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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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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村的这个财东人耐着性子,下大决心,花大力气,一直由街东头儿找到了街西头儿,可是让他遗憾的是什么可疑的迹象也没找到。他心里一直嘀咕着:“这就奇了。难道他们这伙熊人还真的能把自家的那柿子弄到到天上去,塞到地缝里?难道自己家里被偷的那些柿子还真的就能这样凭空蒸发了、灭失了不成?他想,那伙熊偷柿子也不过就是为了卖上几个钱,他们该不会把它白白地倒到崖上的五岔沟里去吧?柿子这东西又不比其它的什么果子,十天半月的能搁,它十分地不耐贮藏,如果放在家里,要不了三五天就会变质、烂掉的。他就不信这个邪,执着一念地只管继续一头往西找。
这时,他眼看就要走到西岳庙街的最西头儿了,再要继续往西走,那就走到西头街道外的柳树行了。街道上赶集的人到这儿渐渐都稀少起来,居住在西岳庙东南方向的人一般是很少到这儿来的。柳树行的西头那就是县城了—华阴县的县城虽说是座县城,但照西岳庙的繁华程度差远了,人们要是迟早到了那里总回有一种萧条、凄凉、破败的感觉,做生意的人绝对是不会到那里去的。县城西,紧贴城墙跟儿的是一条南北流向的长涧河,这条河就是华阴县城乡的天然分界线,河西边的那道残缺不全、时有时无的土城墙据说是两千多年前—战国时期的魏长城—魏国和秦国的国界。它南起华山北麓,一直向北延伸而去。赵财东走到街西头儿快到柳树行的地方,他那原本的一腔怒火几乎被一场徒劳无功的汗水都快浇灭了。他此时的心已经透凉透凉的,看来今天自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瞎子点灯白费蜡,白忙活了一天,如今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赵财东没精打采地正想折身往回走,可就在他扭转身子,将要迈步往回走的那一刹那,眼睛猛地一下子给睁大了,神奇地发起光来—在远处的人丛里,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他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那不就是自己村里的二愣子吗?他跑到这庙东村人轻易都不来的街西头儿柳树行里干什么来了?那人这时似乎也瞅着了他,急匆匆地弯腰就拾掇起自己的东西来了。赵财东一看觉着势头不对,马上就浑身来劲儿,忘记了刚才的困惑和疲惫,飞也似的猛扑上去,一把抓住了二愣子那已经担了起来、正要走的担子后头,厉声呵斥说:“我看你个熊这下子往哪儿跑?”他气得两眼直冒火,瞪着二愣子肩上挑的那担柿子—那分明正是他自己地里柿树上所结的“牛心”柿子。这难道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还用说?于是他咄咄逼人地质问二愣子:“你这柿子是从哪里摘的?”别看二愣子这人,他其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向来都是无理三分犟,有理犟到底,撞倒南墙不回头的主儿。他这时一看,跑是绝对跑不掉了,只好硬着头皮就和他村的这个赵财东胡搅蛮缠起来:“我的这担柿子是从哪里摘的,我说,你管得着吗?大街市上我卖我的柿子,你想买了你买,不买了给我走人。大路通天,你我各走一边。我卖柿子碍着你什么事了,犯得着你来盘问我?”
“你卖的这柿子是从我家树上偷的!”赵财东这时也不示弱,气势汹汹地痛斥二愣子。“什么?”二愣子怒目圆睁,“你说这柿子是偷你家树上的?你家树上的柿子得是刻字着的?就说你家有柿树就不许别人家也有柿树了?你霸道霸在赵村也就算了,今日你还霸到西岳庙的大街上来了?你也不擤一点儿鼻涕沾一下,看看沾得上这柿子沾不上?”“嗨!没见过你这吃屎的倒还比屙屎的有理了?贼比人还硬气?咱两家世世代代同住一个村儿,你家有没有柿树,我难道还不知道?这柿子分明你来路不明,你还嘴犟?”赵财东义正词严的在大街市上当众训斥着二愣子。二愣子这时转念一想:“你别看你这人在赵村一天称王称霸,横竖都是你有理,可是这出了赵村就不一定了,谁认得你是谁?在这岳庙街集上谁知道你的底细?世上这事情往往是硬的不如横的,横的不如不要命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于是他就大声叫喊了起来:“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啦?大街市上,光天化日之下,你想讹人得是?有人抢我东西咧!快抓住他呀!—看我今日不打死你这个贼不要脸的才怪咧!”说着二愣子就挥拳向着赵财东劈头盖脸,狠狠地打了起来。这赵财东根本就没料到二愣子会来这一手儿。他平常在家里手不提、肩不挑,哪里来得劲儿?且不要说他又是上年纪的人了,哪里有二愣子年轻力壮,给人熬长工,整天干重体力活儿练出来的那一身蛮力气?二愣子出手一拳就把这赵财东给打得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随之他又一边不住地拳脚相加,使劲猛打,一边嘴里还在不住地喊叫着:“抓贼呀!都快来抓贼呀!这个贼正偷我东西时,被我给揪住了!”这会儿正逢西岳庙街上集散,赶集的人如潮水般的从集中心—西岳庙前的棋盘街,向四面八方散开往回走,路上的人特多,加之西岳庙街上往日也经常发生这种贼偷东西被人抓住了后挨打的事。蜂拥般回家路过这里的人,谁能知道就里,谁又去辨真伪呢?只听说有人抓住了一个正在偷东西的贼,看见有人还正在围着这个贼打,有不少人也就围拢了过来看热闹。至于这小偷儿究竟是谁,长得什么模样儿,一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谁也没法看得清楚。按常理,人们对偷东西的贼总是恨之入骨的,谁不厌恶?于是在场的人不问青红皂白,一时就都挥拳动脚乱打起这个小偷儿来了。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又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些个平日经常在街道上专门爱趁火打劫的小混混儿,他们这会儿可有用武之地了。你看这伙儿人也来凑热闹,一边瞅空儿趁机打上个三拳两脚,一边又不失时机地在人窝儿里这个身上摸一把,那个身上掏一掏,混水摸鱼,乘乱把打的人、被打的人的钱物顺手牵羊,能拿走的就都偷着拿走了。此时似乎一切都乱套了,一切都没了章法。可怜赵村的这个赵财东这会儿真像是个过街的老鼠,人人都在喊打。有谁能够为他出面申冤情、明是非呢?他此时即使浑身是口,也难以为自己辨白。他四面楚歌,完完全全成了一个丧家之犬,被众人乱打得顾头顾不了尾,顾了这头儿顾不了那头儿,只是疼得像杀猪一样“吱—吱—”地乱叫唤。他只能觉着被人乱打时身上一阵阵钻心的疼,哪里还能感觉得来有人在他身上掏他的东西?此时此刻,赵财东最迫切的需要就是如何能够有个人来帮帮自己,阻止住这场众人的乱打,让自己尽快地逃之夭夭。
再看看二愣子这会儿,他早已得意得忘乎所以了,一边自己打着赵财东,尽兴出气、过瘾,一边嘴里还不住地狂喊着:“打贼!大家伙都快来打贼娃子啊!”谁知就在他正喊得开心、打得过瘾的时候,突然觉着背后有人把他猛地一把揪住往外就拖。他没好气地使劲一甩拖他胳膊的那个人说:“你走远,闲事少管,这儿没你的事……”同时无意中就又看了那人一眼。谁知道他这一看倒把他看得不由给愣住了,这才发现揪着他,使劲儿把他往人群外拖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天心目中最崇拜的偶像—赵锁子。这时候只见赵锁子急匆匆、气呼呼地训斥他说:“你疯了得是?只顾一时开心,由着性子蛮干,还考虑不考虑事情的后果?赶快趁这会儿混乱着的,脱身去赶紧先把你那挑柿子给处理掉吧!贼无赃,硬似钢,没有了那挑柿子,看他赵财东还该说啥呀?”你别看二愣子一天再任性,可是他对赵锁子的话还是百说百从的,更不要说他这会儿觉着赵锁子说的这些话也确实入情在理,于是立马就头脑冷静下来,灵醒过来了,二话没说,就分开那围得密密层层的人群,拾掇起自己那柿子担子,一溜烟给跑开走了。
赵锁子一看二愣子人走得没影儿了,这才走上前去大声喊道:“哎,哎,哎!你们这些人怎么能就这样把人乱打呢?有什么事情咱们就不能坐下来同人在一起好好地说吗?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地乱打一气,要是一旦把人打出个三长两短来谁负责?再说了,到时候你们谁又能负得起这个责呢?”他一边说一边豁出命地把乱打赵财东的人往开地拉,竭力劝阻他们千万不要再继续打了。他这时站在这些乱打赵财东的人中间,不知道也跟上瞎挨了多少拳脚,但还是竭力劝阻着这些乱打赵财东的人。
赵财东正被人乱打得晕头转向、苦不堪言、认不出了东西南北,突然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在这样的替他竭力说话,当时心里的那个感激劲儿就别提有多强烈了,就像这尘世上一瞬间从天上降下来了一个南海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他感激涕零,恨不得能立即翻身起来,跪在这人跟前,把这人叫声亲爹、亲妈。
围在这里乱打赵财东以及周围看热闹的人这时一见有人出面,舍着命的阻拦乱打赵财东的人,替赵财东这个被打的人说话,马上又都似乎觉得这事与自己无关,心里害怕一会儿要是真的有人追究起责任来,无缘无故地又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没来由给自己惹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一个个又都希图明哲保身,悄悄地收敛了手脚,戛然而止,纷纷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常在西岳庙街面上趁火打劫的那伙混混儿,这时一看自己早已得手,见这场面,也就都审时度势,就坡下驴,很知趣地见好就收,溜之大吉了。
赵锁子好不容易才制止住了这些乱打赵财东的人们,搀起了赵财东,故作惊诧莫名地叫道:“哎呀赵叔,我还以为这些人打的是谁呢,这弄了半天,怎么原来还是你呀?你看你看,这事弄得……”赵锁子满脸的过意不去,继续接着说,“一开始我还总以为是西乡里哪一村的人呢……哎,刚才我不是见你在街东头儿闲转哩嘛,怎么一眨眼就又跑到这咱们东乡人轻易都不来的街西头儿柳树行里干啥来了?这么多人在这儿一起下这么狠的手打你,这到底为的啥吗?要我说,这些人怎么这么地不讲理,把你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名人在这儿就这样胡乱打,简直太得不像话了!这弄的到底是啥事吗?西岳庙街这么大的市面,一天到底还有没有人主张正义?还有没有个王法啊?这简直是胡闹哩嘛!”赵锁子看样子为这事气忿得不行了,似乎他今天非要把这个事情找人说个张道李胡子不可,“这西岳庙街上逢集的人这么多,全县哪里的人没有的?众人的口,就似个没梁的斗,他们回去以后说什么的没有?要是传扬开去了,这可是好说不好听呀!”
赵财东起初混乱中看不清人时,还以为在危难之际给他排忧解难的人是哪一个慈善心肠的人呢,可现在才看清楚怎么竟然是自己村里,自己一直都见不得的那个穷光棍—赵锁子?自己今天这事让他碰在了当面,就把自己的面子给丢尽了—他回去以后要是给你加盐添醋地给你一传扬,闹得人尽皆知,那可怎么办?所以这会儿,他刚才对解救他的人的那股十分强烈的感激之情,早都跑到没影子处去了,反而倒觉着赵锁子刚才在他跟前说的那些话不论怎么听,味道儿都有点儿不大正—百滋怪味的。他往常在村里就一直讨厌赵锁子这人,认为这人一身的本事,但就是从来都不务正业。这会儿,他宁肯有个地缝,自己钻了进去,也不愿在这个人面前出丑显眼。他虽然百感交集,但一肚子苦水,却不愿意给赵锁子倒了出来,或者说压根儿就不愿意跟赵锁子多说话,怎么也觉着赵锁子这人在他跟前的这一切表现尽都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事怎么就这么巧?该不会是他们这伙儿人合伙设圈套,变着法儿捉弄我吧?”他这样想着,心里倒恨起这赵锁子来了;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仅因为自己被打倒在地,疼得遍地滚,而弄得浑身泥土,而且还有好几处都不知道是被谁给撕得破破烂烂的了。他再伸手一摸自己的衣袋,衣袋早都被人掏得底儿朝天了;自己来时装在衣袋里的那些钱,现在连一个铜子儿的影儿也都没有了。“扫兴!谁知道今天鸡没捉住,反倒蚀了不少米。”他心里正暗暗地直为这事叫苦,突然听见有人在朗声喊他道:“赵叔,你今日赶集怎么也有好心情,跑到这西岳庙街西头儿转悠来了?该不会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要到这头儿来办吧?”赵财东顺声一看,这人正是刚才自己所抓,随后和自己发生争执,因而导致自己遭人乱打的他村那个二愣子。
赵财东不见二愣子还则罢了,一见这二愣子禁不住就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心想:“今天要不是你这熊货,我还能被人吃了乱饭,挨这顿冤枉打吗?”于是他忍不住就又扑了上去,扯住二愣子的衣领,凶神恶煞地质问二愣子道:“你把你偷我家的那些柿子呢?”这二愣子此时并不还手,只是摊开两臂,显出一副十分冤枉的神情,向两边的过路人看了看,自我表白地说:“你们看,你们看……他这人怎么这样呢?狗咬吕洞宾—不识人境。你们这些南来北往的人都看看,也都评评这个理:这尘世上好人还当得当不得?”他继而转面质问赵财东,“你说,是谁见我偷你家柿树上的柿子了?赵叔,你可不能被人刚才打急眼了,没地方出气,像疯狗一样,这会儿见人就咬,平白诬赖好人啊。常言说‘抓奸抓双,抓贼抓赃’。你说我偷你家的柿子了,赃证呢?赃物现在哪里?你把它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嘛!我说,你也老老的人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的,说话怎么就能这么无根无据的呢?你做人总不能一天红口白牙的说空话吧?”
“赃物,赃物……”赵财东被二愣子一连紧三枪的反问,给一时间问得傻眼了,他忙不迭地朝四下里来回看着,寻找他刚才所看见的,并且已经都抓到手里了的二愣子那两马笼“牛心”柿子。你想,此时这里哪里还能再找到那挑柿子的影儿呢?就连二愣子刚才用来挑柿子的那副笼担,这会儿也都无影无踪的,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反正二愣子的手里空空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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