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恋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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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太明显了！”
　　安迪愣了，以英国人的含蓄，老麦这次的措辞的确有点太过分了，“老妈，你管得太多了！”
　　老麦哈哈大笑，“听老妈的，没错。不过，这家伙是头漂亮的狼。不好对付。小心被他咬到。”
　　“嗯，回去后我和他好好儿谈谈。”　安迪点头称是，又不自觉地摸了摸锁骨。
　　但安迪没有机会和他谈了。
　　回到办公室，连同这半个多月的事务，放在安迪面前的还有一条重大新闻：凯文辞职了。
　　“他去哪儿了？”辞职虽被老麦言中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人知道！”丽莲又放下一叠资料，等她的反应。
　　“什么意思？”安迪没有让丽莲失望。
　　“那天中午，本森请大家吃饭，席间宣布的。凯文也就象征性地讲了几句，然后就动身去总部交接，之后就补休年假去了。伯纳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本森和凯文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运作这个事了。伯纳去他家找他，发现他在这儿的房子也出租了。就这么，整个人消失了！”丽莲得意地看着她。
　　“是躲债还是私奔啊？用得着这么戏剧化么？”安迪还是不能相信，这不像他的作风。
　　“不知道。接替他的人已经到了。”丽莲也是摇头，“太可惜了，又一枚摔锅消失了。”
　　把喋喋不休的丽莲打发出去，安迪拨通凯文的号码。但两个号码都转到了留言。
　　安迪手里就有一份凯文的离职声明，是丽莲从伯纳那里搞到的。离职原因是“个人职业发展”。公司随后追加了对他离职表现出的极大惋惜，并对他的贡献给出了热情洋溢的赞美和真心诚意的感谢。
　　这些都是官面文章，最多说明大家是和平分手。
　　安迪不信。
　　他真的走了。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安迪呆呆地坐在椅子里，一时还无法思考。
　　为什么，他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难道他也出事了？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走，现在怎么样，去了哪儿，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可她找不到他了。
　　这个疯子！这个混蛋！就这么甩甩手走了。
　　安迪一把把桌上的文件夹都扫到了地上。
　　丽莲冲了进来，愣愣地看着一地的狼藉和怒不可遏的安迪。
　　两年多了，她从没见过安迪会这么失控。
　　“这个混蛋！”　安迪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合同该执行了，他却跑路了！”

　　漫云去留事

　　当然，合同的执行自有后来人。
　　接替凯文的叫约根，从总部派来的德国人。
　　约根上任的第二天就来拜访了安迪。见面还没结束，安迪就知道他和凯文差得太远了。她也明白为什么凯文要走了。
　　凯文的升职规划本应是接替本森做中国公司总裁，或是亚太区销售总监。但把赢利和发展前景最好的分公司放手给中国人显然是总部不愿意看到的，而亚太总监是可以把美洲的业务也收归囊下的，总部自然也舍不得。权宜之计是增设亚太副总监，全面掌管亚洲事务。
　　中东片按传统是属于欧洲区的，东南亚和澳洲的业务和中国当然不可同日而语，而且都有稳定的团队长期管理着。现在，中国区又被和凯文平级，过来接替他担任中国区总监的约根拿走了。
　　这就很明显了——凯文升了职，但被架空了。
　　这是典型的总部抢权游戏，也是凯文躲不过的“玻璃屋顶”。
　　难怪老麦说凯文不会久留，难怪凯文要走。
　　他不玩了。
　　大概凯文早就料到了，所以他不要安迪在合同上签字，所以他在签合同的时候是那副表情，所以他对后来的项目有些意兴阑珊，把事情都压给了赵桐。
　　但凯文就是凯文，拿了年终奖金和分红后，他才扬长而去。
　　既然公司这样对他，那他也只是拿回他应得的。
　　看着老麦得意洋洋地对她摊开手，安迪明白了，如果幸运，这也许会是她的将来。
　　约根直接当上了亚太区副总监，顺理成章地提拔赵桐做了中国区代总监。约根负责配合执行合同。
　　安迪这才意识到原来凯文临走之前的安排是在给赵桐铺路。
　　可他为什么就一点也不透露给她呢？
　　难道这次合作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和她讲是怕她觉得内疚？还是觉得他的事情根本就与她无关呢？
　　约根大约四十多岁，长得很德式的体面。但那双眼睛却毫无保留地暴露了他那典型的傲慢和固执。他是技术专家出身，后来转做欧洲市场，对如何在这里做生意还一无所知。第一次执行洽谈会，他就和老麦吵了起来。两个人隔着办公桌，斗鸡般互相瞪着对方，较着劲。安迪和赵桐只好充当和事佬，劝开了两人。
　　老麦拒绝和约根再见面，把事情都丢给了安迪。约根于是很敬业地缠上了“合作态度端正”的安迪。
　　整个春天和半个夏天，安迪都不得不和约根搅在一起。和凯文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可以搞定的事，要和他费上半个小时。第二天拿着数据再来一遍，因为要严谨！
　　可这严谨是要求别人的。
　　因为约根的协调不畅和擅做决定，该装的设备没到，一个月后才用到的却早早堆在了仓库；运到现场的设备有漏件、错件更是家常便饭。而约根的解释是：当初的安装计划不合理！
　　安装计划一调再调，进度滞后不说，整个施工现场也变成了堆满半成品的临时仓库。如果不是安迪强行采用了现场安装看板系统，将来能不能再找到、拼上都是个问题了。
　　客户看在眼里也没了信心，三天两头派人过来。而在这种时候，约根总是能“忽然”发现了需要紧急沟通的重要问题而瞬间消失，留下安迪被客户揪着给出解释。
　　这种状况大约持续了一个月。安迪觉得她已经快到忍耐的极限了。
　　丽莲作为安迪的后援，也被折磨得筋疲力尽了。她把约根的照片贴在办公桌的柜门上，扎满了大头针。
　　不知是哪位好善乐施的神灵终于看不下去，敲了约根这个木鱼，他终于想通了。主要也是迫于进度的压力，他不再胡搅蛮缠，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安迪给予了“专业化的配合”——撒手闭眼不管了。
　　可怜的赵桐以其堂堂“中国区代总监”之尊，被派到公司各地的工厂仓库蹲守，亲自监督发货。
　　事情捋顺了，进度也就快了，总算按期完成了。
　　约根坚持请安迪单独吃饭庆祝项目顺利完成。
　　安迪犹豫半晌，硬着头皮答应了。
　　约根用他引以为傲的效率，一点也没浪费这顿昂贵的晚餐。一向表情僵硬的约根竟然扯出了微笑，从天才儿童的印记――小时候拆玩具被弹簧打伤的疤痕开始，到青年才俊的成长经历，商界精英的奋斗史以及会当凌绝顶后的寂寞……滔滔不绝两个小时！把安迪听得眼光涣散，陷入面瘫。
　　面包篮被约根霸在眼前，肯定是不能吃了。于是从汤开始，安迪就目不转睛地盯住自己的盘子，把军训时学会的本领发扬光大，争分夺秒，在食物被他喷溅的口水污染之前抢先完成任务。
　　总算熬到上咖啡了。
　　约根把一只礼物盒推到安迪面前，得意又暧昧地笑着。
　　安迪推托不过，只好打开礼物。不过她吃惊的表情可不是装出来的——能装下一只台式机硬盘的礼物盒是空的。
　　约根也愣了，忙夺回去查看，终于在衬垫下面找到了那枚淘气的、可与袖扣媲美的水晶别针。
　　道谢之后，安迪把别针放回盒中。可约根不肯罢休，把他那没脱毛的猪手伸到安迪的胸前，要给她带上。
　　安迪沉脸挡开了他的手，并提醒他自重。
　　受挫的约根毫不气馁，大概以为这是东方式的矜持，抓了安迪的手，言语越加放肆不说，他的腿竟然在桌下夹住了她的。
　　安迪一忍再忍，也是不想和他闹僵。可此刻是忍无可忍了。
　　她把别针投进约根面前的咖啡杯里，又把杯子和咖啡壶向他推了推。
　　约根不解其意，愣愣地看着安迪。
　　安迪面带微笑，但腿在桌下突然发力，反夹住约根的小腿，向膝盖侧面掰了过去。
　　谁让约根过分高估自己掌控局面的能力和安迪的承受力呢？！
　　被夹住小腿时，他还自以为得计。待到膝盖剧痛，他才知道是中了计。一声低嚎后，身子也不由自主地侧歪了过去。可他动作太大，拉扯到了桌布，于是安迪为他“精心”准备的咖啡杯和咖啡壶就准确地落在了他的怀里。
　　安迪稳稳当当地坐着没动，而约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地上，沐浴在滚烫的咖啡里……
　　再次见面是在另一个客户的项目介绍会上。约根黑了脸，处处摆出一副故意刁难的模样。只可惜他根本和安迪不在一个段位上。可怜了赵桐，夹在中间，也无能为力。他知道自己不是安迪的对手，而且这个约根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凯文虽然以“狠”和“独”出名，但他对手下人绝对没话说，那些人都是他的死忠。只要他一声令下，没有不卖力死拼的。
　　凯文“治军”的三大纪律简而言之就是：势利眼。
　　“势”就是拿业绩说话。平日里，再怎么没大没小，不分上下，凯文都无所谓；打个擦边，玩点小手段，甚至小诡计，只要不犯法、触规，凯文也是一眼睁，一眼闭；但到点儿拿不出业绩，凯文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发起飙来，那可真是没鼻子没脸，拍着桌子，跳着脚，能把人骂得、损得想死的心都有。没人敢试第二回，所以说不怕他那是假的。
　　但服他也是真心的。真要是碰上硬碴儿，凯文肯定出手相助。再格色的客户，不出三面，他就能和人家拍肩膀；就算拿不下合同，他也有本事把重要人物粘上，让对方在满怀歉意中为今后的合作埋下根基。
　　至于“利”，自然是奖罚分明。只要你是认真做事，有了问题，那凯文绝对是一兜到底。不仅如此，他还时常会把自己啃下来的项目派给下面的人。他只拿公司口袋里的钱——底下人的总合同额越高，他的提成和分红也自然就越高。
　　“眼”么，就没先前两个那么堂而皇之了，只是个“不成文”。因为有点歧视成分——长相太磕碜的，或者说是不顺眼的，是进不了销售部的。
　　凯文自有他的理论：我们要为同事和客户创造一个愉悦的合作和沟通环境。作为已经身在其中的同仁们，自然不会反对；被拒了的，又不明就里，也没法申辩。所以，销售部里很有几个俊男、美女，凝聚力、战斗力和影响力十足。
　　伯纳就是其中之一。在凯文的调教下，他也不负众望，搞定财务部、市场部和总务部的小丫头们那是手到擒来，无往不利，据说连前台都有他的粉丝。
　　美女们是对付技术部和工程部的，也是所向披靡。
　　所以，不论从业务角度还是人气，全公司以销售部为中心，闹了个其乐融融，和谐共生；而销售部的那些人当然是以凯文为中心，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双丰收，优越感和荣誉感十足。
　　凯文走了，销售部里自是一片惨淡，连带得公司里也灰蒙蒙的。偏偏这个约根又是个不着调的。
　　提拔赵桐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也没给他多少实权。伯纳自己申请做了业务代表，约根就把个总务部的漂亮女孩调来做了秘书。两个不摸门的顺理成章地把事情搞得乱了套。
　　那个女孩本身不错，但“一步登天”自是招人嫉恨，再加上替掉的是帅哥，去其它部门办事时没少受刁难、吃瘪，处处为难。约根自己技不如人，不知深浅，还小肚鸡肠，防贼一样防着大家，一切大权收归己有，弄得大家战战兢兢，人人自危。最可恨的是个个项目他都要插手，而且逢插必乱，乱了还就是别人的错，人们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公司总经理本森的外派任期已经到了，很快就要离开中国。约根刚到，风头正健，本森无心恋战，也不想给自己树敌，整天闲云野鹤般悠哉游哉，任由约根折腾。
　　整个公司陷在了一片愁云惨雾，人气凋零之中。
　　虽然被约根拖了几个月，但这一年还是安迪的完胜。她的团队都功不可没。
　　但安迪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丽莲在感慨了她“灰暗的人生”后，一语道破了真谛：“没了凯文的江湖是寂寞的，无趣的。”
　　圈子里的相对平衡又出现了。新说法是“走了欧阳锋，又来了李莫愁。”
　　安迪理所当然地接替凯文，成为了焦点人物，全民公敌。但她的新闻实在是缺乏亮点，干巴巴的，鲜有和男人扯上边的噱头。于是，人们“恍然大悟”，看来她是男女通吃。
　　有了凯文的经验，安迪对这些传言也不介意。只是苦了丽莲，每每被人问及，或是被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时，都要拼命维护她，替她解释半天。
　　还是没有凯文的确切消息。
　　有传言说他出国了，也有说他回去参与家族生意去了，也有说他到别的城市开公司去了……反正没有一个被证实的，传一阵儿就过去了。再过去，也就没人传了，没有人会再为和自己不相关的人操心了。
　　从得知凯文离开的那天起，虽然没有留言，但安迪还是悄悄地每三天试一次他的号码，后来变成每周一次，在第六十天的时候，她终于放弃了。
　　就算她没有留言，难道他不查看呼叫记录么？看到她的号码，他还保持沉默，那她还能做什么呢？
　　在凯文离开快半年的时候，安迪曾经趁出差的机会，用当地公用电话又打过凯文的手机。号码又开通了。凯文通常是要到第四声等待音后才接听，这次也不例外。但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前她就挂断了。说什么呢？你还好吗？在哪儿？干什么呢？什么时候回来……既然他还用这个号码，还是这个习惯，那至少说明他现在一切还好；既然他不想再联络，她也不想多事。
　　并没有预计中的那样想他，但也没能真的忘了他。
　　在客户的招标说明会上，她还是会习惯性地用眼角扫向他经常坐的那个方位；在他们经常碰面的酒吧和夜店里，她有时也依稀觉得又听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