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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回明作者新作)中-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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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妙手脚麻利,片刻的功夫就沏了一壶茶来,端到矮几上放了,为他斟上一杯茶,在他对面据席坐了,这才对他详细解说起来。
  大出杨浩意料,原来这里果然是一家青楼。在杨浩的印象里!青楼应该就是那种四合院子,满楼都是鸽笼般的小屋子,嫖客进了院子,老鸠嚎叫一声:“楼上的姑娘们,出来见客啦!”于是便涌出一堆莺莺燕燕来,叽叽喳喳的吵的人头晕。
  杨浩在府谷也逛过青楼,而且是极高档的青楼,比他想像的不堪模样强了许多,不过却也绝对不似如今所见的这幢如雪坊。听妙妙姑娘的介绍,这么大一幢园子,里边竟然只有一位当家红牌柳朵儿姑娘,余下的人尽皆是侍候的侍婢家奴,象妙妙这样的姑娘则是为她伴唱伴舞的身边之人。
  瞧那情形,这个柳朵儿柳姑娘颇像现代的红歌星,身边经纪人、司机、保镖、化妆师、专属的伴歌伴舞团队,一斤。人养活数百人,真不晓得她是怎样颠倒众生的绝世尤物。才有这样的大本事,杨浩不禁暗暗
  奇。
  其实这是杨浩理解的差了,他还以为冠以一个故字,就一定是做皮肉生意的,却不知这个时代娼与优是不分家的,都可称为故,但所做所为大不相同。“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那是好,而优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品流也就高些。
  纯粹是以色怡人的,那是很难大红大紫的。而杨浩以前所进的青楼,即便是极高档的,也不过是做皮肉生意的,自然不能与柳朵儿这样的优伎所住的宅院相比。这第一流的优伶,起居之处也是宽静房宇。三四厅堂,庭院有花卉假山,怪石盆池,其小室帷幕茵榻,左经右史。虽是以色娱人,却并不侍奉枕席。
  她们接待的人,大多是非富即贵的人物,这些人身份地位、文化素质都是很高的,家中也不缺娇妻美妾。还不至于饥渴到成了色中饿鬼。家里娇妻美妾无数,偏要跑到妓院里来花钱。他们到青楼里来,大多是品茶听曲放松心情,亦或是好友相聚洽谈生意,饮酒兴尽便离去了,基本没有芶且之事,这和我们今天理解的妓院相去甚远。
  既然官场、士林这些人追求在此,所以第一等的名妓标准,最首要的一个条件,就是落落大方、谈吐不凡,能够把客人们照应的面面俱到。活跃场面;其次便是琴棋书画,能歌善舞;最后才是皮相的要求。
  当然,艺伎并非就一定守身如玉,她们混迹声色场中接触的又是各行各业最为佼佼不群的优秀男子。为了攀附权贵求个照应,或者仰慕杰出男子的本领才学,情投意合之后携手入帐、款款温存的事也是有的,这却不是为了缠头之资,只为两情相悦罢了。
  次之一品的伎女也多走出自世习散、杂剧之家。权贵富仲们的宴聚。必有这样的女子应邀携乐器而往。这样的女子,也以丝竹管弦、艳歌妙舞为一技之长。至于陪宿风流,赚取缠头之姿的,那便又下一档次了,她们的恩客群体最为广泛。所得却也有限。
  或许有人奇怪,第一等的名妓看得着吃不到,又养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她能赚多少钱?其实不然,一开的名姓赚的钱,与出卖煮相的娼姓收入实不可同日而语腆…目是天差地别。
  那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总是要交际应酬的,许多事更是不方面在家里谈,或者不方便让人看到他们私下往来,于是他们就要到勾栏里去。品茶听曲放松心情,好友相聚洽谈生意,这样的场合就成了官场合纵、商场连横、互相勾结、上下沟通的最好场所。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之间或许熟悉、或许生疏,或许有些话不方便直接说,或许有些事不方便当面提出条件,这时就要有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儿从中穿针引线、沟通协调、缓解矛盾,促成各方政治结盟、商场合作。
  这个人,自然就是那第一等的青楼名妓,她真正赚钱的手段就来自于此。所以,第一等的青楼名妓,赚钱的营生是做“项目”也就是公关,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关,而不是靠做皮肉生意去攻男人下面那一关。
  后世的秦淮八艳,清末的赛金花,在社会上拥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因为她们手中掌握着官场、商场,士林,各个方面最重要的人脉资源,而不是她们的相貌身材或是床上功夫就比其他故女高明多少。
  但是这个庞在的人脉资源要怎么凝聚?当然就要靠当家红牌的谈吐雅意、交际本领,琴棋书画、歌舞答对,和她手下那支庞大的服务队伍提供的高雅的酒食饮宴、聚会环境等等构架起来,吸引了社会各个层面的杰出人才往来之后才能形成。
  柳尔儿姑娘原本是泉州青楼第一行首,她能文词善谈吐,妙应酬,评品人物,答对有度。门前仆马繁多,豪少来游;进士不绝,崇侈布席,在泉州时,那真是往来皆公卿,谈笑有鸿儒,能量着实不小”
  杨浩没想到青楼之中原来还有这许多学问,听得这里却有些好奇。问道:“泉州我是知道的,那里海运兴旺,万国客来,若说繁华,不比现在的汴梁稍差。柳姑娘在泉州过得逍遥自在,为甚么偏要千里迢迢跑到开封来?”
  妙妙听了,一双柳眉向下一搭。长叹道:“唉!还不是因为该死的臭男人。”
  她膘了杨浩一眼,赶紧说道:“奴家可不是说你。”
  杨浩举起袖子噢噢,笑道:“好在没有臭味儿,果然不是说我。”
  妙妙“唔”地一笑,随即又愁眉苦脸地道:“此事到也不怕说与你知道,我家姑娘遣退许多用熟了的人,弃了根基辗转来到开封,实有一番不得已的苦衷,这一切缘由都因那平海节度使陈洪进引起。这个陈洪进。虽官拜节度使,实是彰泉一带的土皇上,他”
  杨浩听她说了几句,就觉有些晕头转向,在她口中,一会儿说陈洪进是清源节度使、一会儿又说是平海节度使,一会儿是他是南唐李煜臣下。一会儿又说他是大宋官家臣下。听得杨浩一个头两个大,不禁插嘴问道:“姑娘且住,在下听的有些糊涂,这陈洪进到底是宋国的官还是唐国的官?”
  妙妙问道:“公子想来是不晓得这陈洪进的来历?”
  杨浩当然不晓得,便道:“不错。这人的名头我是听说过的,不过对此人经历的确一点不知。”
  妙妙便道:“陈洪进本是闽国的官儿,前些年闽国因为内乱亡了。占据漳州、泉州的大将留从效便投靠了唐国李煜。留从效死后世子年幼,统军使陈洪进便诬指少主欲投靠吴越,把他绑了送去南唐,推举统军副使张汉思做清源军留后。自任节度副使。
  没两年功夫,他就取而代之,成为清源军节度使。他见宋国势强,又遣使投宋,官家便把清源军改称平海军,任命他为平海节度使,不过他对唐国也是一样称臣的,所以遣使往大宋时就自称平海军节度使,遣使往唐国时就自称清源军节度使。”
  杨浩恍然:“原来如此,”
  妙妙说道:“陈洪进手下有一员大将,乃是被陈洪进取而代之的张汉思亲信,他想杀了陈洪进复立旧主,便勾结了一班对陈洪进不满的将领,邀请陈洪进赴宴,暗中却埋伏了士兵,想在席间取他性命,为了不使陈洪进疑心,这个人就请了我家小姐前去歌舞助兴。
  不料陈洪进网到,还未进府门。恰巧就有地龙翻身(地震)。
  去诳他来的一员将领以为这是上天示警,陈洪进有神佛庇估,惊吓之下当即到戈,把他的那些同谋暗布伏兵,要把席间取陈洪进性命的事说了出来。
  陈洪进上马便逃,回去便遣兵来,把四下事败逃散的将领抓回来杀掉。他这一杀,但凡涉嫌的、与那些将领往来密切的,真是一个不饶,一天功夫就屠了几百户人家,数千条性命,血污满城,杀气冲天。
  他杀红了眼,只道我家小姐也是那些人的同谋,便派人来,要把我“如雪坊”上下杀光,幸亏他手下的将领中多有倾慕我家小姐的人,抢在他派出的人前面跑来报信,我家小姐得知消息不敢稍做停留,立即裹了细软与赵管事、庞妈妈自水路逃走。如雪坊中许多人都取些财物一哄而散了。
  我家小姐迁来东京汴梁,不过一年光景打手;屋说;小便跻身东京四大行首,风光一时无两。可是这一来便抢了许多汴梁人物的生意,惹得许多行内姐妹大为不满,于是便有人挑唆“媚狐窟”的当家姑娘吴娃与我家小姐争风。”
  两个姑娘受人怂恿,自己未必不知,只是她们都是满腹才学、目高于顶的人物,本来就有争胜之心。也想较量一下对方的本领,可是斗来斗去斗出了火气,而且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声势已经造成,两人骑虎难下。这一场争风已关系到二人今后的身份地个,二人只能全力以赴。
  本来二人争斗互有胜负并不分高下,可是从一个月前开始,那吴娃儿不知得了何方高人指点,无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其意境都突然高出了柳姑娘一筹去。柳朵儿本来擅长歌舞,不想前日那吴娃儿也以舞蹈挑战,所跳舞蹈颇具西域胡风,令人耳目一新,那纤腰款摆,粉脐半露,真个是勾魂摄魄,简直如同天魔艳舞。
  柳朵儿本是水,右娃,也见过波斯、大食的舞女跳舞。与之有些相似,只川…多高雅。涉于淫邪,所以一直不屑去学,而吴娃儿的舞蹈依稀有些那种异域舞蹈的神韵,却又去芜存精,大不相同,一时博得喝彩无数,顿时便把柳朵儿的舞艺压了下去。
  柳姑娘连连失利,开封教坊行里的姑娘们趁机对她大肆打击,造谣贬斥,试图一举将她击败,叫她在开封无法立足,所以目前柳朵儿的处境十分艰难。
  杨浩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脱口说道:“我明白了,妙妙姑娘可是想要我为你家姑娘写词?。
  妙妙欣然道:“正是,公子可愿答集么?”
  杨浩心里头“刷刷刷”地便想起七八首脍炙人口、传诵千年的绝妙好词来,可惜,没一首他能背的全的,全是支离破碎的传世佳句。
  妙妙见他为难神色,忙道:“公子不必自歉,你方才那首词是极好的。相信我家小姐看了也要倾心叹服。您若为我家小姐写词,这润笔之资是不会少了你的。再说,我家小姐歌舞俱佳,有我家小姐为你唱词。用不了多久,公子的词作就会传遍天下,在士林中大扬其名,到那时公子也会名利双收
  那时印刷出版还很昂贵,而且常常是作者自己出资才有可能印刷。不是什么人都消费的起的,青楼女子诗词弹唱,要依赖于才子名士提供诗词,才子名士则藉她们之口将自己的诗词传播开去以扬名声,若非如此早就不知失传了多少脍炙人口的绝妙好词,这是合则两利的事。因此妙妙自信满满,只道自己一说出来,杨浩就会欣然应允。
  写词?笑话,就我这半瓶醋。你要是拖我进来到采花,我老人家大不了逆来顺受,反正也不吃亏,眺。啊。让我写词?杨浩马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唔?不不不不不不不,”
  “定庵先生慢走,这润笔之资,且容妾身再与内外管事好好商量一下。”
  院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妙妙姑娘讶叫一声:“小姐!”慌忙起身走了出去。杨浩探头向外看去。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雄纠纠、气昂昂扬长而去,大袖飘飘,气派不凡,后面一个翠衣少女追了几步,怔怔立在当地沉默不语。
  陆仁嘉一代名士,风流自赏,有些话儿当然不便明言,可他的暗示已是相当露骨,柳朵儿却只是佯作不懂,陆仁嘉耐心渐去,终于一怒而起,扬长而去。
  柳朵儿当初从泉州逃来,匆匆忙忙只携了一些细软之物,自到了汴粱又是置地又是买房,装修厅台粉饰楼阁,花钱如流水一般,几乎耗尽余财。这一年来为了打开局面,前期许多客人往来,都是她自家掏钱聘人邀来,其作用就是“托儿。”所以开张前期尽是投入,眼下刚网要开始有所收益,谁想便与那媚娃儿斗的不可开交,而且还落了下风。
  她从泉州来时带来的泉州士子们所写的词赋已经用尽,要是没有绝妙好词,今后如何能得到那些饱读诗书的官伸们青睐?更何况这时与媚娃儿的斗法已是闹得满城皆知,一旦败北,后果堪忧。若再得不到好词压媚娃儿一头,就再无翻身余的了。可是,可是这老不修鸡皮鹤发。老迈年高,垂垂老朽还是色心不死,柳朵儿本想装佯避过。谁知他”
  正心乱如麻的当口儿,妙妙兴冲冲迎过去道:小姐,我请回来一位公子,这个公子可是填的一手好词。打手;屋说;小卜姐可要见见他么?”
  柳朵儿双眼顿时一亮,忙道:“喔?是什么人?”
  妙妙道:“这位公子名时杨浩,就在那边厅中。”
  柳朵儿从不记得开封士林有哪一个才子叫杨浩,一听之下大失所望。妙妙口中的“好词”恐怕好的有限。能济得甚么事?没得再去吴娃儿面前丢一回丑。
  她这时正是心烦心乱的时候。哪有心思再理那个什么杨浩,便摇头叹道:“罢了,你请那个公子离去吧。还有,马上把赵管事、庞妈妈请来见我说罢拂袖而去,自始至终不曾向向那厅中瞧过一眼。
  “扛姐,”妙妙自作主张把人家请了来,不料小姐见都不见便要把人赶走,她走回厅中时脸上不禁有些愧色,讪讪地道:“杨公子”
  杨浩如释重负,一身轻松地站起来哈哈笑道:“无妨无妨,小娘子不必为难。我还有事,这就走了说罢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公子,杨公子,”妙妙唤之不及,顿顿脚便追向自家小姐去了。
  杨浩离开“如雪坊”不大功夫儿。柳朵儿主婢便匆匆从院中追了出来。原来妙妙心有不甘,跑去后院把杨浩“做”的那首无头无尾的词背给了她听,一听之下果然是绝妙好词。柳姑娘识得的诗词极多,但是这一首从未听过,妙妙又说杨浩亲口承认这首词是他所做,柳朵儿悔恨不已,马上就从院儿里追了出来,到了虱口一看,门前不见杨浩身影,条条巷口四通八达,谁晓得他去了何方。
  柳朵儿嗒然若丧,幽幽说道:“唉,好不容易遇到一位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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