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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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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话说,那只是给财东人吹个风儿、捎个信儿,让他不要一天眼里老是没有咱们穷人罢了;更大的举措么,我们还在后头哩。”接着他就压低了声音说,“实话告诉你们,陕北那边多年前就开始打土豪、分田地了。人家那里把穷人组织起来,扭成一股劲儿和财东人斗,人多力量大,不怕斗不过他。穷汉人团结在一起,给财东人戴高帽子,挂白牌子,把财东人像牛一样牵着满街到处游,整得那些财东人怯眼害怕的,一天连个响屁都不敢放,穷人叫他怎么样他就怎么样,乖得跟你家的那牛一样。随后,那里的边区政府就把财东人所霸占穷人的大量土地,按人头儿重新分给穷人了,让每一个人都耕者有其田,劳者尽其力。劳动人民有了属于自家的土地,就再也不用向财东人租赁土地,给财东人当牛做马,成天用自己的劳动果实缴纳地租了。”“那咱们啥时候也能和那里的人一样,把咱村财东人手里的那些田地分到咱手里呢?”黑地里坐着的这伙人几乎全都异口同声,迫不及待地问他们的这位锁哥。只听他们的这位锁哥成竹在胸、满有把握地说:“快、快,我看时间是不会太长的了。常言说得好: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只要大家扭成一股绳,抱成一个团儿,合起来和地主老财斗,我们就会众志成城,不要多长时间咱这里也就会和陕北那里一样,打土豪、分田地的。”“哎呀,咱这儿要是真的有一天能像咱锁哥说的那样,我想,那该有多美呀!”有人神往地自语说。“你别熬煎,这事儿说快来得也快。不过,我们也不能急功近利,把眼睛只盯在打土豪、分田地上。”锁哥提醒大家说。“那还要我们都干什么呀?”“要我说呀,我们如果一天把眼睛仅仅只盯在打土豪、分田地上,贪图急功近利的话,那么我们即使分得了田地,也还是会守不住的,过不了多久,肯定又得会被财东人从我们的手里夺走的。”“那为什么呢?”“因为现在的这个政府,乃至国家都完全是代表他们的利益说话的。”“那我们该怎么办呀?”这些人发愁了,一时又被他们的锁哥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焦急而无奈地问他们的锁哥。“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那我们就得要有远大的抱负、崇高的理想,要一齐起来,动手推翻现在的这个反动政府,变革现在的这个现实社会;要用我们的双手创建一个全新的、由我们自己当家作主人的国家!”锁哥激情昂扬地鼓动着这些人。“那么这岂不就成了造反吗?造反那可是要被杀头的啊!”其中有人担心地说,但立即就又有人满不在乎地反驳说:“球!怕什么?即就是把头割了,也不过碗大个疤,再过上二十年就又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要我看,咱与其一天这样窝窝囊囊地受活罪,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大干他一场,早死早托生,变个碎娃吃烧饼痛快。”这时候只听他们的锁哥接过话茬说:“对!咱别看这位兄弟他这话说得听起来似于有点儿玩世不恭,但俗话也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们一定要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那股子勇气。只有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那我们才能争取到胜利!”
  大家叫锁哥的这个人其实不是别人,他正是那一年和牛保国一前后去陕北学习的赵村一个地下共产党员,叫赵锁子。因为当时为了工作安全,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实行的全都是单线联系,每一个地下党员,大多都只知道他的上线和下线是谁,至于其他的人,谁都是共产党地下党员,他们是谁也不了解谁的,所以牛保国和赵广锁他们两人就互不知情。当时牛保国由于母亲突然生病,陕北终于没去得成;而赵广锁一路历尽千难万险,终于辗转到了陕北,在陕北的延安公学院学习、培训了好长一段时间,像《西游记》里的唐僧一样,从西天取到了真经后,就又回到了孟至乡他们的赵村,发动并组织孟至乡一带的穷人,搞农**动,以准备将来有力配合陕北南下的解放军。他把赵村这一帮帮子年青小伙子紧紧地团结在自己周围,鼓动得整天就像是一堆干柴,只要稍微用火一点,就会“哄”的一声,燃烧起腾天烈焰来。这伙年青小伙子整天都在沉默中憋着一肚子气,总想寻求点儿刺激,让生活能有点儿变化,哪里经得住赵锁子这些大快人心的话的激励,一天紧跟在他锁哥身后团团转,只要赵锁子让他们去干啥,他们二话不说,肯定就会去干,把个赵锁子简直看得比他亲哥哥还亲。他爸他妈让他们做点什么事情,他们有的人或许有时候心情不好了,还捩眉瞪眼的,“有空儿、没空儿”地瞎磨蹭,找借口不愿意去,可是只要赵锁子向他们一发话,他们就乐得连蹦带跳的,简直都要找不着北了,立马就走。所以这时候赵锁子在赵村,乃至整个孟至乡,暗地里已经成了一个登高一呼,闻者四应的人物。你看,这会儿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在呐喊:“锁哥,你就说话吧。你说咋干咱就咋干,我们全听你的!”不知道是其中哪一个愣头青小伙子紧接着又冒出了一句二百五话说:“锁哥,你只要说句让我把财东人的娃活埋了,我连哼唧也都不哼唧一声,立马就会动手去埋的。”“你熊说这是人话吗?这岂不是在纯粹撂白哩么。咱锁哥这人能让你去干那种没名堂的事?”有人马上责备他。“嘿嘿,我只是举个例子,打个比方么,这得是骑驴又压着你的脊梁骨了?”这个人有些尴尬而不服气,两个人又给抬起杠来了。赵锁子见状连忙制止大家说:“好了好了……咱们再不要一天在一块尽说那些山高路远、不着规尺的二愣子话了。今后大家关键的是要一切行动听指挥。记着:团结就是力量,纪律是执行路线的保障。只有大家抱成了一个团儿—也就是说团结了,才能有力量;只有有了铁的纪律,也才能战无不胜、无坚不摧。咱们这些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一定要团结得像个紧握着的拳头,千万要防止某些人逞个人英雄、蛮干胡来。”“好!一切都听咱锁哥的。”大家齐声应和着,那个愣头青小伙子冷不丁又冒出了一句:“只要咱锁哥说一声不准放屁,我就憋在肚子里,即使憋死,我也绝不放半个闲屁。”“你个熊嘴里一天就没一句人话。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谁还能把你当哑巴不成?”随着不知谁说的这句话,只听那个愣头青小伙子禁不住就“哎哟”了一声,抱怨说:“你不让说,我就不说呗,干吗使那么大劲儿踩我的脚?我可说的全都是大实话啊。”
  后半夜了,下弦月这时慢腾腾地从东边的山头上露出脸来,懒洋洋地窥视着人世。淡弱的月光把个赵村笼罩得朦朦胧胧的,让人似乎能看出四周一些大意,但又看不具体。整个赵村一片静寂,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这时早已都睡得七更打八更的,叫也叫不醒了。然而集聚在赵村村头破庙里的这伙年轻人还没有散,只听他们这时又有人在向赵广锁提议说:“锁哥,你看这会儿月亮地里已经将就着能看得见柿树上所结的那红柿子了。咱们不照上到赵财东的那柿树上摘柿子走。”有人立即应和说:“对!走。不摘白不摘,把它摘了也就白摘了,不摘犯傻呀?”赵广锁略略思索了一下说:“也行。不过大家千万得小心一点儿,不要因为天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一不小心脚没踩稳,从树上给掉下来把哪儿摔伤了。”“没事的,你放心。咱们这些夜猫子都长夜眼着的。”说着他们就各自回家去拿了口袋或笼担,奔向赵财东的地里,挑着摘他那又大、又甜、汁液又饱的“牛心”柿子去了。
  赵村的赵财东,前两天十亩地里开得一片雪白的棉花,不知道被谁一个晚上给摘得一干二净,心里正气得不行,这天早上又发现自己地里的那棵长得像座宝塔似的大柿树上所结的那些硕果累累的“牛心”柿子,又被人一晚上给摘得光光净了。这棵大柿树,他每年要足足摘一千多斤柿子的,何况今年结得比往年还要繁密得多。“一天要像这样的话,这日子往后还怎么能过得下去呢?”他盛怒之中捉摸着这事绝对不是一个人晚上干的,决计这一回一定要把偷他家柿子的这些人寻出来。他寻思来寻思去,总觉着贼一下子偷摘了他家这么多的柿子,把它会怎样处理掉呢?自己吃,那么多的柿子一时三刻是吃不完的;肯定会逢集时挑到西岳庙街上去卖的。于是他就不显山、不露水,不动声色地在西岳庙逢集时,一个人悄悄来到岳庙街上,装作无事闲游的样子,从街东头往街西头转,同时边走边留心看,看哪一个卖柿子的人所卖的柿子像他们家的。他正边走边专心致志地一一查看着,猛一抬头,迎面却碰上了他村的赵锁子。他平常心里就讨厌这人日子过得穷的叮当响,提起裤子都找不见腰,却还从来不把像他这样的财东人放在眼里,似乎心里对财东人总有股子气,一直都没正眼看过他。然而无常就是这样的会捉弄人,它偏与你过不去,让你与你所不愿意见到的人碰面。这不,西岳庙街上逢集人山人海的,想着意寻找一个人都难上加难,很不容易,怎么偏偏就让赵锁子与自己低头不见抬头见呢。赵财东还是像往常一样,表现出一副假惺惺、十分亲热的态度,皮笑肉不笑地老远就和赵锁子打起招呼来:“锁儿,今天怎么也有空儿到集上来了?”赵锁子闻声举目一看,迎面而来的竟然是他村的赵财东,马上就无比机警地随话答话说:“我也没得地种,不像你们老是忙,一年四季都有空儿的。在家闲得慌,待得人怪寂寞的,今天逢集就来西岳庙街随便溜达溜达。”说着两人擦肩而过,各自东西而去了,但在两人的潜意识中却同时都莫名其妙地都升起了一团疑云:“他今日到集上干什么来了?”赵财东不由自主地又扭回头去,瞅了赵锁子一眼,直看着赵锁子那若无其事的背影渐渐地在人丛中消逝,似乎也没看出来他来西岳庙街有什么事—全然是一副闲逛的样子。但不管怎样,在赵财东此时的心里,还是总觉着这个人今天出现在西岳庙街的集市上,和自家丢柿子的事有着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蛛丝马迹,包括前几天自己地里的那棉花被偷一事,肯定都和他脱不了干系。在赵财东的眼里,赵锁子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墙里的柱子—不显明。要知道,世上这事情往往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赵锁子这人绝对不能等闲视之。机警过人的赵锁子这会儿虽然没有扭回头看赵财东,更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常举动,但赵财东在他背后的这些细节,他一一都觉察到了,心知肚明,只是不动一点儿声色罢了。
  孟至乡的柿子是华阴有名的土特产,个儿大,汁液饱,色泽还鲜艳光洁,远销渭河南北。庙东村位于西岳庙的东南方向,来赶集卖柿子的人自然都是从孟至乡挑着柿子来,就近聚集在西岳庙街的东头—东桥上一带卖的,因而东桥上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柿子市场。加之这时月正是柿子红透熟饱上市的季节,柿子这东西,人们用它做醋、酿酒、晒柿饼,都是上好的原料,用场可大啦。西岳庙街逢集的时候,东桥这一带到处摆的都是柿子,卖柿子的、买柿子的,盛满柿子的笼担、独轮车,一家紧挨着一家,几乎把来往行人的路都给堵住了,使得难以通过—柿子市场购销两旺,繁华得很。一挑挑、一筐筐的柿子在阳光的照射下,鲜红光亮得直耀人眼睛,简直就像是一笼笼,一筐筐硕大无比、圆美诱人的红珍珠玛瑙,似乎让人一看就都能感觉到它的甘甜味儿,馋得直流口水;再加上卖柿子的人那一声声热情而迫切期待买主的吆喝声:“卖柿子了!孟至塬下来的柿子,便宜卖了。柿子便宜卖咧—”更是撩拨人,使得这东桥一带的街面儿非同寻常的热闹。
  可是赵村的这个赵财东在东桥这一带转来转去,看过来、看过去—当然他也会偶尔弯下腰,问一下某担柿子的售价,故意作作想买的样子,以掩盖自己在这儿的另有企图—一直转了大半天,犹如瓜园看瓜,看得眼花,就是没能看得出来摆在东桥上的这么多柿子,哪一挑像是从他家柿树上摘的柿子—他对他家柿树上所结的那“牛心”柿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的心里是有把握的,只要他家树上的那柿子,被偷的人往这集市上不论是哪儿一摆,他就准能一眼把它认出来。可惜现在摆在东桥上的这么多急待出售的柿子,直看得他眼花缭乱,却始终没能看得出来哪一挑像是他家树上的。他心里不由得想道:“这也就怪了。难道瓮里还能把鳖给跑了不成?”与此同时心里也就多少有了那么一丝儿灰心丧气,但他还是不甘心,不到黄河心不死,下决心今儿个非要在这西岳庙街上找到他所要找的他家那被偷的柿子,把偷他家柿子的这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他一边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一声声叹息着,一边仍强打精神,孜孜不倦地坚持继续寻找,由西岳庙街东头向街西头儿一步步地走来,一路走,一路挨个儿排查,对所有卖柿子的人一个也不漏查。
  再说,赵锁子看见他村的赵财东在西岳庙街上来来回回地转,好像在到处寻找着什么,“各自都有心中事,彼此皆在不言中”,早已明白了赵财东的用意,只是嘴里不说破而已。他此时一刻也不敢消停,连忙就去暗中通知他那一伙摘了赵财东柿子,今天趁西岳庙逢集来街上卖的人,要他们提防着点儿,赶快出手,以免事出意外。现在,其他人赵广锁都设法给通知到了,惟独昨天晚上那个说话二里二气的愣头青小伙子怎么也找不见人。他这会儿心里可着急了,担心事情会在这个愣头青身上出岔子。万一他要是一暴露目标,那么一切就都掩盖不住了—这人胆大心粗,从不怕把天捅个窟窿。于是赵广锁一路躲闪着赵财东,也就由街东头儿向着街西头儿,悉心找那个二愣子来了。
  赵村的这个财东人耐着性子,下大决心,花大力气,一直由街东头儿找到了街西头儿,可是让他遗憾的是什么可疑的迹象也没找到。他心里一直嘀咕着:“这就奇了。难道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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