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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和宫纪事-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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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他难得的熟睡,心疼的又要
144、 阴阳隔 。。。
哭,又不敢哭——怕又要让他瞧见她的红眼圈。
陈润林说的,多做打算——她头一次这么不愿意信他的话,她不愿去想那件事——他是胡说的,胤祥,一定可以挺过去,一定可以——
“你来了?——”胤祥缓缓的睁开眼睛,声音微弱,“我不知道你在,我睡了很久吧?——”
宁儿摇头,回身擦干眼泪,笑着摇头,给他看枕边的桃花。
胤祥脸上浮起一个温和的微笑,“真好,花都开了——”说着就挣扎着起身。
宁儿忙扶他一把。
“我说过,等桃花开了,我就陪你去看——”胤祥扶着她的手。
宁儿使劲的摇头不要,胤祥分明就是强撑的力气,她怎么可以——
“我好多了,”胤祥笑着,“你看,我不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么!——那里不远,你若不放心,我们一起坐车去,好不好——”
宁儿看着他,她忽然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拒绝他,她能同他做的每一件事,也许就是最后一次。
“你看——”胤祥牵着她的手,指着眼前的一处山坡。
就像做梦一样,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片的桃林,整幅整幅的锦缎铺在山岭,也比不过这山腰上桃花的烂漫。
如果死亡可以选择,她真想就这样陪在胤祥身边,挽着他的手,陪他一起。
风吹起,漫山的花瓣飘起一阵芬芳的红雨,换个心境,也许本该是令人陶醉的美景,现在却只令人黯然神伤。
“好看吧——”胤祥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笑着说,“这有什么好哭的——”挽紧她的肩膀,“等我的病好了,我就在这里修一座茅屋,我不做官了,陪你在这里,我们一起做农夫,替这些桃树浇水,除虫——到了秋天,我们就把树上的桃子挑到街上卖——”
宁儿听着听着,忽然就有些恍惚,这些话,是那么熟悉,像是一个梦境,梦里有一个人,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梦醒了,他的承诺都只是一场空。
现在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胤祥,在她身旁。——她惟遗憾,她爱过那么多人,到现在,才找到真正属于她的爱情。
她想跟他说,我愿意,我真的愿意——跟他一起,她什么都愿意。
可是还未抬头,胤祥握在她肩头的手臂忽然一松。
——胤祥?!
宁儿一把抱住他,可是她已经没办法阻止他下沉的身躯。
她喊不出声,不知道该找谁来救他。
也许,也许该先扶他下山,车子就在山下,胤祥却握住了她的手。
“不用去了——”胤祥疲惫而安详的一笑,“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他靠在宁儿的臂弯,抬头看着她,“还好,是跟你,是在这个地方——命运安排的,比我想的好的多——”
“别哭——”胤祥抬手费力的擦着她脸上止也止不住的泪水,虚弱的笑着,轻声说,“哭肿了不好看——我走了以后,无非天上,地下——但总归有个去处,总有机会再见——”
宁儿哭的都快要断气了。
胤祥的脸色也越来越白,他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了。
宁儿把他的脸捧在胸口,泪水就一点一滴的淋湿他的脸颊。
“你,你看——”胤祥几乎用尽生平所有气力指着天空。
宁儿带着满面的泪水抬头——
——细细的雨丝,柔柔的淋下来。
三月的第一场桃花雨。
他说对了,当第一场春雨淋着桃花的时候,他们会在一起,只有他们。
宁儿泪如雨下。
她低头再看胤祥,他已经缓缓合上了眼睛。
嘴角微微的扬着,温和的笑。
桃花如雨,乱红纷飞。
“皇上?!”贺永禄轻轻走到廊下,叫他。
“什么事——”胤禛看着阶下微湿的青苔,正在出神,回头轻声问。
“皇上,”贺永禄深深吸一口气,“怡亲王——去了——就是,一个时辰前——”
胤禛身子剧烈的晃一下,泪如雨下。
“皇上?!——”贺永禄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皇上你——”
胤禛推开他,扶着廊柱,步履蹒跚的背过身,“朕,知道了——”
微带哽咽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凄楚和苍凉。
145
145、 无奈 。。。
“主子?——”迎春过去轻轻的拉她,“走吧——”
宁儿不理,她死死的守在胤祥的棺口,她知道,只要这口盖子一旦封上,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妹妹!?——”漪君流泪道,“妹妹节哀,只是不可乱了规矩啊!——”
宁儿摇头,泪如雨下,她失去了他,她一生唯一的真正的丈夫,她不想再管什么规矩。
她伸手轻轻去握他已经冰冷僵硬的手指。
就是昨天,他还触过她的脸庞,握过她的手掌,现在,就要随着那口巨大的棺木,一起葬到暗无天日的陵宫中去,和她阴阳两相隔。
心像被咬在锋利的锯口上,来回的磨,流血直流,痛彻心扉,却一声都喊不出来。
“慕慕?——”漪君抱过慕慕来,慕慕看见哭的满面泪光的额娘,居然也小声哭起来。
宁儿揪心的抱着他,再看一眼胤祥,再看看他刚学会喊的那个阿玛。
慕慕看着躺在棺木之中苍白安静的胤祥,哭泣变成了抽抽噎噎,他不会明白,死,是怎样一种离别,那离别有多痛,他也不明白,他只是单纯性的感到恐慌,他的阿玛,会逗他亲她教他说话的阿玛,现在白的像一张纸一样,静的像一具雕像一般,他本能的觉得害怕,觉得无能,他回身扑到宁儿怀里,不再看他。
宁儿则抱着他,在他小小的肩头,一直哭一直哭。
漪君含泪向那边的礼官点一点头。
“闭宫!——”
官员响亮肃穆的喊道。
轰然一声巨响,宁儿,再也看不到他了。
“皇上——”漪君有些意外,天色已晚,胤禛居然还是来了。
“朕,想跟胤祥再说说话——”胤禛黯然的说,“你们累了,就先回去吧——”
“走吧——”漪君拉着宁儿的手。
“等等——”胤禛忽然叫住她们,“往后——”他顿一顿,看看宁儿,又低下头,“家里有什么难处,只管说话,朕,答应过胤祥,替他好好照看家里——”
“谢皇上!——”漪君含泪行礼谢恩。
坐在灵堂,胤禛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单。
——你们一个个,都要抛下朕,都要走,剩朕一个人,朕怎么办,怎么办!——
他轻声说着,就伏在棺木旁,落泪不止。
——胤祥啊胤祥,你不该这么早就走啊!——你不是该活到你的大限再走吗,你为什么硬要走在朕的前面!
他抚着棺木上刻的经文,泪如雨下,你这样狠心,你不怕朕怨你,难道你也不怕映雪她们怨你?你丢下一个不懂事的慕慕,你算什么父亲——
他这样隔着棺木怨着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可是他就是没法原谅他,没法原谅自己,是自己对天下,对大清的自负,提前送走了本该比他长命的胤祥。
“皇上?——”钮祜禄氏有些小心的咬着下唇,半晌,小声道,“该用药了——”
胤禛昏昏沉沉的抬起眼帘,“朕,朕吃不下——”
“是药啊,皇上不吃药怎么成呢!”钮祜禄氏心疼的看着他,“宫里宫外,朝野上下,都盼着皇上早一点恢复康健呢——”
“朕也许,不想好了——”胤禛想着胤祥的死,又接着记起宁儿的离去,已经痛不欲生。
“四爷?!”钮祜禄氏失声道,“你是我的男人,是天下人的皇上,我不许我男人说这样的话,天下人,也不答应他们的皇帝说这样没担当的话!——”
“够了——”胤禛打断她,虚弱的说,“朕已经当够了皇帝,你,你们就放过朕,让朕安安心心的走吧——”
“皇上!”钮祜禄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认识的胤禛不是这样的,他不会这样轻易的放弃,不会的——
“皇上,你这样,是辜负了怡亲王,也辜负了毓宁啊!”钮祜禄氏痛心的说,“怡亲王付出自己的全部,不过是要帮着你一起完成你们的梦想,可是现在,他才刚走,你就想放弃了?——”
胤禛愣住了。还没等他开口,钮祜禄氏接着说,“宁儿曾经也说,她盼你能做个好皇帝,不要丢了皇阿玛的江山,——这些,难道你不记得了?你现在这样半途而废,他们泉下有知,又岂会安心!”
这下,他彻底无话可说了。他心里知道,江山不江山,梦想不梦想,于他似乎已不重要,若是能有个机会离开,他一定不顾一切的走出红墙;但是淑宁给他套了一个铁套,告诉他:他做不了自己,他只能先是大清的皇帝,才是胤禛,——这铁套子,身不由己,却无可辩驳。
他偏过脸去,落了两滴泪,起身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皇上的病怎么这么些天还没有起色?——”乌拉那氏忧心忡忡的问着贺永禄,“到底那个陈润林用没用心,皇上的病反反复复,他还是不急不忙的——”
“娘娘,陈大人已经很费心了,这几日皇上时不时的高烧,都是陈大人一趟趟的跑前跑后,又诊脉有送药,前几日大雨,陈大人自己也受了寒了,您可千万不可冤枉了他呀!”
“知道了!”乌拉那氏皱眉点头,“昨儿熹妃去瞧过了吗?”
“嗳,去了,”贺永禄点头,“娘娘走后,皇上瞧了一会儿折子,又吩咐了几位大人,吃药睡下了,昨儿还算睡的稳——”
“那就好,——你们多用心,时不时来和我说说皇上那里的情况,我也好心里有数——”乌拉那氏道,“你替我跟熹妃说,就说我的意思,叫她今日在皇上那里多陪陪皇上,弘历弘昼他们也多去瞧瞧,叫皇上放宽心,只管养病——”
“奴才记下了——”
“主子?——”迎春坐下来递茶给她,“趁热喝吧——”
宁儿轻轻摇着慕慕的小摇床,接过茶来默默的啜饮着。
“一会儿我叫小川给备上车,我陪您去吧——”
宁儿点头。
“妹妹快进来坐——”钮祜禄氏拉她进来,“天气不好,还劳你跑一趟,实在对不住——”
宁儿行了礼,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旁晚玉又照例把纸笔都备着搁在她手边。
“这么急着把你找了来,也是几件事,头一桩——”钮祜禄氏拉着她的手,“我听漪君说了,这些日子,你一直都闷在屋里,怕你闷出病来,想叫你出来走走,找人说说话,——她说叫我来替她劝劝你,比她说的管用些——”
宁儿摇头,——哪里敢,福晋的话我句句都听的——
“我知道你心里头苦——”钮祜禄氏抚着她的肩头,“看你如今又瘦的这样也猜的出来——我能体谅你的难处——只是,”她叹口气,“傻丫头,无论如何你是慕慕的额娘,你不该作坏了自己的身子,不然他可怎么办呢!——”
宁儿落泪,——姐姐说的有理,映雪都听姐姐的——
“不是我要你听——,”钮祜禄氏轻声道,“我们做女人的,一辈子已经有太多身不由己;你还那么年轻,你要懂得为自己,为慕慕,好好的活着,——他知道了,也好走的放心——”
宁儿擦擦泪,点着头。
“还有一桩——”钮祜禄氏拿帕子替她拭泪,“如今天暖和了,过些日子,大家要到园子去;我和漪君都商量了,到底那边地方也大,山山水水也都开阔,你去了,好散散心——”她生怕她不应似的,不给她机会申辩,接着说下去,“慕慕也还小,你跟他在园子,万一有个什么事,大家好有个照应——”
宁儿低头始终不发话。
“听话——”钮祜禄氏握着她的手,“他从前也爱在园子呆着,你如今过去了,也算替他圆他一个心愿——”
宁儿又落了一会儿泪,微微点一下头,算是答应了。
“皇上昨儿晚上又烧起来,陈大人足守了一夜,今儿快晌午,好容易才退了些了,才进的一小碗粥又都呕了——”贺永禄痛心的向乌拉那氏陈禀着。
“淑宁在那儿守着吗?——”乌拉那氏皱眉,“前日我见皇上,才说病好些了,怎么忽的又病起来!”
“熹妃娘娘一直都在呢——只是皇上这病恐怕难是一日两日好的,奴才天天跟着皇上,皇上先时常是一熬就一整宿,如今身子不好了,躺下倒是整晚也只歇得了一两个时辰;且好容易睡着了,也多有魇着骤然又惊醒的——”
“皇上就没要谁伺候着么——”
“原先也偶然叫宁贵人去的,自打宁贵人去了,皇上就再没召过哪位主子了——如今怡亲王又——”贺永禄叹口气,“皇上心里很苦的——”
乌拉那氏也哀叹道,“我何尝不知道皇上心里苦,只是我们都没办法罢了——”
“娘娘——”贺永禄忽然声音低了些,走近些道,“娘娘记得怡亲王的侧福晋映雪不?——”
乌拉那氏一惊。
“上次皇上病的也是很重,就是映雪在身边守了些日子,皇上也肯吃药了,也肯勉强进些饮食了——”贺永禄小声说。
“你的意思——”乌拉那氏欲言又止,皱眉,“这不合适,怡亲王才走,这,这——不大好吧——”
“只是叫她来替皇上送药就是了,也不必留她太久,况且有熹妃娘娘在一旁守着,不会很离了格的——”贺永禄叩首道,“只要皇上能好好的,别的,不都好说么!——”
“既这样——”乌拉那氏点头,“你先去,容我再斟酌斟酌——”
“慕慕,快来,你看额娘在这边呢——”迎春轻轻摇着小手铃,招呼慕慕往这边来,慕慕眨巴着眼睛,吧唧吧唧的就往宁儿这儿爬过来。
宁儿把他抱在怀里,慕慕就抱着宁儿的脖子咬啊咬的,含着她的发梢咯咯笑。
“叫额娘——”迎春捏他的小手,“不然额娘不要你——”
慕慕就乖巧的叫,“额娘——”声音黏黏的,奶声奶气。
“好乖——”迎春笑笑,“主子,您真好福气,小阿哥越长越讨人喜欢了——”
正说着,乌拉那氏带着贺永禄进门来。
迎春回头瞧见忙低头行礼。
宁儿正要行礼,乌拉那氏忙拉住,“你抱着孩子,就免了罢——”
“娘娘来,找我们主子有事么?——”迎春问道。
“是啊,”乌拉那氏拉着宁儿坐下叹息道,“你也知道,自打前些日子怡亲王去了,皇上的病是一日重似一日,之前还吃的药,也还撑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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