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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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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刚喊第一句时,已经惊动了大堂里的客人和姑娘们,纷纷抬头看上来,瞧怎么回事。第二次再喊时,二楼和三楼的包厢门呼啦啦打开,走出不少华服锦袍的男子,女子们则跟在他们身后好奇往她这儿瞅。
墨紫是打算豁出去的,推不动身后包厢的两扇窗,就再次进包厢。一边正单打独斗,一边乱哄哄群攻,也没人搭理她,她抄起一把圆凳,走到外面,众目睽睽之下,用凳子把窗子砸了个稀巴烂。
这样,很多人就瞧见了里面打成一片的情形。顿时,说话声就大起来,指指点点,还有女子惊声尖叫的声音。
不期望来妓院的人能有多仗义,但有时候要的就是个声势。
墨紫一回头,直觉朝上看。不都是这个道理吗?越高地方出入的人地位也越高。刚才大堂接待他们的是三妈妈,以此类推,二层的便是二妈妈,三层的便是无忧妈妈了吧。
三楼最南的那一间,门打开得最晚,出来的人也最不一般。几男几女。男子们,年龄各不一,却神采飞扬;女子们,年龄都正芳华,娇美如花。每个男子身边几乎皆有两位美人,唯有最后走出门的男子,身边是个男的。
别误会,那不是断臂。
墨紫这么肯定,因为那两个男人,她是认识的。一个是华衣,一个是元澄。两人都穿黑衣,不过华衣的黑是酷黑鸦色,元澄的黑是星夜乌丝色。
元澄先有些漫不经心,似乎是勉为其难才跟出来的。可当他看到弄出动静来的是熟人墨紫,面上就有了丝兴味。沿着走道的扶栏侧坐下来,他手肘放上雕花木,这是要看戏。
墨紫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想笑的心情,对瞧戏的那位一笑,意思是瞧吧瞧吧。她可是一点不惊讶会在无忧阁看到他。一个还没上任就在家里请通宵宴的人,怎么会漏掉名满上都的无忧阁呢?也该来了。
墨紫笑,元澄也笑。
彼此一笑之中,似乎离共船一命的缘分已经十分遥远了。不可思议的是,两人仿佛根本不在意。
对元澄来说,墨哥如今是墨紫。
对墨紫来说,元先生如今是元大人。
两人这是要重新认识对方,彼此都采取退一步,而留给对方进一步的余地。没有事先商量,却用了同样的一种态度,不可谓不有趣。
一个笑:我看戏了啊。
一个笑:你慢慢看啊。
谁说救命之恩一定要报?
谁说救命之恩一定要讨?
不知报的,不内疚。不要报的,不难受。从一场交易开始的,然后,付代价的那方脆弱了,受代价的这方脑热了,才有了与君明珠的恩。所以,何不潇洒一点?在报与不报之间纠结,实在好没意思。
墨紫笑完,目光在三楼的扶栏内寻找中年妇人的身影。
“是谁敢在我无忧阁放肆,弄跑了我的客人,担待得起吗?”一个娇柔的声音带着傲然的调子。
无忧妈妈!
墨紫立刻找到说话那个,一愣。
一支金步摇,云鬓中镶满白玉香花,高额粉颊细颚,雪颈似天鹅的高贵,双手环扣在前。身着大牡丹花案的高腰云霞群,外罩青雾拢山纱。手腕一抬,两只金金的镯子打在一起,发出悦耳的铃声。仔细一看,中间镂空的,想来藏了铃铛在里面。
大周的手工艺,不像道德风范日趋严谨,而是继大唐之后更为精雕细琢和别具匠心。
这位无忧妈妈,哪里是个中年妇女。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虽然不是绝美,却是在气质上能艳压群芳的女子。
有那么一刻,墨紫以为,无忧妈妈就是莫愁。因为以她的目光,在场的女子还没有能胜过无忧妈妈的。
“你是无忧妈妈?”以为归以为,确认还是要的。
“你是说我纵人行凶助纣为虐的那个小子?”无忧淡淡挑起眉来,“记得走时,掏一千两银票出来,付我今夜的损失。”
墨紫一听,你裘三娘啊。刚要说话,包厢里的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就听到啊一声惨叫,一道黑影飞出窗外,撞到栏杆,倒地弓成了虾子。那人正是霍八,在赞进手下没过十招,就被剑鞘给打昏了过去。
赞进几个大步走出来,对墨紫说:“墨哥,他没死呢。”
而几乎同时,臭鱼已经把霍八的手下全打趴下了,嘻嘻嘿嘿笑着站到墨紫身边。
墨紫抬眼,见无忧神色不动,心中暗赞一声好修养,嘴上却不客气,“无忧姑娘,我受邀前来,本想见识无忧阁的美人,只是这滴水未进,茶里却下了料的。一千两的银子,该是你赔给我才对。”
要说无忧阁里的莫愁以貌美和琴技成为第一头牌,这无忧却是真正的当家人。她高兴就陪客喝喝酒,不高兴就管事算算账,因此不以妓者的身份闻名,而是以妈妈的身份赢人尊重。她的背景据说很深,传闻多种,归为一种就是定然有位高权重者或者江湖上武功极高的人替她撑腰,不然无忧阁早些年麻烦不少,若无人顶着,根本没有今日的气候。便是那最嚣张的道上人物,在无忧阁也得听无忧的话,让人三更走,不能留五更。有不信邪的,硬要胡作非为,隔三五日必倒霉,轻则不知让谁饱揍一顿,重则脑袋没了也不知道谁干的。
“这声无忧姑娘,我倒是挺受落。”无忧年纪不大,可身份摆着,一般人都叫妈妈。“不过,叫得好听,话却不中听。茶里下了料,难道就是我指使的不成?看你年纪轻轻,心术不正,随便给人栽赃。”
哦?是不是全大周全南德的利害人物都叫她遇上了?就没几个好对付的。
不过墨紫更厉害些,“无忧阁的三妈妈亲自带我们入的包厢,她说豹帮徐九爷会晚半个时辰到,让我们先坐等。可我们刚倒了茶,就发现茶里下了料。既然请客的人还没来,这茶中的名堂难道不是无忧阁的人弄得吗?”
离元澄最近的一个锦服年青男子,手里拿了盏白瓷酒壶,正对准在喝,突然止饮,将壶塞进身旁的女子手中,双目炯炯往墨紫身后看去。
一楼的三妈妈也在场,听到牵涉她,急忙推托,“跟我们可没关系,是霍八爷一来就放的迷药。”
无忧脸色终于变了。
聪明主子笨手下,是最无奈的事。
第154章云豹徐九(四)
三妈妈这话不用说就是不打自招,承认她是知情的,且帮霍八摆下了龙门阵。
墨紫趁机亮出证物,“无忧姑娘,可不是我故意找麻烦,我手上这张是云豹徐九的名帖,他约我今夜在无忧阁赴宴,谁知他没来,来了霍八;这茶水,即便是他下药,显然三妈妈也清楚得很,我们三人一心来交朋友,却被霍八带这么多手下围攻,我若不请你出面,就吃了这哑巴亏,岂不是冤枉?想你无忧阁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可不能厚此薄彼,要知今日之贫客,他日之贵人,一看无忧姑娘气宇不凡,别人不明白,你却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无忧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说得无一不有理,她要驳斥,难道还能驳成自己气量狭小势利眼不成?而且,恰恰相反,她这等人,能把生意做到今日,确实通情达理,非一般女子可比,听墨紫谈吐之间坦荡斯文,自己倒少了蔑视之心。
“这位小哥如何称呼?”诚心之第一步,问名及姓。
“在下人称墨哥。”说完,眼睛瞄过去,正对上看戏的某大人,笑意更深了些。
“墨哥,今夜之事,我确实不知。想是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自以为是这无忧阁里能做主的。”无忧则冷冷看一眼三妈妈,后者心虚低下头,“茶水有料一事,我势必查个水落石出。若真是我无忧阁做的,不管是受人要胁还是指使,二话不说,一千两银票奉与墨哥,算是道歉之礼。”
墨紫迄今所遇,厉害的男子一个接一个,女子却几乎都在后宅内斗,除裘三娘之外,再没见过不亚于男子的女子,这无忧却是第二个了。女子备受束缚的大周,这样是也是遇一个少一个。
她当下一抱拳,“无忧姑娘真是痛快人,在下佩服。若能查出个是非曲直,在下感激不尽,至于这一千两银子,我必不会收。幕后之人是谁,姑娘与我大概心中都有数,冤有头债有主,姑娘已答应为我出头,我自然不能让无忧阁白担了坏名声。”
一千两和一人心,孰轻孰重?
无忧一听,更觉此人非池中之物,虽说穿着普通,却有海量胸襟,轻轻笑了,说道:“墨哥也是性情中人,无忧在此谢过墨哥。
你既大方,我也不能小气。找你来的徐九,就在我这儿,不过,我赌他不知他八哥行事,否则断然不能闹到这地步。”
墨紫就见无忧往身旁不远一个年轻男子一指。
“喏,这位面如锅底的黑脸哥哥就是鼎鼎有名的豹帮徐九,九爷,我虽然能处置自己的手下,不过霍老八冒名陷害你的事可不归我管,你找他申诉去。”无忧将责任都摊派好,“待我查实,还请墨哥再来一次,我好酒好菜招待。无忧阁的女娘们,你选谁陪都绝无二话。”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在群中说道:“莫愁姑娘也可?”
无忧眼波流转之间风情涌起,不少男人看得眼睛发直。
“不错,莫愁既是无忧阁的女娘,若墨哥选她,我也帮她应了就是。”她老板娘不发话,随便下面的人怎么立规矩,但她要是坚持,便是第一红牌,便是上都花魁,也得乖乖听话。
底下男人们发出羡慕的叹息声。
墨紫在要不要对此盛情有所表示的问题上稍稍犹豫不决,刚想色上一色,却被元澄面上又是挑眉,又是忍俊不止的神情,硬生生憋了回去。她要是装成色男,这人大概在心里要笑翻过去了。
话说,他有温润如玉的相貌,表情却一点不温,很是升了温的模样啊。
“徐九,你可得帮我把墨哥的事情好好解决了,否则今后你就别上我无忧阁来请客吃饭。”无忧一双美目,即便是瞪,也会让男人发痴。
无忧说完,对元澄盈盈一拜,娇声语,“今日有幸结识大人,还望以后常来坐坐。无忧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失陪了。”
元澄仍是扶栏坐着,眼都不望无忧,“无忧妈妈只管去便是,元某刚寻到好乐子,正兴致极高。”
无忧怔了怔,心想这般的人物对她那些美娇娘似乎全无兴趣,席间只与徐九等人说话,酒菜也几乎不碰,这会儿却说寻到好乐子。难不成倒和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一样,爱看打斗拌嘴之类的热闹?看似高洁,本质不怎么样?不由有点失望,再不说什么,留下看热闹的一干人等,竟转身往内楼去了。
无忧对元澄说话,声音是放轻的,墨紫只能瞧见无忧的态度从颇为欣赏到颇为清冷,就觉得定然是元澄说错话得罪了美艳老板娘。同时,她发现三妈妈不见了,多半被无忧找去问原委。
再瞧那华服男子,面黑却俊,方正的脸,炯炯有神的眼,天庭饱满,太阳穴鼓鼓,能有赞进那种高度和结实,不过穿着讲究的多。青蟒袍,银玉带,引人注目的是他臂上扣一枚白金环,二指宽,上有雕纹云豹,精美中凸显阳刚之气,粗野中天生领袖之狂。
墨紫尚未说话,徐九开口了,气沉而声响,“我八哥可还昏着?”
赞进踢踢霍八,替墨紫回答,“怎么还昏着,我不过打到他一拳,踢到他一脚,用剑鞘顶到他肩井穴,因为墨哥说不能伤人性命,也不知用几分力的好,还好之前再那群人身上练了练,不然可能就一下子给打死了,可昏这么久,会不会还是我下手重了?墨哥,怎么办?会不会惹麻烦了?要说,这什么王八的,真是不经打。我看他留了把胡子,以为像我爹那样厉害呢,搞半天没山里的野熊有劲。”
赞进的念功和他手上的功夫一样高。
徐九听得乱七八糟,大喝一声,“我豹帮规矩,兄弟如手足,伤我兄弟如伤我手足。先不论事情对错,大个儿,你既打昏我八哥,我就不能不找你比划比划。或者,你自打一拳,自踹一脚,自戳一剑,我便可以算了。”
啊?这是什么规矩?让赞进自己打自己,徐九能算了,她还不能算了呢。凭什么?她这边是受害者啊。
这时,就有一个中年女子上前来,对徐九耳语几句。
徐九点点头,高声说道,“墨哥,这么多人瞧着,弄个不好把无忧妈妈给得罪了。不若你们上来先坐,我们边喝酒边商定个比试的日子。”
墨紫不怒反笑,这个徐九是耿直,还是真怕无忧不让他来?不过,他有句话说对了,当这么多人的面不太好办事。刚刚,是需要大众的声势把无忧阁当家的给逼出来。现在,进入私下和解的阶段了。
她一声好说得那个干脆,引得徐九赞一句墨哥痛快。
墨紫可没让他赞得轻轻飘飘。当人面,徐九就要找赞进晦气,私下和解能有多顺利呢?
要进徐九他们那间屋,听到有人在身后跟她说,“墨哥,你若需元某相助,但说一声就好,一月之期仍在。”
墨紫停下脚步,感觉元澄也停了,她回头对他嫣然一笑,“元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大人与我萍水相逢,怎好厚颜求助大人?大人有看戏之心,我演一出好戏给大人瞧便是。”横竖,她这个龙套要上位,谁跟他一月半月的。
元澄望着她的笑颜,他笑得更灿烂些,“既然墨哥这么说,元某就旁观了。”
“大人,敬请观赏。”哼哼。
就听徐九在说墨哥请进。
墨紫元澄一前一后进去,恍若不相干人等,各坐一端。
门关上,墨紫打量席间的第三个男子。此人年约四十余岁,胖大之身,留密胡,眉毛缺了一块,自出现,一直沉默,神情似乎心事重重。美人在侧,也无心恋花。
这一屋六个美人,两个坐在角落里,无所事事,两个在胖大身边不声不响,两个在徐九身后抱酒壶拿酒杯,清一色花瓶。
“墨哥,我知我豹帮的规矩有些不讲理,只是咱们在江湖上混着,义气最重。我八哥借我名义邀你来此,多半是为了一千五百两林家的债。我深觉墨哥说得有理,已经派人去找林大郎,不会再问林珍娘要债,只是我那哥哥图林珍娘美色,想要纳他为妾,如今见事不成,有点小心眼罢了。他若不是为了女人,还不至于使出下三滥的招来。这杯酒,我先干为敬,替八哥跟三位陪个不是。”手指一勾,每人上来倒酒。
“这错也不是九爷的,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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