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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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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帘门嘎嘎乱响着继续一寸一寸地升高,渐渐地,里面的男人下巴露出来了,嘴巴露出来了,等鼻子露出来的时候,宁恕脸上有些变色,他认出里面似乎是田景野。很快,答案呈现在他面前。
里面的田景野冷冷看着宁恕,一言不发。
宁恕一时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相较宁恕,田景野的内心很单一,表现在脸上,那表情也是很单一,就一个意思:鄙夷。
而宁恕则是复杂得多,最先起脚踢门时候的志得意满,到卷帘门有动静时的惊讶与警惕,到认出田景野时逼出的笑脸,等看到田景野的眼睛时,他连忙收起笑容,脑袋里迅速冒出许多问题:他怎么在这儿,他这是什么态度,他站哪一边,要不要与他重修旧好……于是一张脸阴晴不定,眼光闪闪烁烁。不等开口,宁恕心里已经很没意思,知道落了下风,便挂着一张尴尬的脸,悻悻地走了。
田景野看着宁恕走远,不见,才按下关门钮,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可田景野才走出一排仓库,转了个弯,后面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他扭头一看,是宁恕。宁恕在离他两米的地方停住,脸上挂着僵硬的笑,道:“田……田哥,对不起,刚才不知道是你。”
田景野没回答,扭回头继续往自己车子走。宁恕连忙跟上,跟在田景野斜后面一米远的地方,大概是紧张了,有些儿结结巴巴。“田……田哥,我……我想到此为止算……算了,已……经两败俱伤,两败俱伤。可真有些……不甘心,忍不住过来踢两脚解气。”
田景野总算止步,看着宁恕的眼睛,然后眼光直溜向下,停留在宁恕明显粗壮得反常的手臂那儿,过了会儿,才道:“这样好。但那仓库门别去踢了,那儿现在归我用。”
“呵,不好意思。”
田景野淡淡地道:“没什么。手伤还好吧?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宁恕忙谦和地笑,就像久别重逢,初遇在西三店门口时一样,“没事,没事,自己可以开,只是不能大动作,怕牵动伤口。开慢点儿就行。”
田景野点点头,“那好,那好。你刚才的意思……要不要我替你转达过去?”
宁恕低头笑笑,过了会儿才道:“好,谢谢。不过还是来日方长吧,不在一时。”
“是这理。”田景野说完又往前走。宁恕在后面亦步亦趋。两人到了停车场,客客气气但平平淡淡地分手。
田景野上车后,看着宁恕先走,他打一个电话给简宏成,想告诉简宏成眼下宁恕的态度,电话打通了却没人接听。田景野就发了条短信。他使用电子产品驾轻就熟,短信发得飞快,一会儿工夫,不仅短信发了,连邮件也一并发了,唯恐简宏成遗漏消息。
田景野在么都不会想到,简宏成连夜回上海处理的大事是去机场接人。简宏成又是在车上睡了一觉,然后在机场吃了早餐,处理一些工作,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精神抖擞地站在接机人群后面,静静守望。
很快,简宏成看见戴着草编宽檐遮阳帽,穿着花衬衫,晒得古铜色,像个东南亚游客一样走出来的张立新。简宏成不急,他在人墙后随着张立新慢慢地走,等着张立新走到空旷处,他才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拦在张立新面前。
“哈哈,久违,老张。”简宏成仿佛见到客户一样地打招呼。
张立新全身一震,却是不得不站住了,左右一瞧,除了面前的简宏成,不远处显然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他皱眉看着简宏成,百思不得其解。
简宏成笑道:“跟我走,还是听我报警?”
张立新收起惊惶,故作镇定地道:“有什么可报警的,我跟老婆吵架,拿钱出去玩一圈……”
“昨天哪个混账亲信告诉你简敏敏犯事了,所以你赶紧回来,是不是?外面不好混吧?呵呵,连租房都租不到,被人骗钱,水平真臭。”
张立新这下镇定不住了,看一眼简宏成,又缩回双眼四周乱看,猛咽口水。“你早盯上了?”
“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连护照都不换一个就敢出逃。走吧,车子在下面。”
“简敏敏来没来?”
“她坐牢呢。”
“她坐牢也是你设的圈套?”
简宏成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呵呵一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张立新直着眼睛想了会儿,干脆地道:“报警!报吧。在这儿,谅你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简宏成一笑,拿出手机,“急于找到你的是阿才哥,还不是我。我这就报警,你大概很快就能移交给家里的公安。那边,大把人等着你。”
张立新听得心中一凛,立马抬脚自觉走向电梯。简宏成笑着将手机收起,与张立新一起下楼。在电梯里,他对张立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起码不是野蛮人,比简敏敏文明得多,你可以放心跟着我。等我们自己的事情处理完,我带你自首去,我们是守法公民,我绝不窝藏罪犯。但只要我不追着告你,你的问题不会太大。也只要我还清阿才哥的债,你坐牢也不会很吃苦头。但你必须坐牢,我明确告诉你,你必须坐牢,以向你师父赔罪。”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气量已经够大,没在你前晚被房东赶出来的时候,让人背后捅你一刀。客死异乡你以为很难吗,但我没开那个口。所以你得信我。”
简宏成说的正是张立新前晚的遭遇,张立新听得古铜色的脸竟也能煞白了。等电梯到站,他一迈腿,竟是全身软软地倒了下去,坐在地上。
简宏成亲自扶张立新起身,笑道:“教你一个乖。我们家乡好歹也算是著名侨乡,毗邻的是更著名的侨乡,每天国内国外地通着电话做着生意呢。以后你再有个什么事出逃,千万别为了求安全感跑到华侨群居的地方去,那儿都是亲人们看着你的眼睛。你宁可多花点儿学费,上几个语言不通的当,住到当地人扎堆的地方,那样我就找不到你了。不过你是吃了文化不高的亏,要是会几句英语,也不致这么狼狈。”
简宏成一手扶着张立新,一边走向车位,可他嘴上利索,方向感却不利索,男助理不得不一再地在旁边拨乱反正。而张立新听得郁闷之至,他的遭遇都让简宏成说中了,他什么都不必开口。可张立新还是忍不住在上车前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回家,两件事,第一件事是签法律文件,合法办移交。工厂和市中心老长地皮上面的商场都一块钱归还给简家,其余三产都归你,你历年从公司挪用的钱财也归你,我可以视你的合作态度不追究你挪用与侵占罪。最后,我用你这一次制造假合同骗取借款,以诈骗罪请你坐牢几天。Ok?我一向公平合理。第二件事,你问阿才哥借的钱,你全还回公司,你挥霍掉的部分,你拿私产补上。诈骗罪轻重就视你未补上的缺口而定。”
张立新这才自觉钻进车子,但是,开始讨价还价,“不公平。没有我,你们简家也没有今天。眼下这么大的规模,都是我打拼出来,甚至跟你姐也无关。你非要挟我,拿走市中心那块地,我忍气吞声算了。但拿走那家厂子,不行,厂子都是我的功劳。”
简宏成嘴巴一撇,“中国的经理人都爱忘记资本是老板的,拿着老板的资本当家做主人,做着做着以为自己就是主人。资本是1,你的打拼是0,没有1,你打拼出再多零,还是零。但我并没有忘记你这个经理人的功劳。所以简敏敏所占股份我不会动,到时候你跟她去协商婚姻财产怎么分配的问题吧。当然,以上是讲理时间,下面依然是讲理时间,但不大友好:非法挪用,非法侵占,历年挪用侵占的逃税,一起其他偷漏税款,够无期徒刑。你携款逃出国的时候不会没计算过。再加上一条,你如果不愿友好协商,我只好请阿才哥亲自找你算账。”
张立新闭目算了会儿,道:“不行。借款汇来汇去甚至汇出境,折腾去不少手续费。拿我私产填上的话,我就成穷光蛋坐牢了。等我出来,简敏敏还能分我婚内家财?连近身都不可能。不如那笔钱给我,其他都归你们。我也是公平合理。”
简宏成一笑,拿出手机道:“我给你那案子的民警打个电话,就说我大义灭亲把人给他送过去了。”
张立新不语,竟是相当镇定地看着简宏成装模作样地做戏。可他没想到,简宏成竟然真做,真的拨通公安局的总机,然后让总机转经侦处分机。张立新急了,扑上去将手机抢下,摁掉电话。“何必啊,不能好好谈吗?要不要我配合啦?”
简宏成仰脸睥睨:“张立新,我其实最想做的事,是把重金聘用卧底三年收集的所有证据都倒给警察,让你把牢底坐穿,让你被阿才哥的人在牢里揍死。唯有这样,才能解我两重仇恨。本想看在你好歹还有几年好的份上我手下留情一把,可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大不了损失九千万。为了剜掉眼中钉,我乐意掏这些钱。”
张立新低头不语。过了会儿,才道:“对付你爸和对付你的那些提议都是简敏敏提的,我可以当着你的面跟她对质。我当时能不听她的吗?不能。对付你爸那时候我翅膀还没硬,你姐要是跟我闹离婚,你爸会再一次从徒弟里挑出个能耐的做女婿,你爸做得出来。对付你那时候,简敏敏几乎是女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当然只能选对我有利的。我只不过是打手。你就事论事地说,是不是这回事。”
“呵呵,你要是动机这么单纯,我倒是应该向你赔罪认错了。都歇歇吧,睡一觉。等会儿我们还得看许多法律文件。看在我拿出的第一个方案就那么宽厚的份上,你应该信任我。”
简宏成的助理从副驾驶座回头道:“其实我的方案是让你们夫妻慢慢坐牢,我们在此期间作为实际经营人通过复杂重组,逐渐稀释你们的股权,掺入我们的股权,再变现,再金蝉脱壳。市面上多的是合理合法的办法。但简总说,他要跟你明刀明枪地算账,有什么恩怨都跟你台面上结清,让你看着,让你争辩,不冤枉你,也绝不放过你。看看你的处境,你真没必要说不。”
张立新紧张地看向简宏成,见旁边的简宏成抱臂闭目,依然开始睡觉。他叹了声气,也只好睡觉。想不到,两人的姿势一模一样。
助理顺势从张立新手里将简宏成的手机捞回,并替简宏成处理里面紧急需要处理的。他看见手机里有一条一个小时前的田景野的短信提示,就打开来看了一下。他知道这件事是老板最关心的,便提醒简宏成看。
简宏成是真想睡,可看了短信忍不住坐直了,立刻一个电话打给宁宥,“那……那啥,你弟弟让田景野传话……”
宁宥一声轻笑,“田景野告诉我了。”
“这么重大的事你竟然笑得这么不郑重,一定是假重大。”
“那……那啥,是该多么重大,害得你都结巴了啊。”
“嗳,你不是应该坚定地站在你弟弟一边,信誓旦旦向我保证你弟说的都是掏心窝子话吗?”
前面的司机与助理忍不住又交换了一下眼色。
“呵呵,我弟如果从此去北京回总部,他的话你可以信一下。如果他留在老家不走了,他的话完全不可信。”
宁宥说得这么透,连简宏成都惊了,“为什么?其实他最好是见好就收,我还能手下留情。”
“别问我为什么了。既然都愿意装出和好的样子,我赶紧抽身逃走。我已经获批去美国进修两个月,我会带上儿子一起去。”
“哦,几月?确切时间?”简宏成支起身子急切地问。
“九月和十月。”
简宏成听了又靠回车椅,“好,走远点儿,散散心也好。”
宁宥挂掉电话后,却是叹了声气。刚才田景野向她传话,田景野直接就告诉她,他不很相信宁恕的诚意。宁宥就打电话去家里,试图跟宁恕谈谈,接电话的是妈妈。宁宥问起宁恕在哪儿,妈妈说他刚回来,正在抓紧时间给新手机输入电话号码。宁宥说又不急,手伤着呢,过两天也来得及。宁蕙儿刚说一句宁恕下午要跟上司见面,就被里面的宁恕打断了。宁宥不知道妈妈捂着话筒跟宁恕说了什么,等妈妈再与她说话,变为怒气冲冲的口吻:“宥宥,昨天弟弟手伤进医院,你怎么可以把他的医院告诉给简家?要不是警察跟着,你这不是让简家随便发落你弟弟吗?”
“怎么可能啊,我昨天做什么都在你眼皮子底下。”
宁宥以为很容易解释清楚,可是电话里传来宁恕“呵呵”一声冷笑,立即,电话断了。她没拨回去,等了一分钟,电话没有回拨,她也冷笑了。也好,趁宁恕以为全面大胜,她该是时候逢高出货扔了那烂摊子,你情我愿,皆大欢喜。
……
宁蕙儿依然拎着电话,看着儿子摁断电话的手离开座机,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道:“你有话好说嘛,你要是不肯告诉你姐,那我们不说就是。但你姐不会浑到出卖弟弟,让仇家来揍自家亲弟弟的地步。”
宁恕铁青着脸辩解:“这事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打死我也不相信亲姐姐能出卖亲弟弟。但昨天只有一位警察单独专程送我去医院包扎,事先并没确定去哪家医院,向着市区开到一个路口才确定中心医院最近,去那儿。整件事自始至终只有两个人参与,警察没说,我只跟你说了,那你说,简家人还能从那儿迅速获知我在中心医院包扎?”
宁蕙儿愣住,手里的电话一直忘了放下,想了会儿,道:“我一直在你姐旁边啊。不可能。不行我拉你姐的电话单给你看,看她有没有给简家的打电话。”
“这年头通话未必只有电话一途,还有微信,短信,视频等,多得是。即使在你眼皮底下过,你也未必看得清。我只一个疑问,只有这么几个人知道,谁通报简家了呢?”
宁蕙儿道:“不可能。还有个我知道呢,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跟简家通消息,怎么一口就咬定你姐呢?”
“妈,你怎么会……”
宁蕙儿打断儿子后面的解释,断然道:“那你姐也不会。你不想想你姐对你多好,从小到大我没时间带你,都是你姐把你拉扯大。吃饭好吃的都归你,睡觉她睡外面,经常一半身子挂在床沿。她对你这么好,会出卖你?要有这心,她早小时候就把你揍烂了,不用等到今天。反正我不信。简家人神通广大,他们从别的渠道得知也难说。”
宁恕也是坚持己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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