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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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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宏图跳起身抱住老娘,按她坐下,“早吃饱了。你不睡午觉吗?”
简宏成则是按下活泼好动的简宏图,对老娘道:“我跟律师说了,请他尽量趁案子还没移送到检察院之前把老大保出来。”
简母问:“为啥?”
“程序方面的问题,程序走得好,老大就可以少坐好多天牢。妈也可以早点儿放心。”
简母道:“嗯,刚刚老三也跟我说了,我只是白问问,反正你会把事情做好,我放心就好了。”
简宏成老皮老脸地道:“那倒是。”
简母听了老太君一样地笑,“早上接了老三电话后我在想啊,以前我还担心你能不能打回来,回来能不能摁住老大,把简家的事管起来。现在我放心啦,我看我们以后过日子全都不会有问题,你爸留下的基业只要到你手里就不会倒,我有靠了,老大老三也有靠了,你很行的。”
简宏成有点儿惊讶,他难得谦逊地道:“我现在只能保证简明集团不倒,但能不能赚钱要看老天赏不赏饭了。”
简母道:“我晓得。但现在是你一手管着简家了,只要这样子我就放心了。这是你爸的意思,你爸早看准了你,你爸不会看错。”
以前如果听见这种话,简宏成都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可这回听着心里有别扭感升起,他不禁想到简敏敏指控当年爸爸遇刺后急诊室发生的一幕,他虽然没有在场,可心里竟是能毫无死角地模拟出那一幕:爸爸浑身在滴血,妈妈跪在血泊里,而鲜红的血缓缓扑向简敏敏……爸爸对他的扶持是基于对简敏敏的剥削。
简母则是一边说一边起身进卧室翻找。简宏图道:“又翻什么好吃的?真吃不下了啊,为了让妈高兴我都快成填鸭了。”
简宏成有些心不在焉,没搭理简宏图。简宏图于是讪讪的。
简母很快出来,手里捧着一只一尺来长的长方形木匣子,匣子盖上有烫金大字:新开河参。简宏成见了对简宏图笑道:“这盒子有年头了,好像是装过爸爸吃的人参。”
“妈什么都不舍得扔,这么大房子,妈有本事每只抽屉都装得满满的。陈年八百代的东西都藏着,怎么劝都不听。”简宏图控诉。
简宏成也笑道:“别里面的人参都已经蛀掉了。“
简母笑道:“这可扔不得,这是你爸生前偷偷交给我,让我存着不要动。他说我没工作,老了没退休金,看样子老大做定了白眼狼不会给我养老,万一到时候真没饭吃了,这些东西拿出来就可以换饭吃。”简母一边说,一边抽出木匣子的盖子,里面竟是黄灿灿的一大堆粗壮的金镯子。
简宏图吃了一惊,却道:“怎么不买金条?收着也容易点儿。”
简母白儿子一眼,“那时候买金条得去香港。这儿一共有二十只,反正我肯定是不愁以后的生活了,你们给我的钱我都用不完,还存银行,这些镯子再收着也没用,都分给你们吧,你们自己用或者送人,随你们便。”
简宏成将弟弟拿在手中掂量的镯子收走,放回匣子,“我们都够吃够用,妈你收着,没事拿出来滚铁圈玩,哈哈。”
简母笑道:“一共二十只。给,你们兄弟各八只,剩下四只等老大回来我再给她。”
简宏图不敢拿,先拿眼睛瞟哥哥。
简宏成则是心里又生出点儿别扭,果然,老妈对待儿子女儿有太明显的区别。他不动声色地道:“我不要,妈要是非给不可,不如十只给老大,十只给老三。”
简母道:“你钱多归钱多,但这些金子是我的心意,你得收着,不许推。再推就是嫌我给得少。”
简宏成道:“那我拿四只吧。”
简母郑重其事地道:“儿子与女儿不一样,女儿是别人家的,有拿一半已经不错啦。”
简宏成也严肃地道:“妈,儿子女儿都一样,都是你生的你养的。要不这样,我掏钱再买一只,我们三个每人拿七只镯子。也或者加上妈,四个人每人拿五只。就这样吧。”
简母嘀咕,“这镯子是你爸买的,你爸肯定不答应平均分。”
简宏成无奈之下只得使出杀手锏,算是以毒攻毒,“现在我当家,这事情听我。”
简母一愣,却是真的利索地动手,从简宏图面前拿回一只,再从简宏成面前拿回两只,赌气地道:“给你六只,另一只你自己掏腰包补足。”
简宏成笑道:“行,妈说咋办就咋办。”
简母指着儿子鼻子道:“不要脸,我都听你的呢。”一边说一边笑起来,掖着匣子回去卧室,欢喜地道:“可还真有模有样的。”
简宏图看不懂哥哥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时候可以收起手镯了。他开心地将手镯一只只往手臂上套,笑道:“收金子比收钱兴奋多了啊,妈,等我结婚时候你再送我七只,我让老婆两只手臂套满,学福建人。”
简母走出来笑道:“啐,别给我胡乱送不三不四女人,要是让我知道,我让你爸去找你。”
简宏成笑着听着看着,心里开始盘算怎么对待取保候审出来的简敏敏。本来他有心让妈妈充当主要角色来感化简敏敏,现在看来此路不通。
宁宥又是满头大汗地开车经高速来到宾馆住下,先安顿好儿子的晚餐,才一个人摸黑敲响妈妈家的门。
是宁恕来开的门。宁恕一看见门外的姐姐,愣了一下,默默让到一边,让宁宥走进。
宁宥也没说话,一直盯着宁恕,即使步入大门依然盯着宁恕,与宁恕擦肩而过时,依然盯着宁恕,直至听到妈妈的惊呼。
“你怎么会来?”宁蕙儿擦着湿手从厨房走出来。
宁宥又扭头深深地剜宁恕一眼,才对妈妈道:“我实在不放心,越想越不放心,妈,我想绑你去上海。今晚就收拾吧,我帮你一起收拾。明早一起走。”
宁蕙儿不由得看一眼儿子。宁宥立刻抢着道:“我中午已经跟宁恕讨论了,他拿不出办法。妈,你先跟我去上海,等宁恕想出办法再说。”
“我……”宁蕙儿的脸一下子红了,却伸手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激动地道:“你这么做我已经很开心了,我真开心你不生我的气。”
宁宥却是趁妈妈不好意思地低头,赶紧对宁恕使眼色要求宁恕插手,嘴里还得道:“这什么话啊,我是你女儿,你怎么不说你十几年前还骂过我呢,啊,从小骂到大是不是?苦大仇深呢。”
宁蕙儿听得噗嗤一声笑了,可脸依然红着。宁恕却是皱眉无法开口,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扭开脸去,避开姐姐的眼神。
宁蕙儿道:“我暂时不会去上海,但我知道我有地方可去,心里就有底气啦。而且我还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为我急成这样,还不怕辛苦来跑一趟。我给你拿毛巾,你洗把脸。我给你铺床,你早点儿睡。”
宁宥只好放弃对宁恕的暗示,改为明示,“宁恕你表个态。”
宁恕躲无可躲,道:“妈,你先去上海住几天吧,等我想出办法解决问题了你再回来。”
宁蕙儿虽然一脸尴尬,但依然咬定不放,“我不去,我有什么可以怕的。真是。宥宥,你洗脸去。”
宁宥看着妈妈,见妈妈一脸坚决,她只得道:“妈别忙,我立刻就走,我还得找人谈话,晚上住宾馆。还有……”她又转向宁恕,盯着宁恕道:“你照顾好我们的妈。”
宁恕“嗯”了一声,提出:“我送你。”
宁宥吃惊,连宁蕙儿也吃惊,一齐呆呆地看着宁恕从卧室拿来车钥匙。
宁恕送宁宥到楼下,走离这幢楼好几步了,才道:“妈如果现在答应立刻跟你去上海,等于变相承认以前与老唐的关系不清不楚。她怎么可能在你我面前承认。你死心吧。”
“所以我才最初不敢告诉她原因,试图骗她去上海啊。你最好也给我注意点儿,别让唐家人有可乘之机。”
“切,你躲一辈子,麻烦还不是照样找上门。我们道不同,你不用教育我,我懂得怎么做。”
宁宥在夜色中看了宁恕会儿,道:“记得照顾好妈。你不用送我,小区里兜几圈再回吧。”
宁恕果真“噢”了一声,止步不前。
宁宥也没有回头,直直走了。脸上先是冷笑,而后又开始拧起了眉头,不知道妈妈的事究竟该怎么办。
简宏成抱着小地瓜,领着简宏图,来到简敏敏的家。他还是第一次上简敏敏家,若不是简宏图,他完全摸不到简敏敏家的门。
可明明屋子里有灯火,窗帘后有人影晃动,敲门却无人应门。兄弟俩在门外对视,简宏图笑道:“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保姆一家子都免费住豪宅来了。”
简宏成一听有理,便大喊一声:“我是简敏敏弟弟,你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屋子里一阵静默之后,大门呼啦一下打开。可探出脑袋的却是简敏敏的两条宝贝大狗,而后才是手持菜刀虎虎生威的保姆。简宏图吃过两条大狗的亏,吓得“妈呀”一声很不道义地扔下哥哥逃窜了,简宏成也害怕,可他怀里还有个吓得大哭的小地瓜,他的注意力好歹转移了些。简宏成喝止道:“你干什么?吓哭小孩了看见没有?把狗拖进去,我找你谈些事。”
保姆却威武地道:“你想干什么?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简宏成一边安抚儿子,一边道:“简敏敏,我大姐……”
保姆断然道:“简总早说过,她的兄弟都死光了。”
保姆的声音太铿锵,以致小地瓜都惊呆了,停止了哭泣,简宏成忍不住笑出来,扭头对逃得远远的简宏图道:“有点儿爷们味儿啊,回来。”
简宏图看看两条狗,愣是不敢回。
简宏成只得一个人对保姆道:“最快礼拜一,我把我姐取保出来,所以来找你预先准备一下。首先你做好我姐周一早上到家的准备,要冰箱里有菜有水果,最要命的是要有肉有鱼,她那天可能食量很大。然后你收拾一套衣服给我,因为据说有人嫌那里边出来带晦气,得先找个宾馆房间洗掉晦气,烧掉旧衣服,我不知我姐忌讳不忌讳那一套,反正替她备着。”
保姆见这个她从未见过的号称是简总弟弟的人说话在理,态度诚恳,便收起刀子,插在腰际,双手使劲将两条狗拖开,“进来吧,慢慢说。”
简宏图见两只狗头缩回去,便像走太空步似的试探性地慢慢走回一大步,那只脚刚从半空落地,他就见哥哥冲他招手,他才大步跳回台阶。他那姿势太滑稽,引得小地瓜破涕为笑。
保姆道:“我以前大意,对敲门的人都好,结果被一帮找张总的人冲开门翻了个底朝天。”
“张总刚坐牢了。不过你只要看我还抱着个孩子,就知道我不会使坏。”简宏图进门放下小地瓜。小地瓜却跑到被拴住的两条大狗面前又是害怕又是向往,进一步退一步地自得其乐。
“我一紧张哪想得到那么多啊。你说啥,简总的换洗衣服准备一套?”
“对,最好颜色喜气一点的。再有什么常用的化妆品也带上。”说到这儿简宏成扭头问弟弟,“你带钱没?给大姐两千,明天买菜买水果什么的不要让大姐掏自己腰包。”
“哎呀要不了这么多。两百都够了,我知道简总爱吃什么。”
简宏成道:“多出来的你收着,我这几天忙,都没来这儿跟你说明一下最新情况,害你一个人担惊受怕守着这大房子。你应得的。”
简宏成态度和蔼可亲,又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给他加分,出手又是大方得很,保姆立刻被收买了。保姆贴心地道:“看起来你跟简总是真不熟。你说的晦气什么的,简总肯定信的。我跟你说啊,你最好弄枝笔记下来……”
简宏成当然是手向弟弟一伸要纸笔,可怜简宏图这个人包里别的东西很多,唯独没纸笔,还挨了哥哥一个白眼。幸好保姆翻出纸笔解决难题。
于是,保姆吩咐,简宏成认认真真地像个好学生一样地做笔记。简宏图在一边看着挺迷惘,哥哥这是怎么了,为啥对大姐的事情这么上心了。但孩子跳,保姆唠叨,客厅灯光明亮,当中案头一罐假花开得热热闹闹,还有两条狗都在添加人气,简宏图很快受了感染,热烈地参与进入讨论。他一张嘴,屋子里就更热闹了。
宁宥选的宾馆离家不远,她当然不用打车,就步行着走去宾馆。
一个人孤寂地从黑暗中走出来,即使投入到亮堂的宾馆大堂,依然浑身挥之不去的清冷。
她一个人在大堂站了会儿,才看到从地下车库匆匆升上来的田景野。“陈昕儿的工作安排,我回想一下是我错了,设定错误。”
田景野奇道:“难道陈昕儿饿死也不肯工作?”
“如果是早上你提供的这么好的工作,可能陈昕儿果真饿死都不肯工作。我刚才被宁恕骂醒,他说我一直在逃避,只知道躲、躲、躲,宁恕真是旁观者清。说起来陈昕儿跟我过去一样呢,也在逃避。我逃避我有那么一个爸爸,陈昕儿逃避她以为的名节有亏。我当时拒绝所有会让我出头露面的荣誉,压抑自己的兴趣和热情,尽量不让老师同学注意到我,唯恐有一天人群中忽然有人响亮指出宁宥是某某某的女儿。我想陈昕儿现在的心情也一样吧。你不如给她找个相对抵挡一些的工作,比如本地人不多的工厂里的出纳或者仓库管理,普通贸易公司打单证之类的文员,让她先站稳脚跟,让她自己慢慢脚踏实地找回身份,可能更顺利。”
田景野听着,想着,等宁宥说完好一会儿,才点头道:“这种工作容易找。但我说你干嘛呢,知道宁恕是这德性,你还继续找他,早上电话里吵不够,又千辛万苦跑来面对面吵。即使亲生的,不能离远点儿吗。”
“忽然觉得宁恕说的也有点儿道理。他以前一直被我压着,跟着我逃避,可能他恨透了。”
田景野点头。“简宏成委托我一件事,他本来要自己跟你面对面说的,可他忙得抽不开身,委托我替他跑一下腿……”
“难怪电话里可以说明白的陈昕儿的事,你非要见面说。又什么大事?”宁宥试图镇定,可一张脸早已变色。
田景野都不忍心看,可还是得说出来,“大概是有不明身份的人居中帮忙,简敏敏很快会取保候审。简宏成说你听得懂。”
宁宥一愣,但心里一个谜团终于解开:唐叔叔的儿子选择与简敏敏联手。这正是她最害怕的联手。最害怕的,却总是踊跃赶来,宁宥也忍不住要怀疑人生了,是不是她命该如此。
田景野见宁宥不响,一脸失魂落魄,他不知如何劝解,只得打电话给简宏成,开了免提,“怎么办?我把话传达到了,你再教我怎么开解她。她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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