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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深处-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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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律法,奸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而今本县判你绞立决,尔可心服?”李宏如何肯服,从担架上滚下身来,不住口得喊冤枉。
  许县令哪里睬他,又道:“李马氏与叔通奸,其罪一;串谋奸~~淫良家妇女,其罪二,其已叫丁丰杀死,其罪勿论,尸首但凭其家自行安葬。”
  许县令又命传方青,那方青因同丁家有过节,早在堂下侯了要看丁丰被问个死罪,但见许县令问得清楚断得明白,又把他送去银票给人看了,心上知道要糟糕,正要悄悄走开去,就听得堂上喊传,又因他平日为人贪婪,多有得罪,哪个肯包容些,反指了他给衙役们瞧,方青无法,只得自己上堂去,跪在公案前道:“小人有罪,求大人念在小人初犯宽恕。”
  许县令就笑道:“尔为一方保正,理应保得一方街坊平安,尔平日里欺行霸市,这回又串通人犯李宏行贿本县,尔之罪可也不轻。”说了,掷下火签,就命革去方青保正一职,拉在堂下,重打一百。
  许县令审毕,就写下判词,先是李宏,判词道:看得阳春县人氏李宏,□迷心,叔嫂并居,仿秦俗之夷风,叔不叔,嫂不嫂,行同畜类,紊乱纲常,又诡行奸谋,图奸良妇,操心不轨,肆行狠毒,今判绞立决,申彰宪,以警后犯。
  李宏听在这里,知是逃不过个死字,浑身酥软在地,一个字也说不得。许县令又写过其余人犯判词,令人犯等各自在供词上按过手印,就命退堂。
  却说何氏下得堂去,还未走上几步,王氏就扑了来揪着何氏就要打,还是方氏过来挡了,道:“亲母,孩子就是不对,你也给她留些颜面,回得家去再说她也不迟。”
  王氏却道:“呸,一个小淫~~妇,如今富阳县谁不知道她是她勾人勾出事来,害得我儿子就要充军,我如今只要打死她给我儿子报仇。”说了就推了方氏还要打何氏,方氏如何肯,只是护着。朱大娘也过来道:“孙媳妇,我从前只当你是个明白孩子,如今看来你也糊涂,那马寡妇从来就不是个好人,你怎就同她走得近。你自己葬送也就罢了,倒连累我孙儿。”说到这里,就想起丁丰要流三千里,自己已是六十多人,只怕这一去就是永诀,不由就痛哭。何氏中心羞愧,叫王氏同朱大娘骂得抬不起头来
  反是方氏痛惜女儿,一力相护着,两家正闹得不可开交;衙役见了,就过来喝道:“你们当着这里是什么地界?如此混闹,再不走开,一人一顿板子。”丁何两家方丢开手去,各自分散。何氏如何还能回她同丁丰那个家,便是她要去,方氏也不肯,就带了何氏回了米铺,这一夜,何氏如何能睡着,想着自己牵累了丁丰,又悔且恨,又想着丁丰一去千里,从前一处在家时,虽无夫妇恩爱,倒也有商有量,如今一别,只怕就是永诀。如今婆家必是容不下,母家,父母能容,这兄嫂脸子却难看,怕也难长住,真真无可依靠,悲凉之情从中而发,直哭了一夜,到了次日清晨,才朦胧睡去。
  方氏只怕女儿想不开,倒是陪了一夜,看她睡了才开门出来,何掌柜就来问,方氏不免就埋怨丈夫几句。这方掌柜如今也是后悔,任凭妻子埋怨,只是不出声。店门外却来了两个衙役,见了何掌柜就道:“何掌柜,你们家倒是招了一门好女婿。”
  何掌柜听了这话,倒是诧异,就问究竟,却是丁丰在堂上自诉一状,要同何氏和离。
  何掌柜夫妇原也忧心丁丰这一去,何氏以处女之身守一世活寡,可是冤死,听得丁丰自愿和离,真真喜从天降,忙就进去叫醒何氏,就把这喜讯儿同她说了。
  只说何氏道了堂上,同丁丰相见,倒是相抱痛哭,许县令虽爱钱,却也不少个糊涂官儿,见了这样,便问丁丰:“本县见你同你夫妇倒有鹣鲽之情,如何就要和离?朝廷若有恩典,你就有归家之期,且何氏一身二嫁,也非美事。”丁丰只道:“小人一去三千里,今生归家无望,何氏年不满二十,就累她一世孤单,小人心中不忍,故此自愿和离,凭她另嫁。从前何氏嫁妆,尽数还她,小人毫无怨言。” 何氏听了这样,更是哭个不住。
  这丁丰要同何氏和离一事,就有人脚快,跑了去告诉王氏,这王氏深恨何氏累了丁丰,本欲接了她回来,拿着婆婆身份,好好磨折她,也好出口恶气。此时听着丁丰要同何氏和离,又急又气,便认作是何家强逼,气恼之下,也不同丈夫婆婆商议,一个人就来在公堂之下,指了何氏骂道:“你个小淫~~妇,你男人还没出去呢,就守不住了,可见骨头都是酥。”又骂丁丰道:“你个没出息东西,这样怕老婆,她要和离你就同她和离吗?你莫忘了,你这回犯了人命案子,都是她勾三搭四惹出祸,就该着她为你守一世。”
  王氏只忘了这回是在公堂之上,她这般一闹,许县令如何不怒,就道:“堂下何人喧哗,就敢藐视公堂,来人,与本县拖了出去着实掌嘴。”说了,就掷下火签。两边衙役答应一声,过来将王氏拖在外头,就用火签来来回回打了十个嘴巴,直将王氏脸打成个向阳桃子,哪里还敢再强嘴。
  许县令又问丁丰:“乃母不许,乃意仍坚否?本县若批了和离,何氏从今与你再无干系,尔若后悔此时尚说得。”丁丰只是一力要和离,何氏也无别话,许县令就批了下来,只说:男丁丰戴罪,充军千里,回乡无期,丁妻何氏,年幼无子,虽妇人守一而终,礼也,然丁丰即是罪身,自愿同妻何氏和离,情法理应宽宥,合判和离,给予执照,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又,何氏嫁妆,尽归其有,不得留难。丁丰同何氏都按了手印,就此分离。
  王氏在堂下听了,哭声不绝,又拿着头去撞门,只是无人睬她,哭得一回也就罢了,自己含泪回去,一路上就将个何氏骂个不绝口。
  又说何氏同丁丰和离之后,何掌柜就同方氏四处托了媒妁要替何氏再寻夫家,倒也机缘凑巧,邻县上有一教学馆林先生,一年前死了妻子,要讨个续弦,就有媒人寻上门来说亲,这回何掌柜同方氏乖觉许多,四处打听了,这林先生三十上下,死了原配,倒是没有孩子,人最是和气,家内虽没甚钱钞,倒是不愁温饱,就答应了。
  两下里商议了吉日,何掌柜夫妇就将何氏从前陪嫁,依旧给了何氏陪送了过去。
  林先生同何氏合卺之后才知她依旧女身,甚是惊奇,何氏便将从前情由说了。不想这林先生倒是个豁达温存,怜着何氏从前吃苦,对她格外温存些,夫妇颇为相得,两年后又添一子,这林先生十分喜欢,对着何氏更是体贴,而后又生了一子一女。何氏同这林先生白首偕老,子女都极孝顺,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那丁丰虽是流三千里,也是他有些福气,过得四五年,当朝太后万寿,大赦天下,丁丰亦得罪减一等,改为流一千里,虽一样不能归家,终究从三千里之外苦寒之地回来,也算幸事。及至十五年后,彼时朱大娘同王氏已死,丁大郎也垂垂老矣,就把两处油铺都给了丁富照管,这丁富却是个孝友之人,想着其中一处油铺原是哥哥成亲时苏府给,原是丁丰产业,就拿了出来,转手卖了,又自己凑了些银两,凑成一笔银子,将丁丰之流刑罚赎买了,丁丰终得归家,也是他心存忠厚之报。
  只说丁丰判了流刑,朱大娘同大郎就要去谢金氏同苏员外,这朱大娘同王氏到了苏府西角门外,又要求见。苏员外因怕丁家再来啰嗦,又怕金氏心软,故此严令门上,凭丁家怎么样苦求,只是不许告诉奶奶知道,更不许放他们进去,若有人违背,打断双腿赶将出去。有了此话在,谁还敢再放朱大娘同王氏进去,只是咬牙不许。
  朱大娘这里倒也罢了,王氏就不乐意,原是她心上却到底不足,只为母子血亲,儿子流放三千里,今生不得相见,不免含悲,又听着人说,这流刑是可以拿着钱赎买回来,又欺着金氏心软,想求着金氏拿些钱钞出来赎买,好叫丁丰回来,不料竟连门也进不到,不免含怒,背了人只道:“从来送佛送到西,,苏家这样有钱,就是把我儿赎出来,也不过拔根毛罢了,竟是不肯,再没见过帮了人只帮着一半儿。”
  这话儿就叫丁富听见了,心上就怨怪母亲贪心不足,便道:“我哥哥现有一处油铺,把来卖了,也能使用。”王氏听了,反骂丁富不晓事,便是朱大娘同大郎也都不肯,丁富不过是个总角儿童,虽有些见识,奈何做不得主,只得忍气,他终究是个有良心,日后终于赎了丁丰回来。
  诽师 谤道
  自从团圆儿叫打发在庄子上,丁氏一家又不许上门,苏府就清净许多,若是没有平安这个孩子,倒像是从未有着团圆儿这个人一般。
  却说时光流逝,一转眼苏员外这三个孩子都到了五六岁上。苏员外请了本县名士刘先生在家设馆,教孩子们上学。
  平安这孩子,虽先天不足,身子羸弱,倒也聪明,一两年后就作对,四五年后颇能文章,行文之间文理颇为可观。倒是凤林那孩子,虽是颖悟非常,无奈是个极为顽皮,不肯安分进学,先生说着一,非要去做二,先生说着好,偏要挑出错。
  那一回先生赞着至圣先师,阿鲤非问:“其时周天子为正统,如何至圣先师不谋求为天子尽忠,反蝇营狗苟于诸侯?”刘先生便答:“其时天子昏聩,不能为黎民主。且至圣先师为鲁臣民,其次才是周朝子民,他为着鲁奔走,也是一片忠臣之心。”阿鲤又问:“便是至圣先师先为鲁子民,再为周子民,学生以为这便是家与道理是一样,就比如如今,君权为重,父权其次,岂可把家长置于君主之上,当时也是一样,先尊周天子,后尊鲁君才是正理。且天子昏聩,臣子就可弃之吗?则‘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意?即为臣子,如何不辅佐天子,便是天子有过,臣子也有使天子明白自己过错责任。学生以为其时周天子势弱,而诸侯坐大,只怕这才是至圣先师弃天子而就诸侯原因。”那刘先生竟不可辩驳,就去告诉了苏员外。
  苏员外听了阿鲤这些离经叛道话,直觉着气冲脑门,到了外书房里,就命叫阿鲤来。下人见苏员外脸色铁青,不敢耽搁,就去小书房请二少爷,那是阿鲤正同平安一起做文章,听得父亲唤,不敢耽搁,就跟着小厮到了外书房。
  苏员外本一团气,忽见阿鲤进来,小小年纪,出落得唇红齿白,神清骨秀,气就消了一半,就招手叫阿鲤到了跟前,问他:“你先生来告诉我,你诽谤至圣先师,可有这话?你才多大,认识几个字,读了几本书?就敢这样诽谤圣人,好在是在刘先生跟前,若是传扬出去,可叫人笑死。”
  阿鲤听了,却不认错,道:“师者,传业授道解惑也。孩儿不过不明白,问先生几句,先生答不出,反来向爹爹告状,好没意思。”
  苏员外听了这几句,真真哭笑不得,又觉着阿离不过九岁孩童,竟能说出那番话来,委实聪明,又觉喜欢,就拿了手上折扇敲了阿鲤脑袋,道:“你不好好儿念书,专气你先生,说这些没规矩话。你如何不像你哥哥呢,他文章,拿了出去,人都赞他是个神童。你能问得你先生无言以对,若是肯好好儿念书,什么样文章写不出来。”
  阿鲤只笑道:“爹爹,两个神童儿子有什么意思呢,孩儿日后不叫爹爹丢脸便是。”苏员外因素来偏疼这个嫡子,见他这样,打也不舍得打,骂了也无用,只得罢了。
  晚上回房见了金氏,就把这事儿同金氏说了,又笑又叹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像了谁,这样顽劣,先生倒是不住赞他聪明,我竟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金氏就笑道:“这孩子,我倒是指望着他读书上进呢,不成想竟这样顽皮,相公如何不罚他,也好叫他警惕些。”
  苏员外笑道:“我如何不想打呢,只一想着他能说那番似是而非,叫人一时驳不得话,实在聪明,这气竟消了一半,罢了,他那样聪明,大些懂事了,也就好了。倒是慧儿,你多操心些,这同胞姐弟,弟弟那样混闹也就罢看,横竖是个男孩子,她个女儿家家,别有些稀奇古怪想头也就是了。”
  金氏忙道:“慧儿倒是乖呢,学着女四书。”苏员外这才点头道:“这还罢了。”夫妇俩又说些旁话,这就到了晚饭时间,三个孩子就都走了来,先给父母请了安。
  金氏就招阿鲤过去,搂了在怀里,笑道:“你爹爹方才说,先生告你状呢。你如何这样顽皮,竟敢诽谤至圣先师,也不怕你爹爹恼了打你。”阿鲤却道:“孩儿那样想,就那样说了,这论语上也说‘学而不思则罔’,孩儿有疑惑不问着先生却去问谁,如何就说孩儿诽谤呢。”
  金氏因见阿鲤一团俊俏模样,心上先就软了,又听他说了那番话,虽是强辩,却也有着他理在,就笑道:“我儿,那至圣先师周游着列,原是想着奉劝各个诸侯,都奉周天子为正统,那样,大家都是天子臣民,各争端也就息了,就是还有人不服,也可以天子之师讨之。虽也是为着自己鲁,倒也不能说全然置周天子与不顾。”阿鲤听了,就扭在金氏怀里道:“母亲这话说了,孩儿就明白了。那刘先生竟是不如母亲,倒不如母亲来教孩儿吧。”
  慧儿见了这样,她到底也是小女孩子,未免吃醋,道:“好大个男孩子,还扭在母怀里,又拍母亲马屁,可臊不臊呢。” 这慧儿同阿鲤乃是双生姐弟,一般眉目如画,因她女孩子,瞧着也就更娇柔些。
  苏员外就笑道:“好大个女孩子,还吃醋。你娘抱你弟弟,我抱你就是了。”说了,就拉了慧儿在怀里,问她:“你今儿念了什么书呢?”慧儿就道:“不过是《女诫》。爹爹,女儿一样有事不明白呢,本要问先生,只是瞧他给阿鲤气得那样,倒不好问了。”
  苏员外听了这句,就觉着慧儿说不出好来,果然便听慧儿道:“《女诫》上说‘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是说女人修行没有比恭敬柔顺更要紧了,在家恭敬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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