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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才子-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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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自靖难和寰壕之乱之后,对地方上的藩王有严格的限制。

首先,藩王不得拥有自己的军队和护卫,不得参与地方政务,被彻底架空成一个摆设。

其次,藩王无事不得厉害所居住的城市,平日间就算是要出城一步也得出具公文,向地方政府申请。

不但如此,王府中的官吏也统一有中央政府指派,大小事务都要这些官吏点头才能顺利通过。

不但如此,藩王平日里还要受到地方官员和锦衣卫的严密监视。

这种情形,已经是实际上的软禁了。

一个士势的藩王,看起来地位是高,可其中的苦楚却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

景王灰溜溜地被人赶出京城之后,一路上受尽了地方官员的窝囊气,心情正自郁闷。这个时候,吴伦突然投书求见,如何不让他心头欢喜。

况且,这人还是一个正经的儒生,曾经有过秀才功名的。

景王之所以在夺嫡斗争中败得那么惨,下来痛定思痛之后,他明白过来:“自己身边缺乏人才啊!”

想那富裕王,身边都是些如高拱、谭纶、张居正这样的大儒,这些人尖子使起坏来,你不知不觉中就落到人家的圈套中去。

如果自己身边也有几个这样的人才,何至于连内裤都输得精光?

可读书人都很傲气,所谓: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这年头的读书人谁不是想着考个举人、进士,入朝为官,一个小小的藩王,谁肯屈就?当年裕王手头之所以有这么多人才,还不是因为他是实质上的储君,代表着朝廷大义?

吴论当初投靠景王的时候,景王估计还想着来个千金买马骨,做个求贤若渴的姿态。

这一点,吴伦心中自是明了。

他当时也是潦倒落魄,也不管景王是什么人,只要看到哪怕一点希望,都不肯放过。再说,对于自己的学识,他还是非常自信的。

天下文章,或者说出人才的地方总体来说分为四个地方。

首先就是以南京、苏州、扬州为圆心的江浙应天府文化圈,自太祖开科举以来,这一带出的举人进士数量最多,占全国的七成以上;其次是江西、安徽,有明两百来年,这里出了不少进士、宰相,以质胜;第三个地方是顺天府,京城是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从来都不缺人才;最后则是四川的成都府,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老家,自有一套独特的文化传承。

吴伦能够在成都这种地方脱颖而出,自身的学养本就不凡,就算放在江浙那种遍地精英之地,也是中上之姿。

其才华更是了得,同林廷陈也在仿佛之间。只不过当初在成都时,为了讨好林公子,可刻意放低了身段。

果然,在于景王一席长谈之后,吴伦摇身一变成为王府的首席幕僚。

又通过景王的关系,在湖北将秀才功名补上了,并参加了今年的秋闱,顺利拿到举人功名。当然,这其中,景王和朝中拥戴景王的那批人肯定是用了力气的,这一点,吴伦也没去想。

古往今来,都是以胜负论英雄的,只要成功就好。

他这次进京,除了为景王夺嫡出谋划策外,还想拿个进士功名。

不得不说,现在的吴论志得意满,一看到吴节这个小秀才,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的同时,内心中却有这无比的优越感。

一想到这里,吴论有了底气,抬头看着吴节:“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秀才,胸中又能有什么格局?如今的我同往日已经不同,这外面的世界天宽地阔,却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摆明立场

吴节没想到这个吴伦说出这种看起来志向远大,高屋建瓴的话来。

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如今很是得意,都飘飘然起来了。

也许,他在这本年中还真得了什么大机缘吧。

吴节淡淡道:“哦,兄长你现在的精气神与在成都时相比,真是天翻地覆啊,倒是教训起小弟来了!”

他说着话,嘴角微微一翘,心中一阵好笑。

见吴论找上了吴节,所有的士子们都来了精神,也安静下来。

吴节自不用说,现在是如日中天,冉冉升起的文坛宗师。最近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小的书生竟然对吴节如此挑衅,还说出这样的大话。

吴伦……恩,没听说个这么个人啊,典型的无名小卒。

他和吴节顶牛,这不是螳臂当车吗?

对了,他是吴节的兄长,难道不知道吴节的才华。这份狂妄的自信来得毫无理由,倒是有热闹看了。

所有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吴伦。

士林中的争论,一是比功名,二是比名气,第三是比才学。着三项无论那一点低于对方,你就得缚手缚脚,矮人一头。

这一点从明人洪迈的《夜航船》中就可以看出来,里面有个故事是这么说的。有个读书人和一个和尚同乘一艘小船,晚上同挤在一个狭窄的船舱里。读书人一见到和尚,就滔滔不绝,满口诸子百家,一副饱学大儒模样。和尚有些发怵,可被读书人挤得连脚得伸不住,实在是难受。

有发现那读书人的言语之中有破绽,就忍不住出言挑战:“先生可知道澹台灭明是几个人?”

书生回答:“自然是两个人。”

于是和尚舒了一大口气:“相公且让一让,让我将脚伸直。”

由此可见,明朝的读书人自有一套不同于普通世界的道德标准和行为规则。

在所有人看来,吴论要在吴节面前说这样的大话,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一听吴节提起成都时的旧事,吴伦猛地想起在唐家诗会和锦江夜宴上所受的折辱。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立即朗声喝道:“怎么,我教训不了你了。今日在座的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种,或者有官职在身的贵人。当着大家的面,我还真要跟你论一论。首先,你我同为新津吴氏一脉,我比你年长,论辈分是你的堂兄,长兄当父,难道就不能教训你;其次再论功名……”

说起功名,这可是吴论最得意的一点,只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他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吴节:“吴节,当初在成都是,你勾结外人革了我的秀才功名,以为我吴论就此沉沦,永世不得翻身了。可惜啊可惜,我吴论得了贵人襄助,又重新拿回了秀才功名。不但如此,在参加湖北的乡试时,还得了乙榜第十六名,正经的举人功名。”

“哈哈,乙榜中的,蟾宫折桂,名列前茅,如今我吴伦的名字在湖北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日在武昌城中,我等中的举子戴花游行,亮马夸街。无数百姓争睹我的风采,不断有人送房送地,依附于我。这其中的滋味和光景,也是你一个小小的秀才所能享受到的。”

说到这里,吴论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又尖又利:“就功名而论,吴节啊吴节,我却是你的科场前辈,难道就没教训你的资格?”

“好!”景王靠在墙上,见这里的情形实在太混乱,本就有些害怕了。天煌贵胄,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事情?

可一听到吴伦的侃侃而谈,心中却安稳下来,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对身边的护卫感叹:“吴先生真乃无双国士啊,这分从容潇洒,也只有古时的苏秦、张仪可以与之比拟。得了这么个大才,也是孤的福气。”

小太监也连声恭维,只那护卫捂着胸口,一脸惨白地看着连老三。

这一声“好!”很是响亮,听到王爷的赞许,吴伦更是得意得要飘起来了。

可应者寥寥,却是不美。

关键是吴论这段话说得大气凛然,义正词严,训斥的却偏偏是吴节,听到大家耳朵里,却平添了许多喜剧效果。

不过,这是吴氏的家事,别人却不好插嘴。

突然间,有人“扑哧!”一声笑起来。

发出笑声的正是彩云,她抱着依依:“依依,这人看起来怎么如此滑稽?”

依依面上还挂着泪水,也扑哧一声大笑起来:“小丑!”

“哈哈!”这下,其他举人们再也忍不住,都发出哄堂大笑。

“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这个无名小卒竟然说出这样的大话,也不脸?”

“果然是士林败类,不过,这个吴论今天算是在京城出名了,反正我是记住他的名字了。”

“没准,人家本来就是想借此出名的,只要能够被吴士贞骂上一句,立即就红遍京城。”

……

听到这一片哄堂大笑,吴伦始料未及,他不明白自己刚才这段话中有什么问题。心中突然有些迷茫,手足无措起来。

笑声中,不断有举人朝吴节拱手:“士贞,求求你骂我一句吧。”

“士贞,我愿意出一百两润笔,求你骂我一句。如果能够写一篇檄文什么的,那就最好不过。”

“我出一千两,求士贞的檄文。”

……

“吴节吴士贞,什么!”靠在墙上的景王神色大变,他在京城中本就留有耳目光,自然知道吴节的身份。只不过,吴节是天子身边的近臣,关系重大,这种消息却不是吴伦这个层次的谋士多能接触到的。

笑声越来越响,也看不得停下来的迹象。

吴节微笑着将双手往下压了压:“各位,且静一静。”

等笑声停了下来,吴节道:“既然我这个兄长要和吴节理论,还摆出一副嚣张狂妄的架势,可惜啊,他却是找错人了。今日我就同他理论一下,看谁说得有道理,也请各位做个见证。”

“首先,吴伦说他是我的兄长,长兄当父,要来教训我。没错,同为吴氏一脉,他比我年长,是我堂兄,不过,吴节是吴家嫡系,而吴伦是旁系,一查家谱就能查出来。”

有人点头:“先论嗣,再论长,这是规矩,礼制不能废。”

众人也同时点头说是这个道理。

吴节这段说得很有道理,也说进士子门的心坎里去了。

古代社会形态总的来说都是以姓氏为基础发展开来,由家庭扩展成宗族,进而形成国家。

实际上,由于古代的通讯和行政手段地下所致,一直都有政权不下县的现象。国家的政令只能下到县城一级,在往下,一切都由族长和大姓说了算。

民间若有了纠纷、冲突,也不回直接报到官府,而是由地方上的族长们处置。实在处置不下来的大案要案,这才交给县一级政府处理。

在明朝能够读书,考中举人,又能进京参加会试的,谁不是大姓人家的直系子弟。

通常,一个家族大了,人口一多,辈分就有些乱。旁系没落户中出几个高辈的也不是奇事,如果旁系的长辈仗着自己的辈分高,年纪大,对直系指手画脚,还不乱套了?

所以,封建社会的礼制上就有“先论嗣,再论长”这么一条,从民间纠纷到皇位继承莫不依这条规则办理。

吴节接着道:“再说功名这一条吧,我这个堂兄说他中了湖北省的举人,不得了啦。不过,吴节不才,也中了今科顺天府乡试的举人。大家都是嘉靖三十九年乡试的举人,也没办法分往界应界,所以,用这一条来压我,却在道理上说不通。”

“什么,你也中了举……举人……”吴伦身体一颤,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吴节:“怎么可能?”

吴节一笑:“吴伦,当初在四川时,无论诗词文章,我都是压你一头的。没理由你能中举人,我却中不了?”

“哈哈!”又有一个士子大笑着问吴论:“那个什么堂兄,你是湖北乡试的第几名啊,说出来大家听听,这么大派头,好狂妄啊!”

“对对对,说出来听听。”其他举人也都看不得吴论的狂妄,齐声鼓噪。

吴伦被大家喝得已心怯,加上有听到吴节中了举人,心中颓废。

可一听到有人问自己的名次,马上来了精神:是啊,就算是中举,也有个名次前后。我吴节的名次可是相当靠前的,定能赢过吴节这个鸟人。

他哼了一声:“湖北乙榜第十六,怎么样,还算不丢人吧?”

吴论心中得意,将手往后一背,昂起头来。

“扑哧,不过第十六名而已,傲气成这样?”立即有人大笑:“姓吴的,你这么低的名次也敢在士贞面前拿大,人家可是今科顺天府乡试头名解元!”

“哈哈!”众人笑得更欢,有的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今日来这里,有吴节在,虽然不能和彩云姑娘把酒论诗,谈风说月,可看到这出笑话,却是不虚此行。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耳光响亮

“啊,解元!”吴伦身体一颤,失声叫道:“怎么可能?”

内心之中,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吴节在四川参加童子试时的试卷他没见过,自然不知道吴节的八股文章作得如何。虽然吴节的诗词非常厉害,但考场之上,可不考你的才情。

一省的乡试解元厉害到什么程度,任何一个读书人心中都清楚,用过五关斩六将来形容也不为过。中举人或许有侥幸一说,但一省的乡试案首那可是读书人的表率,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所作文章自然是经得起考验的。

不可能啊,吴节怎么可能厉害成这样?

吴论心中有一个声音轰隆着响。

不过,在座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举人,想来不会说假话。

看来,吴节中顺天府解元一事应该是真的。

看着众人目光中的讽刺和脸上的冷笑,强烈的颓丧伴随着嫉妒让吴伦几乎要发狂了。

本以为自己中了举人,又偶遇吴节,可以当着这么多士子的面将他狠狠羞辱,将过去的恩怨通通找回来。

却不想受到更大的侮辱。

不,绝对不能就这么服输。

吴伦一咬牙,恶狠狠道:“不过是中了个解元而已,这天底下,中解元却终身没有考中进士的多了去。吴节,我承认你运气好,但这又怎么样?你这个傻子,懵懂了一辈子,也就是回四川老家时才清醒过来,开始读书的。这科场上,考的是学养靠的是十年寒窗的积累。我就不信,你不过读了一年书,就能考个进士出来。如此,岂不是笑话?”

“什么,吴士贞才发蒙一年,就……就……”院子里众人都是心摇魄动,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震得无法呼吸。

吴伦:“哼,你这个傻子,我不知道你走了什么门路中得这个举人,若真要比,咱们会试场上比。”

他一口一个傻子地叫,让吴节心中恼火,面色一沉:“吴论,脸是别人给的,却是自己丢的。”

“咯咯,理屈词穷了吧!”吴伦咯咯地冷笑起来。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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