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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3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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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不光是比人多。士气、民心、地理、天候……都有影响。
“近卫第二军要挺进漠北起码也是六月之后的事了。”朱慈烺道,“八月发动攻势,在此之前先完成今年退役和新兵的交替工作。”
按时让战士退役是朝廷的诚信所系。虽然军营之中渲染甚强,但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愿意吃粮打仗。让战士按时退役,正是给不愿打仗者以希望,让他们看到只要认真训练,奋勇杀敌,还是能够安然回到老家享福的。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些退役下来的士兵并非立刻就会回到内地老家。他们在退役之前就会收到许多工作邀请,或是转入地方衙门担任警察,或是去巡检司任职,还有则是转为募兵,进入后勤部任职。
对于那些对军队感情极深,愿意用战功光宗耀祖的人,更是在服役期满之前就会志愿转为募兵,继续留在作战部队。他们往往都会被授予士官,甚至保送进入武备大学,学成之后以军官身份继续服役。
“十万人规模的作战,后勤压力已经到达极限了吧?”朱慈烺关切道。
尤世威认真道:“臣对此了解不甚详细,陛下当询以李昌龄。”
“李督前些日子提请退役,这事尤督知道吧?”朱慈烺问道。
“臣略有所闻。”
“但是后勤方面还没有人能够担当起李督的担子,所以朕没有准许。”朱慈烺无奈道:“这事尤督也要警惕,日后尤督若是不给朕一个候选人,朕也不会放你走的。”
尤世威面露笑容道:“陛下放心,我陆军参谋总部人才济济。各主力军参谋长皆可担领重任。”
“那就让他们也做好后备梯队建设,否则别想升职。”
君臣二人会心一笑,对大明的军事发展越发有信心了。
秉政之人,最担心的无疑就是人亡政息。
朱慈烺无数次担心自己一旦大行,子孙废除自己制定的政策,让大明再次回到老路上。还好现在自己身体越来越好,各项制度也上了轨道,渐渐形成了新的利益集团,要想彻底废除也已经不现实了。
等打完漠北,就该是大明未来五百年国运极紧要的两个关口:与俄国人接触;兵锋直指漠西。
尤世威从武英殿出来之后,意外地看到王承恩站在门外。作为天子亲信,王承恩没有在殿内服侍可能是因为轮班,但既然没有休息,为何不进去呢?尤世威虽然有些疑惑,但脚下却没有停,与王承恩擦身而过。
王承恩等尤世威走了,方才进去,报道:“皇爷,太上皇爷有请。”
朱慈烺知道父皇一般不会派人来武英殿找他,再大的事也只是让人在钟粹宫等着。他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快步出了武英殿,上了宫内专用的敞篷马车,往乾清宫赶去。
才进乾清宫,朱慈烺就发现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好像有什么好事。
“皇爷!三爷会笑了!”段氏身边的女官兴奋地对朱慈烺道。
“哦,就是这事。”朱慈烺满脸平静,走进了乾清宫正殿,看到周后正抱着三个多月大的顺哥眉眼含笑。
三皇子已经有了大号,中规中矩地取名朱和垣,此刻正在祖母怀里呵呵直笑,时不时还想伸手去抓祖母头上金光闪闪摇曳不止的发饰。
“父皇。”朱慈烺走到崇祯身边,躬身行礼。
“看,你儿子会笑了。”崇祯满脸兴奋道。
朱慈烺看了看,有些不解:孩子到了这个时间不都会笑么?嘉哥两个多月就会了。
“我看啊,太子位既然已经定了,嘉哥和顺哥封王的事你也得考虑起来。”崇祯道:“可以等到十岁再册封,但不能不提前想好。”
朱慈烺沉默不语。
崇祯见儿子不说话,正要再劝他,就听朱慈烺道:“父皇,又有宗亲请求袭封了么?”
崇祯被朱慈烺一语道破,支吾道:“我只说你儿子我孙子的封爵,其他宗亲的事我早就不过问了。”
朱慈烺叹了口气。他一直想将贤能袭爵制定成一项制度,甚至有了草案,但无论是内宫还是内阁,都不赞成这种冷冰冰的做法。他们认为可以不给人封国和良田,但爵位总是得给的,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也是国家伦理的基石。
“封了爵,出入就要得体,若是没有自养自荣的能力,岂非丢太祖高皇帝的脸面么?”朱慈烺小心道。
崇祯也跟着叹了口气:“若是实在无才,索性封到边远之地,眼不见心不烦。”
朱慈烺苦笑道:“父皇,儿子只是不让庸蠹者袭爵,而父皇这法子却是置人于死地啊。”
崇祯一时尴尬,转过身去继续逗弄小孙儿,回避了这个问题。
朱慈烺却知道这事并没有结束,那些等着袭封的宗亲子弟还会时不时去晋王那里哭诉,或是送些血书进来。这就是个“磨”字功夫,等到朝廷实在被磨得没有了耐心,索性甩个爵位给他,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要股份,要田地,甚至在外打着皇家的旗号索要非分之财。
——既然你们要磨下去,那就别怪我快刀斩乱麻。
朱慈烺心中也腾起了一股狠劲,暗暗决定将义务服役令涵盖到宗亲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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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四旌旗荡野塞云开(7)
朱心坎一早起来,见外面天还没亮,心中满是不悦,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前往主宅,给父亲朱审烜磕头问安。作为晋王的次子,朱心坎不可能有机会继承晋藩,除非他那个耳根子软的大哥早逝,而且他的侄子也得早死,否则他只能以郡王的身份终老。
问题是现在的皇帝陛下硬要闹些幺蛾子出来,说什么非贤能者不封爵。逼得他大哥跑回太原,纠集了一帮书生当枪手,刊行书册,想靠文名来博取贤能的名声。他大哥还只是为了袭封,就算自己失败了,儿子有出息一样可以袭封,大不了就追赠嘛。
可是作为亲王次子,如果不能从自己这代取得郡王的爵位,那儿子就算有出息也无爵可袭呀!
这不是坑人么!
朱心坎脑袋昏沉沉地到了朱审烜的门口,行礼如仪,直到里面传出一句:“尚安,且退。”他才又昏沉沉地起身,回房中睡回笼觉去了。
朱审烜却要早早起来,吃了早餐之后换上常服便要去宗人府坐班。如今吏治极严,就算是万年无事的冷衙门,一应堂倌和书吏也不能迟到旷班,万一偷懒被抓住,轻则剥夺官身,重则打发到海西、台湾去当官,哭诉的地方都没有。
在这个一如往常的平凡日子里,朱审烜刚出门不久,就有两个身穿公服的警察陪着一位六品官登上了晋王府的大门。
“下官兵部主事,求见……
“我家王爷上朝去了。”门房一向都是眼睛长在额头上,见对方只是个六品官,当然不放在眼里。
“下官此来乃求见晋大王次子,朱心坎。”那位兵部主事仍旧客客气气。
“你且候着,我去帮你看看。”门房说完。略一站定,看这六品官是否识相。如今京师风气大变,公开索要门包一旦被人举报就会被警察抓走,就连首辅家的门房都不例外。不过如果来者识相,主动馈赠,那倒是可以接受的。
可惜这位六品官并不识相。袖手门前面带微笑,没有半点拿钱出来的意思。
门房只能进去跑了一趟,出来之后面色如冰,懒懒道:“我家二爷昨夜观星至天明,此刻正在补眠,你们且先等着吧。”
那六品官面露微笑,道:“如此倒是方便了。”他突然脸色一板,扬手一招:“走,咱们进去。”
那门房连忙呼唤门口执勤的侍卫。让人拦住,大声喝道:“你猪油蒙了心!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太祖高皇帝封赐的晋王府,你一个六品主事也敢往里闯?”
那六品官丝毫不惧,从袖中取出一纸公文,并没有展开,扬声道:“本官奉命宣诏,谁敢拦我!”
那门房吃了一惊,暗道:宣诏怎么会宣到二爷头上?而且他之前也不说。又不叫排香案,到底是真的假的?
门房还没来得及领悟。一旁执勤的锦衣卫却已经明白了,当下走来一个旗总,说道:“贵官且让在下验一验。若是真诏,我等自然不敢阻挠贵官办差。”
那六品官双手展开那纸诏书,让锦衣卫看了。
旗总只看了一眼,便回头招呼弟兄:“的确是真诏书。我等且闪开。”
那门房大急,骂道:“朝廷派你等来守门,哪有开门揖盗的道理!老子活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白纸诏书!”
锦衣卫南镇抚司负责京师王公权贵的府宅护卫,吃的是公粮。哪里肯看这些下人的脸色。那旗总根本不理会这门房狂吠,只是让开了路,不加阻拦。
两个警察当即抽出五尺长刀,喝道:“阻挠公务、威胁朝廷命官者,死!”
这两人都是服过兵役的,自有一股杀气,吓得那门房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四脚并用朝里爬去。
六品官手持公文,在警察的防护之下进了晋王府,眼看王府中的私家护院出来,高声叫道:“朱心坎接旨!朱心坎接旨!”
一听有圣旨,也没有吃了熊心豹胆的死士敢上前阻挠。有些伶俐人,一早就跑去后面找朱心坎出来应付了。
不一时,睡眼朦胧带着哑音的朱心坎到了正堂,一见兵部主事手中的“圣旨”便笑道:“我家接过的圣旨比你见过的还多!竟敢拿着伪旨来这里行骗?来人,将他们拿下,扭送官府法办!”
“下官这儿却是实打实的圣旨。”兵部主事面不改色,直接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身为国民,年富且强,当立殊功于绝域,保家邦于未患。今诏征尔,朱心坎,为大明兵士,克期赴营,上报君父,下安黎庶。钦此。”
朱心坎呆立当前,仿佛没有听懂似的。
兵部征兵一样是以皇帝的名义,所以用圣旨。只是因为征兵数量动辄数十万记,皇帝不可能亲自用印,所以采用了变通的法子:以白纸朱字印刷征兵诏令,然后由兵部手写姓名,专用“皇帝武功之宝”印。
皇帝只需要每年出一份着令兵部当年征兵数额的诏令就可以了。
“朱心坎,还不跪接圣旨么!”兵部主事喝道。
主事身后的两个警察心中偷笑:让你胆肥得罪了人!现在人家要你跪皆,你敢不跪?
一般而言,征兵令虽然派专人送达各家,但并不需要香案和跪接。这是因为礼不下庶人,寻常百姓哪里知道接旨的礼仪?仓促之间又让人上哪里去找香案?但从礼法而言,既然是圣旨,那么要求跪接也是礼所应当,其中权变只在于送达人的一念之间。
朱心坎此时想的已经不是跪不跪的问题,而是当不当“兵士”的问题。自己的郡王爵还没到手,竟然要先去当兵,这如何是好?当年从太原随着大队人马逃到山东,连闯贼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吓得朱心坎食不知味寝不安席,何况现在皇帝要他“立殊功于绝域”。
啥是绝域啊!
唐人说:良人征绝域,一去不言还。
不言还啊有木有!
“不!这不是给我的,一定是你们找错了人!我是晋王嫡子,圣天子的侄儿,太祖高皇帝的子孙!陛下不可能要我去当兵的!你们找错人了!”朱心坎说一句退一步,等说完的时候已经退到了门口,见那两个警察没有捉拿自己的意思,飞快地转身朝外跑去,两三个转折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小子跑得跟兔子似的!”一个警察不屑道。
六品主事并没有着恼,冷笑道:“他还得跟兔子一样跑回来。”
三人不再多言,随手抓了一个看似管家模样的人,逼他写了回执,将征召令往他怀里一塞,飘然而去。
京师王府都是一家挨着一家,晋王如今是宗藩里的大红人,谁不是整日盯着他的大门?这事刚闹起来,周围几家王府就开始打探,听说兵部的征召令已经发到了亲王家,莫不悚然,虽然自家没有拿到,却也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德王朱由栎的嫡长子也已经过了弱冠之年,跑了晋王府几趟也没把嫡长子受封世子的文移办下来,如今又出了征召令这回事,更是坐立不安,连忙叫人备车前往宗人府,找朱审烜商量。
“什么!征兵都征到亲王家了?”朱审烜闻言果然大惊,旋即又镇定下来,道:“王爷莫慌,这事虽然亘古未有,但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嘛。照陛下说的,若不能成得博、硕之士,则要入伍服役。这是保证封爵的路数啊。若是真的服役五年,贵藩世子受封的事也就铁板钉钉了。”
德王脸上浮出一层冷笑。他进来的时候动了个小小的心眼,只说亲王家也得出丁服役,并没有说就是晋王府遭了这事。加之他一脸紧张着急,倒给朱审烜错觉,以为是德王府倒了霉。
“王爷……”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正是晋王府的管家前来报事。
“滚出去!没见本王正与德大王说话么!没规矩的东西。”朱审烜当即喝骂道。
那管家脑袋一缩,连忙退下。
朱审烜又摆出一张笑脸,面对德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小人意味。
德王被气得笑出来了,道:“非但世子能够受封,服役五年回来都能直接袭封王爵了!”
“王爷何以说这等气话,不该,不该啊。”朱审烜连声道。
回来袭封王爵,不就是说自己两腿一蹬死了么?
德王刚才失言,没想到这一茬,被朱审烜这么一说,倒真像是诅咒自己似的。于是也不再放线钓人了,直截了当道:“那就恭祝贵藩立下军功,再振家声了!”
“嗯?”朱审烜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哦,对了,今日兵部派了一个主事去贵府,貌似是征召令郎心坎入伍。”德王悠悠道。
朱审烜浑身一僵,口中泛出一股苦味,真譬如吃了黄连,非但吐不出来,还得细细咀嚼。别人不知道为何皇帝从晋藩下手,他自己却是很清楚的,若不是他的纵容,最近求爵的宗亲怎么可能见到太上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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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五旌旗荡野塞云开(8)
送走了德王之后,朱审烜再深的城府都无法在职房里坐下去了。他到照磨所关照了一声,急急忙忙便往家跑。
倒不是担心兵部派人将儿子抓走,他担心的是儿子一时不懂事逃避兵役!
若是在寻常人家,逃避兵役可是大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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