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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一梦-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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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信还未写,就听见外头丫头的声音:

“请老爷安”

王氏微怔,忙站起来,整整衣裳迎了出去。苏澈进了屋,坐下就问:

“怎的不见承安宛若?”

王氏忙吩咐下面的丫头:

“春雨,你过去二姑娘房里瞧瞧,说不准两人就在一处呢,若在一处,便一并唤过来,眼瞅着也该到了饭时”

外屋里的春雨应一声,出去了。

苏澈今儿晌午的时候,本是被周映雪搅了风月事,心里不大痛快,可不一时,便从京城苏府送来封家书,是他爹让人送过来的。

他爹在任上时,官位就做到礼部主薄,因人有些迂腐,便没再升迁上去,远不如他岳父,一路仕途平顺。

苏老太爷现如今在家,养花种草倒也别样悠闲,无事不会给冀州写信,即有家书,便是有大事了。

苏澈遣退莲香凝玉,拆了封蜡一瞧,不禁暗叹,如今王家可真是风光无限,若是二老太爷和睿亲王府连成秦晋,王家一族岂不更加显赫。

便是他不喜王氏,也知道轻重,说到底儿,自己这个知府,若没有嫡妻,恐也难当的如此顺当,如今细细想来,他厌王氏,不过因为从心里矮了她一头,她又不知情识趣的俯就与他,一来二去却弄得越发僵了。

那日和巡抚大人在一起饮宴,偏巧台上唱了一出新曲戏,引了一个前朝很知名的事,一个大官家里,宠妾灭妻,歪带嫡子,最终家族没落的故事。

唱完了,巡抚刘大人颇有深意的道:

“前朝亡的一点不冤枉,这当官的都这样糊涂,须知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哪有这样罔顾礼法胡来的呢?”

现在苏澈忽然就想起这话来,可不是在点他呢,苏澈思想起这些年自己对嫡妻的冷落,对嫡女的漠视,不禁有些愧疚涌上心头。

自己将来还是要靠着妻族,这样对待王氏,的确不大妥当。想通透了,便抬脚上了王氏的院子里来。

王氏哪里知道这番九曲十八弯的故事,心里犹自惊疑不定,悄悄和王嬷嬷交换了眼色,不着痕迹的忖度苏澈半响。

早先还说被周映雪搅了好事,本该不痛快才是,怎的这会儿倒是温和含笑的,不似往日一进自己屋里,就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光景。

王氏脸上惊疑的神色,落在苏澈眼里,忽觉得自己这位嫡妻,也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高高在上,怎的也要看自己的喜怒行事。

这种念头一入心,忽然给了苏澈一些不一样的感受,他心里竟然有一丝新奇涌上来,说起来,成婚这些年,他还真没正眼瞧过王氏,只说不如映雪美丽温婉,这时候看起来,却自有一股子别人所没有的端庄大气。

宛若跟着承安一进来,就感觉今日爹娘之间不大对头,爹爹脸上的笑容,从来没见如此温和过。宛若和承安行礼请安,苏澈目光滑过两人,不禁暗暗点头。

承安穿着一件蓝色锦缎衣裳,生的俊眉星目,宛若却穿着一身浅粉色袄裤,也是皮肤白皙眉目清明,透出十分的机灵气,两人都是总角垂髫,站在哪里,恍如一对金童玉女。

尤其两人都甚为聪明,方子鸿经常夸赞,相比之下,宛如虽生的好,却有些上不得大台面。苏澈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糊涂了,怎的就忽视了这个嫡女呢。

想到此,遂招招手道:

“宛若过来爹这里?”

宛若眨眨眼,瞅了她娘一眼,走过去,苏澈仔细端详她半响道:

“我瞧着宛若,越大越有几分贤妃娘娘当年的模样了,是不是?”

王氏抿抿嘴道:

“我瞧着也是,说起来是亲姨母,有些相似,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苏澈摸摸宛若的头:

“你那日作的荷花诗,听方先生说甚好,那日爹爹事忙,倒没底细听,你这会儿念与爹爹听听可好?”

宛若小脸微红,悄悄瞥了那边承安一眼,小声道:

“不过作着玩的,远不如承安的工整”

承安却道:

“平日里或许我的好些,这首荷花诗,却真是二姐姐的为上”

苏澈颇有兴致的道:

“哦?承安,你来说与我听”

承安应了,便念道:

“一片彤云一点霞,十分荷叶五分花。池畔不用关门睡,夜夜凉风香满家”

。、夫妻初和

“池畔不用关门睡,夜夜凉风香满家,真当刮目相看了”

苏澈挑挑眉,目光重新落在女儿身上,听了承安念出的荷花诗,真是大出苏澈意料之外,虽方子鸿时常赞说宛若敏慧,苏澈也没真当一回事。

方子鸿心里想的什么,苏澈自是知道,想借王家的势,自然会对宛若颇多照顾,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了。

且宛若这丫头刚进学不过几月,承安虽说也刚启蒙,之前自己得空的时候,却时常教导于他,因此正式进学前,也能诵读几册书,又博闻强记聪明非常,因此有大进益并不稀罕。

宛若,他一向不怎么理会,全由嫡妻王氏教导,如今进学数月便有此才,可见王氏教导有方。

苏澈不禁从心里升起一股敬意来,古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女子若是读书知道了些许道理,至少在教导子女上大有差别。

别的不说,宛如比宛若还大上三岁,别说这样平仄规整,颇有意境的诗,便是平常写的大字也是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和小女儿一比,真可谓天壤之别。

想到此,苏澈对王氏更是前所未有温和的笑了笑。王氏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自成婚起,丈夫何时有过如此好颜色,虽不至于疾言厉色,却也是冷声冷语不断,今日这是怎么了?

王氏心里正沉吟猜度,就听苏澈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道:

“一个七岁的孩子能作出这样的诗,想来可着冀州城也寻不出第二个来,宛若真真聪明!”

说着,从怀里寻出个小盒子来递在她手里:

“本是给承安的玩意,今儿就先给了你吧,即聪敏,便要更用功才是,莫荒废了去”

宛若大眼睛眨了眨,接在手里,转身递给身后的春梅,心里说,爹爹今儿不是吃错药了,怎的如此和颜悦色起来。

不止她,便是满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也都暗暗纳罕,难不成老爷这是转了性子。吃罢饭,宛若和承安告退,两人拐出隔扇门就听苏彻温声道:

“今日便在太太屋里歇了,去把我官服拿来,明日一早从太太屋里直接去府衙……”

宛若心里更纳闷了,听说他爹把莲香凝玉收在房里伺候,有那么两个年轻的极品美女侍奉枕席,却巴巴的来歇在娘亲这里不是太奇怪了吗。

宛若低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被身边的承安一把拽住:

“若若想什么呢?你要走去哪里?前面可要撞上廊柱子了”

宛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己屋前的廊檐下,春梅在后面低声笑道:

“一准是姑娘得了老爷的赞,心里高兴起来,就没瞧见前面的路了”

打起帘子的两个小丫头也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宛若不理她们的玩笑,迈步进了屋里,姐弟两个和往常一样,一边一个坐在炕头说话。

宛若想起刚才爹爹给的东西,便让春梅拿过来,打开一看,不禁瘪瘪嘴,以为什么稀罕的物件儿,不过是个木头的鲁班球,比上次承安的九连环差多了,那个至少值钱,这个不就是个木头疙瘩。

承安在灯影里打量她两眼,问道:

“怎么若若不喜欢这个?”

说着,拿过来在手里摆弄着玩,宛若瞥了他一眼,忽然心里得了一个主意:

“承安喜欢?”

承安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宛若目光微闪道:

“既然你喜欢,那咱们换了如何,用你的九连环?”

承安嘴角荡漾起一丝笑纹,抬头看了她好半响:

“那日我拿给你,便是给你的,你偏不要,这时候却要巴巴的用东西换,岂不多此一举?”

宛若白了他一眼:

“亲兄弟明算账,知道不?那九连环是你的,便是你大方给我玩,也不是我的东西,若是咱两个换了便不一样了,总之你不懂,就一句话,换是不换?”

承安却道:

“若若要和我算的这样清楚明白,平日里你让我帮你写的字做的文章,可要怎么说呢?”

宛若嘿嘿一笑:

“能者多劳吗,我是为了你好啊!你瞧,你现在写的字也好了,做出来的文章,也大进益了,前儿方先生还很赞了你一场,将来你蟾宫折桂,记得不要忘了我这个姐姐就成了”

外头传来几个丫头忍不住的轻笑,奶娘一掀帘子进来道:

“等着咱们承安少爷当了状元的时候,二姑娘早就出门子了,还指望着兄弟作甚?得了,可是时辰不早,明日还要上学,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

说着,招呼春香进来,承安下地,走到碧纱橱那里扬扬手里的鲁班球:

“这个我拿去了,明儿把九连环给你送来”

承安的影子过了窗子,奶娘和春梅一边一个伺候着宛若梳洗,奶娘不由叹道:

“承安少爷倒是好性,由着姑娘这样混闹,亏了二太太不在跟前,若是在,说不得就气死了,明明是自己肚肠子里爬出来的,怎的和亲姐姐冷淡,反倒和隔母的姐姐亲近起来”

春梅把宛若的头发拆开,用牛角篦梳梳通了头发,又搅了帕子来递给宛若,听了这话道:

“奶娘这话说的差了,论起来,承安少爷不过庶子,咱们姑娘才是正经嫡出,虽是女孩,那也是这府里最尊贵的小主子,二太太聪明的话就安份的瞧着,若生是非,如今在冀州难说,等回了京城,随便寻个错,就够她受的”

奶娘瞪了她一眼:

“你这嘴如今越发轻狂,这话还是小点声吧!不知道哪个耳报神传出去,没准就生出事来,没得给咱们太太找麻烦,二太太怎么说也是主子,便是不敢忤逆大太太,私下里使个手段整治你这么个小丫头,那还不跟切菜砍瓜一样容易”

宛若扑哧一声笑了,她倒是喜欢春梅的性子,爽利却并不莽撞,别瞧在房里说话没个把门的,出去了轻易也不说什么,倒也服气娘亲的眼光,她房里这些人都特特稳妥。

只是想到将来自己出嫁以后,若是那翰林府的公子和她爹一个摸样,或许比她爹强些,就如巡抚刘大人一样,也是妻妾通房一大帮子女人,她能不能接受的来,还真有些难说,毕竟她骨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

可她要的爱情婚姻在这里无异于一个大笑话,说出来都是惊世骇俗,别人先不说,就是她自己亲生的娘亲,都觉得理所应当,她反抗有用吗。

忽而又烦恼上来,春梅和奶娘瞧见主子的小脸又有些阴,便不敢再说闲话,他们这位小主子平日里是好性,若是小脸一甭上来,那性子也是乖张非常。忙伺候她躺好,落下纱帐,留了小丫头守夜,便都退了出去。

宛若却有些睡不着,侧头躺着,便看到碧纱窗下映着的花木影子,月光透过碧色轻纱落在地上,有些光闪闪的银白,把屋子里照的分外清明,窗下的翘头案上沉香袅袅,此时此刻真如梦中一般。

其实即使是梦,宛若都觉得太不真实,微微一叹,翻个身,寻了一支装满槐花的抱枕揽在怀里,闭上眼不大会儿便睡了过去。

外头春梅听了听动静,便知道姑娘睡沉了,便熄了小灯,躺在耳房的小凉榻上。

再回头说王氏这边,自打去年宛若落水,王氏和苏澈这一年多竟是没到一处过,这时候,猛的苏澈留夜,王氏还真有些不适应,让人备了热水,先伺候苏澈沐浴收拾妥当后,自己才去沐浴。

缩在水汽氤氲的木桶里,王氏说不上心里是喜是愁,是酸是涩,竟是百般滋味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王嬷嬷却低声劝道:

“这男人啊!多喜欢女人们柔软顺着他,太太性子就是太刚强了,这些年才弄得夫妻不睦,若是太太稍微俯就些,也不至于弄到如今这般地步,即爷有回转的心思,太太边索性拉些身段下来,横竖床第内帏间,谁又能瞧了去,若能再有个嫡子,太太这后半辈子便不用愁了。”

王氏心里也知道这些,那日冰兰临走也劝她,凡事看开些,女人啊!都要睁只眼闭只眼的过活方可,若是事事较真,可不要累死了。

苏澈有心回转,王氏曲意相和,这一夜床榻之间竟分外得趣,自然王氏便再好也比不上莲香凝玉两个,可苏澈心里分的很清楚,那两个不过玩物,王氏可是自己唯一的嫡妻。

说句不好听的话,赶明百年之后,两人都要葬在一起的,和那等寻乐子的不是一回事,以前心里有疙瘩,如今想开了些,才猛然发现,妻子也并非无趣,只是出身所限,端庄自持罢了

。、路遇睿王

周映雪发现,不知什么缘故,表哥和王氏之间仿似不一样了,虽不至于多亲近,可比起之前,已是天壤之别。

一月里总有几天是宿在王氏房里的,且对宛若显然也比对宛若上心了些,周映雪这才有了真正的危机,如果王氏一旦有身孕,生下男孩,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即便她有承安,也于事无补,将来这苏府理所当然该是嫡子继承,这是祖宗的规矩。

想到这些,她几乎坐卧不宁,琢磨着怎生想个法子杜绝此事,可如今表哥虽不至于冷落与她,却也不比以前亲厚。

姿色上,她比不上前头书房里伺候的两个通房丫头,娘家的势力又远不如王氏,唯一靠得住儿子,如今也和她日渐生分起来。

她急的猫蹬心似的难过,身边虽说跟着奶娘,是个靠得住的自己人,她也知道奶娘胆小谨慎,平日里就劝着她对王氏要敬着些,和她讨主意不是自找没趣吗,于是便憋闷在心里,日子久了便成了症候。

入秋的时节大病了一场,到了年根底下才见大好,表哥先头来探的也算勤快,后面却愈发稀疏,时常听见下面的丫头偷偷说:

“老爷今儿又留在了大太太屋里。。。。。。老爷夸二姑娘的字写的好呢。。。。。。老爷今儿又赞二姑娘作的文章工整……大太太,二姑娘。。。。。。”

几乎满耳里听到的都是这些,周映雪心里更是不快之极,想到以前表哥时常殷勤来瞧,闲暇时会摸着宛如的头,问两句不打紧的闲话,如今这些,竟仿佛虚幻的梦境一般不真实,可见男人凉薄如斯。

“大姑娘”

外面一叠声的声音,周映雪回神,宛如一脚迈了进来,过了年就十一了,是个大姑娘的样了,要说女红针线也过得去,就是读书识字上不如宛若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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