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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药香-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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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十八娘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说话,一面轻轻拔弄自己的手指。这些日子她荒废了技艺,手指甲都长长了。

这边曹氏絮絮叨叨拉着灵宝说个没完,灵宝渐渐也察觉不对,久别重逢的母女二人不是应该急着彻夜长谈,怎么瞧着这样子,夫人好似有些害怕跟小姐独处一般。

“好了,灵宝去歇息吧。”顾十八娘终于发话了。曹氏顿时变得有些惶隍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看着灵宝告辞退了出去。

女儿清亮的双目直直看着自己,曹氏只觉得更加手足无措,她刚想找借口躲开,却见顾十八娘起身走到她向前,挡住了路。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顾十八娘看着娘如同受惊小鹿般模样,觉得想笑,但还得压制住。

"没什么……"曹氏垂目喃喃道。

“没什么是什么?”顾十八娘忍着笑绷着脸,“是不是你把女儿我给卖了?”

这句话让曹氏惊得抬起头,忙忙的摆手。“不是不是,那信家公子跟他们家别人不一样,是个读书人,并不是要算计女儿你的手艺谋利……”她惶惶的说道。

话未说完,看着顾十八娘似笑非笑的面容,又讪讪的低下头。

“哪个信家公子?”顾十八娘问道,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惊讶。

曹氏抬起头看了女儿一眼,小声道:“信大公子的族弟,唤作春芳。”

“信春芳……”顾十八娘皱眉念了遍。

“你可能不认得,他是个读书人,跟你哥哥也是认识……”曹氏解释道。“

“我认得。”顾十八娘打断她,点了点头。绿竹亭外,温婉谦逊的求学少年。

她慢慢的转过身,面上虽然依旧古井无波,但嘴里却有一种难言的滋味蔓延开来。这么说,那一天,那一面,就是为了这相人,而并非自己笃定且微微得意猜透的求药事。

“十八娘……”察觉出她情绪的变化,曹氏面上更加惶恐不安,“你,你是不是生气娘的自作主张?”

不待顾十八娘答话,她声音凄凄的接着说起来。“……在他家住着,是普普通通的人家,也是早早没了父亲,只留下母子两个……”

“性子柔绵,勤奋好学……”

“……那时候,人人对咱们避之不及,更不敢提跟你哥哥相识,只怕牵连遭祸,他们母子两个却是满心不平……

“……十八娘,娘是想万一你哥哥去了,娘是个没本事的,你能有个好归宿,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娘死也能闭上眼……‘’

话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是哽咽。

顾十八娘的眼泪忍不信掉下来,转过身,对着曹氏屈身跪下:“娘,你……你受苦了。”她亦是哽咽道。

曹氏疾步扶起她,一面帮同她拭泪,一面摇头强笑,“怎么这么说,娘哪里苦,到时你,苦了你,娘没用什么都帮不上,反而时时拖累你,要你担心……”

“娘……”顾十八娘埋首在她向前哽咽,“女儿知道,女儿知道娘的苦,女儿才是让娘担心……”

这一段人人知道是她顾十八娘在外奔波,受苦受累,可是曹氏在家就过得轻松么?儿子生死未卜,却由弱女在外奔波,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心里什么滋味可想而知。

她担忧儿子关切女儿,忍受旁人的冷嘲热讽,又要受自己内心的煎熬。

自古以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他们家中没有支撑门户的父亲,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就是要为儿女遮风挡雨,但是自从女儿大病初醒后,一切都颠倒了。

强势的女儿,挣钱让他们衣食无忧,又挡住了一切外界欺凌。

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女儿,身为母亲自然骄傲,但母女关系的颠倒,却又难免带来压力,这种压力表现在她身上就是焦虑惶惶无助、茫然以及深深的自责。

自责自己没用,恨自己救不得儿子护不得女儿,以至于有时候她忍不住想,也许自己死了,儿子和女儿会少些牵绊,日子也会过得轻松些。

顾十八娘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但今日娘一句一个自己没用,面对自己时惶惶的神情,眉宇音的焦虑,才让她警觉,一直以来她戒备森森的对外,披荆斩棘的一往无顾,却从没回头看看身旁的亲人承担着怎样的压力。

她自己是重生的,对于那些目前未曾发生的种种悲剧亲身体会过,但娘和哥哥却并没有如此体验,他们却都选择了支持相信,掩藏起自己的惶恐不安,踉中盘跄跄的跟在她身后,力图不落后与她,不拖累与她。

一家人的神经都已经崩到极限,疲惫不堪,他们有钱了,且化解了种种危机,但他们有幸福却没有快乐,这就是她要的好结果,所梦求的好命运吗?

“十八娘,我觉得也许并非其然……”她想到顾海说的那句话。

那是顾海出狱后,面对自己悲愤的控诉命运,沉默一时后说的那句话。

“……也许并非命运不可改变,而是我们主宰命运……”少年带着几分磨难后的悟彻,“每个人的命运,论起来都由自己选择的,经过这次事,我更加觉得是这个道理……十八娘,不是命运逼着我们往既定命运上走,而是我自己选择要什么样的命运,十八娘,你别怕,别怕命运会逼咱们踏上原路,放开心,大胆的安心的过好眼下的日子……”

“这就是放下?”顾十八娘喃喃道。

曹氏并不知道女儿在这一瞬间想到什么,听了她没头没脑的话,只当她因为自己冒然应下的闲事而上愁。

“那信家说了的事,你要是不满意,就、就回绝了……”她伸出手,轻轻抚着女儿微皱的眉头。

“还没定?”顾十八娘有些意外,按照曹氏的性情,事情只怕已经没有回旋之地了。

“还没纳吉……”曹氏带着几分惶惶垂目小声说道。

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六礼,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纳吉,这也意味着一聘书,就类似于商场上的合约,一旦落成这一步,就意味着契约已成,此时反悔,便可视为违约。

顾十八娘微微松了口气,旋即笑了笑,“怎么没纳吉?”

按理说信朝阳不会任事情停在这个关键时刻,应该在放曹氏离开前将婚事完全的定下来,这才符合他行事。

“我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曹氏轻声说道。

“真的吗?”顾十八娘不信。

真要问她的意思,根本就不会走到纳吉这一步才想起来。

曹氏面上微红,真实情绪在顾十八娘面前一展无余。

“是因为,是因为家里有人说……有人说……”她迟疑说道,抬起头看向顾十八娘。

“说什么?”顾十八娘问道。

“说你可能要当郡王侧妃……”曹氏鼓起勇气声如蚊蝇说了出来。

顾十八娘哑然,“我当什么侧妃?”

文郡王帮顾海说情的事已经传遍了,一般百姓们对这些朝中大事清流浊流的站位权衡等等根本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大家都喜欢演义风格的故事,弱女勇闯京城,孤注一掷惹恼王室贵族,得以见的郡王面,至此才求的贵人出手相助,这样的故事才可以广为流传。

流传来流传去,则需要添加些更适合大众口味的调料,例如公子多情,红颜可怜之类的……

“简直一派胡言!”顾十八娘竖眉喝道,转眼看曹氏一脸愧疚自责,忙缓了语气,“娘,这话以后万万信不得说不得……”

曹氏点点头,迟疑一刻,又轻声道:“十八娘,其实我不是想要你攀高枝……我真是想要问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顾十八娘垂目不言。

“十八娘,你还年轻,不管那一世……那一世如何……如今看来究竟是如梦一般……”曹氏抚着女儿的肩头,看着灯光下女儿疲态的面容,只觉得心酸之极,“人这一辈子还长得很,总不能孤零零一个人,娘心里难受……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室内一阵沉默。

过了一时顾十八娘才择头,摇了摇头,“娘,等哥哥成家了再说吧,我现在不想想这个。”她说着露出一丝笑,握着曹氏的手,“不过,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其实信家那孩子真的不错……”曹氏轻声说道。

顾十八娘点点头,“我知道。”

虽然出自信朝阳的安排这一点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抛开这一点来看,信春芳是很好很合适的成亲对象,她见过他,其人如何多多少少心里也有底,

相貌堂堂,又是个读书人,关键是对他们家无丝毫偏见,什么都好,只是遇见的时候不好。

现在的她,无心婚嫁。

“既然如此,娘听你的。”

曹氏吧了口气点了点头,抚着女儿削瘦的面颊,“十八娘,娘只想你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好……”

顾十八娘冲她笑着点头,“我知道。”

“那娘这次拖累你的名声了……”曹氏带着愧疚说道。

此时拒绝信家婚事,错的只有是他们,而按照大家一贯的印象,只怕顾十八娘的名声将要更添几分污。

顾十八娘哈哈一笑,“名声?那东西又有何用?”

曹氏的回绝信是精心写了,满纸都是自责以及歉意,但这并不能让看的人缓解郁闷的心情。

“我早就说过,京城什么地方?花花天地,到了那里一双眼都看不过来,各色妙人多了去……”信朝凌一脸向往的说道,似乎已经身在花团锦簇中恨不得口水四流,“就春芳那小子人家能看上才怪!还不如哥哥你……”

“闭嘴!”信朝阳顿喝一声。

信朝凌忙缩头噤声。

“她不是那种人……”信朝阳轻声说道,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信朝凌忍不住又竖起耳朵,“哪种人?哥,那是京城啊,顾娘子到了京城,那句话怎么说的,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等着将她娶回家的人海了去,人家自然要好好挑选,我早说过,春芳那呆头呆脑的……”

“闭嘴!”信朝阳再一次喝道,一向喜怒不显的面上浮现一丝怒意。

到底哪里错了?这个结果不应该啊,他的安排再贴合她心意不过,再合适不过,纵然知道这是自己特意的安排,顾娘子也能体会自己的好心,纵然想要留住她的利益在其中,但人品也好家门也好,绝非盲婚哑嫁胡乱相凑……

不可能,不可能回绝的如此决绝,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夏日的院内树木茂绿,几乎遮住了院子上空的湛蓝的天,一只鸟儿在天空划过,飞的那样肆意畅快。

那个人也如同鸟儿一般,终于是跃出了他眼前的这片天空。

“我去京城!”信朝阳站起身来,大步向外而去。

信朝凌被他没头没尾的话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忙追了出去。

“去京城做什么?”他问道。

他们已经走到门外,站在门匾下,信朝阳将手伸展在眼前,继而慢慢的合上,紧紧的攥住。

就在此时,一阵厉风袭来,信朝阳下意识的侧头,一支箭从他耳边擦过,咚的一声射入门板上。

信家门外顿时一片惊叫,门房们乱喊、乱跑、把信朝阳护起来,信朝凌已经抱头钻到门洞里去了。

“安静!”信朝阳一声顿喝。

那只羽箭颤颤巍巍,将一张纸牢牢的钉在门板上。

“拿来!”他伸手说道。

就近的门房立刻伸手拔了下来,将箭和纸小心的拿了过来。

“小心有毒!”信朝凌在内探头喊道。

信朝阳没有理会,接过羽箭,在手中翻看,这是一只杀矢,近射威力极强,军中惯用,用来暗杀自己?也太小题大做……

他又看被箭穿破的纸,窄窄一张拆成一条,隐隐可见其中字迹,他随手抖开,见上面赫然写着“敢谋吾妻,死也!”

第144章相护

破败的县衙里,一身发皱官袍的顾海一脚踢开了大门,庭院里,或坐,或站二三十个官兵正说笑饮酒,闻声都看过来。这些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人,没人手上都有不下数十条的人命,齐齐的看过来,顾海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过来,他的脚步不自觉的放慢一刻。

“来者何人!”兵卫们站起来,抓起各自的武器喝道。

顾海肃穆哼了声,目光扫过这群人。

“主人!”他说道,继续迈步前行,只向正堂走去。

“县老爷来了,快些让开。”堂内走出以将领模样的中年人笑道,挥退挡住路的兵卫,冲顾海拱手。

顾海没有理会,越过他,迈入大堂。

大堂里面有些阴暗,站着职位级别大小不等的十几人,正围在一行军图前,似乎在商议什么事情。

“先退下吧。”人群中传出一沙哑声音。

人便如水般退下了,室内只余顾海以及坐在县老爷审案高桌上看着悬挂在明镜高悬下行军图的男子。

“你们打算在我这里常住不成?”顾海忍着火气,沉声问道。

男子并没有回头,微微晃着细长的腿,看着行军图。

“县老爷肯屈尊见我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

“你们如是肯走,我再屈尊也是可以。”顾海沉声说道,“我南漳深受战火困扰,民乏物贫,实在养不起各位军爷,军爷们耗在这里,倒不如辛苦多行几步,往唐州那边去跟金钩打一场捞得多。”

沈安林笑了,转过头,手一撑跳下高桌。

“不过是吃了你们一些米面,县老爷真是小气。”他说道。

“米面也要看给什么人吃!”顾海淡淡哼了声说道,“别说米面,如果能杀金狗,百姓们就是割肉放血也舍得!”

这话说得着实不客气。

“看来刑部大牢的板子打得还不够。”沈安林笑道,走下来几步,看着顾海。

比起去年在建康那一面,这少年变得沉稳了许多,因为操劳,面上难掩疲态。

做这个南漳县的父母官可不容易。

沈安林的目光里不由得柔和几分,“怎么样?可还熬得住?”

面对自己咄咄逼人的责问,他们之间的气氛应该是剑拔弩张才对,没想到沈安林竟突然转了话题,语调态度带着亲人般的关怀。

而想到这般态度是因何而来,顾海压制的怒火一冒三丈,这也是这半个月来,他不跟沈安林打照面的原因。

只要一想到是这个人,让他的妹妹绝望而死,他就忍不住想要打他,唾弃他,狠狠地踩踏,或者今生今世再也不要出现,可是,这个偏偏又出现在眼前,而且言谈举止总是以他妹夫自居。

休想,做梦!

顾海大笑三声,以发泄难掩的怒火。

“你们这群虎狼兵要是不走,我真不敢说还熬得住否!”他收了笑说道。

沈安林看着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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