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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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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阳晚上是跟外婆一起睡的,这会儿已经起来了,光着脚丫子就往她房间跑,非要妈妈帮他洗脸刷牙换衣服。
严父正在客厅里看报纸喝茶,看到这一大一小衣衫不整地跑来跑去有些不悦,刚皱起眉头想要数落几句,严幼微立马拉着儿子躲进了卫生间。
她这个爸爸啊,一辈子官没当多大官架子却不小,有事没事老喜欢数落人。严幼微不爱听他那些个长篇大论,惹不起就只能躲。
其实在她小的时候,大概是初中的时候,有一阵子跟父亲闹得很僵。父亲不仅有天底下所有当官人的空架子,还有一个全天下男人都拥有的软肋:好色。父亲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周正,气质也不错,加上是个小干部,跟他眉来眼去的阿姨不少。
严幼微还记得念小学时,爸妈常为这种事情吵架。她每天听着那些争吵声简直烦透了,所以对始作俑者的父亲也十分痛恨。一直到后来父亲年纪大了,心也收回来了,对妈妈也开始好起来了,他们父女的关系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但她依旧讨厌被父亲说教。
阳阳进了卫生间就熟门熟路地搬小凳子,拿牙刷挤牙膏,然后站凳子上认真地刷牙。严幼微拧了块热毛巾,等他刷完牙洗完脸后就往他脸上擦。阳阳举着左手抱怨道:“妈妈,手痛痛。”
“怎么搞的,在哪里摔跤了吗?”
“嗯,昨天、幼儿园,摔的。”
严幼微看着儿子红肿的掌心有些心疼,把他从小凳子上抱了下来,摸摸他的脑袋:“去客厅找爷爷,跟爷爷说你手痛,让他替你上药。”
“哦。”阳阳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当了枪使,欢天喜地地跑出去,嘴里大叫“爷爷,手痛痛”,然后就冲进了客厅。
严父对这个外孙宝贝到了极点,立马收起那副官腔,化身为慈爱的外公,手忙脚乱招呼老伴儿给阳阳找药去了。
严幼微一边刷牙一边听着外面闹轰轰的动静,满意地笑了。有时候日子就得这么过,稀哩糊涂才好,那么较真做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稀哩糊涂到了公司,然后不出意外地迟到了。办公室里一如往常地忙碌,几乎没人在自己位置上长时间待着,跑进跑出忙各自的工作。严幼微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就去茶水间泡茶。她刚捧着茶杯出来,隔壁桌的小杨就拿笔敲她的肩膀:“主编让你去一趟。”
严幼微大学学的是传播学,毕业后当过半年实习记者,然后就嫁进了曾家。离婚后重回职场,托以前的同学兼好友找了现在这份工作。她们公司隶属于S市最大的广电传媒集团,集团旗下除了她所在的第一晚报社外,还有电视台、广播台、网络电视等各种传媒分公司。
严幼微在报社主跑社会新闻,前一阵子刚升了职成了一个小组的头儿,已经不用像以前那样一整天在外面跑新闻了。她的顶头上司任主编就是当初介绍她进报社的大学好友,人家大学一毕业就进了这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俨然已经是资历雄厚的老人了。
所以当严幼微拿着茶杯推门进去的时候,她脸色一黯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喝茶会睡不着觉。”
“行了婷婷妈,别唠叨了。”
任主编全名任婷婷,从念大学起就喜欢念人,寝室人送外号“婷婷妈”。
任婷婷眼见着严幼微把门关上了,抄起一叠纸就要往她脸上扔,被对方举手拦住:“我这杯子里刚泡的热茶,烫伤了算工伤?”
“行,直接放年假给你,永远不用复工了。”
严幼微拉开椅子在任婷婷对面坐下:“别这么无情。留我在这里好歹有个人跟你磨磨牙。”
任婷婷咬牙瞪了她一眼:“哼,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这话只能关起门来说,回头让外头那些人听到了,指不定会编出什么故事来呢。他们就是吃这一行饭的。搞不好真会有人把咱俩看成一对,说你跟娄海平离婚是为了我,还巴巴地把我弄进报社来放在眼皮子底下。”
“行行,打住打住啊。论恶心我真恶心不过你。你怎么不说人家会以为你跟曾子牧离婚是因为我啊?”
“因为那不可能啊。你跟曾子牧,唔,级别差得远了点。再说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前夫姓曾啊。”
这倒是实话,曾家财大势大,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严幼微是谨慎小心的人,从没想过打着曾家的旗号给自己谋福利。她进报社的时候已经离婚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没有追问不休。再说了,离婚这种事情在普通公司可能还算得上是个新闻,在他们这些整天跟新闻打交道的人眼里,那根本就不算事儿。
他们这个圈子跟娱乐圈有那么点关系,人家大把挣钱的本事是没学到,可结婚离婚快如闪电的坏习惯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严幼微进报社三年,前前后后收到过超过二十封喜帖。结果上个星期跟任婷婷聊天数了数,发现居然有一半以上的人已经离了。没离的那几位中也有好几个整天跟另一半吵个不停。
用任婷婷的话来说,那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身处这样的环境当中,严幼微见得多听得也多,渐渐的也就不把自己离异的事情当回事儿了。加上好朋友任婷婷也一直是单身,身边还带了个比阳阳大两岁的女儿。私义下她们两人见面的时候总是自嘲,说索性把儿女凑成对儿,等老了她们两个一起过得了。
这个话头每次都由任婷婷挑起,严幼微就在边上附和。别看她点头如捣蒜,其实心里清楚得很。任婷婷离婚这么些年没嫁,那是心里还有娄海平呢。女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念旧。这个习惯实在很不好。
任婷婷看她满眼乌青,忍不住关心了一句:“怎么了,没睡好啊,昨晚茶喝多了?”
“没。”严幼微也不瞒她,把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任婷婷这火爆脾气一听就炸了:“这老太婆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她懂不懂法啊。孩子得跟着妈这是基本常识。别说柯建中已经死了,他就是还活着你们要是离婚了,孩子也得归你。”
“你别这么大火气,让人听了还以为你们家出事儿了。放过我婆婆吧,她年纪也大了。再说医生检查出来说她有老年痴呆症,跟个病人计较什么呢。”
“谁知道她是真病还是装病。知道去幼儿园偷孩子,还知道打的逃跑,这种人哪像是有病的。她肯定又在闹警局了对不对?”
严幼微无力抚额,暗叹任婷婷真是个人精儿。
“我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你这个婆婆啊,从前就不省事儿。你大学时刚跟柯建中在一起她就整天作个要死。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能作的女人。也就你这种没脑子的,都跳离火坑了居然还往回跑。那柯建中就算再好,有这么一个妈你也不该嫁给他。”
说到这里任婷婷脸上浮起一丝疑惑:“微啊,你倒跟我说说,柯建中究竟哪里好?你这两只眼睛是怎么长的,为了一个柯建中居然舍弃曾子牧这样的瑰宝,你是眼神不好使呢还是脑子不好使?”
“大概都有点。”
这下轮到任婷婷抚额了:“曾子牧是什么人,曾家名义上唯一的儿子。致美航运现任掌门人。身家有多少个零咱们就不去数了,你就看看这一回致美旗下首席豪华游轮赫拉号首航,有多少家媒体争破了头要拿独家采访权吧。咱们这个行业里又有多少人费劲心思想给他做一回专访。他的一张照片比乔治王子的还要值钱,你心里应该能掂量出这里面的份量啊。我记得你念书的时候不笨啊。”
严幼微把茶杯直接拍任婷婷桌上,斜眼扫了她两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说怎么这么好,大清早把我叫进来闲聊天,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哪。我跟你说,工作上的事情你随便吩咐,但曾子牧,免谈。”
“微啊,做人别这么死板,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你动动手指头就能做,何必这么绝情。”
“我没他手机号。”
“什么?昨天他仗义出手救你于危难之中,你居然没问他要电话?”
“没有。”
“那你打他旧手机号,兴许他没换。”
“你不也有,你自己打好了。”
任婷婷拿笔打了严幼微的头一下:“他给我们的跟给你的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给我们那个号码我早打过了,打过去回回都是秘书接。不是说他在忙就是说他不接受采访,你让我怎么办。我都快被主任给烦死了。我跟你说啊微,你这回要是不帮我,回头我丢了工作没饭吃,我可带女儿天天上你们家住去。”
严幼微真想送任婷婷一个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卑鄙小人!
“再说人家帮你一回,你也得请人吃饭不是。这是基本的礼貌。现在像他这样的男人不多了,前妻有难出手相助什么的,也就只有小说里有写了。我前几天在街上碰到娄海平,这老浑蛋连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你再看看曾子牧……哎呀,你就约他出来吃个饭,探探他的口风,就算专访没着落,好歹替咱们弄个采访权什么的。赫拉号首航,知道有多少明星会出席吗?听说那上面连马桶圈都是金的。”
严幼微举手投降了。为了堵住任婷婷的嘴,她只能无奈地答应了这个要求。为防对方得寸进尺,她拿着茶杯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多了句嘴:“你那天碰见娄海平的时候,他身边是不是还挽着个年轻妹子?”
话音刚落她迅速把门关上,将任婷婷的怒吼和笔筒全都挡在了门后面。
第5章 黑历史
严幼微在办公室里发了一下午的呆,有用的事情没干成几件。
临快下班的时候任婷婷走到她桌边,拍拍她肩膀:“不去接孩子吗?”幼儿园五点前关门,基本上严幼微总会早退一会儿,为了能按时接到孩子。
“不去,我妈去。”
“也是,得早点去守着才行。估计你爸也会一起去。”
严幼微把笔一扔准备收拾东西,任婷婷又开口道:“电话打了吗?”
“什么?哦,曾子牧啊,还没。”
“怎么还不打,不会是把人家电话给弄丢了吧?”
严幼微心里暗暗后悔。这么好的借口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怪只怪任婷婷攻击力实在太高,打得她措手不及,光顾着防守哪有空想对策啊。
“我倒挺想弄丢的。”
“哦宝贝,别这样。不就是给前夫打个电话嘛,至于这么纠结吗?”任婷婷的大嗓门在办公室里一吼,其他人都听到了。严幼微心想幸亏她没大喇叭宣布她的前夫是曾子牧,否则以这些人的八卦精神,肯定会缠得她把人家晚上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得盘问出来。
严幼微赶紧收拾好东西,拎了包就往外跑:“就打就打,明天我就打。”
“你可得记得啊。”
严幼微只当没听见,像阵风似的跑出报社拦了辆的士就上去了。有时候她真招架不住任婷婷的威逼利诱,但凡这女人想做成什么事情,就没有不行的。娄海平大概就是让她给逼的,才会想不开撒丫子跑吧。
她坐在出租车后排想着这些事情,不由有些好笑。她暗自告诫自己,算了严幼微,你自己的事情还一团乱呢,有什么资格笑话别人啊。
第二天一大早她刚到报社,任婷婷办公室的门就开了。魔女站在门口冲她微微一笑,严幼微就举手投降了。真是的,杀人还要喘口气呢,有必要逼得那么紧吗?
严幼微冲她挥了挥手里的手机,对方满意地隔空送了个飞吻给她,然后关上了门。严幼微看看周围,办公室里同事不少,她拿着手机默默走了出去,挑了个僻静的走廊,走到尽头的玻璃窗前开始拨电话。
虽说三年来这号码一直存在她的手机里,但她还是头一次翻出来打给对方。就连她生阳阳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都没想过给曾子牧打电话。他根本不稀罕这个孩子,如果告诉他的话,他估计也就冷冷一笑了事。
这个男人的血管里流的是冰而不是血。这个事实严幼微三年前就已经看清了。
如今再给他打电话总让她觉得怪怪的,她捏着手机来回走了几趟,终于眼一闭心一横摁了下去。
手机响了有好几下,久得严幼微都想放弃了。如果曾子牧不接就好了,她回头直接就跟任婷婷说对方不理她就行了。可偏偏就在她准备挂掉的时候,电话竟通了。
“喂。”是曾子牧富有磁性的声音。
严幼微一直觉得,曾子牧长得虽好,但闭上眼睛听他的声音更让人陶醉。他的声音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总忍不住想要多听几声,哪怕对方说话的内容并不令人愉快。
“是我。”严幼微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嗯,找我有事吗?”
“有点儿。”
“是想请我吃饭吗?”
“唉?”严幼微一愣,前天开的空头支票她早忘了,“不是,我有别的事想……”
“哦,那挂了。”不等严幼微说完,曾子牧就挂断了电话。
严幼微拿着手机愣愣地站在走廊尽头,那表情好像是遇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她前后只跟曾子牧讲了十四个字,就被对方强行挂断了电话。三年没见这男人果然一点没变,依旧独断专行到霸道的地步。
以严幼微对他的了角,她可以想像得到报社的人包括任婷婷打电话过去要求做专访会是个什么待遇了,估计真的连他本人的声音都听不到,直接就转交给秘书了。
严幼微愣了足足有五分钟才回过神来。尽管被人拒绝令她相当恼火,但她也从这短短半分钟的对话里品出了点味道。于是她第二次拨通曾子牧的电话时,一开口就是:“我想请你吃饭。”
“什么时候?”
“随你时间安排。”
严幼微听对方的口气觉得这回有戏。她满怀希望地拿着手机期盼着,结果等了半天后却等来曾子牧冷冰冰的一句话:“对不起,我没时间。”
曾子牧说完也不等严幼微回答,再次自顾自挂断了电话。然后他一个坐在过百平米的房间里,看着眼前的半杯红酒发呆。这个手机已经三年没响了,在最初的一年里他还曾有些淡淡的期盼,盼着严幼微这个女人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会回来求他。
但慢慢的他的期盼就消失不见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越来越清楚,他跟严幼微是不可能再有交集了。柯建中死的时候应该是她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候,那个时候她都没来找自己,以后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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