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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隙-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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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微年想今天是躲不过去了，眼一闭心一横，抬脚从拐角这边走了出来。
第七十九章 曾经
楼道里霎时寂静无声。
郑微年看见夏云华的脸上迅速闪过惊异、怀疑、和震动，最后脸色归于苍白。她终于停下来，两人静静对立着，相隔着两米的距离。小叔无辜地站在两人中间的位置，似乎是感觉到某种紧张的氛围，也安静下来。
郑微年接受着夏云华的目光，毫不躲避地直直望回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无声却激烈。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云华不知是叹气还是冷笑一声，说：“我还说呢，原来那个女孩儿是你啊。”
那日去医院，一路上那些医生和护士的目光都有些闪烁，风言风语她也听到了几句。那时只是心中有所疑惑，因为这些年来她并没有看见她儿子与任何其他女人有所关联，一直都是按照她的安排与预设，在与李家进行稳定地交往，而且已经到了订婚的地步，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不清不楚的女孩儿？那时的疑虑只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却并没有考虑到这样的一种可能。是啊，如果是她，那就会大大的不同了，她的儿子，六年前在这桩事上吃到了苦头，最后慢慢地平复了，却也可能不是真正的放下，而只是暂时地尘封而已。她的儿子从来就是这样，心里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外露，所以一向来她也不能很好地去揣摩他的心理。现在真相大白了，原来她儿子与他老子一样，都是痴情种，时间对于他们伟大的爱情来说是没有淡化的作用的，相反，倒是酿酒一般愈发深沉了。
呵，爱情，又是爱情，她夏云华这辈子难道要在这区区“爱情”上输两次吗？
大学时期她因为家境好。所以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去学艺术，反正家里的势力财力足够保她一个无忧的未来。就是在那里，她遇上了林文清。
林文清长得美。身材称匀，雪肤如凝脂。长发如青云，眼睛里光彩潋滟，笑起来嘴角还有梨涡。这样清纯漂亮的艺术系女大学生，自然一入校便是焦点。她其实也是一个长得端正秀丽的姑娘，从小又接受着那样正统严肃的教育，整个人身上也散发着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只是相比林文清，她身上少了那种可以恣肆畅笑的灵动神韵。略略显得有些古板了。
她们是一个寝室的，两个漂亮的姑娘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和寝室另外一个女生沈曼辞一起，成了每天一起去画室。一起去写生，一起消磨时光的伙伴。
后来医学系的高材生程拥军也加入到了追求林文清的队伍中来，早前她就听说过程拥军，也是因为家庭的缘故，她在某一次医科生论文答辩中见到了沉稳又自信的程拥军。他的风采给夏云华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次答辩的专家中请了她爸爸，那个时候她是为了等她爸爸才会在那间教室的。后来她还专门去问了她爸爸比赛的情况，听到了结果以后心里暗暗高兴了半天。
可是这段暗恋持续的时间很短。
那天晚上她从家里回到寝室，林文清和沈曼辞刚好从外面回来，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她听见沈曼辞说：“那个男生确实长得挺帅的啊！”
林文清竟然微红着脸。说：“好了，你都开我玩笑开了一路了，能不能歇会儿？”
沈曼辞正在兴头上，笑嘻嘻地说：“不能！我说你脸红什么呀，啊？以前那帮男生那样疯狂地追你，也没看见你动一动眉毛，怎么这一次这个只是帮你拿了一下书，脸就红成这样？嗯？”
夏云华闻声望向林文清，她倒真的是双颊泛红，这样子的林文清可不多见。夏云华本不是那样喜欢打探人*的人，却也来了兴趣，问沈曼辞：“曼辞，你说什么呢？”
沈曼辞神秘兮兮地靠近夏云华，还做出用手支在嘴边的悄悄话标准姿势，可是声音却是足够让林文清也听得一清二楚的：“刚才我们去图书馆借书啊，文清有一本放在高处的书拿不到，这时就有一个帅哥，站在她身后，帮她取下了那本书，你知道那本书叫什么吗？叫做《命中注定》哎！后来啊，那个帅哥看文清手中的书太多，还把她的书都抱在怀里，一直帮忙送到寝室楼下呢！然后你看怎么样，林文清林大美女的小脸就红成这样了！”
林文清脸上的红晕退也退不掉，她有些恼了，取了床上的枕头就要过来砸沈曼辞，可是那动作在夏云华看来就是一种别样的娇涩。夏云华看着林文清和沈曼辞又笑又骂扭做一团，竟也觉得爱情这东西真美好，那是她一辈子中唯一一次对于爱情这种东西产生美好向往甚至于渴望的时刻，说出来也好笑，对于爱情最美的印象，竟然是从别人身上感受到的，还是一个后来和她成为那样关系的人。她到后来也一直记得那天晚上弥漫在寝室里的那种空气，有一种淡淡的甜味，清香又温暖，只是在后来她回忆的时候，主观的加上了一种酸涩的味道。
不知一切是不是都缘于那本叫做“命中注定”的书，那之后林文清与那位命中注定帅哥的几次偶遇她恰好都不在场，直到那天，她们三个人一起从画室走回寝室，手上提着水桶、画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到寝室楼下，看见那边站着一个男生，这个时候沈曼辞意有所指地笑起来，那边的男生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向她们走过来，走到跟前，从林文清手中接过那些有些脏乱的画具，温和地笑着说：“你想好了没有？我是不是可以知道了？”
林文清的脸又变得粉红起来，她小声说：“我在想想。”
男孩皱了皱眉，将画具向身后一藏：“我上回和你说是今天的，你要是食言，那我就不还给你了。”
林文清有些错愕地抬头望向男孩，却看见他蹙起的剑眉下却是一双含笑的眼睛，明白他是故意的，她却静默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地点点头，说：“好吧，我答应你。”
那个时候夏云华才知道，原来那位“命中注定”，竟然就是医学系的高材生程拥军！
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暗恋的对象甜蜜地恋爱无疑是苦涩的。夏云华为了避开他们两人一起的时候，开始慢慢减少与林文清相处的时间，她家里本就条件很好，学艺术只是为了满足她的兴趣爱好而已，夏云华渐渐很少去画室了，甚至连寝室也不常回了，她待在家里，为了撇开一切与之有关的事物，放弃了她原来那样喜欢的绘画，反而开始接手处理一些家里的事来。家里人本就希望女儿可以早点上手，这么一来倒是刚好，家里人也就放开手来让夏云华动作，一边也开始打算给夏云华的未来寻一个归宿。
那个时候已经大四了，夏云华不知怎地再一次想到了那个名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在夏云华心中迅速地燃起了一片燎原之火，夏云华算了算，程拥军正面临毕业，正是需要资源的时候，一切都那样对头，仿佛是命中注定的机遇一般。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开始膨胀，夏云华想到了手段。
几年的历练下来。夏云华已经懂得了如何使用手段来达到目的。她阻断了程拥军几乎所有的出路，只有家族的医院给了程拥军机会，名牌医院、名校顶尖毕业生，仿佛是顺利成章一般，可是程拥军却知道自己出卖了什么来为自己博这一个未来。
是不是所有的青春年少都要做上那么几件伤害自己又伤害别人的事情才懂得长大的深意？
后悔显然是没有用的，人们总是不回头地向前走，即使是硬着头皮也要咬牙坚持。
那些命中注定，也就那样，在风中越走越远了。
可是现在，时隔三十多年，命运绕了那么多的弯，再一次将“爱情”这个命题放在她面前。
她已经老了，早在三十年前，她就亲手将自己对于爱情的领悟给摧毁了，如今，她那个得自她强求来的爱情的儿子，却比当年的程拥军坚定得多，用那么多年去等一个可能真的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甚至不惜辛辛苦苦在她眼前演了那么多年的戏。
可是，竟然还是让他等到了。
夏云华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个女孩。她的眉眼、神态，都仿佛有另一个影子在上面，夏云华的心中不知不觉再一次被恨填满。看看她为了那好笑的爱情付出了什么，她永远都不可能再是从前专心于绘画，沉浸于色彩世界中的那个心无旁骛的女孩了，她学会了手段，忘记了信仰，只能通过占有与物质才能填补内心的虚空，她变成了这样一个险恶的人，这都是拜林文清所赐。可是她却保持着那样的美好直到最后，甚至于她的女儿脸上也有那样顶顶骄傲的灵动与美好。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神都站在她们那一边？
第八十章 你愿不愿意给
“嗯，是我，郑微年。”清冷的女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想起。
夏云华闭了闭眼，连声音都是那样像。难道是上天要给她的惩罚吗？这个女孩子，霸占了她儿子的心，迷得她儿子一点余地都不能留给其他人。都到了结婚的节骨眼，竟然也能做出这样不计后果的举动来。看她刚刚遛狗回来的样子，看来是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房子是程嘉玺自己买的，谁都没进去过，就连她这个当妈的也都是每次站在门外说话的，从来没有进去看过。
原来，还是因为她。
夏云华的内心紧张起来，她有一种这些年来已经有些陌生的不安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越来越不确定、越来越飘渺，她恨这种感觉，她喜欢任何事情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现在，这种状态因为郑微年的出现被打破了。
夏云华面无表情：“你来这里干什么？”
郑微年打量了一下眼前着这位女人，六年不见，在她的脸上明显看出岁数的增长，可是气势倒还是不输人，意料之中的强势凌厉，郑微年无心与她争锋相对，她嫌累，反正也只需要实话实说，只是淡淡地开口：“收拾行李。”
夏云华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回答，她以为当年她遭遇那样的事情走掉，如果要回来，那必定是蓄好了势要回来反击的，她等着一场恶战，没想到她却这样回答。倒是出乎意料的成为了一个沉静的人啊，和当初那个有力气没地方使的小丫头片子很不一样了。
“你要走了？”夏云华问。
“嗯。”郑微年眼中一片平静，毫无波澜地望着夏云华。
夏云华又问：“去哪里？”
郑微年回答：“回法国。”
夏云华松了一口气，走吧走吧，越远越好，她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多做停留，只盼着程嘉玺和李芸安的婚事早早地定下来。一切就又可以平稳进行下去了。
郑微年没有多做解释；她弯下腰去捡被小叔拖在地上的狗绳；却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握得有多紧。郑微年直起腰来望向夏云华，发现那若有所思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自己。郑微年感到很不自在，她有些急于要从这样的场面中解脱出来。于是她望回夏云华的眼睛里去，嘴角却勾起一抹笑。仿佛是邻居女孩对隔壁阿姨的那种礼貌的笑容：“那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郑微年在夏云华的目光中绕过她走向大门，移开密码锁的外壳时听见背后传来夏云华的声音：“有些事你就不要想了，过去不可能的事，现在也不可能，将来就更不用想了，你不要想着报复。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可能。”
脚步声远去，郑微年没有回头，只是一边听着一边一个键一个键摁下密码：二、零、零、八、零、二、一、四……她离开的日子。密码锁发出悦耳的解锁提示。门开了，郑微年站在玄关口望着没有人的公寓发了一会儿呆。
这间公寓，是他为了她守了六年的净土。只要等她回来，他便随时准备着敞开大门迎接她。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如他这般爱她、念她。她的到来，在带给他狂喜的同时，也带给了某些人不安，在他们眼中，她的归来是为了一场报复。是意味着她要用所谓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目的？
什么目的？
郑微年想到接到公司指派的那一天，她径直找了主管，问是否可以换别的人去，主管是个微胖的金发中年人，和蔼地笑着说：“，我们公司就只有你一个中国设计师，派你去最合适了，我知道你有两个孩子难以照顾，所以会用升级来给你补偿，好吗？”
郑微年那个时候选择了沉默，她知道于情于理她都不应拒绝了，只是她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个承载着太多有关最深刻记忆的幸福与苦恼的城市。最无忧的年少时光，最甜蜜的爱恋，最沉重的失去，最深刻的打击，她不知道如果这所有的一切一股脑儿涌向她的时候她能否承受。
走出主管的办公室的时候，她的步子也似陷在回忆里面，竟是用那个节奏在迈步，只是那时已是下班时间，没有人看见她，自然也没有人会用某一种和谐的节奏与她的脚步一同汇合在走廊里。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过了留在法国的剩下的那几天的了。那几天囡囡因为她要离开的事每天都要闹腾，有几次哭得脸都憋得发紫，看得她心惊肉跳。她已经懂得怎样害怕了，不再是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了，所以她会怕回去以后发生的事、遇见的人，那些未知，每一样都有可能会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似乎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才去了那场令她心情复杂的同学会。怎么就答应了呢？她也有些记不清了，怕见某些人，却又想见某些人，不敢承认心中的这种似乎大逆不道的想法，于是只是骗自己说真的真的是很久没有见到那一大帮子同学了，是该好好聚一聚的。但上了出租心还是砰砰乱跳起来，越是靠近目的地就越是不受控制。没想到想见的人早就看见了自己，转身看见他的刹那不是没有惊讶，亦或是……那么一点点欣喜，但还是被她按捺下去了。见到了以后的时间基本上都被她用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在对自己进行了最后一次成功的心理暗示以后，她决定要坚决地结束这场本不该有的见面。
原来她的苦苦压抑，在别人看来，依旧是别有用心，是手段，甚至被冠以“报复”之名。郑微年忽而笑了，仰面躺在沙发上。行李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小箱子静静地立在沙发边上，只要她决心，她就可以立刻走，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一辈子不回来。郑微年躺在那里发呆，难道是年纪大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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