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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南风-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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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口难言。便又亲亲她的嘴角,细细将她的脸再看过一遍,直到她实在皮薄,侧过身去伏趴在床上,他才只得放弃,亦趁着这姿势紧紧压在她身上,吻着她滚烫的耳垂,喟叹道:“小七儿这回倒真像个姑娘家了,扭扭捏捏的小模样真是可爱。”
顾南风大半个背露在外头,有些冷,催促他赶紧走,“还不上朝去,就光顾着欺负我。真够可恶。”
“美人在怀谁还上朝去?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我的小七儿可不比那胖女人差。”
她噤声不语,任他亲吻胡闹,就是不肯抬头。
外间小六子已经鬼鬼祟祟来来回回好几趟,就是没胆子叫起,天不过蒙蒙亮,李慕在她肩头轻咬一口,留两排牙印才满意地掀开被子起床,还要邀请她,“你要不要不小心偷看一下我穿衣服?”
顾南风对着墙壁嘀咕,小白脸有什么好看的,半块腹肌没有,细皮嫩肉巨没意思。
帘子放下来,她裹紧了被子逼自己睡觉,帘外一溜太监宫女端着各色用具鱼贯而入,却又是半点声响没有,若鬼魅幽灵,飘忽无声。
她渐渐有些迷糊,本以为李慕已经离开,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突然生出一股欲痛哭一场的冲动。憋了这么些天,她几乎要憋成疯子,郁愤而死。
不料背后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有人去而复返,风风火火掀了帘子进来,从后头一把将她抱住,脸贴脸,他下颌上隐约有青色胡渣,刺得她微微发痒,而她眼角濡湿,泪水沾了他的嘴角,苦涩。
她清了清喉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不是赶去上朝了吗?再不走当心误了时辰。”
“嗯,这就走。”
仍是不肯放手。
“走吧。”
“嗯————”李慕再蹭蹭她的脸,抱得更紧,“再抱一下就走。”
“怎么了?”
他轻声叹,拂开她被泪水沾湿的碎发,不愿离,“走到门口,总觉得不放心你,折回来一看,果然一个人躲着哭鼻子,真是傻……小七,我知你委屈、不甘心、不情愿,也许……你从心底里怨恨我……我不知如何表达才算恰当,但顾小七,你一定要相信,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会一辈子好好照顾你,请你相信我爱你。”
说完像是极其害怕被拒绝,最后一个字撂下,呼啦啦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顾南风愣了愣,觉着这话奇怪得很,但又没想出头绪来,便迷迷糊糊睡了,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千万不要怀孕。
按照言情小说万能定律,女主一贯是怎么做也怀不上孩子,即便怀上了也要人流药流或者被人流药流,反正就没一个能在早期顺利生子的,所以伟大的女主大人也就放心地闭眼大睡。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李慕够贴心,遣了孙太医来诊脉,好好的愣说是大病未愈,贵体违和,需仔细身体,好好养病。就此免了她去各宫的早请安晚汇报,任她似独立修行一般,镇日躲在容安宫里好吃好喝逍遥自在。其他事情眼不见心不烦,李慕之后也不再来,大约是皇后又闹了一场,他便不再敢了。
如此甚好,省得她见了心烦。
一转眼已近年关,宫里头人人都忙起来,唯独容安宫偏殿里最清闲,半点过节气氛没有,还有人长吁短叹愁眉苦脸,上辈子人品坏到连再来一瓶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奖都没中过的顾南风,一次性人品大爆发,居然一击即中,不知是李慕太生猛还是她太能生养,居然一次性受孕成功,她家素来嚣张跋扈不走寻常路的大姨妈一连两个月不曾出现,正当她忧郁万分忐忑难安之时,一个叫做孕吐的恶魔突然间出现,把她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容安宫似乎突然间与世隔绝,里面发生的一切,外人似乎无从得知,而这样对手足无措的顾南风来说是再好不过,关于这个孩子,她还不知该如何面对将来的一切,或疾风骤雨,或荆棘满地。
他说会对她好,却在她至艰难的时刻不知陪在谁身边,温言软语说着贴心话,真够是够讽刺。张岁寒的肚子里已经怀着嫡长子,未来的皇太子,而庶出的孩子,自出生起注定比旁人矮一截,只因母亲地位低贱。从前觉得做宝林、才人、婕妤之类并无分别,无非是你能穿的衣服我不能穿,见着了我得叫你声姐姐罢了,如今才警醒,区别并非一人荣耀,而是一家人的生死荣辱。
她握紧了拳,满身是刺,眼看着自己被周遭一切一点点潜移默化地改变,妥协妥协再妥协,她已不知要退往何处。
事情却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除夕夜,她被安排在离主桌最远的角落,身旁是李慕的各位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小老婆,大家互相打过招呼,闲聊几句,心照不宣。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看着李慕对张岁寒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如同观赏一场滑稽闹剧,在汹涌人潮中,她几乎有仰天长笑的冲动。
谁规定爱必然永恒且唯一,你这傻瓜,说说你就信,让你去死你去不去?
你要说这世界多残酷多可怕,其实不然,是你太幼稚而已。看透了也不过如此,一个人一场戏,散了便散,鼓掌欢呼,光影寂寥,最终都要奏到结束曲。
可她还未来得及暗自神伤,李慕那一桌便起了骚动,皇后面色苍白,捂着肚子喊痛,李慕焦急,连忙召见太医,除夕夜年夜饭就这么散了,大家各自回宫休憩,到半夜却传出消息来,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太皇太后盛怒,下令彻查到底,严惩不贷。这本与顾南风并无太大关系,她只不过按着小腹,有些兔死狐悲的矫情罢了,未料夜半时坤宁宫大太监宣皇后懿旨,令她前去问话。
顾南风只觉得心惊,只怕是鸿门宴,此去凶多吉少,可她哪来的胆子抗旨不尊,只得硬着头皮上,到最后才发觉,这世上竟没有能求救之人,好似一生茕茕孑立,但周遭从来热闹非凡,来来去去,面目模糊。
冬夜冷风寒,她穿得厚重,那软轿颠得厉害,她只担心动了胎气,一路战战兢兢,总算到了坤宁宫。
隔着朦胧纱帘,隐约瞧见李慕坐在床沿,而张岁寒侧靠在他怀里,他端着药碗,似乎正低声哄她吃药,如此温柔,如此情深,真教人感动。
顾南风低头,行的是跪拜大礼,喊一声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还要自称臣妾,将自己放到最低点。
张岁寒却不叫起,李慕也不出声,她便就如此跪着,跪着看他对张岁寒好,看张岁寒在他怀里低声哭泣,这两人情真意切,着实令人羡慕。
跪得久了,下半身都已经没了知觉,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把她当空气,视若无睹。她有些焦急,再这么跪下去只怕要出事,但若出声,她不敢,那只会死得更快而已。
直到她觉得天旋地转之时,才听见李慕说:“顾宝林,皇后叫你到跟前问话。”
她答是,撑着地板,好不容易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却无人来扶,方才往前走了两步,便不慎跌坐在地,她如此狼狈,只想快点起来,不让再让旁人看笑话。但在张岁寒眼里,她始终是仇敌,做任何事都是千方百计地要与她抢李慕,居心叵测,极不要脸。“你这是演戏给谁看呢?当着我的面还敢装柔弱勾引皇上,背地里还不知做了多少没脸没皮的下贱事!”
顾南风沉默,任她骂,而李慕亦然。
到后来李慕只说:“好了,皇后别再为了些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
张岁寒却突然间痛哭起来,一双腥红的眼,盯着顾南风,简直像要就此撕碎了她,“都是她,若不是她这个扫帚星进了宫,我皇儿也不会死。是她,都是她,就是这个贱人害死了皇儿!皇上,你定要除了她为我儿报仇啊,不然我不甘心,绝不甘心!”
顾南风只觉得可笑,既然已提到要将她处死,那还有什么可惧怕,她索性抬起头直直看着李慕,目睹他的冷漠、欺骗、以及背叛,或许这根本算不上是背叛,你以为你是他众多女伴中最特别的一个,但一转眼他已忘记你姓谁名谁,这是女人的通病,太自以为是,顾南风亦不能免俗。
她是真的相信他。
傻得可怜。
李慕甩手重重地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她从床边一下扇倒在地,戏剧性地,她嘴角磕出了一道伤口,血顺着下颌流,脸颊瞬间肿的像个红脸大胖子,状况凄凉。
他起身,站在她面前,她却只看得到他暗蓝色常服上精秀的流云花纹,听得他厉声呵斥,“还不快滚,杵在这诚心给皇后添堵吗?不识好歹的东西,立刻滚回容安宫去,未得传召,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她缓缓起身,再次跪下磕头,“臣妾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妾告退。”
回到容安宫,人人见了都来问是怎么一回事,她却只是笑,几分惨淡光景,“我今日运气倒是极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来年一定有好运道。”
牢
凌淑凌晗都来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一个人送出去,回来竟被折腾成这幅凄凉模样,她只是笑着敷衍,对于事情真相半个字不提,之后便没有人再来多事,由她自顾自伤心难过去。
她整个人有些呆,有时得摸一摸红肿的侧脸才略微想起来,今日原来是挨了打的,往深一些说去,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她原本应当痛不欲生才是,这会静下来,除了些许疼痛之外,倒是再找不出多余感念。
对未来的恐惧与绝望,似漆黑天幕一层层要将人活活闷死。
夜里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起先梦见张岁寒身穿白褂手持器械,笑着开她的腹,活生生把胎儿从肚子里挖出来,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在张岁寒手上如心脏一般扑通扑通跳动,不过是一团肉,还会哭着喊妈妈,快救我。她拼了命挣扎,却都是徒劳而已,最后猛地一挣,就这样突然间醒来,满身是汗,急忙去找肚子,只觉得那里头空落落的,仿佛当真被张岁寒抽经剥皮,开膛破肚。
她记得最最清晰的是最后,张岁寒诡异而饱含胜利感的笑容,她将杀死她,折磨她,最后撕碎她。
那样深刻地仇恨与嫉妒,非可怕二字足以形容。
张岁寒在梦里撕咬她,尖利的嗓音几乎要将她周身皮肤都划破,“你又怎么能明白,我有多爱他,他就是我的命,我的一切,我怎么可能让你夺走他。所以,顾南风,去死吧——”
墙壁上飞溅着鲜红的血,是顾南风与她未出世的孩子,死得何其美妙而壮烈。
她望着角落里的孔雀翎一阵静默,恰时凌晗挑了帘子进来,面有难色,问:“怎么睡个觉也不安生,瞧这模样,可是魇住了?”见她不说话,便来揽着她轻拍,“不怕不怕,梦里都是反的,上回我在梦里头被狗追了一夜,结果第二天家里就杀了狗肉来吃。”
顾南风依然缄默,按着小腹,犹自惊心。
在她十七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一刻似现在,如此的恐惧而充满绝望,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她完全不懂,从小到大她未曾尝试算计他人,由此看来,她在宫中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傻逼,任人宰割,再来,兴许连命都没有。
或许你要选择向这个世界妥协,放弃所有信仰与坚持。
最终噩梦变作现实,凌晗伺候她起床,嘴里还在抱怨着凌淑这死丫头这几日怎么都不见踪影,怕是同哪个侍卫好上了,小不要脸的东西光顾着跟人花前月下谈情说爱,成日里尽知道躲懒。
而顾南风方才清醒,人还有些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呐呐说觉得冷,凌晗转身从樟木箱子里清理出一件紫貂皮大氅来将她裹得像只肉团子,“这容安宫实在冷清,知道的说是咱们住在这,不知道的定然以为这里是冷宫牢狱,恁地凄凉。”
“我倒是愿意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下去,就只怕那人上天入地都不肯放我一马。”顾南风像是染了风寒,声音有些哑。
凌晗却是信心满满,“小姐只管放心,任那皇后娘娘几多霸道,横竖有皇上偏袒着咱们,皇后再大,不还是得听陛下的?小姐往后必然是要光耀门楣大富大贵的。”
顾南风不过一笑置之,“我并不是指皇后。”
凌晗好奇,正想问究竟是谁,外头已有嘈杂声响渐渐逼近,那一个个鬼面阎罗似的老太监浩浩荡荡冲进容安宫,凌晗吓得面色苍白,慌忙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祸临头,顾南风同学却出奇淡定,似乎早已料到此事未完,精彩后续即将登场,到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些个争权夺利的戏码,肥皂剧里看得实在腻歪,千古艰难唯一死,于她而言,不过再见一次阎王爷罢了,倒省却了杀人越货你来我往许多麻烦,兴许幸运些,真如周沐所说,死后方能梦醒,发觉一切已成空,谁有闲心同一个梦计较?
临走多穿一件衣,只怕冻坏了里面的小朋友。大厅里人马齐聚,热闹非凡,左右护法一字排开,教主张岁寒临阵缺席,教主夫人李慕却到了,反剪双手站得笔直,见她出来才缓缓转身,脸面是冷的,陌生得可怕。
李慕说:“你来了就好,这丫头是你的人,出了事也应当着你的面问话才算公道。”
堂下跪着的正是平日里泼辣刁钻的凌淑,她披散着发,形容憔悴,狼狈不堪,显然被人拿住了用过重刑,十根手指头像是淬断了骨头,在袖子里飘飘荡荡,她想起来母亲从前夸过凌淑许多次,赞凌淑绣活极其好,全府上上下下就找不出一个能与凌淑比绣功的人。至此算是结束,这双手以后怕是再也不能了。
她径直看向李慕,直视他双眼,她坦然,而他退缩。她说:“陛下有话便问吧,南风在此听训。”
一旁的老嬷嬷皱了眉,也要来仗义执言,指责她无视礼法,不懂规矩,后宫的贵人该如何自称,又是如何如何不得直视圣尊,一大溜说完,倒把正事放在一边,光顾着跑题。顾南风看了这老嬷嬷许久才想起来,原来是张岁寒乳母,难怪如此嚣张,那脸简直是一朵被车裂的菊花,多看一眼都闹心。
趁老人家说得尽兴,她已然蹲下身去看凌淑,适才惊心,她面颊血痕满布,嘴角被抽得全然裂开,滑稽是血红嘴唇的小丑,残酷而怪谲。
她轻声说:“他们问你什么,你当即认了就是,不必如此。”
凌淑开起头来,一双杏仁似的眼睛里布满星点血斑,那张脸早已看不出表情,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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