捭阖的大气象!

“手底下的人不知规矩,还望诸位见谅,我天国自有法度,既判决分明,自当承受,徐真不敢干扰公正,但若有人刻意拿捏,却也莫怪徐真睚眦必报!”

徐真说完这番,也不再看那公堂之上,背了身子,走回到凯萨处,那些个衙役战战兢兢,却不知所措。

赵庸几次三番翕动了嘴皮子,却发觉自己再也没胆子开口,倒是贺兰楚石镇静了下来,挥了挥手,那些个衙役才继续将板子打完,只是再也不敢用尽全力,终究是走了个过场。

板子打完,徐真也没什么言语,朝刘树艺和赵恭存行了个囫囵礼貌,横抱起凯萨,一步步走出衙门,周沧几个连忙备了软轿,将主母接回府邸不提。

这似乎是徐真第一次抱着凯萨,后者虽然身子痛楚,却兀自忍着,这等皮外伤,她还不放在眼中,倒是一路走出衙门,仰头看时,徐真早已无声落了泪。

凯萨笑了笑,故作责怪道:“男儿大丈夫,怎地如此女儿姿态!”

徐真看着怀中姐儿,心中多有愧疚,这凯萨本是冰冷女豪杰,若与自己没有那层瓜葛,就算大杀四方,也不至于落了官方手中,哪怕身陷囹圄,仍旧顾忌着徐真的声誉与官途,这是何苦来哉。

“姐儿,徐真也曾想过,待我名满华夏,该许你当歌纵马,怕是已无相安年华;待我半生戎马,许你共话桑麻,怕青梅为妇已嫁;待我功成名达,怀中人怕早已嫁了富贵家,虚耗了光阴,辜负了年华,不若待我高头大马,许你嫁衣红霞?”

凯萨虽通唐语,然过得许久才回味过来,徐真弟弟这是在向姐儿求亲是也!!!

她快三十岁了,拼搏了女儿家大半美好年华,终于等来了徐真这冤家,虽一路坎坷,当终究心有了归属,二人有无亲属相挂,早已私定了终身,没想到在如此突兀的情势之下,徐真却说出了这等情话。

她也曾暗自憧憬,或许一辈子就只能当了徐真的女婢,一生终了也无名无分,不敢奢望徐真能将自己当了正妻主人,没想到徐真却早已将她当成了唯一。

心头的暖意驱散了痛楚,融化了宿命中多年积攒下来的冰冷,让她再次看到这人世间的繁华,她仰着头,泪水从眼角滑落而下,与徐真四目相对,深情凝视,而后动情地回应道。

“待你高头大马,我自从夫而嫁!”

徐真闻言,心头触动,俯下头脸,深情一吻定了终生,二人泪雨融化,外头寒冬,心里初夏。

回了府邸,凯萨自是安息调养,徐真驱散了女婢,亲自敷药疗伤,好生照料,调理好凯萨伤势,待后者安然睡下,他才到了偏院之中,安抚周沧等一干弟兄。

他是感激周沧的,从最初的不打不相识,到如今的性命相依,周沧等人与自己那是换命的交情了。

今日所受屈辱,是个爷儿们都不敢忘记了洗刷,但冤有头债有主,赵庸几个不过是爪牙,真正想对徐真下黑手的人,却是上层博弈的那些首脑。

周沧等人见徐真面色冷峻,知晓自家主公心有不甘,必有一番大作为,顿时聚拢了过来。

待诸位弟兄坐定之后,徐真才开口计算道:“过得几日就是贺岁朝宴,必是犯事作乱之时,今次我却要做一件大事,雪了今日耻辱,要让他人再不敢小觑我徐真,还望诸位弟兄死命相助!”

见徐真郑重拱手,诸多兄弟热血沸腾,到了这禁宫当差之后,整日虽是威武,却没个舞刀弄枪的时候,手底下早已酥痒难耐,今番听了徐真这话,顿时情怀激荡,齐声应道:“敢不赴死!”

徐真闻言大喜,又是分析道:“今日之事,看似有人要害我于不利,实则只是阴谋针对,将我当了那摆弄棋子,若不想被人戏耍,咱就需有自家本事,久年兄,且将我等所见所知,道尽各位兄弟,好教大伙心里有底气。”

张久年遂将杜家打探得的情报都说了出来,汉王李元昌必定会趁机造反,虽不知具体如何,却笃定了时日。

其时徐真为翊一府中郎将,手下左右郎将一人,兵曹参军事一人,校尉五人,每校尉有旅帅二人,每旅帅有队正二十人,副队正二十人,总计翊卫近二千人。

周沧等一十四人尽皆支撑了骨干,弟兄们虽出身不良,然都是沙场死战的正宗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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