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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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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急得方寸大乱的宁宥更是凭空挨了一条闷棍,她火冒三丈地道:“我告诉你,妈在我这儿,为了你的事自己开车那么多路来找我商量,现在晕倒了,我送她去医院。你要是现在还能有些许冷静,你给我好好想想,妈为什么会晕倒。”
“什……什……什么?妈怎么会……”
“我没空管你,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再惹事,别等妈醒来再给她一榔头。妈妈的情况我随时会短信告诉你,别关机。再见。”
宁恕惊得四肢发软,妈妈在上海晕倒?这话若是别人说的,宁恕肯定不信,可这话是从小带他长大的姐姐说的。宁恕当然立刻想到妈妈拼出一条老命赶去上海的原因:为他昨晚的事。
宁恕急得四肢发抖,勉强镇定着,给一直为他提供税务指导的朋友打电话。他此前没当过第一把手,对税务方面的知识还在边打边学,他现在绝望地想,或许,那些光盘失去之后,还有一丝转机呢?
果然,朋友在听了他的叙述之后,给了他一颗原地满血复活的强心丸。听到最后,宁恕忍不住激动地大声道:“对,我这个不懂的要不是遇到瓶颈,连问题都不会提,提不出来。很多时候,愚蠢就是名副其实的犯罪。我真是蠢透了。哈哈哈。”
宁恕脸上的肌肉归位了,手指也平稳了,他先给宁宥发条短信,让她不用再操心他,一点点小事,他懂得克服。
而擒贼先擒王,他冷笑着给简宏成打电话。电话一接通,那边传来一声喂,宁恕便直截了当地问:“我们明天的会谈取消了?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简宏成莫名其妙,他讨厌宁恕,可看在宁宥面上又得给三分情面,“怎么回事?”
“令弟在我公司大楼下面张贴大字报,揭露我身世,令我很难堪。明天会谈之前,我对你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你们如果打算先下手为强,那么想必令弟和令弟客户那边的手脚还没做干净吧,我可以现在立刻动身去国税,举报。”
简宏成只是淡淡地道:“对不起,我想不到我弟弟会使出如此不入流的招数。你应该生气,去吧,路上小心。明天会谈……那就取消吧。”
听到简宏成那边电话的挂断声,宁恕愣了。再一想,他们将资料拿到手之后,一夜时间,可能足够将所有手脚做足,做实,做得无可挑剔。所以才会有今早宁恕的行动,与刚刚简宏成的漫不经心。以及,“路上小心”是不是什么暗示?
宁恕一时心里彷徨,不知该不该起身去国税举报。
而简宏成则是立刻打通弟弟的电话,厉声叱问:“叫你等在公司,等专家上门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跟宁恕拼个鱼死网破有什么意思……”
简宏图忙道:“哥,哥,别急,我就等在办公室,哪儿都没去,不信我立刻发一张自拍照给你看。去那边搞宁恕的是收我发票的那个朋友,他跟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跟我穿一条裤子呢,铁心的。”
简宏成道:“专家还在飞机上,宁恕立刻就要去报案,你怎么处理?”
简宏图“呵呵”一笑,“这还不简单,我朋友就在他楼下呢,让他去处理。我们保证不犯法,绝不犯法,你放心,哥。”
简宏成道:“四个小时就够,记得随时短信汇报进度。不许把自己搞进牢里,我不会救你。”
放下手机,简宏成与另外一位上海的税务专家说:“我弟弟在那边闯祸,看来必须用你的B方案了。事情只要一涉及到家人,就特别不省心。”

宁恕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起身,破釜沉舟。既然明天周五的会谈取消了,那么他也不用掖着藏着什么证据了,反正他能做多少努力,就必全力以赴。
但宁恕记着简宏成“路上小心”的暗示,他走出自己的办公室,便开始往四周打量,看有无可疑人物。果然,还没走到公司大门,就见有可疑人影一闪而过。宁恕二话没有,立刻旋回自己办公室。他估计自己是出不去了。
时间在嘀嗒嘀嗒地过去,宁恕清楚,他迟一分钟行动,简宏图那边就能多一分钟做得圆满。他想了会儿,便调出在国税工作的同学的手机,准备直接通过这条线来举报。
可就在此时,简宏成的电话进来了。先接简宏成的电话,还是举报?宁恕看到公司大门口人挤人排满的一群大汉,再看看公司大办公室里的同事充满恐惧的目光,他缩回椅子里,选择了接简宏成的来电。但他依然强硬地道:“请长话短说,我等我国税同学的回电。”
“你不用忙碌了,我已经完成布局。既然事情已经了结,我跟你谈谈我的想法。你把我弟弟搞得坐牢,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我能放过你,让你往后还有安耽小日子可过?过去的事是父辈的事,我父亲早逝,你父亲付出代价,我们这些第二代都因此命运转折,走上另一条比较艰难的成长道路,这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我虽然对崔家心怀愤怒,可我还是知道我得放下,我得着眼未来,为自己而活,为我家人朋友的现在和未来过得好而活,同时,我希望不伤害你姐姐和你妈妈……”
宁恕原本冷着脸听着,到此冷不丁地打断,道:“不伤害我姐姐?我姐曾经被你姐捉住了打耳光,她那时才小学二年级,可你姐是大人,而且你姐还是用尽全力咬紧牙关下手。那次你姐打得我姐脸肿得像猪头,医生诊断是轻微脑震荡。我们只好搬家躲避,没说的,谁让我们亏心。但第二次你姐又找到我们,她找到的是我姐读书的小学,她等着我姐放学出来,一脚将我姐踢飞,头撞在水泥柱上,鲜血直流,再次脑震荡。至今我姐头上依然伤疤经常发痒,天气变化时候伤疤刺痛,过于疲劳会头疼发作,都是拜你姐所赐。我们只好不仅搬家,而且还改名换姓。我当时小,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姐受欺负,可我心里发誓,我要让你姐付出代价,也必须是血的代价。我拿到你弟弟的虚开资料,如果我只是想着两家的世仇,我完全可以立刻去举报,而不用等什么周五与你会谈。我原本想跟你谈的是,以你宝贝弟弟向你要挟,逼你退出对你姐的援助,逼你把你姐交给我。好了,我技不如人,这是我本来打算承认的事实。谁不想过好日子,我妈我姐都苦苦劝我离你家远远的。可既然你们不愿罢休,走着瞧吧。”
这一回,主动挂断电话的是宁恕。

………

宁宥?简宏成呆呆地举着电话,皱眉想到那次他特意从深圳赶来上海,郑重其事地与宁宥告别,可他都还没说什么,宁宥已经哭成一团。他一直觉得宁宥哭得有些莫名其妙,以为一向小狡猾的她是以痛苦来阻止来自他的控诉,总之他是屈服了,什么抱怨都没有,反而听了宁宥冷静的抱怨。听了宁恕的话,才知宁宥的大哭是事出有因,而当时她大事化小式的抱怨已经是冷静的极限。那一次,宁宥也说起过他姐的伤害,说起过他姐逼着他们一再搬家,还说起过挨打挨骂,差点儿丢命。他当时绝想不到是打到轻微脑震荡的耳光,和流血流得能吓走蛮狠的他姐的伤口。那时,宁宥才是一个两年级的孩子啊。
简宏成对几岁的小孩该长多大没概念,他能想到的唯有他的小地瓜,一个即将上小学一年级的男孩,那么小小的柔软的身体,他是恨不得拴在身边怕小地瓜受到伤害。而当时他的姐姐则是成年了。尤其是他想起他姐姐为了迫使他帮助对付张立新,对他说起过受父母逼婚时,一想不开就去找简家泄愤。是泄愤,那就更不是普通的耳光,尤其泄的那愤又是如此不足以对人道来。
简宏成不知不觉走到隔壁,隔着窗户看正听保姆讲故事的小地瓜。相比小地瓜,虽然纤细的保姆也算得上庞然大物也。因此保姆即使再友好,声音再温柔,与之刚刚相识还不到一天的小地瓜坐得离她远远的,对她保持着警惕。简宏成看得心疼,可只能硬下心肠将小地瓜交给保姆,而绝不召回陈昕儿。简宏成想象着当年娇小的宁宥面对简敏敏时候的巨大恐惧,以及心中落下的阴影。他这才理解早上通知宁宥,简敏敏即将获知谁是崔家后人时,宁宥那突如其来的暴烈。凡事,都有因果。
即使早在若干天前,当他获知宁宥是简家后人时,简宏成依然还不能理解宁宥在高中大学时对他歇斯底里式的拒绝。他前几天还想,宁宥何不对他表明身份,他当然不会再去纠缠,这样对大家都好。今天才知,宁宥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面对他的一再表白都坚壁清野,如此坚决,甚至坚决得薄情寡义,恐怕更大的原因还是恐惧。
简宏成记得,那次开着摩托车载宁宥回家后,他便开始对宁宥鬼迷心窍。即使上课时候也会盯着宁宥的背影失神。偶尔见宁宥耳边挂下一缕细细的头发,他都忍不住在心中无数次地想象将那缕头发轻轻撩起。
旁边的田景野看着窃笑,偷偷画了一张漫画挂在简宏成寝室的床头。大家下课回来看了哄笑,一直笑到简宏成也回寝室。简宏成一看漫画,一张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漫画中他的眼睛就像两只探照灯,而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滴口水,很是不堪,可颇为传神。而简宏成更关心画中的宁宥,今天宁宥系头发的带子绑的蝴蝶结一边大一边小,也被田景野如实画了出来,可见田景野也盯着宁宥看得很仔细看了很久。这个认知,让简宏成心怀极大不满,他豁出去了,蛮横地在寝室大声宣布:“对,宁宥是我的。以后你们不可以多看她一眼,不可以对她有非分之想,更不可以跟她说话超过五分钟!”尤其,简宏成特意盯着田景野说这句话。
情窦未开的田景野笑得前仰后合,滚到床上继续笑。
简宏成只得厚着脸皮强硬地补充道:“我说到做到。”
田景野问:“万一隔壁寝室的……”
简宏成毫不犹豫,走出寝室,敲开班里其他男生寝室的门,就那么理直气壮地在门口将“宁宥是我的”巡回宣示一遍,才狠狠回寝室上床睡觉。钻在被子里,简宏成才后知后觉地想,什么叫“宁宥是我的”?他心中立刻浮现出那次送宁宥回家,两人头盔相撞那一瞬,那种天地之间忽然只剩下两个人的感觉,他能听见她的呼吸,她的心跳,而且她就近在咫尺,她的手臂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
熄灯了,简宏成在黑暗中傻笑。那么美好,美好得晕眩,如乘风飞翔在云端,当然必须天长地久地拥有。那么,唯有宁宥是他的,才能实现。简宏成在心中推演了一番他的逻辑,圆满解答了他的疑问。
第二天早自修,简宏成的宣示就传到女生耳朵里。
陈昕儿听了满心不是滋味,悄悄退出同学圈子,回到自己桌上,却又六神无主,不知要干什么。终于见简宏成进来,她忍不住迎上去要问个明白,可事到临头,看着简宏成投向她的目光,她忽然吞吞吐吐了,嘴巴里却冒出其他问题,“宁宥不是说搬家了吗,昨天交上来的表格上她写的还是原来地址。我问她要新的地址,万一曹老师家访走错了怎么行,可她总推总推的。你想想办法?”
简宏成道:“哦,可能新搬家,新地址还背不出来。你先把表格交上去,我回头问问。”
陈昕儿欲言又止,看着简宏成走了,更看着简宏成侧着的脸朝着宁宥的方向回去自己位置,直到撞了桌子才回过神来。陈昕儿心里很是不快,却是照着简宏成的吩咐去做了。

简宏成终于等到周末,觑得宁宥没带着弟弟就走出校门,他立刻骑车飞快赶上去,追着问宁宥:“你前几天的表格没写新地址,是不是还没记住新地址?”
宁宥一看见简宏成就扭过脸去看着别处,面无表情地回答:“嗯。”
简宏成迎难而上,硬是转到宁宥面前。而宁宥也倔,她在圆心里转圈,就是不肯面对简宏成。简宏成无奈,又不敢动手揪住宁宥,只得道:“我跟你去,我替你看地址。”
“不用。”这回宁宥回答得清清楚楚。
“可很快可能寄期末成绩,万一地址错了很麻烦。你保证礼拜一回来带来新地址。”
宁宥又是不置可否“嗯”一声。见旁边有空挡,就避开去,往公交车站走。
简宏成想了想,骑车拼命跟上宁宥刚跳上的公交车。简宏成并未太试图不着痕迹地跟踪,因此十字路口时候还冲车里的宁宥打个招呼。
简宏成记得那天宁宥下了车后就到处乱走,漫无目的地乱走,很快走得天黑了,简宏成实在忍不住,追上去问:“你是不是迷路了?”路灯下一看,见宁宥眼泪汪汪地咬着嘴唇看着他,一声不吭。简宏成问东问西,宁宥都不说话,直到简宏成问道:“你是不是不让我跟着,只要我跟着你就不回家,是不是?”才见宁宥点头,颠出两行泪水。简宏成相当灰心,看了宁宥会儿,灰溜溜地走了。
今天才知道,宁宥是拼了命地不让他知道她家新址,他是简家的,也是简敏敏的弟弟,他知道了,也意味着简敏敏知道了。旧日的恐惧犹在,崔家也依然是孤儿寡母,宁宥怎么敢冒险,可又无法说出原因。面对他的猛烈攻击,也亏得宁宥总能有惊无险地化解。她是真不容易,竟然守口如瓶了三年,机智地避了他三年,滴水不漏。
这么多年来,简宏成想来想去,他唯有在宁宥面前总是吃瘪,宁宥总有办法对付他,即使黔驴技穷时候,不怕,她有最大法宝:眼泪。
尤其是那次高考填报志愿,简宏成更是被宁宥狠狠耍了一把。
从高三起,简宏成就拒绝一切保送,他锚准宁宥,宁宥去哪儿,他也去哪儿。于是,曹老师手头出现罕见景象,两个好学生咬紧牙关拒绝保送。宁宥也不肯答应保送,唯恐去向提前揭盅,简宏成必然考去同一学校同一专业跟她继续四年同班。两个人都是暗下功夫拼命读书,宁宥试图用成绩甩开简宏成,简宏成则是不能让喜欢的女孩压上一头,两人的成绩在班里呈你追我赶遥遥领先之势。陈昕儿完全不知被落在哪儿。
最终,成绩出来,两人都进全省前十,简宏成更是拿了全市第一。发榜那天,曹老师高兴地将两人叫去办公室,搓着手让两人必须报考清华。这一回,宁宥答应了。隔天,宁宥交上的志愿书上白纸黑字填写的正是清华计算机系。志愿书当然交到曹老师手里,但交到曹老师手里就等于交到简宏成手里。简宏成一看,当着曹老师的面就将宁宥的志愿从头到尾抄写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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