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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流年遍开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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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当他开玩笑,“得了吧,他那时候说他不会后悔的,开玩笑吧。”

“男生会很贱的,然后后悔,跟哈巴狗一样,会求着你回头。”

“绝对不可能!”

“口是心非的事情,是人都会。”

我沉默了,然后他又跳出来说,“那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后悔?”

“要是我,我一定不会后悔,underthatcircumstance。”

“男女有别吗,我是男人我了解的,不过喻夕,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想,打出四个字,“敷衍了事。”

等了很久他都没回答,我一不小心点到了高伊辰师兄的QQ空间里,上面比较空,我原来以为会有一群莺莺燕燕的给他留言,没想到空空荡荡的。

只有一篇文,很短的字数,——都市男男女女,诱惑太多,变数太大,没有人心甘情愿垫底或者收拾烂摊子,亦没有人心甘情愿落单或游离情事之外。而很多时候,浪子的改变,不是因为某一个人,而是他想改变的时候,那个人正好出现了。

我思忖着,越发的搞不懂高伊辰师兄。

我刚想问问他那篇日志的意思,他的消息就来了,我一看,立刻把QQ退出了。

“喻夕,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第一觉得他没创意,第二觉得他没诚意,第三觉得我自己更没诚意。

他不说他喜欢我,而我,不喜欢他。

这个世界上,我所要的不过是沿途风景再美,或是再险恶,十指紧扣,不离不弃。

仅此而已。

很早以前我觉得干脆利落是解决事情的最好办法。

可是现在我真的对那句“做我女朋友”这么干脆的话,产生了反感和厌恶。

不是不浪漫,只是太过于直接和自信,反而失去了恋爱中忐忑的心绪,没有了欲语还休的浓情,在恋爱中的把握和自信,是伤害对方的利剑。

也许他不爱你,不喜欢你,只是想把你变成一个身份附属,为了一些理由。

我决定屏蔽所有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包括未知的将来是否会说这句话的顾宗琪。

晚上,我躺在床上,QQ是决计不敢上了,手机也调成了静音,也不敢往上面看,我承认我怕,逃避是宅女的职业素养,关键时刻一定得顶上。

索性我把手机关了,爬上床继续看我的codeblue,我越来越后悔没有去学医,当山下智久对失去了右臂的黑田医生说,“医生,名医是什么?”

“这个答案只能在急救现场找到。”

我抱着本本,那么一刹那,我想发信息问顾宗琪,对他来说名医是什么,我想了解他,更多更深的探究他,心底有种可怕的占有欲,一点一滴的啃噬我的心。

手机关机了,于是我往枕头上一倒,懒得开机受虐了。

第二天早上我都不敢开手机,磨磨蹭蹭半天到图书馆借书看看,逛到四楼医学类图书的时候忽然想起之前跟顾宗琪讨论的“胸骨”问题。

我觉得有必要通过学术研究加深我们之间的情谊,于是我就找了几本解剖学的书。

后来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师兄看到这些书,很好奇,翻开一看第一页是骨头,第二页是肌肉,第三页是脏器,然后默默的把书放回去。

“我还是去打点素菜。”于是就急匆匆的走了。

于是我就大摇大摆的抱着那些书跑到东华医院,从桥二东边的电梯刚出来,就看见几个白大褂的医生向手术室走去,手里拿着报告诊断书什么的,然后就是我干爸的声音,“再开一台手术,护士呢,人都跑哪里去了!”

他几乎是用吼的,我的头发都一竖一竖的,好似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

然后走廊那里跑过来两三个小护士,猛地道歉,后面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喻夕,怎么现在过来了?什么书?”

很多人都看着我,我感到我的头发都得竖起来了。

很讨厌这么多人的目光,但是喊住我的是顾宗琪,多半是护士的眼光很是不同,他不甚在意,然后低下头看看看,笑道,“哦,是这几本书,帮我放在办公室里。”

我听到这话也愣了一下,“哦”了一声就向办公室走过去,我边走边觉得顾宗琪其实是多精明的一个人,我来粘他,他在别人面前做出麻烦我的表象,实在顾全了我的面子。

办公室里只有两三个实习生,还有一个一线的住院,我在顾宗琪办公桌上坐了一会,他推门进来,笑眯眯的问我,“有手术,要不要去看?”

我欢喜的跳起来,“你的?”

他笑笑,“小手术,所以我就上了,疝无张力修补,对了,陈教授的手术是肝尾状叶巨大血管瘤切除,还有一台是胆总管下段切除,起码要做上十几个小时,有兴趣看看?”

我笑的眼睛都弯了,“去啊,去啊,当然去。”

他把我领过去,护士帮我穿上手术服,帽,口罩,还有鞋套,我行动艰难的冲着顾宗琪嘀咕,“我要不要刷手啊?”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冲着我眨眨,摇摇头,“你别伸手就可以了。”

然后他低下头用刷子蘸了肥皂水,从指尖刷起,然后那双修长的手指浸泡在叫新洁尔灭的溶液里,浸了好久然后用纱布擦干之后,有护士过来帮他穿手术衣。

我就呆呆的看着他的手,突然间我有很多话要跟他说,我想问他泡手时候皮肤疼不疼,每天要刷多少次手,有没有后悔做医生,他心目中的名医是什么样的。

于是我真的喊住了他,大的手术室里用玻璃门隔起来,可是还是看到很多人忙碌的样子,我说,“顾宗琪,等下手术结束的时候,你的手能不能给我看看?”

他看我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很快恢复如常,“好。”

顾宗琪的手术一个八十岁的爷爷局麻下行腹股沟无张力修补术,看上去很简单,但是那个爷爷有点胖,而且肌肉很紧,听一边的实习生说,本来刀口开得就不大,再加上厚厚的脂肪,解剖结构不明显,组织分离困难。

气氛还是很轻松的,实习生一边跟我讲话,一边拉两个钩,我看着他的姿势就别扭,最后他忍不住了抖到,“顾老师,手术快结束吧,我的腰就要断了!”

我扑哧一下就笑出来了,然后就被护士哄下了手术台,隔壁那台是我干爸的肝尾状叶巨大血管瘤切除,他在白花花的灯光下低着头,那边麻醉师很紧张的喊,“主任,血压太低了!”

我原以为我干爸会小小的紧张一下,结果他很豪迈的吼道,“想办法,给你发工资就要做事!”

身后立刻有低低的笑声,顾宗琪从手术台上下来,站在我身边,悄悄的附在我耳边说,“这是你干爸的口头禅,我们做手术时候,最怕听到这句话了。”

暖暖的呼吸轻轻的浮过我的耳朵,我不知道怎么的,唰的一下脸就红了,脊柱骨某种酥软温麻的感觉一路攀升,心口猛然被揪起来,甚至我敏感的感觉到刚才的一瞬间,他的嘴唇擦过我的耳廓,暧昧而性感。

然后他就走到另外的手术室里,患者是一个胆总管下段的癌症,需要将胆囊、胆总管、胰头、十二指肠、胃的一部分全部切除,然后再作胰十二指肠吻合,胆肠吻合,胃肠吻合。

顾宗琪是做副手,我看了一台手术都困的不行了,死撑着要去跟,结果我干爸瞪我,旁边护士告诉我,起码要做上十个小时,于是我就默默的退出了。

我在办公室里翻着书看,顾宗琪桌子里面有一本《十家论庄》,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埋头看起来,不知道多久实习生已经拎了外卖上来,我茫然问到,“几点了?”

“六点半。”

“他们还没下手术台?”

“没啊,旁边手术室都熄了灯了,还在做,差不多七个小时了,对了,你要不要吃饭,我帮你叫一份外卖?”

那边手术护士跑出来,喊道,“饿疯了,疯了,疯了。”跑过护士站的时候,头往里一探,“叫外卖,连器械护士的,一共7份。”

实习医生笑笑,“知道了,大概还有多久啊?”

“吻合了,大概快了。”

我觉得很累,办公室又没有可以睡的地方,于是我就趴在顾宗琪的桌子上有些昏昏沉沉的。

门边吱呀一声响起,实习生在隔壁房间说,“顾老师,有没有零钱,我钱不够了。”

我哗啦一下就跳起来了,顾宗琪站在门口,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很疲倦的样子,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无奈的翘了翘嘴角,“喻夕,麻烦你,钱包在我桌子左边抽屉里,病人刚到ICU,我要去看看,等会回来。”

我“哦”了一声,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黑色真皮的钱包,手感很好,而且很别致的样子,我暗自觉得顾宗琪的品位不错,走过去跟实习生说,“多少钱?”

“给我五十。”

我翻了一下,他随身也就带了七百块钱不到,不过倒是有很多卡,里面有一张卡很别致,我偷偷的抽开来一看是Tiffany的保修卡,我心下纳闷,连忙收了回去。

我抽了一张五十的给实习生,他说,“再找两块钱零钱。”

钱包里有一个暗扣,我原以为是装硬币之类的,打开一看,一个银色的亮圈轻轻的滑落在掌心里,是一枚戒指,素白的没有任何花式,圈环比较大,看上去就是男款的。

那一定会有女款的。

忽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默默的把那枚戒指放回原处,不动声色的给了实习生零钱。

我只是觉得冷,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花香,好像是某处初雨中的桂花,悄然的绽放,我身上似乎有股腥甜的味道,黑暗的窗外,无边无际,好像是我看不穿的顾宗琪。

想起一句话“尽是相对,其实刹那不对,亿劫相别,其实刹那不离”。

把钱包放到桌子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外正在下着小雨,细细密密的痴缠入骨,车灯恍然而过,我心底已经没有知觉,于是我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秦之文,一摸上去已经关机了一天。

他正在外面吃饭,我说,“秦之文,我饿了,很饿,我站了七个小时的手术。”

他笑道,那边酒杯碰撞的声音,“你又不是医生,胡闹什么啊?”

我淡淡的说,“所以我讨厌医生,很讨厌,还有我饿,快疯了,你把我带走吧,只要有吃的我哪里都跟你去。”

只是不想看到医生,看到我喜欢的医生。

那边沉默一下,“东华医院是吧,好,我马上过去。”

我放下电话,上面有一条信息,高伊辰师兄的——喻夕,你可以逃避,但是你不可以不面对。

这句话很模棱两可,因为手机屏幕,被雨点打花了,光芒四散,所以看起来,也很模糊。

我在急诊门口等到了匆匆赶来的秦之文,那时候我的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很畸形的黏在脑门上,他看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头发拨开,然后用很阴冷的声音说,“喻夕,医院阴气重啊,额头印堂为华盖,千万不要遮起来,小心鬼上身。”

我咬牙切齿,“快上我身吧,我要去克人!”

他哈哈大笑,“瞧你那衰样,还克人呢,自己照镜子都会被自己吓死,好了好了,吃饭去。”

雨还哗哗的下,我拉开车门的时候特意往倒车镜看了一眼,“是不是吊死鬼会来附身?”

“是饿死鬼吧!快点走了。”

那时候我想,我要是阴气太重,小鬼缠身,我就半夜爬到顾宗琪家,然后骚扰他,让他睡不着觉,第二天顶个大熊猫眼去上班。

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挺好的,于是我就又很开心的笑起来。

他跟朋友正在吃饭,接到我电话就跑过来了,回到饭桌上一看,立刻惨叫,“我的琵琶虾啊,你们怎么能那么残忍的把吃掉呢?”

他们那群哥们都是二世祖,有嬉皮,有雅皮,也有老流氓,看到我就问,“你家那个?”

指代不明,所以我顺水推舟的“恩”了一句,“吃海鲜啊,有麻辣烤鱼不?”

“小妹妹是行家啊,哈哈,重点重点,想吃什么别客气啊。”

我眼睛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然后我偷偷的问秦之文,“你们天天都那么腐败啊?”

他还没回答,就有人问道,“小妹妹啊,原来小蚊子是straight,我们都以为他是gay呢!”

我想都不想,“他不是gay。”

抬起头来就看秦之文的眼睛笑嘻嘻冲着我挤弄,我在心底嘀咕,“你就一性冷感!”

小蚊子他不爱我,也不爱其他任何一个人,二十六年,他一直是一个人。

孤独的让人难以置信,甚至是一种偏执。

那种异国他乡流浪的岁月里,相依为命的年华中,我怎么可能不对他动过一丝小小的私心。

德国南部的冬季,和童话一般的美丽。

那些暴风雪,一夜之间,堆砌在房顶和地面上,蓬松厚软,像是刚出炉的泡芙球,白皑皑的雪就像是倾倒在地面上的奶油,那是冬天最美的童话。

有灰姑娘的水晶鞋,却没有王子,白雪公主吃了鲜美的苹果,再也醒不过来。

那里的记忆,对我来说就是如此。

保姆是留学生,有一贯的独身子女病,照顾不得比她小不了几岁的两个孩子,圣诞节时候冰箱里空空的,她出去和别人狂欢,五点的天就已经全黑了,我坐在沙发上对秦之文说,“我饿,我想吃那种在国内吃的草莓酸奶。”

德国酸奶都偏酸,我不喜欢,但是我已经记不得什么牌子了,以至于后来我回国把所有的牌子都尝了一遍,还是忘记第一口的滋味。

我这辈子对秦之文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饿,我想吃,以至于后来他能记起的话就是“夕夕,你饿不饿?”。

可是怎么会有商店在圣诞节时候开门,我只是因为被遗弃而委屈,难受,还有任性。

他穿了衣服,出去,外面是暗蓝色的一大片积雪,阴冷的风刮起来肆虐,我一个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睁开眼还是冰冷的空气,我忽然就哭了出来。

我跑出屋子,然后冲向漫天雪地的狂风中,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任何事情,楼上只有昏黄的灯光,我不敢叫,我开始害怕在这样的风雪天,会埋葬秦之文的影子,我就坐在楼梯口听自己的心跳,不知道坐了多久,等自己的身体开始慢慢的变冷,变僵。

忽然楼梯上有轻微的脚步声,我惊得站起来,满头雪花的秦之文冲着我笑,“夕夕,我只找到这种的,没事,我们兑点方糖进去,也许不那么酸。”

他的指尖都被冻成了青紫色,我一碰,他疼的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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