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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情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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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美意,孤心领了,只是这玉色与孤今日所着的衣色不甚般配。”她淡淡地命宫女将锦盒收起,便不再看夏侯颇,连他怎么退出殿外的都不知,只管回头吩咐卫娘回去清露殿,把早上收到的枣枝给取来。
  卫娘有些不明就里,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只得答应一声立马去照办。卫娘取回枣枝的时候,却在殿外顶头遇见打听消息回来的萱萱,听闻曹时拒赛,卫娘不禁大吃一惊,想想阿茉这些日子以来欣喜期盼的样子,心里莫名慌乱起来。卫娘与萱萱忐忑地回到阿茉身边,心里不知该如何向阿茉回禀,谁知阿茉被夏侯颇一番打扰,也忘了询问萱萱,而射赛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三轮下来,场上只剩了三人,曹时和窦骓当仁不让的占了鳌头,那夏侯颇也出人意料地身手不凡,与窦骓和曹时恰好三足鼎立。最后一射,窦骓先射,不知何故,手抖了一下,射出去的箭偏离了靶心,众人齐声叹惋,窦骓气呼呼地瞪了夏侯颇一眼,心有不甘地退到了场边。
  阿茉便知那夏侯颇不知又做了什么手脚。她恰好转头看见卫娘手中擎着的枣枝,突然心生一计,便唤过一个内侍,命他将那枣枝拿去赐给曹时。王皇后眼睛看着赛场,淡淡地说道:“且待赛毕,再行赏赐也不迟的。”阿茉在母亲面前一向会撒娇,便任性道:“就要现在,晚了就不管用了。”王皇后一笑作罢,卫娘只得随她,将那枣枝交给内侍。
  听闻阳信公主有赏赐,场上的比赛暂停,大家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曹时,曹时却如在梦寐之中似的,心中忽甜忽苦,五味莫辨。他痴了半晌才接过枣枝,却突然听到身旁一声脆响,回头看时,不知何故,那夏侯颇竟将手中的一支柞木箭杆给生生折断了。
  比赛继续进行,夏侯颇心神大乱,最后一箭竟脱了靶,不知飞到何处去了。他立在那里良久,才缓缓将弓放下,等他过来向帝后行礼时,已经恢复了惯常的神态,似乎游戏小事,偶有失手,不足挂怀了。
  景帝很是嘉勉了他一番,同时也惋惜他最后一射的失手。如今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曹时身上,曹时却迟迟没有松开弓弦。他的理智在告诉他:射偏这一箭,结束这场比赛,结束这场折磨,回到平阳去,忘了这里,忘了她。可是心底的声音却在告诉他:她在看着他,等着他……
  催促射手放箭的鼓声隆隆地敲响了,曹时的手不听大脑的指挥,猛得一松,箭直直地飞出去,正中靶心。
  全场欢声雷动起来,阿茉感觉今天的每件事都顺心,每个人都友善,连那个一直阴阳怪气的姑母都变得可亲可爱,连那个一脸失意郁愤的窦骓也看来憨实敦厚
  曹时半日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腾云驾雾一般地被众人簇拥到御前。当景帝满面笑容地当场宣布封他为驸马都尉,将阿茉的封号改为平阳公主,许婚于他时,他的心中突然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原先的犹疑纠结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有她。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最渴望、最珍视、最怕伤害的,也只有她。
  太后没有看到期望的结果,有些意兴阑珊,早早地带着长公主退席了。景帝与王皇后在正殿大宴群臣,曹时频频敬酒。王皇后借此机会,细细打量自己的这个女婿,她突然发现曹时的眉眼之间与一个人有神似之处,那是曾经令她那么熟悉而又恐惧的。她心下不免狐疑,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  

☆、燕尔新婚

  景帝中元二年,冬。
  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天上还是撕棉扯絮一般。阿茉慵懒地靠着熏笼,静听着雪花飘落在窗纱上的声音,心中一片宁静、安详。
  她在等待曹时下朝回府。秋天大婚时,景帝按照惯例赐给阿茉一座宏伟的公主府,就在平阳侯府的旁边。按照朝廷礼制,公主与驸马应当分居,驸马只有在公主宣召时,才可以入公主府。但是阿茉却将两府的围墙打通,与曹时就如寻常的夫妇那样起居,朝夕不离。
  曹时下朝回府时,天色已近黄昏。他在阶前抖落了衣帽上的雪,脱去裘衣,摘掉雪帽,走进殿中。殿中很温暖,让刚从雪地里进来的曹时感到很舒适,他的贴身侍从阿章手脚麻利地服侍他脱去礼服,换上宽大的家居衣袍。这件袍子还是阿茉亲手缝制的,月白的底子上,以玄色的丝线绣出简单雅致的花纹,是曹时最喜爱的一件袍服。
  曹时一边伸开手臂,让阿章给他整理衣领和袍袖,一边欠伸了一下,问道:“公主呢?”阿章轻声答道:“公主在内室呢,好半天没有动静了。”曹时微微一笑,挥手打发殿中的侍从们退下,自己径直进了内室。
  内室一片静谧,空气中暗香浮动,曹时精于鉴香,一嗅便知并非自己平素常用的沉水香,只觉气味清幽,若有若无之间,沁人心脾,令人心神俱畅。
  阿茉伏在书案上,枕着一只手臂,正在香梦沉酣。曹时安静的坐到阿茉身边,凝视着她明净的额头和微微翕张的鼻翼,一缕青丝垂到了阿茉的脸颊上,让曹时心里痒痒的,便伸手给她拂到耳后。阿茉本睡得不沉,便一下子惊醒了。睁开眼睑看到曹时,欢喜的神情便流溢出眼角眉梢。曹时心中暖暖的,便伸臂将那小小的身子圈到自己的怀抱中,用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说道:“怎么大白天的就这么睡着了?一会儿又该嚷胳膊疼了。”
  阿茉虽已嫁为人妇,可举动还是小女儿的情态,尤其在曹时面前,很是依赖信任于他,此时便娇嗔道:“人家等你嘛,谁知是哄我的——说是中午便回来,却等到了天黑。”曹时便笑道:“是我的不是了,可是也不能完全怪我:是太子殿下留住我,在东宫下棋来着。不是已经打发阿章回来跟你说来的吗?”
  阿茉不好意思继续使性子了,便转而问道:“你今日回来,可觉得这殿里有什么不同?”她好似小孩子献宝似的的神情逗得曹时一笑,不忍心再让她发急,便答道:“是熏香不同了吧?比平日用的沉水香更为清幽淡远,只是这香气却是从未闻过的呢。”阿茉便得意地笑了:“正是呢,这是西海律国新近进贡的龙脑香,父皇特意赏赐给我的,除了太后那里,连母后和姑姑都未得呢。”
  曹时便将案上的香薰博山炉捧过来,细细嗅了嗅,又掀开炉盖,往里略看看,道:“这龙脑香是极难得的,据说在西海律国也仅有限的几棵彼律树,匠人采集树脂,供皇室使用。嗯……我看这香为白胶状,应该很容易与其他香料配合,若能与豆蔻相配,制成香身丸,随身佩带,必是好的。”阿茉便眨动眼睛,说道:“这个主意极好,这两日我便亲手配制,再让卫娘给你绣一个香囊,你佩着去上朝,别被那些糟老头子的迂腐气把你给熏坏了。”
  曹时便失笑地问:“你怎么知道朝上之人都是糟老头子?”阿茉不着意地答道:“前两日太子过府来看我,说起来太后和父皇尊崇黄老,信奉无为,朝中多尸餐素位之徒,只知清谈玄理,不懂国计民生——可不是些糟老头子?”
  曹时有些出神,半晌才答:“太子殿下与当今皇帝的作风颇为不同,东宫里的文学侍从也多论儒学,崇孔孟……据说太后和长公主那边对此已经啧有烦言,太子一向与你亲厚,你可以找时机提醒一下太子。”
  阿茉柔柔笑道:“我领会的。不过阿彻虽说年龄还小,主意却大,凡事自有主张。父皇其实也蛮赞同他崇儒,只是碍着太后,不好改弦更张。其实所虑的只有太后,不过阿彻既然已经与阿娇订了亲,姑姑自然会在太后那里为他搪塞遮掩的。”
  曹时便笑道:“所谓知弟莫如姊了!看阿茉平素万事不上心的,其实也是至明白的人,却是得了黄老之学的真谛:无为无不为——无所知,无所不知。”
  夫妻俩正在谈笑着,却见萱萱探头探脑地往殿里窥视,阿茉便佯怒道:“真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萱萱连忙膝行进来,赔罪道:“是夏侯家的奴儿,还等着公主的回信呢。”阿茉这会儿却是真怒了:“谁理那轻薄儿!还不赶紧打发了呢!”萱萱只管踌躇着,阿茉越发愤愤。
  曹时见她似真动了气,便问道:“是怎么啦?”萱萱不敢答言,阿茉便负气道:“便是那个讨人厌的夏侯颇,总是阴魂不散地来纠缠。今天一清早就打发个小奴,送来一轴画,我不愿意理睬他,那小奴竟一直赖着不走,非要回信不可。”阿茉的脸颊绯红了,她有些担心曹时不悦,一边说话,一边偷眼看他。
  曹时却很是轻松地问道:“那轴画呢?”看来颇有兴趣的样子,阿茉见他并无不豫,便略微放心,指指殿角,道:“萱萱一送进来,我便丢到那里去了——谁耐烦看呢?”曹时命萱萱将画轴取过来,在书案上缓缓打开,拉着阿茉一起观赏。
  那是一轴淡雅的米色缣帛,图画的线条和配色都极为考究,绘的是《陌上桑》的故事,虽是长卷,但是人物花草、山川云树都是一笔不苟,纤细秀丽、颇为传神。尤其是画中的罗敷女,容色光艳,眉若远山,鬓若刀裁,宛若生人。曹时轻轻赞叹了一声,阿茉却注意到那罗敷所穿的棠棣色衣裙恰似那日自己被夏侯颇拉扯衣袖时的衣色,那日自己不也正是在观赏画册吗?想到这个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投其所好,用心却实在是不可问,阿茉感到懊恼中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不觉有些心慌,偷偷睨了睨曹时的脸色,好像小时候贪玩被逮住了一样。曹时却用心鉴赏了一番,说道:“看来夏侯公子真是用了心的,他的画技也的确不凡,此画堪称精品。也难怪他定要侍从等到公主的回信——如此佳作,送与佳人,总想听几句赞赏的话的。”后面的这句话却是在戏谑阿茉了。
  阿茉涨红了脸:“我才不要给他回信呢——让萱萱把画卷还回去好了。”这样说着,便又迁怒于萱萱,“我早吩咐了不许收夏侯府的书信物件,这丫头却偏偏不听,定是看上了那个来送信的小奴儿。”萱萱且羞且愧,不敢辩解,只低头拨弄衣带。
  曹时大笑起来:“可是在门房里抓耳挠腮的那个小奴儿?倒的确很是清秀,也难怪萱萱为他讲话。”萱萱便红着脸儿跑出去了。这里曹时便劝说阿茉回那夏侯一言半语,也好不失仪。阿茉执意不肯,曹时便慨然道:“那就只好为夫代劳了,给夏侯公子写一封回信致谢。唉,只是恐怕我这区区书法,远比不上夏侯公子的这卷画风雅有趣。”
  他口中虽这样讲,却当真很仔细地挑选了棠棣色有暗纹的缣帛配淡墨来写回书,他的笔致潇洒,阿茉在旁边看他在信中一本正经地感谢夏侯送这样精美的画册给自己的妻子,心中暗笑,不知那个夏侯颇收到这样的回书,是何感想。
  这件事之后好久,夏侯颇都不再来搡扰,阿茉想他大约是灰了心,自己倒觉放了心。只萱萱有些若有所失,常常无缘无故地出神,有时叫她做事,都没有听见。阿茉想萱萱是大了,恐怕留不住,便命卫娘从侍女中再物色一个伶俐的,来贴身使用。
  没过两日,卫娘便领来了一个小女孩儿,十岁左右的光景,尚未长开,眉眼却很秀丽,眼也不眨地盯视殿里来往的衣着鲜丽的侍女,小兽般乖巧警觉,很是纯真可爱。阿茉一见便生好感,待听说是卫娘的小女儿,便立即应允留下她了。卫娘说她叫子夫,是她的那个半瓶子醋的爹给起的名字,既想把她当男孩子养,又想她将来能嫁一个好丈夫。
  卫娘说着就叹气,阿茉却不留神,只说不拘叫什么,一个名字罢了,不必改,于是大家就都叫她子夫。阿茉因为子夫年幼,不堪驱使,也不曾派给她什么差使,只觉她童真未凿,话语脱口而出,常令人发笑,便留她在殿里,时常与她玩耍取乐。
  曹时却说子夫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命府中的清客教她读书,谁知子夫对书本兴趣缺缺,倒是喜爱上了歌舞,无事就往府里家养的乐伎班子里厮混,阿茉也不约束,卫娘因为女儿已有了主人,自己更不好多嘴,便也听之任之。结果没几日,子夫居然可以像模像样地跳一曲繁复华丽的广袖舞,口中唱着“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天真的孩子在舞蹈时,竟可以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阿茉也爱歌舞,闲暇时也学过广袖舞、胡旋舞,却没有学成子夫这样的曼妙舞姿,当下击节赞叹,便命她正式加入家伎班,不时唤她来表演。这样,子夫虽是府中的舞姬,却因了主人的偏爱优容,而可以自由地出入于正殿。那女孩子除了热衷于歌舞,别无用心,从不发愁,从不动气,府中之人无不喜爱于她。卫娘也就略略放些心,只是无人的时候还是难免忧愁叹息。
  这些事情,阿茉浑然不觉,她虽然本性纯良,然而自幼养尊处优惯了,什么事都有别人为她打算得妥妥帖帖,她还没有学会为他人着想。曹时却是个有心人,不久就留意到卫娘的情绪总是低落,也很快弄明白了原因:卫娘的前夫是靖安伯府上的家臣,卫娘的几个子女也都在靖安伯府中为奴,子夫因为年纪幼小,才得以讨要出来,带在卫娘身边,那另外三个大些的儿女依旧服着贱役,不但难有出头之日,并且平时卫娘想要见他们一面,都是难的。
  于是没过几日,曹时在府中宴请靖安伯,觥筹交错之间,提出愿以一处田庄换取卫娘的前夫一家。那前夫本是个猥琐无能之人,做靖安伯的家臣也是靠的父辈的功劳情分,平素并不受靖安伯重视,何况靖安伯满心结交平阳侯,只恨没有机会,如此岂有不许之理?
  卫娘与其前夫早已恩断情绝,所挂心的是那一子二女,她那前夫出了伯府,进了侯府,自觉出息了不少,很是得意,不久被派去京郊的庄田管事,更是欢天喜地地去了,卫娘得以儿女绕膝,对曹时真感恩戴德到心坎里。类似这样的善事,曹时随手做了不少。他是个温和的人,做事周到体贴,对待仆役尚且如此,对待阿茉更是不同寻常地用心。
  新年前夕,曹时的封地平阳运来了进献皇室的贡品和进奉自家君侯的土产,里面有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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