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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山水不相逢-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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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往情深,是一种太过熬人的情感,关于“来日方长”这件事,他既没有兴趣寻找,也没有耐心等待。
他带着一把小小的剪刀,穿着单薄的T恤长裤,光着脚,出了门,门锁弹起的声音干脆,关门声短促。
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凛冽,他像什么也感觉不到一样,赶着去一个地方,去哪里,他不知道,只是一步一步走在白皑皑的世界里,身形单薄,修长而消瘦,风扬起他柔软的碎发,把他的衣裤吹得紧贴在身上,他转过身,在众多黑漆漆的窗口找到自己住过的那一间。
他打开那把小小的剪刀,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划一刀,有些刺痛,随即是温热,然后再一刀,再一刀,血液迅速流过他垂下的手腕,浸湿他手里的照片,他转过身,缓缓朝着小区外面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在哪,他也不想知道了,如果这世上还有一点东西值得他好奇,那也能算做留恋,他不留恋了,他就想这样,漫无目的,漫不经心的消失在人间。
小区的保安裹在军大衣里在保安亭里昏昏欲睡,无意间抬起头,看见花斐君穿着T恤长裤,吓了个激灵,黑漆漆的他倒是没注意花斐君受了伤,他推开保安亭的门,粗噶的大嗓门喊道“君子啊,你这是去哪啊,咋就穿这么点,这要冻死人的。”
花斐君迟疑的顿了顿脚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收拾,“嘘……”
保安大哥以为他梦游,都说梦游不能叫醒,容易吓死,他吓得拔腿就往楼里跑,准备去看看他家里有没有人。
花斐君以为他让自己吓到了,也没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下雪的夜晚马路上格外安静,没有人,也没有车,只有风吹落雪的声音,还有他光着脚踩在雪上发出的细微的声响。
远远的路灯下,他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少年,穿着又脏又破的工作服,身后是一辆破的叮当响的自行车,两个空空的矿泉水桶立在车旁,少年坐在路边,手肘搭在他自己的膝盖上,指尖夹着烟,袅袅烟雾缓缓升起。
--媳妇儿,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也不会放弃你,不管你经历过什么,都是我眼中最干净的花斐君,你永远是我8岁那年,早上醒来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小孩,头上脸上挂着水草,浑身湿淋淋的抱着一条还在拿尾巴甩着你的大鱼,那个找我换草莓的漂亮小孩。
--媳妇儿,走,我带你转一圈。
--媳妇儿,再叫我一声吧,再见面就来世了。城拉跟啊点。
花斐君停下脚步,直直的看着路灯下的身影,轻声唤着“莫莫?”
莫尧转过头,对他招招手,笑靥灿烂,“媳妇儿!我下班啦!”
他快步走了过去,莫尧却突然不见了,花斐君抬头寻找,在下一个路灯下,莫尧骑在自行车上,慢慢的向前骑着,他穿着浅绿色的衬衣腰上还系着奶茶店的围裙。
“莫莫!”花斐君激动的大喊道。
莫尧扶着车把在雪地上转了个圈,对他笑着招手,“媳妇儿!带你转转啊!”
他一路笑着骑到花斐君的身边,朝花斐君伸出手掌,冷风忽然卷着碎雪在他面前打了一个漩涡,花斐君眯了眯眼睛,伸出手去握他的手,莫尧却笑着骑过他的身边。
花斐君回头去寻找时,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莫莫?”。
“媳妇儿!笑一个!”
花斐君猛的转身,看着莫尧举着手里的相机对他笑。他踉跄的向莫尧跑过去,“莫莫!别动!就在那,别走!”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看着莫尧的身影变得越来模糊,他不甘心,就差这么几步,就差几步就能够到莫尧!
花斐君隐约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可是却没力气回应,倒下的前一秒,他跌进了一个怀抱。
花逸抱着冰凉柔软的花斐君,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腕,地上的一滩血迹,吓得魂飞破散,“花斐君……你别吓我,别,求你……”
原城从车库里提出来就开始狠踩油门,保安大哥没他跑的快,起杆速度没也宝马的速度快,原城是车顶冲掉收费杆开出去的,幸好花斐君走的不远,站在小区外面空旷的马路上,一眼就能被看到他消瘦的身影。
“上车!”他大喊道,几乎是没有时差的在花逸接住花斐君的神剑他一脚刹车停到他们身边。
花逸打横将花斐君抱起,放进后座,自己也弯腰进去。
他拿起仍在副驾驶上的羽绒服扔给花逸,空调温度调到最高,“给他盖上!”
“他割腕了!”花逸拿着羽绒服裹在花斐君的身上,不知所措的颤抖着,只能抱着花斐君,给他足够的温暖,心里从来没这么乱过,他甚至不敢去想象花斐君的这次自杀会不会成功。
原城迅速的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在冰天雪地里油门踩出一百二,“你脚下有毛巾,绑在他上臂,狠点系着,把他曲起来抬高,快点!”他已经把宝马当成极品飞车开,就最近的医院去,只要能抢救就行了。
花逸从来没这么慌乱过,就连在坐座下抽出一条毛巾帮着手臂上这点小事他都做的手忙脚乱,这种比自己面临死亡还要更深一重的恐惧感让他心里严重的失重,吞咽口水都颤颤巍巍。
花斐君睡了多久,花逸就站在病床旁边看了多久,他看着花斐君的脸色不比床单深多少,捅死自己的心都有了,明知道他今天那么激动,自己怎么还能睡得着,应该一直醒着才对,他小心翼翼的去触碰他缠着一层层纱布的手腕,心脏像被掐在手里一样的疼。
何念西带着贺良和心理医生一起来的时候,原城正站在走廊上抽烟,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悲惨像。
“医院不能抽烟。”贺良拍了拍他的后背。
原城回头,苦笑了一下,把烟掐灭,“憋不住了,太要命了这孩子,他再这样下去,都要给我吓出精神分裂了。”
花斐君醒过来的时候恰逢大家都在,他睁开眼睛认认真真的把所有人看了个遍,忽然有些沮丧,“莫莫呢?”
所有人都把目光指向原城,他叹口气,走到床边,刚想说点什么,花斐君再次开口,“原城,莫莫呢,我看见他了,他还叫我来着。”
原城弯下腰,揉了揉他的头顶,“君子,就算莫尧叫你,你也不能和他走,他死了,你要跟他去哪?”
花斐君苦涩的一笑,眼眶微微发红,“对,莫莫死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原城按住他不许他动,虚弱的身体让他没有反驳的力气,他轻轻抓着原城的手,哀求道:“原城,让我走吧,我好累,别再救我了,行不行?”
花逸扳过他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要去哪?你不要我了吗?我是花逸啊,你不是说过就算不要命,也要我吗?”
花斐君几不可闻的叹息,目光清净,似乎释怀了一切,“放过我吧,花逸……你就当做我不守信用。”
“你不能不守信用,你说过你不会骗我,你答应我的事你一定会做到,你不是说等有钱了要带我去很多地方看很多风景,还要带我去看真的大海,你说给我买海景房,你说你陪我面朝大海,看春暖花开,你现在不是有钱了吗?你好起来我们就去,好不好,嗯?”
、145:要么寻到你,要么等到你。(一万三,完结上)
花斐君痴痴的笑了两声,他曾经毁了上一代的花家,现在他又要去毁下一代的花家吗?拆散新婚的夫妻,让还躺在保温箱里的孩子没有了爸爸,他不是那么恬不知耻的人,更何况,花逸已经成了他放在衣柜的旧衣裳,注定是过往,不会再重新被穿上。
他轻声道:“不了,我好累,没精力陪你去,也没那个心思了……。”
“不行!你必须陪我!我还没说累你不许说累!”花逸霸道强硬的命令道。
花斐君给了他一个微笑,眼底竟有一丝宠溺,换做以前,他一定会说,那好,你说必须就必须,可是现在他只能给他一个纵容的微笑,却再也不想去满足他那些霸道的要求。
他抬起手来看着自己输液的手臂,蹙了蹙眉,在所有人来不及阻止之际,一把拔掉了针头,愤然道,“别给我打针!”
“你!花斐君,你能不能别这么折腾自己!”花逸按住他的手背,胸膛剧烈的起伏,却又不敢太大声喊,更怕刺激到他。
“是我折腾自己,还是你们折腾我,活不让我活安稳,死不让我死平静,干嘛弄得我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挣脱开花逸的钳制,硬撑着坐了起来,眼前旋即一阵昏天暗地,差点一头栽下床,幸好一直默默站在床另一侧的何念西及时扶住他的身体,给他后背放置一个枕头,让他靠上去。
何念西坐到他身边,轻轻托起花斐君的手腕,这只右手永远再也提不起重物,甚至端一杯水都会脱手,拿一个苹果都会发抖,“君子,你以前很听话的,就算耍小脾气也很明理,大家在为你好,你为什么不往积极的方面去想一想呢?”
“以前……”花斐君一阵头晕,轻轻像后靠去,又咬着牙挺起头来,“以前你宠我,现在你恨我,以前我做什么你都能一笑置之,现在我什么都不做你却视我为仇敌。”
“我现在也能宠你,你愿意让我宠吗?”何念西露出他迷人而深情的微笑,对花斐君半张开手臂,“给大叔抱抱?”
花斐君缓慢的抬起手,伸向他,下一刻便被何念西揽进怀里, 他急促的喘息两声,这一动就是天旋地转的晕。
花逸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拥抱在一起,心脏剧烈的收缩着,在花斐君的眼中谁都是可以依赖的,莫尧是,原城是,连何念西都是,唯独他不是,他也很爱他,也很担心他,甚至他觉得不会有任何人比自己更心疼现在的花斐君,可在花斐君的眼里,他是唯一一个要被拒之门外的人。他身上这一层坚硬的外壳,正在被花斐君一层一层剥落,露出内里模糊的血肉,疼痛难当。
心理医生对何念西做了一个OK的手势,花斐君有愿意亲近的人,肯定是好事。
“念西。”
“嗯?”
“让他们出去,我有话和你说。”
何念西转头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所有都出了病房。
“对不起,我妈是个坏女人,对不起。”
何念西忽然觉得眼眶一热,收紧了手臂,轻声道:“确实是个坏女人,她连你都不要了。”
花斐君在他的胸前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依靠着,“你安安静听我说……其实,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只是当时不懂,错过了才觉得你很好,很怀念你宠我的日子,任我欺负,永远好脾气,甚至在分手那天,都对我和和气气,在我很难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你,就想你这么抱着我,轻声的叫我美男子。你是一个好人,值得任何爱你,我是坏女人生的儿子,我是坏人,是个冒牌的叔叔,没有本事没有作为,所以我把花逸还给你,你照顾他会比我照顾的好,在他需要的时候你可以帮助他一把,对于一个男人,这一点,要比我做的那些琐事重要得多,别让他过的太落魄。”
何念西蹙了蹙眉,听着像交代遗言,“君子,别说这些。”
花斐君用力的向他怀里靠着,不顾他的阻止:“让我说完,花逸喜欢的东西买给他,他很懂事也很节省,从来不乱花钱,他喜欢去的地方,带他去看看,如果我不在了,帮我把奶茶店转手,得来的钱,一半给大哥大嫂养老,算他们没有白养我一场,另一半给莫尧爸妈,算我食言不能给他们送终,你认识那么多优秀的人,帮原城介绍一个好男人,他真的很好,还有,把我和莫尧埋在一块儿,他没有我不行,我也舍不得他,如果……”他忽然急喘两下,一口血喷了出来。
何念西惊讶万分,“君子,君……我的天!你什么时候拿的刀!”他惊诧不已的看着花斐君捅进自己胸口窝的水果刀,急忙按响床头的呼叫铃,并失控的大喊着,“贺良!贺良!”
一干人冲了进来,花斐君苍白如纸的脸上沾了星点血迹,红的刺眼,何念西的衣物上也全部是血,他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花逸不敢置信的捂着嘴,站在门口的墙边,甚至没有勇气上前多看一眼满身血渍的花斐君,他胸口上的那把刀,好像插进的是花逸的双目里,周围的惊呼声,医生的指挥声,手忙脚乱推出病房奔向抢救室,他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他所见并不现实,他不敢相信这是现实,满身是血的花斐君,双目空洞无神,手腕重重的下垂……
花斐君没想到,他的人生会如此受限,想活着,不容易,想死,难上加难,就是有这么一群人,看着他,逼着他,必须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反正你怎么活不要紧,总之不能死。
他这一次睡的很长,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他之前的病房,很明显,这里更上档次,单人病房,落地窗,还有单独洗手间,和美丽俏皮小护士。
他认识的人都不在,他反倒松了一口气。小护士见他醒过来,笑意盈盈,“你可算醒啦,我都亲了你多少下了,这睡美人也太能睡啦!”
花斐君一愣,“嗯?”
“开个玩笑啦,怎么会真的亲你,不过亲没亲你也不知道……等下医生来给你做检查噢。”
“嗯……”
他的刀法不算准,窝在何念西的身上拉不开架势,只扎在了胃上,没扎在心口,不过他现在觉得胸前火辣辣的一片疼,心脏和胃哪个都不舒坦。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看来真正的痛苦,是自杀未遂。
他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花逸正坐在他的床边翻字典,他微微动了动手指,花逸惊喜的抬头,“小叔,你醒啦!”
花斐君没说话,目光落在字典上。
“啊,这个啊,我儿子和女儿还没名字,我在查查叫什么好,不如这样吧,男孩叫花念尧,女孩叫花念斐,要不,男孩叫花念斐,女孩叫花念尧,不对,还得男孩叫念尧,”他放下字典,托起花斐君的手掌,轻轻握住,“小叔,我是个很没出息的人,可我不敢和你说,因为你希望我有出息,我人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我们一起回梨花寨,住老房子,每夜和你挤在那一张小小的藤床上,穿最廉价简单的白衬衣,有鞋子就穿,没有的话,光脚也行,你带我去浅河,我们挤在一起吃没有荤腥的青菜,你给我剥水煮蛋,就这么简单,我就知足了,一辈子不娶媳妇,不成家,就跟着你过一辈子,不过你从小就想我在城里生活,你觉得这样好,只要你觉得好,我也觉得好,所以我留下来了,你想让我找城里的女孩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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