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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 沈夜焰-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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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在此紧急时刻,仍是气度沉稳,丝毫不见局促,“华儿,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只要记住,若非如此,我当不上这个掌门,你也别想继任。”
井华低头沉吟一阵便猜出了大概,道:“爹,那眼下怎么办?总不能承认是你做的。”井古田道:“关键在于杀手血印。当年我不只给了他秘笈,还写了一封信作为信物。这封信我模仿的,是前任掌门的笔迹。”
井华道:“爹,你是说……”
井古田点点头:“只要把那封信拿回来,就可以证明是前任掌门出卖井家,而不是我,和咱们父子没有半点干系。华儿,这件事我不能出面,只有你去。若将此事办得明明白白,不但洗脱你我嫌疑,还可揭穿前任掌门的虚伪面目,又立一功,免得你年纪轻轻继任掌门,那五大长老不服。反正前任掌门和夫人已经故去,死无对证,怕得谁来?”
井华一手握拳,在掌上一击,道:“此计大妙。”仔细一想又觉不妥,问道,“爹,那我到哪里去找杀手血印?”
井古田冷笑一声,道:“去哪里?当然只能去问苏州解家解挽舟。”
五马风流,销金帐暖
顾边在山脚下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巾帕来,擦了擦脸上的油汗,又理了理飞马驰来时被疾风吹乱的长须,整了整衣服,觉得全身并无不妥之处,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抬头向山上望了望。
已是初秋,天气仍闷热得很,但山中树木葱茏流水淙淙,竟透着几分凉意。微风拂面,令人清爽许多。
他牵着马刚转了个弯,现出一条上山的小径来。两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身着青衣,一左一右分别侍立,见到顾边,齐齐施礼。一个道:“顾寨主请。”
顾边皱起眉头,慢慢地道:“怎么只有两个小厮?叫顾九城出来见我!”他捋着长须,声音颇为严厉。哪知两个少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一个道:“好叫顾寨主知晓,我家主人正在沐浴更衣,没空儿下来。”另一个道:“主人说了,顾寨主贵人事多,若嫌麻烦不愿上去,那就请回。”
顾边气得长须不住抖动,喝道:“我是他老子!不快点出来见我,还什么沐浴更衣?!目无尊长忤逆不孝!”
两个少年冷下脸来,一个道:“顾寨主,请你说话小心些,主人身份尊贵,容不得旁人诋毁。”另一个接口道:“主人脾气就是如此,你若想见他,就请随小人来,若不想见,自己上马走了便是。”说完,两个少年将眼一翻,居然对顾边再不理睬。
顾边怒发冲冠,真想大骂一通拂袖而去,但一想到自己是有求而来,这件事必须得这个目无尊长忤逆不孝的长子前往办理,当下咽了口吐沫,强压下胸中怒火,心道:我和两个吃奶孩子计较什么?等看到九城,再好好说道说道。只好道:“前面带路!”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一个接过顾边手中缰绳,将马牵走,一个微微躬身,冷冰冰地道:“请。”
顾边随着那少年,沿着山中小径一路前行。此时月上梢头,林中树影婆娑,隐隐约约似乎有许多暗卫在山中守候。等上到半山腰,陡现一大片空地,一处楼阁依山而建,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青衣少年到得空地边缘,便停住脚步。另有两个蓝衫少年在前引路,一直到得楼阁前,又停住脚步。从楼中走出两个黄衫少年,将顾边领入门内。
刚一进门,顾边就吓了一大跳,连忙偏头不敢再看。这楼内竟均是女眷,一瞥之下足有一二十名,个个不过韶龄,美艳动人。见来了陌生人,尽皆睁大妙目,或神色诧异,或掩口吃吃而笑。或相互窃窃私语。
顾边一向以君子自诩,见不得这等旖旎风光,紧跟着两个黄衫少年,足不停步直奔二楼。二楼迎下一个紫衣男子,细眉长目,模样颇为俊美,挥手叫那两个黄衫少年退下,上下打量了顾边一番,道:“主人在涤尘池中相侯,请随我来。”边说边向前走,顾边只得跟上。
绕过黄鹂鸣柳的屏风,只见厅中尽是美貌少年,或慵懒斜倚,或相对博弈,或捧书自读,或对月品酒。顾边实在忍不住,问道:“这些……这些都是谁?”
紫衣男子道:“这些均是服侍主人的奴婢,随时等候主人召唤。”顾边气得双手发抖,连声道:“真是荒唐!真是荒唐!”紫衣男子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只继续向前,下了白玉石阶,穿过繁花胜锦的园子,直至一间房中。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两个女子迎了上来,道:“顾寨主呢?接来了吗?”那两个女子上身只穿着一件红肚兜,在腰上勒一条长裙,露出雪白的手臂,纤细的腰身,把顾边唬得不敢抬眼。两个女子见他窘迫的模样,吃吃而笑。
顾边又羞又怒,掌风一挥,两个女子只觉一股大力推搡而来,“哎呦”娇呼两声,齐齐摔倒。顾边大步闯入房中,高声叫道:“顾九城,你给老子滚出来!”
一闯进去,热气更甚,眼前白茫茫一片,好半晌才看清房中好大一个池子,竟是温泉。脚下踩踏之处铺着厚厚的猩红毡子,两个少年两个女子跪在池边,一捧香茗一捧水果;一捧佳肴一捧美酒。
池中也有两男两女四名奴婢,正在小心服侍主人。他们一个跪在池边,为主人轻轻按摩发顶,一个歪坐一旁,将一粒晶莹剔透的樱桃放入主人口中,一个在池中为主人轻轻擦拭手臂,一个轻轻擦拭双腿。
这些少年,竟然浑身不着寸缕,就算是女子,也是只穿着一件薄得透明的轻纱衣,被池水一浸热气一熏,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听到有人大声喊叫,这些奴婢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似乎天地之间,除了自己主人,旁人再不需看上一眼,似乎除了服侍主人,别的事根本不必费心去做。他们所在意的,只有手臂大张,靠在池中的这一人而已。
那人目深鼻挺,五官颇为硬朗,此时脸上沾着水汽,双目微阖,像一只正在休憩的狮子。
顾边一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怒道:“逆子!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顾九城慢慢睁开眼睛,轻轻挥了挥手,身边四个奴婢悄悄退下。他也不起身,仍是躺着,漫不经心地道:“父亲大人,你来就是为了骂我?”
“你这个逆子,身为顾家子孙,居然在这里如此寡廉鲜耻风流快活,真是不像话!”
顾九城嗤地一笑,“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迈出池外,赤身而立,两个女子忙拿来布巾,为主人揩拭。顾九城斜睨着自己的父亲,脸上的笑容散漫而讥诮:“至少我没有为了自己的名声,出卖亲生儿子。”
顾边心中一抖,怒气顿消,咽了口吐沫,半晌方无可奈何地道:“我也是没办法……”
顾九城将手一摆:“有什么事快说吧,我累了,要休息。”
顾边深吸口气,勉强道:“杀手血印又有消息了,这次你得去,把咱家的秘笈拿回来。”
顾九城披上外衫,接过香茗轻啜一口,道:“秘笈和我有什么相干,我又没练过,拿不拿回来都是一样。”
顾边急道:“那怎么成,你明知道……”再说不下去,低声下气地道:“我若是能亲自出马,也不来找你,这件事决不能让别人知道。九城,难道你不想为你弟弟报仇?”
顾九城目光闪了闪,冷笑道:“报仇?怎么报?杀手血印又没有逼迫你,是你自己把正州送到他手上,不是你出卖他,他怎么会死?”
这件事顾边心中有愧,他每次都想在这个长子面前摆摆父亲的架子,可又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此番有求于人,更不销说。他深知此子秉性,知道威胁恐吓均无用,只好软下语气道:“九城,我一直以为你弟弟为人机警,武功又高,一定可以打败其他门派子弟,拔得头筹,谁料……谁料……我看里面一定事有蹊跷,说不定是那个活下来的解挽舟耍些阴谋诡计,才弄得正州惨死。你和正州自幼感情就好,不弄个清楚明白,你甘心吗?”
顾九城听着父亲言辞恳切,语重心长,只是暗中冷笑,施施然坐到桌旁。奴婢将佳肴摆在桌上,杯中斟满美酒。顾九城吃了几口菜,又喝了一杯酒,竟将旁边站着的父亲视若无物。好半晌方慢悠悠地道:“废话也不必再说,我可以去找那个杀手血印看看,五年前那场大战,我有事没去成,早想和他一会。既然他没死,这个机会不可错过。”
顾边喜上眉梢,连声道:“好好,有志气。”
顾九城挑眉暼了他一眼,笑道:“你先别高兴,我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
顾九城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曼声道:“童叟无欺,黄金五千两。”
顾边又惊又气,道:“我哪有这么多钱?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么?我是你爹!”
顾九城微微一笑,道:“你也是顾正州的爹。正州一条命,顾家刀法秘笈,再加上你如今的身份地位,难道不值五千两金子?”
顾边低头迟疑。顾九城长笑一声,道:“罢了罢了,买卖做不成,你等着身败名裂吧!”
顾边一咬牙,道:“行,就这么办。”
顾九城道:“三日后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用另一半换秘笈,亲兄弟明算账,亲父子也是一样。”
待顾边走后,那个紫衣少年轻轻走过来,跪在顾九城身前,为他着袜穿靴。顾九城缓缓摸着他的发顶,温言道:“怎么,我的醉墨不开心么?”
紫衣少年抬起头,恳切地望着顾九城,道:“主人,请带醉墨一起去吧,让我服侍您。”
顾九城摇摇头,一改方才的懒散嘲弄,脸色沉静下来:“杀手血印是个狠角色,不太容易对付,我自己也只能随机应变。”忽然一笑,凑到醉墨耳边低低地道,“是怕我走了,太寂寞吧。”
醉墨脸上一红,刚要说话,却被顾九城伸臂揽在怀里,双手伸入衣中连番挑弄,顿时心跳耳热,软下身子,似推拒又似迎合:“主人……别……啊……”
顾九城三两下褪去醉墨的衣衫,纵身压了上去:“这几天咱们好好玩玩。”
顾边东拼西凑,总算在三日之内,凑足了银钱,命人送到顾九城手中。顾九城浑不在意,看也没看一眼,便令醉墨收了下去。又令人备下豪华的马车,香茗美酒,两个少年两个女子随身服侍,醉墨陪同,一路迤逦向苏州而行。
刚入苏州境界,便见途中江湖人士渐渐多了起来,或骑马或步行或坐车,相互问询之下,居然都是前往解家庄找解挽舟。有的说是追查杀手血印的下落,为亲人报仇;有的说是本门秘笈为杀手血印偷走,须得索要回来;有的说这次定要将杀手血印斩于剑下,为武林除害云云。
顾九城知道这些人中十有八九和自己父亲一样,曾经在“迫不得已”之下送予秘笈,出卖亲子兄弟,听到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肚中暗自好笑。至于那些妄图借此机会扬名立万的少年侠客,顾九城更是嗤之以鼻。他不愿和这些人多做交往,乐得坐在车中逍遥快活。醉墨知道自家主人的脾气,便出面和众人周旋。他性格温顺又会说话,眉清目秀斯文有礼,不过半日便和这些江湖侠客混了个半熟。大家目的地一致,索性一同前往,结伴而行。
眼见到了苏州城,有人提议先去吃顿酒饭,反正解家庄就在眼前,午后再赶路也是一样,众人纷纷应和。二十来个江湖人士一拥而入,直奔苏州城最大的酒楼,坐在楼上喝酒吃肉,大笑大叫。顾九城坐在最里面,点了几样小菜,慢慢细品。
菜过中旬,只听楼板笃笃连响,一个女子道:“这家酒楼非常有名,里面的西湖醋鱼更是一绝,你得好好尝尝。”声音清脆动听,犹若银铃一般。另一人接口道:“解大小姐说好,一定是极好的,我的馋虫都被勾出来啦。”似乎是个少年。那女子扑哧笑道:“你可真会打趣,好吃的多着哪,一路吃过去也够了。”那少年诚挚地道:“那也得多亏解小姐,要不然凭我这个塞外小民,又知道什么?”那女子道:“好说好说。”言下颇为得意。
二人说话之间,已经上了楼,众人抬头看去,只觉眼前一亮,好一对璧人!这二人都不过十七八岁,女子穿着水粉色的衣裙,面容娇美,亭亭玉立,仿佛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那少年一身湖水绿的长衫,腰佩长剑,剑柄悬着一条白玉丝绦,玉面朱唇,目若朗星,微微一笑,如同清风拂面,温暖和煦,令人一见即心生好感。
忽然有人起身拱手道:“请问是解家大小姐解筠么?”那女子目光偏转过来,微露诧异之色,道:“咦,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吗?”那人二十来岁,仪表堂堂,微笑道:“解姑娘不记得了么?在下四川唐门唐又礼,前年去过您府上。”
解筠上下打量他一番,恍然而悟,“啊呀”一声道:“我想起来啦,你怎么来了?找我娘吗?”
众人一听这位是解家的长女,立时放下碗筷,齐齐望了过来。唐又礼道:“在下过几日再拜会令堂大人,此次前来,是有事请教令兄解挽舟。”
解筠神色黯淡下来,道:“你找三哥啊,唉,我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了。正巧,我们也是去找他的。”
唐又礼忙道:“那敢问挽舟兄现在何处?我们有要紧事找他。”他心中有事,问这话时不免神色凝重。这个问题谁都想立刻知道答案,楼上众人个个屏息静气,都等解筠开口,就连顾九城,也轻轻放下筷子,双目注视着那个少女。
解筠皱皱秀眉,叹了口气,道:“咱们一会再说成不成?我都要饿死了。”众人等了半天等出这么一句,又好气又好笑。一旁那个少年温言道:“正是,有什么事用罢了饭再说吧。”扬手叫店小二进来点菜。
听解筠言下之意,解挽舟似乎并不在解府,众人眼见要得到他的消息,哪还有心思吃饭,二十多双眼睛尽皆盯住解筠,只盼她快些吃,甚或不吃,立刻说出解挽舟的所在。
解大小姐自幼娇惯坏了,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叫来店小二洋洋洒洒点了一桌子菜,还不停地吩咐细处。什么羊舌要舌尖啦,竹笋要新鲜啦之类。等菜上齐了,又吃得慢条斯理,边吃边向那少年讲解这种菜有何特别之处,如何品味等等。急得周围江湖人士抓耳挠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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