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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又回-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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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不会切啊,你不知道肉要切得粗,菜要切得细吗?”
“对不起!那我再切过!”
“哪那么多肉给你切,这块是我昨天就订好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话说你今天不是来过了吗?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我家?”
“我……”顾锦书一时也被问住,想了想才记起,“喔,早晨我是来看你的,现在我是陪大哥来的!他身体不好嘛,我得扶着他。”
“那你扶完了,怎么还不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我的名节实在不太好!”
“这样啊。”顾锦书正在艰难思考,满姑和旁边看热闹的暖儿义愤填膺,纷纷声援顾锦书:“二小姐,明明是孤男众女共处一院呀。”
“不许多嘴!去和面!”
顾锦书笑道:“和面我会!我在寺里时帮师父们蒸过馒头!交给我吧!”
他气沉丹田运掌拍下,水从缸中飞起,银龙般注入面粉中,转动起来,顾锦书不时用手又推又搓,不久面粉和水就水乳交融变成了一个大白球,滴溜溜转得飞快,众人眼睛都看直了,顾锦书得意地把这个大球顶在指尖玩起来,抛上抛下,大家把巴掌都拍痛了,邱芷蕙也想拍,但是是用自己的巴掌拍顾锦书的脸。
“玩够了吗?这里是厨房,你要卖艺可以去街头!”
顾锦书吐吐舌头,把面球拍回桌上,迅速搓成蛇条,拿起屠刀,不是,菜刀,手起刀落,将蛇条变成几十个可爱的小团子。
满姑和暖儿一拥而上,包馅的包馅,烧水的烧水,邱芷蕙傻站在一旁。
邱家饭厅里,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咦?芷蕙什么时候学的蒸包子……”
顾锦书捧着碗,一口一个划拉得好不开怀,边吃边叹:“太好吃了,芷蕙真真心灵手巧,贤惠过人,会绣花,还会做这么好的包子。”
邱芷蕙脸黑得像锅底,恨恨咬一口手中包子,想象那是顾锦书的脸。
“我一定要超越郑冠,成为配得上芷蕙的大英雄!”
顾凌章冷不丁想起那句素月分辉,突然被包子噎住,急忙以汤相送。
“风光入赘,给邱家当上门女婿!”
“——咳咳咳!”邱老爷狂咳不止。
×××
又到了快过年的时候,顾家那些商铺出了件不大不小的烦心事。
去年此时,因为龙涎香进价不对被顾凌章扫地出门、却在几天内又被阮春临请回来的许长柏,两个月前突然离开顾家,自立门户,与人合伙开了家香花坊,招牌是“三段香”。
扬州的香市生意极好,各大香铺天天人来如织,市面买卖的香多达数百种,熏屋子的,泡澡的、涂身子的、祭祖宗的、除湿气的、辟邪的、治病的……
要说这百香之中,最负盛名的,当属近年来顾家的三段香。
大小和手指差不多,呈浅金棕色,形如松果,这么一点点,售价竟高达十两,堪比黄金。但又确是物有所值,据说用的都是极品香料,最大的特点在于三个阶段三种香味,干点时幽雅如兰,用水蒸凝香浓郁如桂,若是只用香囊装起来佩在身上,则自然味道清冷如梅,十分怡神。而且维持的时间不是一天,是一年!故而又得名“年香”,到了春节,点上一粒,可以香到下一个除夕,个中馨美,深得扬州富户青睐。
阮春临一股怒气郁结在胸,隐隐作痛了好几天,她是万万没想到许长柏如此忘恩负义,偷了配方。
可人是顾凌章赶走,却是她请回来的,若然当着那么多人发作,岂非自打耳光?
同样是去年那群人,坐在去年同一间客厅,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顾锦书从梅花谷回来,刚刚顺路把邱芷蕙送回家,这几个月他们一同结伴上山下山,一个看哥哥,一个看姐姐,感情突飞猛进,一日千里,顾锦书每日的笑容里除了一如既往的爽朗,又多了些有别于其他的羞涩。
他昂首阔步迈进大厅,左右一扫,笑道:“吔!这么多叔叔伯伯!是来拜早年的么?我去通知厨房加菜啊?”
众人无语泪先流,阮春临疲惫问:“锦书,你去哪了?”
“我?上山看大哥大嫂,怎么了?”
有人终是忍不住,竹筒倒豆子般把许长柏的斑斑劣迹说了,扯完三段香,又扯其他不相干的,比如调戏妇女,欺压新人,到共事的人家里蹭饭等等等等。
阮春临起先没有喝止,后来实在是听不下去:“巨川!”
周巨川这才住口,阮春临和颜悦色问顾锦书:“锦书,你看怎么办?”
顾锦书正在神游,想着邱芷蕙下午半嗔半怒的一个耳光,闻言转头:“啊?”
阮春临以为他是谨慎不敢表态,鼓励道:“无妨,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顾锦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人人都是一副期待神情,于是脸上挂着笑容道:“太奶奶,锦书觉得,三段香的配方是大哥想出来的。”
阮春临点了点头,众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顾锦书接着说:“可是大哥现在不管了。就算我去问他,他也只会说,‘你看着办’。”
阮春临和大家又继续点头。
顾锦书看了放心道出重点:“那么,三段香的生意就送给长柏叔做好了!”
众人还要惯性点头,阮春临醒过来,愕然道:“什么?!”
顾锦书只当她又选择性耳背,便重复一遍:“我说,这个生意就让长柏叔做嘛,我们还有别的生意啊!”
众人无语问苍天,裴胜友脸色凝重道:“二少爷,要是我们个个都学他许长柏,顾家怎么办?”
顾锦书笑道:“怎么可能,你们又不会做三段香!”
众人彻底无言以对,摇头,起身,告辞。
次日顾锦书去梅花谷,把这件事对顾凌章说,他果然如顾锦书预料的那样,不予置评。
邱若蘅把手炉塞给他,低声问:“相公真要袖手旁观?”
顾凌章懒洋洋道:“顾家的事,再与我无关。”
他倒是异常决绝,说放下就放下,小半年来缩在山中,每天不是看书就是抚琴,此外有花赏花,无花赏雪,异常风雅。
这简直是邱若蘅梦寐以求的生活,无拘无束,每天只要操心怎么照料爱人。孔良最近一次来是半个月前,大为感慨顾凌章是吉人天相,暂无性命之忧,只是底子太差,长年累月的旧疾,要根除非朝夕之功,但他已经很高兴了,这么些年来,第一次看到顾凌章终于肯真正休息,这比喝什么药都管用。
临去前,孔良欣慰道:“你娘在天之灵,见你过得平安,定然心满意足。”
顾凌章在他背后说:“什么时候能不给我开那么倒胃口的药,我就心满意足了。”
孔良数着诊金,口中喃喃:“良药苦口利于病,况有娇妻拈糖喂。”一边脚底抹油,飞快不见。
顾凌章哭笑不得,果然不一会儿,邱若蘅捧着药盅进来,还有一碟撒了白糖的猪油年糕。她手脚麻利放下,叮嘱说:“年糕烫,喝完药要等一会儿再吃。”顾凌章盯着她看,邱若蘅察觉到了,摸摸脸问:“怎么?”顾凌章摇头,她把漆盘反过来,用底照了照,窗外的雪把光反射到她脸上,可以看见细细小小的绒毛。
邱若蘅看看脸上没什么,嗔道:“相公若是拿我寻开心,至少也笑一下。对了,小叔想我们去顾家过小年,相公的意思呢?”
顾凌章问:“你想去吗?”
邱若蘅想了想,还没开口,顾凌章说:“那就去吧。”
十五这天两人早早起身,吃了早饭,慢慢走着下山,一路闲逛。路好走的时候,邱若蘅就抬头看他。顾凌章穿青色缠枝莲的夹袍,外罩白裘,一层一层的衣领交叠着,包住修长的脖颈。他指着糖饼摊,问她要不要,邱若蘅摇摇头,结果顾凌章买了一张,撕下一半递给她,问:“看够了吗?”
“什么?”邱若蘅明白过来,有些赧然,却又大胆地凑在他耳边低低说,“看不够啊,相公生得真好看。”
顾凌章笑了笑:“这句奉承不高明。”
“这是真话!”
“是么,比那个素月还要好看么?”
邱若蘅一怔,哑然失笑:“那你觉得我和芷蕙,哪个更好看呢。”
“当然是你。”
“可是,一般人都会说芷蕙吧?”
“何以见得……哦。”看到她眼角胎记,顾凌章才反应过来,他突然发现自己总是忘了她脸上这块斑是不好的,要特别提醒才会注意到。
邱若蘅莞尔道:“别人看到我这胎记,总是一脸同情,也只有相公想都不想,就会觉得我美过芷蕙。同样在我心里,天底下任何男人,即便郑冠,也无法同你相比啊。”
顾凌章嘴角动了动,高深莫测地点一下头,又去咬糖饼。
看完永春班的新戏出来,外头已经黑了,街边有提早吃完饭的人家出来放孔明灯。顾凌章和邱若蘅牵着手,在一片阑珊夜色中往附近顾宅晃去。
阮春临看到二人,一阵疑惑:“锦书不是去接你们了么?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得知错过她也不以为意,等了又等,顾沁文肚子饿得咕咕叫,一边填点心一边直着脖子嚷嚷:“派个人去找找吧,八成在邱家小妞那儿!”
阮春临瞪她一眼,不放心地叫了个家人去催,看来也对顾锦书身在邱家深信不疑。然而打发去邱家的人扑了个空,回来禀报说邱老爷和邱芷蕙都在,正吃饭呢,席间不见顾锦书,那人还委屈地说,邱芷蕙朝他发了一通火,因为顾二少爷答应了要送一个孔明灯给她,却一整天连个鬼影都没有。
“齐宣!”阮春临忽然起身,大声道,“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把梅花谷到这里的必经之途给我一寸一寸的找!”
顾齐宣犹豫道:“老夫人……”
“什么也别说!我知道锦书功夫好,可是他如果没事,为什么不回来?快去!”阮春临重重跺一下拐杖,顾齐宣急忙领命而去。
阮春临担惊受怕,在屋里颤巍巍地踱来踱去,一会儿抓住顾沁文问:“沁儿,我这右眼跳得厉害,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让春萼到门口去看看有人传回消息没有。
顾沁文扳着手指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不不,右眼跳财——”
“别数了!我两个眼皮都在跳!”阮春临听得头疼,顾沁文急忙扶她坐在椅子上,阮春临抓住她,道,“当年你这个傻哥哥被抱走时,我就是这种感觉,错不了啊!”
邱若蘅也受了感染,皱眉看向顾凌章,他摇摇头,低声说:“傻子通常命都大。”
终于有人冲回来喊道:“不得了啦,不得了——有好多孔明灯掉到山上,起了大火,整个半山烧得天都红了!”
阮春临在那人冲进来时噌地站起,听到这儿,腿一软就要倒,顾凌章喝道:“冷静点!他不一定在山上!就算在也可以跑!”
阮春临一听,觉得有理,勉强挺住。颤声问:“能上山找找吗?”
“不行啊,老夫人,除了我们还有山脚下的一些住户,都在救火,可是实在是太凶了!”
“难道火把路全都封死了?”
邱若蘅急忙打断:“锦书轻功很好,我亲眼见过他从崖壁上跳下来,他不是普通人,一定能安然脱险!”
“说不定他正混在人群中救火。”顾凌章又提出一个更大的可能,以顾锦书的个性,的确不会视而不见。
大火烧了一夜,天明终于散尽,顾家众人乘着轿子来到山脚下,救火的山民脸被熏得漆黑,袄子露出棉絮,目之所及,尽是焦土。
“锦书!我的宝贝锦书!”阮春临挨个找过去,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也没有黑人主动扑上来脆生生地叫她“太奶奶”,有人拦住去路,唤她:“老夫人——”
“锦、你是?齐宣!”阮春临上下一打量,死死抓住顾齐宣,“可找着了?可找着我的锦书了?”
“老夫人……”顾齐宣也加入了炭人的行列,此刻漆黑的脸上一片难色,他抬手一抹,低声说,“您可要挺住。”
“我们在山上发现了……”
阮春临没有听见这句话,她瞪大眼睛,看两人用门板抬着一具焦尸,晃晃悠悠近前来,放在了她脚下。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阮春临推开他们,“这不是我的锦书,这不是我那乖乖,你们凭什么说是他?他比它高!比它壮实得多!”
“老夫人!”顾齐宣流下泪来,在脸上冲出两道白沟。他指着尸体手上抓的一只变了颜色的珐琅腰带扣,泣道,“您看,这是二少爷今天出门时戴的呀!”
阮春临吸了一口气,眼睛往上翻去,僵立半晌,仰天倒下。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尸体抬回顾家,继阮春临之后,顾沁文也嚎哭得昏了过去,被扶进内室。
顾凌章站在一边,那只珐琅带扣到了他的手中,他静静看着它,仿佛它能告诉自己什么秘密。
“为什么是抓在手里?为什么?”
邱若蘅跨进门来,听见他喃喃自语。她皱了皱眉,叹道:“也许他当时在挣扎。”
顾凌章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很快又回到尸体上。
烧得太厉害,几乎一碰就会散掉,邱若蘅不忍再看,别开视线。无法想象,生前那么漂亮的男子,死状竟是如此惨不忍睹。
“我再去问一遍。”顾凌章转身。
邱若蘅叫住他:“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药也没喝。”
“没胃口。”
“连你也倒下的话,难道顾家让几个女人出来主持大局吗?”
顾凌章没奈何地站住了,邱若蘅站在他对面,微微一笑:“其实,我也不信锦书就这么死了。”她托起顾凌章的手,拨动珐琅带扣,“这只是他身上的一件饰物,并不代表什么,说不定,临时被他送了人。”
顾凌章一怔,下意识回头去看尸体,他不敢告诉邱若蘅,自己没有她这么坚定,他很怕那就是被他厌烦嫌弃却又无可奈何的弟弟。
邱若蘅轻轻扣着他的手,四目相对,良久,顾凌章闭上眼,疲惫地点了点头。
他们前脚刚去厨房,这边邱芷蕙势如破竹,冲进顾家,扑在那门板上,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突然放声大笑:“不是!不是他!肯定不是!”
她扭头冲拉她那人道:“顾锦书哪有这么容易就死了?啊?他整天被我呼巴掌,踢小腿,拧耳朵,捶胸口,这样都没事,哪有可能被几个落到山上的孔明灯烧死?啊?”
邱若蘅闻讯赶来,邱芷蕙跪在地上,攥着她手腕,一字一句问:“姐姐你说,你说顾锦书是不是这世上最难杀死的东西?他不会死的,是也不是,啊?”
“是的,芷蕙,锦书不会死的,你快起来,地上凉。”
“你们听见了!他没死!他一定是躲起来,想看我出丑,我呸!顾锦书你想得美!”邱芷蕙爬起来,踩到裙摆,又扑回门板,撞到了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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