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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户-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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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尚书道:“且放心总不会比陈氏更坏的。”

这头玉姐回了东宫,却是面无忧色,她越想,越觉皇后算盘打错,九哥得以入继,固是九哥人品好,更是自上而下看陈氏不顺之故。如今陈氏正该韬光养晦、示人以弱,凡事休插手,好不招人忌讳,叫人忘了不好还来不及,居然又跳将出来作死。玉姐真个不明白,若陈氏蠢笨至此,怎能有今日之势?

不几日,却渐耳闻得因宫才人有孕,官家那处服侍人缺了,便补了几个,宫人们私下传递消息,道是官家皆幸了。玉姐不由眯起了眼睛,一个宫才人,是例外。这几个宫人皆叫幸了,却不能当做例外了。只恐官家心中,又想多生几个亲儿罢?

玉姐想了想,亦做不知,凡有事,皇后想扛,便叫她扛了去罢。她管得越多,却是越将那几人后路斩绝。她借中秋之赐,使朵儿往洪家、青柳往申氏处皆递了话,不外是:“稍安毋躁,毋轻举妄动。”又捎信与洪谦,唯有四字“安刘必勃”。

两处皆安,想来再无纰漏了。

玉姐如今,并不担心宫才人的肚子,那还要几个月才能见真章儿。她挂心的,是秀英的肚子,秀英快生了。朵儿带来的消息,家中瞒着她宫里的消息,她还不晓得宫才人的事,只为叫她安心生产。

玉姐自己在宫中,又要备重阳节。重阳节,俗佩茱萸,登高饮酒。又食蟹。彼时宫才人胎已稳,慈宫于宫内设宴,她又有位份,也得预入。宫才人一入,众人不由便去看她肚皮,看得她不由又伸手捧腹。

玉姐这才细看那宫才人,因有孕,白净面皮上略生些斑,小腹已凸,行动间时时使手护着,个头儿不高,倒有一头厚发,使些金钗玉簪挽起。皇后养她养得白胖,腕上玉镯与腕子间几无空隙,硬塞恐也只塞得进一条绢帕了。再看她身上衣着,却不是才人能穿得的好衣裳皇后待她,确也是尽心。

皇太后笑道:“今日家宴,都坐罢。”淑妃偷眼看玉姐时,见玉姐面色竟一丝儿不变,不由诧异。宫才人之位仅在淑妃之下,众人面前各设单案,上些酒食,又有现蒸的螃蟹,独宫才人面前无此一色,因蟹性凉,不敢与她食。宫才人想也晓得些理,只管闷头吃面前一盘青梅。

淑妃笑道:“酸儿辣女,你这口儿倒好。”宫才人陪笑道:“借您吉言。”又拿眼睛去看玉姐。玉姐只作不知,举觞与慈宫上寿。慈宫含笑应了,又作击鼓传花之戏,花落谁手,便要谁说个笑话儿来。直笑闹到掌灯时分,宫才人先撑不得,皇后忙叫她退去,众人纷纷告辞。

玉姐因吃了酒,次日起身便有些儿迟,匆忙赶往慈宫处,却是慈宫昨日食蟹,小有不适,要静养,她便又辞了回来。返至东宫,却是洪谦使人送了喜信来秀英于临夜产下一男。洪谦与他取名珍哥,大名早想好了,便叫个洪成纪。

玉姐接信,喜不自胜,九哥来时,她犹面带笑意。九哥见她笑,不由跟着笑:“有甚好事,笑作这般模样?”玉姐笑道:“我又有个兄弟啦!”九哥微一思量,便知是秀英之事,也欢喜:“却是好事。洗儿、满月,都要备起来了。开了库,我与他选些物事才好。金哥生日也将到了,却是喜事连连。”

玉姐笑着便哭,九哥揽她肩道:“哭个甚?是好事哩。”玉姐哽咽道:“我自四岁上便知甚是绝户了。没金哥时愁两家,有金哥后愁一家,今日终不用再愁了。”九哥想,自识得她以来,她常欢笑,便以她过得轻省;她遇事又不慌乱,样样处置妥当,便以她坚强。不意她心中常苦,亦会哭泣,心下更是柔软,不由放轻了声儿,细细安抚,又说:“你不方便去,叫朵儿回去看看,回来说与你听,也是欢喜的。”玉姐一抹泪,腼腆道:“晓得了。”

朵儿因奉命往洪家去,携了玉姐、九哥所赐之物,家中也不以寻常奴婢看她,引她往后头来看珍哥。朵儿眼中,旧主人家自是样样都好,又说玉姐在宫中也是好。秀英犹不知内情,她自家生了儿子,不免为女儿操心,拉着朵儿问长问短,且问玉姐有无身孕事。

朵儿心道,如今烦恼且来不及,哪还有心做这个哩?又不会编话,还是小喜笑着解围:“她还是黄花闺女哩,如何……”秀英也是失笑。朵儿又要见一见李妈妈,将些个私房与她。又见小茶夫妇,说玉姐关切之意,留玉姐与小茶孩子两匹宫绸。

因要复命,不便久留,问好便出。到得门外,却见许多车轿往这边来,朵儿心中不由惊奇。且不急回,往一旁避了,拉了程实娘子问:“怎这几多人来?都是个谁?”程实娘子道:“都是与家里大官人识得的咦?我倒好有几个不认得哩,我去打听来。”

朵儿一等两等却等来个大消息除开霁南侯府、义安侯府等处,梁宿、苏正、丁玮等亦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存稿箱,下一章……如果出差回来得早,就现码,如果晚,就天窗。

85、势成

却说洪谦接着玉姐传信“安刘必勃”四字;恰是他心中所想。昔年因苏先生授课;父女两个好做同学;有些个话不好与苏先生说;便私下嘲讽。说这“安刘必勃”时;便说此辈虽安汉室,亦是乱臣贼子,直将天子血脉玩弄于股掌之间。为方便汉文登基,竟生生给惠帝一气扣了数顶绿帽子,真是……难得的“忠臣”!

想那惠帝共有六子;这些个重臣们竟说都不是惠帝的儿子;都是吕氏之子。彼时父女两个看了;几要将肚皮笑破:一个不是,两个不是;难不成六个都不是不成?吕太后女主称制,而天下清平,太史公称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稀,民务稼穑,衣食滋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失心疯的主儿,放着孙子不要,非要拿吕氏子来冒充。便是惠帝不能生,旁取了孩子来冒充,也用不着这么多。

照洪谦的话说便是:“这等私密之事,唯恐旁人知晓,做一次两次都嫌心惊。非得偷弄了六个来,是生怕做得少了,留下的痕迹少、旁人看不出么?所谓画蛇添足是也。”

然也说吕后之不智,舍本而求末,拼了命地壮大吕氏之势,生恐吕氏一弱便叫人欺负了去。洪谦便问玉姐当如何做,玉姐笑道:“其时齐王肥、吴王濞尚在,尤其吴王,多好的靶子?又赵隐王如意,高祖言之类己,汉高何等样人?年近三旬一事无成,浣足见郦生、溺儒生冠中,无赖耳,像他?也是个小无赖,又有戚氏那样的母亲,放他**去,必反。外有强敌,内中人便不得不一心,不数年,人心渐服,天下稳坐。惠帝江山既稳,又怎么会不尊崇舅家?何必要将鲁元之女与惠帝为后?、留、绛、曲逆等功臣之家无女耶?哪个不可为后?又几家又无子耶?竟寻不出一个好儿郎来配鲁元之女?”

洪谦深以为然,又说这周勃等人,固为汉室,亦有私心,无论因何,实显臣下之能。无知之人常以天下之可悉决于天子,却不知纵身为天子,也有许多不如意事。譬如汉高欲易储,众臣不乐,事便不遂。吕太后去后,众臣不愿吕氏得势,连惠帝都成了替人养儿子的乌龟。真个天下没他们做不出的事来了。'1'

如今接着玉姐传信,心下了然。以汉高、吕后之刚强,尚不能奈他们何,何况当今?本朝大臣虽不似汉初功臣有开国之大功,当今官家比汉高更是天渊之别。梁宿等不须再投胎,也能做一回周勃,官家便是再投一百回胎,也未必能变成得成汉高。而陈氏在这些个人眼里,为祸已类吕氏,是以洪谦于局势并不悲观。

自晓得宫才人有孕,洪谦便将眼一眯,管他是不是官家,敢将他女儿女婿想用便用、用完就扔,他是不肯干休的。这个不肯干休,也不休他去谋反逼宫,只消一派宴如,显得宠辱不惊,又约束家下,不做违法之事,不做串连之举,自然有人评定是非。周勃等议迎立代立,便是因其安份势孤。

洪谦又登郦玉堂之门,说其约束亲戚,一番作派下来,到珍哥降生之后,果有了回报。苏先生、郦玉堂来,并不稀奇,两侯府与洪谦有些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是寻常。梁宿、丁玮亲来,便有些不能说的意味了。

洪谦也不戳破,先谢诸人来贺他家弄璋之喜,邀诸人就坐,自家相陪,只管说些家长里短。因霁南侯府来人,朱珏乃朱沛嗣子,这身份与九哥实有异曲同工之妙。见了苏先生,忙上前问好――他虽荫入国子监,却投了石渠书院做了苏先生的学生。

及宴,朱珏侍立于朱震之侧而非朱雷之畔,梁宿便赞这孩子“眼里心里明白”,丁玮笑道:“这是自然,礼不可乱。”

谈笑间,几人已将立场表明,却是甚露骨的话儿也不曾说。苏先生酒酣处,拉着洪谦的手儿道:“我总看不透你,看你做事像要滑手,却每每守着良心,只盼你始终如一。你今也有儿子了,得空时,告诉程翁一声儿才好。”

洪谦肃容道:“金哥尚幼,待他再长些儿,必要他亲还江州去祭一祭祖、修一修坟――我既允叫他从母姓,纵心里一般疼爱,也不敢忘他是承旁人家嗣的。程家在那处还有一门亲戚,这些年承蒙照看,也不可抛到脑后。否则,何以立足?”

梁宿、丁玮做官做得成了精的人儿,看他这样儿也放心。洪谦已上了墙了,他的名声颇佳,虽是外戚,却也是清流,进便是周公、退便是王莽,虽权位不及姬、王二人,意思总是差不多的,他总须爱惜羽毛。这样一个人,又有几分义气,虽与二侯府有些个不太清白的关系,却也无伤大雅――他已姓了洪了。洪氏实比陈氏强了太多!若是先时齐、鲁二王在时,必择其一,诸臣也只能咬牙与陈氏周旋二十年。如今有九哥摆在这里,休说礼法,单说人情,诸臣也没有一个脑子里想着陈氏的。

无须盟誓,不必立契,几人对一对眼儿,便成了朋友。

不几日,宫中消息正证他们不曾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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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自宫才人有孕,宫中风向便略有些儿微妙,东宫依旧只管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儿,余事不问。崇庆殿却忙碌了起来,不但忙,又欢笑。慈寿殿倒平静,便是淑妃,也只选了三、四个相貌端正的宫人,悄悄补与官家,并不敢有过份之举。

玉姐虽耳闻了些儿风声,却只作不知,她早说“儿媳妇不问公公房里事”,皇后叫她臊了一鼻子灰,旁人谁个还去触她霉头来?玉姐虽安静,却也不是甚事不做,她收拾库房,甚样物事,只要自家有,便与孝愍太子妃王氏备一份,王氏居丧,又寡居,鲜艳饰物便不好佩带,玉姐另择相当之物替代。又王氏抚孝愍太子遗孤,是个姐儿,年不过数岁,玉姐亦善事之,事事不忘了她。

王氏三十余岁年纪,若她头生子活下来,这会子不定已做了祖母,眼下却只好守着个女儿度日。与孝愍太子一处时,虽有二王逼迫之感,终是东宫,想着“日后”二字,真个是“苦也甜”。不料她这一丝丝儿盼头也叫掐熄了,孝愍太子薨了。这十几年辛苦皆拜这些人所赐,面上和气,心里早成仇了。

孝愍薨后,她再如何灰心,也须抚养女儿,原本还有赵王一家,不想赵**烈,弄得只剩下一个儿子。那是王氏外甥,王氏也有心抚养这个外甥,界时官家唯此一孙,也算是个盼头。哪料外甥又叫流于京外,王氏难过得紧。

她是孝愍遗孀,孝愍去后,自然居丧,一应供奉便不如前。说不得克扣,实不如先时做太子妃。譬如原先做太子妃,要点个喜食的菜来,送到眼眉前儿都是热的,如今再点这个道菜时,揭开盖碗时,只好是个温的了。她却又不能为这些许小事与人争执,只好自盯着小厨房,与心腹宫人等自料理了。

虽守孝,却有个女儿,也不好真个出了家,依旧在宫里住了,却迁往一处偏宫。宫中是谁个主事,她心知肚明,想中宫如今满心满眼是照料那宫才人,如何还理会一个过了时的太子妃来?她吃了谁的亏儿,心里很是明白。年节之例,旁人有的,她也有,其余便是一根丝也多不出来。一个前太子妃,日子过得,便如宫中不得势的宫妃一般了。

玉姐初奉她用度之时,王氏心中未曾不有别扭之意。然毕竟是做过太子妃的人,肚里别扭,面上却从容使人道谢了。后见玉姐一直如此,王氏心中便有些儿意动。她心中,顶要紧是女儿。虽见着现在的东宫有些儿别扭,也只是别扭而已。左右一比较,她只有一个女儿,于东宫并不是那绊脚石,九哥登临,为了做戏好看,也要善待她们母女。换了陈氏接着得意,只怕现在吃温的,往后就要吃冷的了!

主意既定,王氏收着玉姐的重阳节礼后,便用心回了一份儿礼物。玉姐看时,比自己准备的,还要细致。便亲携了朵儿、青柳往道谢,便碧桃看家。到了王氏现居的会祥殿,见此处虽冷清,却是极干净,不由暗赞王氏,虽失势,却仍掌住了家。

两人见面,玉姐先拜见长**,王氏还了半礼,又叫来女儿三姐,叹道:“如今我只剩下她一个了。”玉姐看三姐六、七岁年纪,生得虽不顶美,却是行有度,笑道:“我一见三姐便喜欢上了。”又说三姐相貌,“是个有后福的”。王氏会意,也放下心来,问玉姐:“可还住得惯?”玉姐道:“渐也住得惯了。”又拿出重阳节安排来问王氏。

王氏便问她:“听说九哥现有几个师傅的?”玉姐笑道:“是,也备了些个物事,只恐不周。不瞒**子,中秋节的时候儿,还是翻了**子的旧例才应付过去的。先前不好来打搅,恐**子嫌我年轻话多。今天可逮着空儿了,**子可多指点我一二。”王氏道:“如何谈得上指点?我也是自己瞎琢磨来的。”话虽如此,也添了几分儿畅意,与玉姐说了些处置之事。

玉姐一一听了,再谢王氏。王氏道:“我也闷得久了,难得九娘来与我说个话儿,不免也唠叨了。休嫌我烦。”玉姐自不敢当。王氏朝玉姐道:“这些个都有成例,算是死的。这宫里,难的是活的。”玉姐因凝神,王氏命人将三姐领下,方与玉姐说些个宫中人事。

原来这宫里也与寻常人家一般,也有采买,诸般阴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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